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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獵戶的小嬌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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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獵戶的小嬌妻(1)

“藥涼了,要不先喝了吧?”一道怯懦的聲線響起,鼓起勇氣又說,“李郎中說了,只要你好好養著,按時吃藥,就會好起來。”

說話的之人身材嬌小,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身穿粗布麻衣,肚子微凸,正小心翼翼又笨拙端來一碗藥,用的瓷碗還破了一個缺口。

走進季淮的時候,唯唯諾諾,臉上帶著膽怯。

他正靠在床頭,身後靠著土墻,視線環視屋內,裏頭殘破不堪,到處都是蜘蛛網和灰塵,角落還堆放著雜物,腳下鋪著簡單的草席,旁邊是一床縫了好幾個補丁的破舊被子。

他的右腿上綁著木板,有一處地方還滲著血絲,稍稍動一下就痛得冷汗直流,此時他的臉上還被撓了一道不淺的傷口,看起來更為猙獰。

唐秀兒看到他的臉色,捧著碗的手微微抖動,腳步也不經往後挪了一小步,又怕他罵,硬生生忍住,但是她的臉色已經慘白,對他產生一絲畏懼。

“給我。”季淮擡起頭,同時把手也往上伸,聲線幹啞。

唐秀兒忍著繃緊的神經,小步小步挪過去,小小聲開口又說,“這一副藥是剛抓的,都是好藥材。”

之前那副藥他都沒喝,直接打翻了,還對她大發了一通脾氣。

季淮什麽話都沒說,接過之後就喝了起來,大口大口喝,最後一滴都不剩,見他喝下,唐秀兒松了口氣,趕緊又去接過碗,眼眶都紅了紅。

他肯喝藥就好,快就會好起來的。

此時,季淮又靠著墻,閉上了眼,正在接收剩下的記憶和情感。

這一世,他是一個獵戶,季父去世得早,季母一個人辛辛苦苦養三個兒子,拉扯大一個又一個,讓大兒子娶上了媳婦,又傾家蕩產讓二兒子娶媳婦,最後輪到他的時候,家裏已經掀不開鍋,而季母還因此累病了。

大兒媳和二兒媳不養她,打發她跟著三兒子生活。

而他作為三兒子,沒有本事,又有一個病重的母親,也是無助。後來,季母讓他跟著胡獵戶上山打獵,這樣還能有點收入。

他十歲就跟著胡獵戶上山,一打就是十年,後來,胡獵戶去世,他就一個人上山,這些年打來的獵物都拿去賣了錢,給季母治病,不能賣錢的獵物,都拿回家給季大哥和季二哥兩家。

因為他時常進山搜刮一些肉食和野味,原本對他們嫌棄的兩家人也漸漸有了好臉色。尋常人家一年才能吃上一兩回肉,他們兩家不一樣,隔三差五就被分到半只野雞半只野兔,還有各種野味,夥食可謂是豐盛。

兩家人都跟著長了不少肉,季大哥和季二哥生的幾個孩子長得都比同村人高壯。

因為打小就被嫌棄,他對兩個哥哥討好,有什麽好吃的都往那裏送,希望對方能高看自己和母親幾眼。

一直在送好處,兩家人對他可謂給盡好臉色,這幾年都是和平相處。變故就發生在本月初,他進山遇到一只大蟲,恰逢他不註意,大蟲還襲擊了他。

他與大蟲進行生死搏鬥,最後也只是狼狽撿回一條命,不僅腿斷了,而且還被咬了一大口,禍不單行,季母還突發重病,花光了藥錢,不治身亡。

臨死前,季大哥和季二哥趁給季母辦喪事時提出要分家,理由是母親都不在了,他們這個家也該分了,畢竟各自都是家庭,他也馬上有孩子,不適合再住在一起。

小院內一共三間屋子,一人住一間,他自然被分到了最破的一間雜物屋,至於其他的糧食,更是沒分到多少,還是兩個哥哥“施舍”給了他一小袋米。

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打獵賣錢,沒種糧食,家裏的地都沒他的份了,哪裏知道家裏有多少糧食?季母時常臥床,也幫不上什麽忙,更不敢和兩個媳婦對抗。

雖然季大哥和季二哥在分家的時候還是給了他一筆錢,說給他看病,抓藥吃,還說各家都沒有錢,只有這麽一點。

那點錢夠抓幾服藥?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嫌棄他不能打獵了,又沒了季母在,更加不管不顧,省得拖累自己。

但季大哥兩人可不管,覺得他不是還有唐秀兒嗎?人家才是兩口子。

說起唐秀兒,那是季母用偷偷攢下來的二兩銀子,是去隔壁村給他買的童養媳。唐家連生了六個女兒才生到兒子,這六個女兒送人的送人,賣的賣,唐秀兒是唐老太太養大的,養到五歲,唐老太太不在了,就沒人肯養她,唐母把她接回家之後,收了季母的二兩,就把賣到季家給他當童養媳了。

在唐家,唐秀兒啥活都幹,以前還會幫季大哥和季二哥家洗衣服,幹農活,一直都當的是丫鬟。今年給他當了媳婦後,又懷孕了,季母覺得他年紀大了,還沒個孩子,怕她這一胎保不住,這才沒讓她幹活。

上輩子,他受了重傷之後,無意聽季大嫂說他怕是廢了,以後都會變成瘸子,從那以後,唐秀兒給他熬的藥,他都不喝,甚至還會伸手打翻,臉色一直陰鷙得。

分家時被施舍的那點錢早就沒了,現在抓藥的錢都是唐秀兒熬著夜刺繡和編竹筐辛辛苦苦賺來的。

上次打翻了一碗藥,她出去哭了半天。他是獵戶,常年打獵,身上的戾氣重些,此時又自暴自棄,怒氣就全發洩在唐秀兒身上。

後來,他的腿真的沒好,一瘸一拐之後,整個人就變得偏執,對生活的徹底失望,動不動就對唐秀兒破口大罵。

季大嫂也是個會挑事的,她進來時季家只有唐秀兒一個女孩子,季家三個兒子對她還不錯,季大哥也曾把唐秀兒當小妹妹,加上不是親生的妹妹,多多少少會有點憐惜。這可讓季大嫂不滿了。

她可不是個善茬,季二嫂只生了兩個女兒,而她仗著生了兩個兒子,沒少在家作威作福,指使唐秀兒幹活。

他成了瘸子之後,唐秀兒懷著孩子又要賺錢養家。女人拋頭露面的,唐秀兒五官還是不錯的,懷了孩子身材又豐滿不少,男人多多少少會起些心思,在背後議論。

傳來傳去,被季大嫂知道了,她回家就轉述給他,模棱兩可,說得極其不堪入耳。他本就大受打擊,一下就火冒三丈,以為唐秀兒背著他偷人,自尊心受到了大傷害,男人的尊嚴也讓他咽不下這口氣,本就被恥笑,怨氣積攢到了極點,對唐秀兒實施了暴力,對方沒站穩摔了一跤,大出血,最後她的命倒是保住了,但孩子生下來沒多久就死了。

當時季大嫂就在一旁,她也沒攔著,只是看著熱鬧般喊幾句,等看到唐秀兒倒下,大腿根部的血不斷流出來,也才慌了慌。

她也沒想過要出人命,被唐秀兒恨意的眼神看著,她又覺得對方活該,關她什麽事?還不是對方偷人?

後來,越來越多的屎盆子往唐秀兒頭上扣,他也堅定不移覺得她偷了人,辱罵成了家常便飯,唐秀兒心灰意冷,選擇了投江自殺。

她嘶吼,只剩他一個人孤苦伶仃,而他只會打獵,腳受傷後行動不便,加上頹廢,還有什麽心思打獵?而且遇到了大蟲還險些丟了命,內心是有恐懼的,一步都不敢進山,怕死得。

唐秀兒死後,家裏沒人賺錢,他蝸居在雜物間裏,餓得不行的時候就去跟大哥二哥討點飯,還被人一臉嫌棄,他生病時人家覺得他晦氣,聽到了他止不住的咳嗽聲,沒一個人進來問一句。

後面兩天,他躺在床上,已經動不了了,還能聽到季大嫂站在門外,悄悄問季大哥,“死了沒?”

季大哥又細細聽了聽,“不知道啊,要不再等兩天?”

對方的語氣平常,就像在討論今天的氣候,他已經高燒不退,神志都開始不清起來,迷迷糊糊間,開始回憶一些事情。

他想起自己受傷那段時間我,唐秀兒都是絲毫沒有嫌棄的幫他包紮換藥,拼命熬夜刺繡拿去換錢給他買藥。

她是他的童養媳。季母從小就跟她說,他是她以後的丈夫,是她的天。

他還記得新婚那個夜晚,她看著他,緊張害怕又無措的小眼神,怯怯喚了他一聲,“季小哥。”

在成長的過程中,季母一遍遍在她耳邊重覆:長大以後她是要給他當媳婦的,所以,她應當是喜歡他,也只能喜歡他。

以往,看到他拿著獵物回來,她會十分歡喜迎上去,臉上帶著雀躍,早上他進山時,她也會十分擔憂看著他,讓他註意安全。

而他也有點喜歡她吧,但他從小習慣討好季大哥和季二哥兩家,渴望得到對方的認可,有什麽好的就全給那兩家,哪有心思考慮唐秀兒?那不過是他的童養媳,花二兩銀子買的。

季母知道唐秀兒不敢有意見,心疼那幾個孫子孫女,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什麽好吃的也惦記著那兩個兒子。

病入膏肓時,他倒是懷念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唐秀兒總是那麽容易滿足,也從不對他發脾氣。

若是他只打回一只野兔,季大哥和季大嫂都會覺得不夠分,覺得他偷了懶,但是只要給唐秀兒帶回來幾個鳥蛋,對方眼睛也會亮一亮,含著笑迎上去。

得知她懷孕那日,他掏回了六個鳥蛋,季母覺得她應該補一補,他也覺得要補一補,就沒給季大哥和季二哥一家,全都給她煮了。

那次可把她高興壞了,還給他們剝,不過兩人都沒吃,全留給了她。

許是有了他的孩子,那一刻他還是心疼的,覺得下一次應該給她留一點,但快這個想法又消失了,繼續往季大哥和季二哥那邊送東西。

唐秀兒懷孕也沒吃著什麽好東西,而不久後他又受傷了,更是辛苦。

他還記得孩子死時,她醒來看他的眼神,死死盯著他,一行淚流了下來,帶著絕望,那時他也是後悔的,但是倔強,季母又從小告誡他,唐秀兒是花錢給他買的童養媳,

既然是花了錢,雖說是當妻,但當丫鬟也沒什麽不對,難道要他跟她道歉嗎?當下就沒給她好臉色,甚至惡語相向。

這成了壓死唐秀兒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毫不猶豫跳了江,他在臨死前也恍然醒悟,兩個哥哥壓根沒把他當回事,乞討來的感情也是虛的,哪會有溫暖?人家更不可能把他當一家人。

唐秀兒和他那個夭折的孩子才是他的家,而他丟了他的家。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更有點少啦,明天會多更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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