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蒹葭楞住了, 一時間居然有點分不清楚這位大明星到底是在罵自己的女兒, 還是在敘述一件事情。.畢竟這句話的意思解讀起來可海了去了。

周萍萍從善如流的為她解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舒窈有病, 這裏有病。”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語氣平淡冷靜。

林蒹葭卻忽然炸了——之前周萍萍說什麽，她都沒有太大的反應。直到周萍萍指著自己的腦袋時，林蒹葭才猛地站了起來！

她站起來之後，微微抿了抿唇；林蒹葭覺得自己這個動作有點失禮，畢竟周萍萍是長輩。

她深吸了一口氣, 又緩緩地坐下, 聲音裏壓抑著火氣：“阿姨，舒窈很正常, 請您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你覺得我是在抹黑舒窈嗎？”

周萍萍深深的看了林蒹葭一眼, 然後側身抽出一份文件夾, 裏面夾著厚厚的一疊A4白紙。她把文件夾推到林蒹葭面前，“看看吧，鑒定報告。”

林蒹葭接過文件夾, 打開，心裏百味摻雜。她強迫自己冷靜, 然後開始一頁一頁的翻看。

報告出自帝都一家相當權威的精神病醫院, 裏面的用詞明顯都是經過斟酌的結果。最後一頁上簽著醫生的名字, 和醫院的印章。這個醫生的名字她並不陌生, 就在上個月, 林蒹葭還在一家國際醫學板塊的報紙采訪中看見對方。

鑒定報告寫得很清楚——舒窈的精神確實有點問題, 很不穩定。裏面給出的提議是送去療養院，不建議讓舒窈再正常的去上學，去參與集體生活。

底下的落款時間是十年前。

也就是舒窈**歲左右的時候。

林蒹葭把文件夾合起來，指尖不自覺的輕微顫抖。

周萍萍拿過文件夾，道：“我言盡於此，你應該知道和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交往起來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你沒有那個精力去照顧她的，也許剛開始你們還能憑著一腔愛意支撐，但等一年，兩年，三年之後呢？愛意總會消磨殆盡，等你們之間只剩下義務的互相照顧時，你們還能擋住外面那些異樣的眼光嗎？”

林蒹葭沒回答，眼睫毛微微垂著，遮蓋了那雙淺色的眼眸。周萍萍微微一笑，也並沒有等待林蒹葭的回答，道：“當然，如果你和舒窈分手的話，阿姨會在其他方面盡可能的補償你。”

“相信我，你所得到的，會遠比你所失去的多。”

說完，周萍萍起身離開。

她走出酒店，外面早有秘書在等候。穿著黑色定制西裝的高大保鏢彎下腰替她拉開車門，把手墊在門框頂上。

周萍萍俯身進去，秘書抱著資料隨後上車低聲詢問：“會不會太過分了？畢竟還是兩個孩子……舒窈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周萍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艷麗的面容上浮起幾分倦意：“你以為我的時間很多嗎？這次來海城，我推掉了多少活動多少會議你也應該清楚。我沒有時間給她們循環漸進，至於舒窈……她以後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她現在畢竟還小，”秘書壓低了聲音，同時眼神示意前面的司機開車，隨後繼續道：“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有些叛逆，當初小千歲還差點鬧出跳樓的事情……”

聽到“跳樓”兩個字，周萍萍按在眉心揉捏的手頓了頓。片刻之後，她閉著眼睛說：“把我這次的消費記錄劃掉，給張越加工資，讓她最近多看著點舒窈。還有……等高考結束，讓她接舒窈回帝都，不要再借住林家了。”

“好。”秘書點頭。

得到了準確的回覆之後，周萍萍閉上眼淺眠起來。

咖啡廳裏。

舒窈把點心吃得七七八八，桌子上的咖啡也已經換了兩杯——直到此時，周萍萍終於姍姍來遲。

周女士一如記憶中的美貌，時光仿佛是格外偏愛她的面容。

她走進包廂，摘了墨鏡，臉上帶著幾分妝容遮掩不住的倦意。舒窈關心的詢問：“時差還沒有倒過來？”

周萍萍微怔：“你怎麽知道我在倒時差？”

舒窈笑了，“你上周不是有巴黎那邊的活動？我還看了現場直播。一如既往的漂亮啊。”

周萍萍也跟著笑了笑，在她對面坐下。目光掃過桌上那些半空的盤子，周萍萍挑眉：“還是這麽愛吃甜的……也不怕蛀牙。”

說完，她轉頭吩咐助手出去要一些無糖的小蛋糕進來。

舒窈連忙擺手拒絕：“不用了不用了——我作業還沒有寫完呢。您有什麽事情趕緊說，說完我就回去了。您也還有事情要忙吧？”

周萍萍收斂了微笑，瞇起眼看著舒窈。舒窈懶散的坐在椅子上，兩只手隨意的交疊搭在桌面上。

舒窈的手腕上帶著一個銀色的鐲子，上面刻著細碎的花紋。周萍萍的目光在手鐲上駐足片刻，輕聲開口：“沒什麽，就是想來看看你。最近在海城呆得還習慣嗎？也想問問……當初你為什麽會想要轉學來海城。是因為你陳姨嗎？”

“呆得還挺習慣，海城挺好的。我轉學過來也不是因為陳姨。”

舒窈笑了笑，彎起眉目：“就是在帝都呆膩歪了，想出來散散心，真的，沒你們想的那麽覆雜。”

她想出來散散心，而且海城對於舒窈而言，相對算是比較熟悉的城市。所以她就幹脆轉學來了海城。

“那就好。”

周萍萍面上松了一口氣。她拿起自己剛剛放下的包，頷首道：“我還有事，要先走了。等會我會讓秘書把賬結了，你早點回去寫作業吧。還有……最近沒有發病嗎？我看張越好久沒去醫院領藥了。”

“沒，最近都挺正常的。”

舒窈仍舊笑，笑得眉眼彎彎。直到周萍萍離開包廂，她才收斂了笑容，慢悠悠的松開手——被她握在手心的小叉子已經因為蠻力而被折斷，可憐兮兮的躺在舒窈掌心。

把折斷的小叉子扔進垃圾桶裏，舒窈拍拍屁股準備回家。

結果一出門就看見張越站在門口等自己。

舒窈挑眉，走過去踢了踢張越車子的車門：“你怎麽來了？”

張越從車門裏探出腦袋，看了看舒窈，小心翼翼的問：“你不高興？”

舒窈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我哪次和周女士見面不是不歡而散的？”

張越便不說話了。因為在她的記憶裏，好像還真沒有哪次舒窈和周萍萍見面之後，兩人都和顏悅色的。

“來都來了，走吧，順便送我回去。”

舒窈熟門熟路的拉開車門自己鉆了進去。她不必問也知道，肯定是周萍萍叮囑張越來接自己的。

車子裏開了暖氣，舒窈躺進車子裏，舒舒服服的長嘆了一口氣。唉，有暖氣真好。

張越猶豫著，開口：“舒窈啊……那個，老板找你什麽事啊？”

舒窈原本癱在後面假寐，聞言把眼睛撐開一條縫，懶洋洋的：“喲，最近你漲工資了？”

張越訕笑一聲，不再問了。

舒窈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躺著，說：“估摸著我媽猜出了一點什麽，想來找我談心。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她最後也沒有開口。”

她說完這句話，很輕的笑了一聲；舒窈這一聲笑，嚇得張越手上打了個哆嗦，差點把車開進護城河裏。

舒窈倒是不知道張越想了這麽多，她只是覺得自己這個推測來得有點好笑。

等她回到林家時，發現桌子上給她留了飯菜。

舒窈揭開紗罩，裏面擺著三道菜，都是她平時愛吃的。舒窈有點意外，同時又感到點暖心來。她自己添了碗筷準備吃飯，盡量放輕動靜不驚動已經睡下的林教授夫婦。

等舒窈吃完了飯準備洗碗的時候，林蒹葭突然冒出來，搶走了碗筷。

她沈默的洗著碗，不和舒窈說話，也不肯把碗讓給舒窈洗。舒窈站在旁邊幹瞪著眼看林蒹葭洗完碗，滿臉納悶。

“怎麽了？生氣了？”

舒窈百思不得其解，眼看著林蒹葭洗完了碗連忙討好的給她遞上毛巾擦手。林蒹葭接過毛巾，一言不發的擦完了手，把毛巾晾上。

舒窈納悶，正要再問，林蒹葭卻突然回身抱住了她的腰。

林蒹葭抱得很緊，舒窈有點懵，但仍舊下意識的擡手回抱住戀人。

“到底怎麽了？”

略微冰涼的指尖觸及戀人柔軟的，自然卷的短發，舒窈放緩了聲音。她微微皺起眉，心底有點不安——林蒹葭很少有這樣示弱的姿態。

“舒窈……我以後會對你很好的。”

林蒹葭的聲音低低的，悶在衣物之間。舒窈反應過來，樂了。她揉了揉林蒹葭的後腦勺，道：“你現在已經對我很好了。”

“不夠！”

林蒹葭吸了吸鼻子，補充道：“很好很好，比現在還要好很多……全世界最好！”

抱在腰上的手收緊，舒窈揉搓著對方頭發的手頓了頓。

昏黃色廚房燈光落下來，把戀人裸露在外的那一節脖子照得格外嬌嫩誘人。她按了按那片柔軟的肌膚，壓著嗓音低低的笑了起來：“好啊——我都記著呢，林蒼蒼你自己說的。”

“你要對我很好很好，天下第一好。”

“嗯，我說的，你要記著。”

林蒹葭又吸了吸鼻子，聲音軟軟的。

入夜。

林家已經熄了燈，一片漆黑。舒窈等到林蒹葭睡著之後，又爬了起來。她走到外面，按亮手機，上面一如既往的顯示著99+的未讀消息。

舒窈徑直點開母親的私人微信，開始打字。

舒窈：你今天去找林蒹葭了？

周萍萍：周姐在趕活動，我是秘書。怎麽了？那孩子和你說什麽了嗎？

舒窈：……

舒窈：沒什麽，隨口問問。最近狗仔挺多的，你讓我媽小心一點，沒事還是別來找我。

周萍萍：周姐還是關心你的。這次她會接下海城的活動，也是為了能來看看你。

舒窈：看我可以，別老是順便去找別的什麽人談心就好。

周萍萍：……你這樣懷疑周姐，周姐會很難過的。

舒窈：哦。

舒窈：我今年暑假不回帝都，去別的地方玩。

周萍萍：打算出去旅游嗎？

舒窈：我睡了，明天還有課。

關掉手機，把周萍萍拉進黑名單，舒窈轉頭鉆回被窩，合眼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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