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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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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局3

“既已退了熱,十皇子為何還是昏睡不醒。”皇後卸下了一身榮華服飾,身著淺月白常服,烏發素挽正關切地望著自己的孩子。

她入宮之初誕下了長公主,自打那之後十年之久才誕下如今的皇子,若說不緊張,肯定是假話。

“皇子年幼,此番長途跋涉,難免沾染病氣,微臣這就著手為十皇子下一劑溫補調理的方子,確保無虞。”溫之淮是皇後慣用的太醫,她自然信任有加。

“皇後娘娘您不必緊張,十皇子吉人自有天相。”皇後身邊的女官晴姑姑亦出言寬慰道。

“長公主呢?”

“回稟娘娘,太後知道十皇子抱恙,已遣人將長公主帶去游船了。”皇後聞言點了點頭,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十皇子身上喃喃自語道:“早知南巡路途遙遠,我便不該帶他來。”

芳姑姑立即提醒:“娘娘您別自責。”如今朝堂看似一派和諧大好,可是文武百官私下為立儲之事已暗中較量許久。

“此番陛下南巡重中之重亦是祭奠先祖,如此重要的典儀咱們十皇子作為中宮嫡出,怎可缺席”

皇後沈默,她摸了摸十皇子的稚嫩的臉頰。

如今立嫡還是立長全在陛下一念之間。

自己雖與陛下相伴多年,可是感情並不親厚,天子有後宮佳麗三千,他的愛意與寵溺已經分給太多太多人了,對自己只剩下相敬如賓的客氣與疏離。這麽多年來,她在後位上矜矜業業卻也如履薄冰,比起繼承大統,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順遂平安:

“他畢竟年幼,我如何眼睜睜看他受苦!”皇後垂眸一滴晶瑩的淚珠無聲墜落。

”娘娘,皇子若是尋常人家的兒郎,自有一番活法,可是生在帝王之家,就只有一條路。”

晴姑姑不忍看見主子黯然神傷,娘娘千金之軀又貴為國母,萬萬不可被一時的兒女情長牽絆左右:''娘娘您宅心仁厚,可後宮畢竟不是廟宇,從前您只有長公主,自然可以視恩寵為浮雲,可如今您還有十皇子,還有母家眾多親族,奴婢求您務必打起精神.''

皇後轉頭看了看窗外,月色濃垂,江南河畔的晚風溫柔嫵媚,遠山黛黛,水波融融。她的長睫微微一顫,低聲道了句:''自然。''

翌日,陛下攜帶文武百官親赴琮山堤,遠眺湖光山色,體察百姓民生。

一路百姓夾道相迎,熱情空前高漲。

''扶蘇真不愧是江南第一城,山河秀美,民生富足。''

之前在白鹿山,雖然風景秀美,但白鹿山的百姓肉眼可見的清苦頹靡,如今到了扶蘇看到這裏的百姓,男子高壯,女子豐腴,垂髫活潑可愛,老者精神奕奕。

太後娘娘也不禁讚嘆道:''自古人言江南好,相比盛京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吶。''

''母後您若是喜歡,兒臣便在此地為您修建一座行宮。''皇帝見太後喜悅,自然願意借花獻佛。

隨行的太守張志恒適時開口道:''陛下,如今江南還有一地,富庶繁華之態勢絲毫不輸扶蘇。''

''噢?愛卿所指?''

''此地名為澤陽''

''噢?澤陽?''

太後聞言不禁好奇:''是以刺繡聞名的古鎮澤陽?''

''回稟太後娘娘,正是此地。''

''兒臣幼時曾去過澤陽,還記得那是一座青石小鎮與扶蘇倒有幾分不同。尤其是萬秀湖畔,山色空蒙,煙雨霏霏。''皇後今日一身彩繡對襟襦裙,淡掃蛾眉比往日顯得婀娜幾分,說話時一臉恬靜的笑容,似乎十分懷念。

''噢?既然皇後說的那麽好?咱們不妨去親看看?''

太後這番形容勾起了興致,看了看身側的皇帝。

''母後既有興致,兒臣自然樂意之至。''陛下吩咐內侍官傳旨,游船一路順著蜿蜒河道往萬秀湖畔駛去。

沿途的水面上成片的荷花競相開放,游船劃過水面泛起陣陣漣漪,碧綠的荷葉隨著水波輕輕搖曳,遠看碧波蕩漾,近看亭亭玉立。

太後與陛下正在談論江南的荷花,隨聖駕同來的淑妃扶了扶自己的雲鬢,大皇子看了一眼母親,恭敬地起身對陛下行禮:''父皇,前些日子太傅曾教過兒臣一首詩,與眼前的精致倒是十分一致''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自然聚集到了大皇子身上。

''噢?恒兒你倒是說說看。''

陛下饒有興趣的看了一眼兒子,又看了一眼身側的淑妃。

大皇子的生母乃是淑妃,雖然出身不高,但與陛下幼年情誼甚足,又為陛下誕下了一子二女,在後宮之中自然地位非凡。

''先生道,荷葉曜日遠看柔弱無依,實則堅韌執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實乃君子品格。

兒臣以為,荷花看似無骨,卻有傲世之姿,深陷淤泥,卻潔凈純粹,比起梅花,更有花中君子的風骨。''

陛下聞言輕笑著點了點頭:''不錯,衡兒你既師從太傅,讀聖賢書卻不能不食人間煙火,既學古亦要觀今,眼見草木,猶如照鏡。''

皇帝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頂,慈愛的目光凝視者他。

''從前臣妾常擔心恒兒天資不足,時時敦促他要笨鳥先飛,如今瞧著他苦讀不綴似乎開了竅,此番南巡出游,若不是太後和陛下親自下旨,恒兒他還不願離開南書房呢。''淑妃語氣十分恭順,可秀麗的眉眼卻滿是自豪的看向大皇子.

''恒兒聰慧有加,怎麽是笨鳥?皇帝聞言語氣嗔怪地看向淑妃,你總是過分自謙。''

''臣妾的意思並非指恒兒是笨鳥,原是臣妾愚鈍,幼時讀書不多,不似陛下與皇後娘娘那般飽讀詩書······''說話間,淑妃掩面淺笑,語氣中盡是謙遜。

陛下聞言,不免回憶起他倆兒時的趣事,登時開懷大笑起來:''你呀!讀書時確實迷糊''淑妃讀書不多,可是性情活潑,很討陛下歡心。

太後臉上也掛著慈愛的笑容,眸光略略掃過一旁沈默的皇後不禁關懷道:''聽聞十皇子昨日發了熱癥,如今怎樣?''

此語一出,陛下才有些後知後覺地關懷起來:''卓兒如何了?熱癥可消了?''

皇後頷首淺笑道:''多謝陛下關心,卓兒已經退熱了''

''十皇子年幼,此番南巡恐怕水土不服,···臣妾這裏有個強身健骨的方子,是當年太醫院開給大皇子的,兩位公主幼時也服過此方····''

淑妃一臉關切的望著皇後:''娘娘若是信得過,且拿去吃上幾副,保準十皇子身康體健,百病全消。''

''多謝淑妃好意,溫太醫昨日已經開了調養方子,待吃一段時間,看看療效再議。''

皇後體面謝過,再無其他話說。

皇帝的面色卻不太好看:淑妃到底生育過三個孩子,經驗足,大皇子與兩位公主活潑健壯,甚少抱恙,皇後你應當多向淑妃請教一二······

皇後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巧笑嫣嫣的淑妃。

半晌後,才緩緩轉過頭看向上首的太後娘娘:說起澤陽,母後您可還記得,去歲江南敬獻了一副千裏玉蘭圖?

記得,那副玉蘭圖繡工精湛,哀家十分喜歡。

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她貴為太後見過用過的繡品不計其數,可那幅千裏玉蘭圖雖不是最精巧的,卻很和太後的眼緣。

兒臣初見時也十分歡喜,便著人打聽了,那副千裏玉蘭圖,出自澤陽本地的一名沈繡娘之手。

淑妃瞥了一眼皇後,有些不明所以。

太後娘娘聞言眸中閃過一絲意外:澤陽本地竟有繡工如此卓越的繡娘,哀家還以為是官坊繡娘所制。

皇後望了一眼太後,又看了看皇帝:臣妾想著既到此處,不如為十皇子請一副平安繡。

平安繡?皇帝聞言好奇道,朕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太後嗔怪地看了兒子一眼:你一個大男人,自然不知道,所謂平安繡也叫花裹繡,民間流傳已有上千年的歷史了,是專為年幼孱弱之子祈福用的裹布,寓意孩子平安成長,康健如意。

聽聞這平安繡的制作技藝繁雜,需要用到十多種針法,上千支絲線。

皇後點了點頭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哀傷:十皇子年幼體弱,若能得平安繡為他祈福壓歲。亦是好事。

皇帝聞言也覺得此舉甚有必要,立即遣人去宣扶蘇織造總署的主事郎官。

游船順著蜿蜒的河道已然進入了萬秀湖,開闊的湖面上嫩柳輕垂,微風陣陣拂面而來直叫人心曠神怡。

向來熱鬧非凡的堤岸邊此刻被禁軍嚴加把手幾乎空無一人,明黃色的巨型游船緩緩出現在湖心。

沈妙宜順著目光向湖心遠眺一眼,對面的內侍官立刻開口斥責:大膽,禦駕當前,須垂首聽令,不得放肆。

她立即垂下頭,霎時間只覺得心跳如雷。

柳向俊一襲緋色官袍端端立在她身側,見狀忙出言緩和道:“羅公公見諒,沈繡娘初見聖駕,不懂規矩。”

他到底是朝廷官員有幾分薄面,羅公公見狀撇了撇嘴,語氣和緩了些道:“我再給二位囑咐一遍,面聖禮儀不可廢,若是到了禦前失儀,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們。”

柳向俊看了一眼沈妙儀,示意她稍安勿躁,隨即對羅公公拱手道謝:“多謝公公提點。”

沈妙宜再也不敢擡頭,雙手緊緊握住緋色包袱,目光悉數落在自己尚未痊愈的十指上,斑駁的傷痕令她的手指有些醜陋,她下意識的往袖筒裏縮了縮,腦中卻不自覺浮現出那張消瘦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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