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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等了你兩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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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等了你兩小時】

二人站在老師辦公室門口,沐陽伸長脖子望了望裏面,小聲說:“班主任還沒走,去吧去吧。”

“……”嚴陰郎站著沒動,呼吸有些亂。

沐陽問:“怎麽了?你怕和老師說話啊?”

嚴陰郎嘴唇緊抿著,神色晦暗不明,初中不好的記憶瘋狂的湧出來———

“同學說你猥褻女同學,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不是你?那麽多同學看到了,你說不是你?既然不是你,你為什麽這麽緊張?甚至書包裏還有避孕套?”

“平時看著你不吭不響的,沒想到心思這麽齷齪!真的是會咬人的狗不叫!你父母呢?!把你父母叫來!”

“女同學家長執意要你道歉,你就去道歉吧!這件事本來就是你做的,本來就應該道歉!人家女孩現在受驚嚇躺在醫院!明天學校的早會上,你當著全校的面給他們父母下跪道歉。人家的寶貝女兒差點被你糟蹋了,得拿出誠意!”

陌生又熟悉的辦公室,那位初中老師坐在靠窗的位置,留著齊耳短發、戴著眼鏡,不聽他慌張的解釋,不信他單薄的言辭。

在幾千人聚集的操場、無數雙眼睛的嘲弄下,把嚴陰郎稚嫩、卑弱的自尊心擊了個粉碎。

從那以後他他對老師有了心理上的恐懼,能避則避,初中三年他沒有和任何一位老師說過話。

“嚴陰郎?你怎麽了?”沐陽握住他的手腕,皺眉問道,“你怎麽臉色這樣難看?你在發抖?”

嚴陰郎受傷的手在輕微的顫抖,不知怎麽回事此時身上的傷口格外疼,疼的五臟六腑都在抽搐。

他靠在墻上喘著氣,低著頭聲音喑啞,“我…不行。”

“沒事,我幫你進去要。”沐陽柔和地拍著他的背,幫他順過氣,“你在這等我一下。”

嚴陰郎看著沐陽進了辦公室,他神情放松,眼神裏帶著少年的陽光和頑皮,不知和班主任說了些什麽,鄧琳的臉色露出了佯裝的嗔怒,下一秒又笑出來。

沐陽真的很厲害,嚴陰郎想著。

他一直一副笑吟吟的模樣,活潑開朗,讓身邊的每個人喜歡、願意和他做朋友,三言兩句就能把嚴厲的班主任哄的眉開眼笑。

他仿佛有一種魔力,身上散發著熾熱的光,照亮自己的同時又溫暖別人。

沒一會兒沐陽出來了,把花名冊遞給嚴陰郎,“你最好去圖書館多覆印幾份,以後需要用名單的時候多著呢。”

“好。”嚴陰郎說,“圖書館在哪兒?”

“我帶你去吧。”沐陽往前走,“幸好我不用軍訓,這兩天在學校裏瞎晃悠把地形都摸透了。”

嚴陰郎:“你很厲害。”

沐陽笑了一聲,“這有啥呀,你多走兩次也會熟悉的。哎?你是在誇我嗎?真難得啊,你這個悶葫蘆居然會誇人啊!”誇獎嗎?

嚴陰郎自己也不知道,沐陽能夠做到所有他做不到的事。

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裏含著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些微羨慕、崇拜。

沐陽帶著嚴陰郎去圖書室覆印了好幾份花名冊,又去小賣部買了五個信封。

“我會把錢還你。”出了小賣部,嚴陰郎說。

盡管他不知道該怎麽還。

沐陽不以為然,“幾塊錢而已啦,下次多請我吃份東西吧。”

“……好。”

也不知道拿什麽請。

放學的高峰已經過了,學校裏只有蟬鳴喧囂,高三那層樓的燈依然亮著,依稀能聽見傳出的交談打鬧聲。

嚴陰郎和沐陽並肩走著,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的老長。

出了校門,沐陽朝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揮了揮手,一邊跑向車一遍回頭說:“我爸來了,我先回家了,晚上見啊。”

車窗搖下,嚴陰郎看到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著得體的休閑西裝,體型偏瘦,氣質儒雅隨和,一臉和藹的和沐陽說著什麽。

沐陽神采奕奕的和他爸聊著,然後拿出一個藥瓶倒了幾顆就著水咽下。

沐陽的爸爸看起來年輕又溫和,父子之間其樂融融的相處是嚴陰郎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東西。

嚴陰郎站在樹蔭下一直註視著車子越來越遠,然後在拐角處消失不見。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水汽,風吹的梧桐樹枝條晃動,夕陽刺眼又滾燙。

“錢”字沈甸甸的壓在心頭,嚴陰郎盤算著該怎麽向張素開口,剛到樓下,劉勇南和張素激烈的爭吵聲鬧的整個筒子樓都聽得到。

路過的鄰居已經見怪不怪,擦肩而過時還是會飽含深意的多看他兩眼。

劈裏啪啦摔東西的聲音伴隨著怒罵,要有皮肉碰撞的清脆響聲。

劉勇南又在打張素了。

嚴陰郎站在樓下,幽暗的樓道放佛成了可怖的黑洞,一旦踏入就會把人撕碎吞噬。一陣陰冷的風打著轉兒吹過,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嚴陰郎不太聽得清他們的內容,婊子、賤人、下賤等字眼不斷的往外蹦。

現在上去就是往槍口上撞,嚴陰郎走到一旁把趙麟給的八百塊放進信封裝好,然後放在書包最裏面的夾層裏。

過了二十分鐘,樓上的動靜停息了,嚴陰郎慢慢走上去。

一開門,客廳一片狼藉,能砸的都砸了、能當武器的都用了,就差拿刀互砍了。

張素坐在地上,頭發亂七八糟看起來像一堆枯草,身上的衣服被撕的稀巴爛,褲子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臀部,身上青一片紫一塊的掐痕,嘴角紅腫流著血,脖子上一圈指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劉勇南只穿了一條褲子坐在沙發上抽煙,他沒有好到哪兒去,臉上破了皮,兩三條口子從眉毛劃到臉頰。背上的六七個破了皮的抓痕還滲著血,被鐵棍戳的淤青零零散散的遍布在胸膛上。眼珠子渾濁透著兇狠、充滿怒氣,猙獰地瞪著嚴陰郎。

客廳一塊空地都沒有,嚴陰郎都無法下腳,只能硬著頭皮踩著地上的碎片、衣服走過。

劉勇南沖上去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嚴陰郎的臉上,力氣之大、氣勢之猛,一下子把嚴陰郎打得跌在地上。

嚴陰郎一頓天旋地轉,耳朵嗡嗡耳鳴,一股鐵銹味充斥口腔,右臉當即腫起來。

“上你媽的學!老子辛辛苦苦賺的錢拿去給你交學費!滾你媽的!”劉勇南一邊罵一邊踹,沒有發洩完的怒火統統撒在嚴陰郎身上。

嚴陰郎側躺在地上,無助地抱著頭,忍著他的打罵踢踹,死死咬著牙忍疼。

“明天不去學校了!讓學校把老子的錢吐出來!”劉勇南喘著氣,兇惡地說,“去給老子打工賺錢!欠一屁股債還想上學?!老子養了你17年還不夠?操你媽的!”

張素聲音嘶啞地吼著:“他才17歲!學校不會退錢的!你死了這條心!”

劉勇南反手一巴掌又打張素,“老子允許你養這個畜生你已經要燒高香了!你倒好,用老子的錢去交學費!17歲了還不賺錢?!等著老子養他嗎?!”

張素冷笑,“你養過嗎?”

“你給老子戴綠帽子還想讓老子養?!還背著我取個別人的姓,生怕別人不知道老子被綠了!滾你媽的!”

二人又吵起來,嚴陰郎默默的爬起來收拾屋子。

終於劉勇南罵累了,用最後一點力氣踹了嚴陰郎一腳,“還不趕緊去給老子做飯!”

嚴陰郎緊抿著唇,面無表情的走進廚房。

兩葷一素的飯菜很快做好,劉勇南在客廳裏吃著,嚴陰郎把張素扶進房間。

櫃子裏備了一些常用的消毒水,嚴陰郎幫張素上藥。

“你也是,回來的時候在樓下聽不到爭吵的聲音嗎?幹嘛還回來?不是找打嗎?!”張素心煩意亂,一肚子委屈找到了發洩口。

嚴陰郎低眉順眼的聽著,把傷口簡單的處理好後,開口說:“媽,學校要交校服費。”

張素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多少錢?”

“......八百。”

“多少?!”張素的聲音提了一個度,“學校瘋了吧?怎麽不去搶?!”

“一套200,夏冬各兩。”

張素皺著眉,“那也不至於這麽貴啊!又沒有鑲真金白銀,一套衣服賣200?還不如在夜市上買一件類似的,幾十塊錢搞定。”

嚴陰郎木然地說:“學校要求統一。”

“什麽統一!就是騙錢!”張素不聽嚴陰郎說的,“你告訴學校我們不定,媽媽幫你解決。行了你出去吧,我睡會兒,晚上還得上班。”

嚴陰郎站著沒動,有些執拗地說:“媽…我想打工。”

他不想過這種一分錢都拿不出手,花10塊錢買信封都要別人接濟的日子。

張素誤解了嚴陰郎的意思,以為他又把劉勇南的話聽了進去,頓時吼道:“你說什麽鬼話呢?!我拼了命的讓你上學,你卻只想打工?!那我受的這些委屈怎麽辦?找人去說?!你打工?你打的了嗎!你這副懦弱樣子誰會願意要你?話都說不清一句,去了也是給人添亂!讓你上學就上!別給我一天到晚花裏胡哨的!”

嚴陰郎站在門口,昏暗的燈光把他的臉照的一片慘白。

張素累的坐在床上,聲音已經啞了,“滾出去,別給我有這種念頭!上學是你唯一的出路!”

嚴陰郎沒動,垂著眼,倔強的在堅持什麽。

張素火冒三丈,順手拿邊上的枕頭砸過去,“還不滾?!”

嚴陰郎回到客廳,劉勇南喝了酒倒在沙發上打著呼嚕。

桌上的菜還剩了些,嚴陰郎端碗廚房,從電飯煲裏舀出冷掉的米飯,沈默的把剩下的飯菜都吃了。

把家裏的一切都收拾好後,嚴陰郎回到房間,進門時掃了一眼墻上的鐘——9:42嚴陰郎腳步頓住,電光火石間想起了被他遺忘的事情。

他本想馬上奪門而出,習慣新的理智讓他先拿出手機,三四個未接來電、七八條信息擁擠的躺在的收件箱,最後一條是十五分鐘前。發件人:沐陽你怎麽聯系不上啊?有事來不了了嗎?我一直等你呢,你好歹說一下嘛……

嚴陰郎胸口湧出莫名的一股熱意,好似枯竭了多年的河流又重新被泉水滋養得以灌溉。

腦子裏生出了久違的沖動,還沒等他細細思考身體已經搶先一步跑了出去。

路燈把街道照的忽明忽暗,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眼前的景象化成沐陽靈動、充滿陽光朝氣的臉。

嚴陰郎匆匆趕到樹林,他急促地喘息著,剛挨過打的身體痛的不行,滿頭大汗唇色發白。

樹林一片幽暗,蟬鳴都消了聲,只有晚風吹過樹梢,在黑暗下隱隱晃動。

嚴陰郎靠在樹上緩了好一會兒,他環顧了一圈兒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弧度。

走了嗎?走了也好。

嚴陰郎擦了擦額頭的汗,準備掏出電筒獨自進樹林采藥。

沒走幾步前方一道刺眼的強光打在他臉上,嚴陰郎捂著眼下意識的避開。

“還真是班長啊,這麽大的架子。”沐陽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嚴陰郎,我在這餵了兩小時蚊子,你是不是該給我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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