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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我發不起來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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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我發不起來癲了

陳子輕讓莊矣送周今休回去,叫他們在閣樓等著,他自己跟老人談。

“爺爺,周秘書的能力您不會不知道,他那個水平的人才,怎麽能說開就開。”

莊老不置可否:“只要有錢,就不會招不到出色的下屬。”

陳子輕桌底下的腳伸直,屈起來,再伸直,屈起來,反覆的動作透露他的焦躁:“我習慣了周秘書的處事風格。”

莊老搖搖頭,不理解所謂的習慣是什麽樣的習慣。

陳子輕見局勢對他不利,他就把心一橫:“爺爺,暢音’不能沒有周秘書。”

莊老看著不清楚時事的孫子,目中盡是縱容和慈愛:“你那傳媒公司還要親手經營?”

老人語重心長:“惘雲啊,你是不是還沒適應如今坐的位子?單是莊氏就能壓榨你所有的精力,你哪有時間管別的。你那‘暢音’到時隨便交給一個還不錯的小輩,或者直接讓團隊負責運營就行,微不足道了。”

陳子輕無力反駁,雖然他不記得早期的任務背景,但他感覺自己沒做過家主,這是頭一遭,沒法站在高處往下看,體會不到他人如螻蟻的蔑視,更別說是優越感爆炸的階級區分。別看他出於任務帶著目的讓人伺候衣食住行,實際還是個小老百姓心理,他就是個普通人。

“可我對他,我……”

陳子輕後面的話在被老人看過來時,莫名就止住了。

莊老說:“惘雲,慎言。”

陳子輕把嘴閉起來,其實周今休不做他的秘書了,還可以拿到別的身份,但他一時半會離不開被動坐上的棘手位置,他身邊最信得過的是周今休。

況且,

要是周今休沒了身為莊七爺秘書的第一重身份,那他第二重身份背後的主子會怎樣?他第三重身份的任務呢?

陳子輕兩手搭著腦門,手指伸進頭發裏把劉海揉亂,周今休沖動了。

他透過手縫瞅卓對面的老人,要不,跪下來求?

這念頭剛起來,陳子輕就聽他張口發癲:“反正我不可能換掉秘書,這件事我說了算!”

莊老的反應不是責備和氣怒,而是讓人摸不清頭腦的長嘆一聲:“你在你親爺爺面前橫什麽。”

陳子輕說:“仗著您寵我。”

老人難得一楞。

陳子輕梨渦淺笑:“爺爺最寵我不是嗎,從小到大,我身邊人都這麽說。”

莊老也笑起來,眼角堆滿皺紋:“給爺爺戴高帽子了啊。”

陳子輕偷偷松口氣,看樣子周今休能留下了。這就說明老人從一開始就不是動真格,怕是有其他目的,他的後背冷汗涔涔,周今休,你自求多福吧。

沒事沾什麽情呢。

哦,對了,是我釣的,怪我,怪我怪我。

那我也沒辦法,我有我的事要做。

陳子輕撥下腕部的佛珠,緊緊捏在指尖,無聲地默念:“阿彌陀佛,求佛祖保佑。”

.

老人這邊完事了,陳子輕就匆匆趕回閣樓,隔著點距離便看見莊矣滿身死寂地立在水邊,他心臟停跳了一拍,純屬是慌的。

莊矣幹嘛呢,不會是被周今休的炫耀刺激到了,要想不開吧?

可別死,還沒跪呢。

陳子輕加快腳步走了一小段路,想起身後有保鏢跟傭人,就隨便招呼兩個過去,莊矣被帶著迎上來,面上看不出異常:“少爺。”

暗自打量他一番,陳子輕說:“怎麽就你一個人在這兒,周秘書人呢?”

莊矣的氣息有瞬間的變化:“在書房等著被你懲罰。”

陳子輕這才想起還有這茬,他顧不上安撫莊矣“弱小”的心靈有多少創傷,速度去罰周今休。

本想著私下裏做做樣子就好了,哪知道莊老派人監視。陳子輕忍著情緒把周今休訓斥了一頓,剝去他未來五年的年終獎,並要求他寫檢討,手寫,字數不少於三千。

莊老的人遞過去一副皮鞭:“董事長,這是老爺子讓屬下交給您的。”

陳子輕的指尖顫了顫,他要抽的話,自己不會拿皮鞭?

“我不崇尚體罰,我手下的人做錯事,會根據我的一套處罰理念來做。“陳子輕冷著聲音,”請回吧,我爺爺那邊我自會說。“

見那人杵著不動,陳子輕二話不說就抄起茶杯砸地上,他學莊易軍發怒學了個兩三分,沒把茶杯往人臉上頭上砸,卻也算是有點效果。

那人後退幾步,應聲離去。

陳子輕坐在椅子上發呆,他剛才扔了個茶杯把自己扔累了。

周今休的視野裏,椅子上的人有著淺色毛發和瞳孔,眼角眉梢有股子淡淡的清冷韻味,病態感也淡,他膚白,自然光下能看見細細的絨毛。

一雙眼裏嵌著一個鮮美明亮的靈魂。

陳子輕有所感應地轉了轉眼珠,發現周今休看他,不對,看“莊惘雲“看入迷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要這麽區別,又不是第一次做任務,以前每個不都是原主的皮囊,被人看的也是原主那張皮,這樣那樣對待的都是原主的身體,他只是個將一臺廢舊機器重新啟動的芯子,會沿著原主被改變的軌跡走,過剩下的人生,沒糾結過。

可能是周今休見過真實的他,免不了就想作比較。

陳子輕不自覺地從椅子上起來,大步走向周今休,他正要說點話,冷不丁地聽見年輕人說:“你什麽時候從這具軀體裏出來,我想看看你。”

他頓時錯愕不已,垂下腦袋,紅著臉用鞋子蹭一下地面,又蹭一下:“不是想出來就能出來的,要看機緣。”

周今休不加掩蓋地沈下眉眼:“再也出不來了?”

陳子輕:“都說了看機緣了!”

周今休失笑:“沖我發什麽火。”

末了,笑意就淡了,幽幽道:“我沒見你對其他人發過火。”

陳子輕沒好氣:“那是我關起門來了,我抽莊矣的時候,是讓他跪著的。”

周今休聞言,下意識就回想起了面前人昨晚做的夢,他皺眉:“讓人下跪是你的癖好?”

陳子輕一臉莫名其妙。

周今休擡手向他伸去,見他沒躲,就把手放在他衣領部位,為他整理本就平整的衣領。

陳子輕的眉心有周今休噴灑過來的氣息,有點癢,他找了個話題,提醒道:“檢討記得寫。”

周今休低聲:“字數有點多,能不能對半?”

陳子輕聽他近似撒嬌的口吻,驚了一把,抖著身上的雞皮疙瘩說:“三千就嫌多?我都還沒讓你寫三千三百多呢!”

說完一怔。

三千三百多,什麽啊?

算了算了。陳子輕看了眼周今休僅健全的那只左手,退一步說:“兩千五,不能再少了。”

周今休卻說:“還是三千吧,我不愛那數字。”

陳子輕:“……”真正作的到底是誰?

“今休,你以後別像早上那麽莽撞了。”陳子輕欲言又止,“我不一定次次都能保住你。”

周今休一本正經:“我肯定長記性,五年的年終獎不是小數目,損失慘重。”

陳子輕瞟他一眼,老氣橫秋地搖搖頭去窗邊,發現莊矣靠坐在樓下的亭子裏,管家看樣子又自閉上了。

“你怎麽跟莊矣炫耀的?”

周今休可疑地低咳,頭也偏向了旁邊,他壓不住上揚的唇角,索性就任其高高揚著,好似在一場求偶戰爭中取得勝利的雄性動物。

雖然幼稚,難得幼稚。

周今休說:“我跟他打賭,你能不能留下我。”

陳子輕愕然:“他輸了。”

“是啊,他輸了。”周今休笑容滿面,“輸家的嘴臉往往都千篇一律。”

陳子輕斟酌著說:“行了,也別太過了。”

周今休唇邊弧度不減反增,陰森森的:“怎麽,心疼了?”

陳子輕說:“對對對,心疼了,手心手背都是肉。”

瞥見周今休從笑到不笑再到擺出張死人臉,他很小地哼了一聲,別惹我,我要達到的癲值還差一半呢。

.

莊易軍的葬禮,身在國外的裴予恩沒趕回來。

直到在裴清然的葬禮上,陳子輕才看見風塵仆仆,滿目憔悴的他。

裴予恩一身黑,清俊沈默,他從始至終都只想讓一切回到原來,跪在他爸面前求的也是這個,他沒想過他爸死,真的沒想過今天的走向。

他成了間接害死他爸的兇手。

而他眼前這個……是他的殺父仇人嗎?不是。

裴予恩唇線緊繃到顫抖,他沒哭,看他的人卻都覺得他在哭。

陳子輕拍他肩膀,安撫地捏了捏,覺得以他目前的狀態,估計需要做心理輔導。

“予恩,你在國內留的時間長嗎,要是長的話,你就好好先陪你奶奶一段時間,之後去我那邊住。”

裴予恩眼瞼一顫,他哽咽著,一把抱住眼前人。

周今休面沈如水。

一個除了替身的名分,別的都還沒拿到的人,就敢肆意的散發出醋意,太濃郁,很熏人。

陳子輕在他有所動作前用眼神說,看什麽看,你當我願意啊,我還不是為了小孩子的心理健康問題。

裴予恩想不開把自己搞出什麽問題,那我的任務就完了。

不過,抱一下就行了,抱著不松手幹什麽?

陳子輕掰了掰裴予恩的胳膊。

裴予恩一雙手臂猶如鐵鉗子,也像是溺水之水抓住的浮木,他死都不放。

最後還是他奶奶的電話讓他冷靜。

他仿徨地擡了擡通紅的眼,短暫的時間內看不清眼前的路,一切都模糊扭曲,過了會他才抹把臉,在保鏢們的陪同下回老宅見奶奶。

風把少年的衣角吹翻,他像一個要去奔赴一場鴻門宴的殺手。

陳子輕趕走奇怪的想法,他臉上有一滴濕意,再是兩滴三滴,仰頭一看,下雨了。

雨點稀稀拉拉地往下掉。

陳子輕還沒做出反應,頭頂就暗下來,視野被一片墨藍阻擋。

周今休手持傘站在他後面一步。

陳子輕攏了攏黑色風衣:“我們也回吧。”

周今休沒動。

陳子輕偷偷拍他握傘柄的手:“走啦。”

周今休這才擡腳。

非要被碰一下,挨一下,有點肢體接觸。

陳子輕上了車就萎靡上了,他靠著椅背看車窗外的墓園,我怎麽就當家主了呢,都把我整不會了。

趕緊做完任務走吧。

轉而一想,劇情線走到頭了,還有感情線呢,兩條線都到終點了才是登出的時候。

陳子輕,不過,任務還是要快點做。後面只剩感情線終點,他會輕松許多。

原主的遺願到底要怎麽進行啊,通關口就在眼前卻不知道邁哪只腳的無力感讓他抓狂。

以什麽理由展開呢。

這事兒又不好找周今休商量問方案,那家夥敏感得很,都不知道私自猜到了多少。

讀心技能還沒恢覆,要是好了,起碼能有點用,哎。

陳子輕一路上都在絞盡腦汁地想對策,快到老宅的時候,他腦子裏靈光一閃。

有了!

.

陳子輕以想吃哪條街上的甜點為由把周今休支走,他把莊矣叫進來,看了很久:“你在莊家待了多少年?”

莊矣低眉垂眼:“今年是第三十年。”

陳子輕喃喃:“三十年……”

他端起杯子喝口水,捧在身前,摩挲了一會杯身上的波斯貓說:“莊矣,你走吧。”

莊矣的身子劇烈一震,英俊成熟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楞怔,他從沒這麽情緒外露過,顯然沒預料過這個發展,懵了。

“少爺,我做錯什麽了嗎?”

陳子輕沒看他,眼皮下垂,一個勁地端詳杯子上的貓:“沒有啊,我是獎勵你呢,我讓你過你自己想過的人生去。”

莊矣嗓音幹澀得厲害:“少爺,這就是我想過的人生。”

頓了頓,他強調的言辭仿佛是在宣誓:“在您身邊貼身照顧您,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

不忘加上“貼身”二字,說明雖然懵,卻沒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方寸大亂,留有一絲理性在,知道謀取本屬於自己的利益。

陳子輕把杯子放回桌上,雙手交叉著放在身前,他前傾上半身,不知學的誰,似笑非笑地勾起一邊的嘴角:“你沒試過其他的,怎麽知道現在過的是你最想要的呢。”

字裏行間都是“我非要你走”的味道。

莊矣不說話了,他修長的身子僵到了極點,內心深處有什麽隨時都要“嘭”一下炸開。

那絕不美好。

陳子輕揚起笑臉:“都去嘗試嘗試吧,只有嘗試的多了,選到理想生活的幾率才會大一些。”

莊矣的胸膛起伏著喘了起來,他卑微急切,焦躁又瀕臨崩潰:“可我不想嘗試別的生活,不想改變現狀,不想接觸新鮮東西,您需要我。”

陳子輕意味深長:“你真覺得我需要你?”

莊矣的額角滲出薄汗。

“莊矣,需要你的不是我,你知道。”陳子輕在他耳邊說。

莊矣瞳孔微縮,虛貼著西褲邊沿的十指蜷起來捏成拳頭,指骨發白生冷。

“你什麽也別說了,這件事就這麽定了,晚點我給你開張支票,你想填多少就填多少,當是你幾十年敬業的工作換來的報酬,你是拿著錢投資,還是置辦產業,都隨你。”陳子輕快刀斬亂麻似的,堅決的樣子裏顯出一股冷酷無情,“那是你應得的,我不會虧待身邊人。”

他白刀子紅刀子出,還要擦掉刀上的血,一片片地灑上五彩繽紛的花朵。

“莊矣,我祝你前程似錦。”

.

莊矣被趕出去,他抽了兩根煙,病急亂投醫地給手機上的一個賬號打了電話。

那頭掛掉,發來了視頻邀請。

塗犖犖沒想到莊矣還會給他打電話,更沒想到他不抱希望的視頻被接收了,他一下沒做到表情管理,鏡頭裏的他像個撿到寶的傻逼。

另一方沒註意到他的糗態,眼睛都沒看他。

這讓他的激動心情大幅度下降,他故作矜持:“你找我幹什麽?”

莊矣嗓音低沈:“犖犖,耽誤你點時間。”

塗犖犖心跳加快,前夫明明叫的是他的名字,卻讓他有種被愛的錯覺,他的矜持岌岌可危:“沒空。”

卻被單方面掛斷。

視頻就這麽開著,大洋彼岸的前妻和國內的前夫,兩人都沒發出聲音,沈默以對。

莊矣雙手撐著額頭,眉眼淹沒在手掌投下來的陰影裏,什麽也看不清。

塗犖犖沒見過這樣的莊矣,他既新鮮又生出本能的不適,隨後是賤骨頭自產的擔憂和關心,聲音都輕柔下來,猶如在哄小寶寶:“怎麽了?”

見莊矣還是一言不發,塗犖犖更急了:“到底怎麽了你說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一個視頻打過來,別說我還要去排練,就是我家破產了我都能不管,一心一意坐在鏡頭前看你,聽你說話!”

莊矣緩緩道:“他不要我了,你幫我。”

塗犖犖一聽,本就大的眼睛睜得更大,靠!去死吧!去死去死去死!!!

小少爺心裏妒火滔天,嘴上陰陽怪氣:“喲,矣叔,你的少爺不要你了啊,怎麽會這樣呢,太慘了吧,簡直是人間慘案啊,這可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莊矣被嘲諷,並未發怒,他像是一潭死水,水下不知是什麽景象。

塗犖犖做了幾個深呼吸,心臟還是不舒服,咚咚咚的亂跳,他離開鏡頭去找速效救心丸,摳了兩粒放在舌根下面含著,這才緩了下來。

稍微好點的塗犖犖看著視頻裏的前夫,他的記憶裏,莊矣從來都沒這麽窩囊過,哪怕是被他叫罵哭吼的時候,他想想真是氣不過,自己愛過的男人為了別的男人一副狼狽頹廢的德行,讓他都跟著掉價。

塗犖犖用塗著金色指甲油的指甲剝了個橘子吃:“你那金貴無比的少爺為什麽不要你?”

莊矣淡聲:“他要跟我算舊賬。”

塗犖犖身體裏的八卦之魂不受控地跑出來,壓過了他的情感:“舊賬?你怎麽他了?”

莊矣半晌說:“我騙過他。”

塗犖犖剝著橘子皮的動作猛地一停,滿臉不可思議地湊到鏡頭前:“你還騙過他?我不會聽錯了吧,你不是稀罕他稀罕的要命,他上車你都要把手放在頭頂護著,以防他不小心磕到頭?”

莊矣啞聲:“曾經騙過。”

塗犖犖後退點,繼續剝他的橘子:“哦,後來不騙了,就想著什麽都沒發生過,但是他不行,他現在跟你挑明了?”

莊矣還是那副雙手撐額頭的姿勢,神情模糊不清。

塗犖犖冷嘲熱諷:“矣叔,你快四十歲的人了,不會不知道,傷害一旦造成了就沒法抹平這個道理,還要我教你吧?”

莊矣沒反應。

塗犖犖那張嘴繼續損,好像怎麽惡毒怎麽來:“你看起來很後悔的樣子,那你就去死啊,以死謝罪唄。”

莊矣似是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可能性,最終得出結論:“我死了,他也不會原諒我。”

而且會便宜了另外三個,他不會讓他們痛快的,哪怕是他做個那人手中微不足道的石頭子,偶爾被擰起來制造點響動,吸引那三人的註意。

塗犖犖感覺自己透過鏡頭感受到了莊矣的瘋癲,他擰了擰眉心,在他心裏,莊矣跟表面正人君子內裏扭曲的陰暗逼不沾邊。

就像去年大姐說莊矣沒道德心,他都不認同地護犢子,反駁抱不平。

即便莊矣出爾反爾,違背對他媽媽的承諾,沒有照顧好他,甚至一找到合適的時機,就把他當礙眼的垃圾踢出自己的世界。

塗犖犖撕下一瓣橘子肉放進嘴裏,他是全幾天為了巡回做的頭發,一頭小卷毛,像高中生一般鮮嫩,看不出有過一段失敗婚姻的痕跡。

橘子太酸,塗犖犖隨手丟掉,他去找了個勺子跟獼猴桃,拿著勺子挖獼猴桃肉吃下去:“莊矣。”

前夫依舊沒放下手,露出臉龐。

塗犖犖笑出一排塞著獼猴桃肉的牙齒:“想他原諒你?”

莊矣:“嗯。”

塗犖犖思緒萬千地感慨,莊矣的腦子裏究竟裝的什麽,他的人生面臨絕境,找的是我這個不曾被他放在心裏過的前妻,要是換做別人,我真要懷疑是想以此作借口,企圖和我覆婚。

他看著視頻裏的男人,想的是大姐曾經說過的話,她說莊矣有哭的時候,不會好過,還是說他只是暫時哭,而莊矣以後會哭一輩子。

當時塗犖犖不明白地問,為什麽?

大姐跟他打啞謎,跟他說,有些事他一開始不知道,那這輩子就不要知道。

到這一刻,他依舊沒解開謎題。他腦容量不大,只能裝得下音樂和前夫,裝不下別的了。

那時大姐還讓他把一切交給時間,會有他想看到的答案出現。

就這。

雖說這是他看到的景象,他希望莊矣求而不得,感他所感受他所受,也體會到他的酸澀和痛苦,但事情真實發生了,他心裏也不好受。

我去。

我真是賤,我姐罵的一點都沒錯。

狗改不了吃屎,我到老到死都沒辦法展開新戀情,沒辦法疏遠莊矣,我要是狗,他就是那泡屎。

塗犖犖流出心酸的眼淚,他飛快揉了揉紅了的眼睛,欲蓋彌彰地用手遮在眼前,輕聲問:“你做到真誠了嗎?”

莊矣緘默不語。

塗犖犖有些好笑,莊矣會處理感情問題嗎,他哪會啊,看看,他連最基本的真誠都拿不出來,活該被那莊惘雲丟棄。

“等你跪他腳邊對他坦白一切,他還是不肯要你的時候,再來找我幫你想辦法,你連那點都沒做到,在這我放什麽屁。”

莊矣裹著難言的低氣壓靜止片刻,忽然起身。

塗犖犖傻眼了,他對著鏡頭裏的一塊腹部焦急喊叫:“餵,你真要去?”

莊矣用稀松平常的語氣,表達了他的破釜沈舟:“我試試,說不定有效。”

塗犖犖渾身力氣被抽走了,他丟下勺子和獼猴桃,後仰著癱在嵌了一圈珍珠的椅子上,自言自語了句:“就這麽愛……”

就這麽愛。

莊惘雲上輩子拯救了地球嗎,這輩子能讓莊矣跟個楞頭青一樣緊張他,重視他。

塗犖犖期期艾艾:“誒,你別跪了,跪了也不會有好果子吃,莊矣,有時候少點執念反而對你……”

莊矣打斷道:“少點執念?這話應該由我對你說。”

“你!”塗犖犖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他在國外不缺人追,喜歡他的人裏面,有一兩個能讓他體會到怦然心動。

可他們身上都有莊矣的影子,這讓他感到悲哀,他所謂的開始新生活只是假象,他從始至終都在名為莊矣的怪圈裏,他沒大步向前,他還在原地,一直在原地。

以後不知道會不會邁開腳步,他有點怕,不想自己一輩子就愛一個人,守著一塊空地過一生。

塗犖犖把手機啪地扣在桌上,無聲地痛哭了一會,抹了把快被眼淚淹沒的尖下巴:“莊惘雲他爸跟他那繼兄不是都沒了嗎,他這個時候需要人陪,防線也低,你用心照顧他,他是能感受到的。”

塗小少爺做他的音樂,游離於權力鬥爭和豪門渾水之外,壓根就不知道國內的局勢動蕩,他不再捉弄前夫,而是發自肺腑地給對方出主意,教他怎麽得到心上人的原諒。

“還是那句話,只有真心才能換真心。”

塗犖犖一邊罵自己怎麽能這麽賤,一邊柔柔地提醒莊矣:“謊言換來的,也只是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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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矣去洗把臉,站在鏡子前查看自己的顏容,確定夠悲慘了,才去敲開樓上的房門。

“少爺。”

陳子輕剛開完突如其來的視頻會議,忙的很,他算準了莊矣是來給他的計劃售後的,眼皮都沒擡一下:“又有什麽事?”

莊矣走到他身邊,左腿屈下來,膝蓋抵著地面慢慢跪下來,再是右腿。

陳子輕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他跪在自己面前,心裏歡天喜地,嘴上還要裝作驚訝:“你這是幹什麽?”

莊矣眼眸低垂,睫毛蓋下來擋住眼裏的東西,他腰背有多挺,說出的話就有多卑微:“我真的想留在您身邊。”

陳子輕接受著腦中飄落的積分袋,很努力地不表現出喜悅的表情:“我身邊不缺人。”

莊矣一字一頓:“我想留在您身邊。”

他聲線顫抖,好像是要哭了:“求您別趕我走。”

陳子輕俯視莊矣的發頂:“去年玩真心話大冒險,我問你有沒有對我撒過慌,你說有,這件事你還記得嗎。”

“記得,我對您撒過很多謊。”莊矣說。

這個“您”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陳子輕快速檢查四周,沒發現原主的鬼魂,他再次把視線放在莊矣身上:“那你後悔了嗎?”

“後悔了。”莊矣苦笑,“早就後悔了。”

陳子輕“哦”了一聲:“莊矣,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時間不能往回流,你的後悔並不是多珍貴稀有的東西,它一文不值。”

這是很羞辱人的話。

莊矣的面色白了白:“我現在都告訴您,我把身上的所有事都說出來。”

陳子輕突兀地問了一句:“你哭了嗎?”

莊矣有些許愕然。

陳子輕撇嘴,看著要碎了,跟真的碎了可不是一碼事,他把話挑明:“你不哭著求我原諒你犯過的錯,我是不會憐憫你,重新考慮你的去留的,莊矣,你看著辦。”

尾音剛落,就見男人緩慢地擡起猩紅的眼,濕潤的液體不斷從他眼尾滑下來,在他慘白的面龐留下一道水痕,他不說話,就這麽慘淡地流著淚。

陳子輕心嘆,我的口味還真是萬年不變的單一,不是我喜歡的帥哥在我面前掉大把淚花子,我都沒丁點感覺。

他轉著一顆顆色澤潤亮的佛珠:“說吧,把你該說的都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到時候我再看……”

門不知何時一條縫隙,那縫隙裏藏有一雙天生迷離含情的眼睛,卻在此時此刻尤為可怕,他冷不丁地看過去,差點嚇死,汗毛都豎起來了。

周今休眼神黑沈幽冷,宛如捉奸的丈夫,手上有把見血封喉的長刀。

陳子輕斟酌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去安撫門口那個神經病,他叫莊矣跪著別動,自己迅速出去,帶上門對拎著甜點的周秘書說:“今休,甜點買回來了對嗎,你先自己玩一會,莊矣在跟我說事情。”

周今休的口中有薄荷糖的味道,咬肌用力繃了繃,壓制著情緒,面無表情道:“那他為什麽跪在你腳邊?”

陳子輕瞥了眼袋子裏的甜點,眼睛又去瞥拎袋子的幾根手指,拎得多緊啊,指尖都白了。

“他做錯了事嘛。”

周今休低頭湊近,清涼的氣息霸道又強勢地包裹住眼前人,扯著唇說:“做錯了事就要跪?”

陳子輕對周今休展開笑顏:“做錯了事,又想得到原諒,那就必須跪呢。”

周今休又想到陳子輕做的夢,看來是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他把手放進西褲口袋裏,撫上熱乎的三千字檢討,挑著眉說:“是嗎。”

看來下一個就到我了。

我是不是應該抓緊時間演練一下?

媽的。

我沒搶到第一個跪的名額,怎麽也該是跪得最好看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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