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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萬年窮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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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萬年窮逼

陳子輕推王禹。

王禹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抱著他的腰,纏著紗布的腦袋靠在他懷裏:“媽媽,媽媽……”

陳子輕氣道:“誰是你媽,我不是你媽,你醒醒!”

王禹從他懷裏擡起頭,眼神清明。

陳子輕一陣惡寒,這人是故意這麽叫的,有病。他抓住王禹固定在身前的胳膊,威脅對方把手松開。

王禹惡劣地笑:“你隨便。反正我這副身體也有你大哥邱宜雪一份。”

陳子輕沒使勁抓他胳膊,而是扇他臉,把他扇得面色駭人,眼神可怖,隨時都要失心瘋地發癲。

然而他只是紅了眼睛,緊緊抿住唇,眼瞼猩紅,眼淚大顆地掉落,發出的聲音可憐又哀怨:“邱家都要邱宜雪回來,沒人待見我這個司機生的兒子。”

陳子輕聞著病房裏的消毒水味到藥味,情緒有點不平和:“他不就是你。”

王禹偏執地笑:“媽媽,我說過了,他不是我。”

陳子輕的臉色不好看:“你再叫我媽,我讓你跪地上給我磕頭。”

王禹興奮得兩眼發光:“好啊,磕幾個?”

陳子輕:“……”救命。

這家夥真的是他先前猜測的那樣,沖他這張臉來的。

王禹摸了摸面頰被扇的地方,他先是輕輕地哧一聲,再是將唇角咧得大大的:“邱晁讓你這個心肝寶貝來做說客,要我放他一手栽培出來的養子邱宜雪出來。”

陳子輕順勢問:“那你能配合嗎?”

王禹怪笑幾聲,他坐回床頭,兩只耳朵被堵住了一般。

陳子輕拍拍腰上身前被他碰過的布料,把僧袍理平整,借著這個時間冷靜分析現狀。

病房寂靜無聲。

窗戶上鋪著冬日暖陽,快過年了。

陳子輕思慮岳起沈的情況,也煩支線任務一,他抿嘴問:“你這次為什麽能出來這麽長時間?”

王禹對他招手:“想知道就湊過來。”

陳子輕猶豫著湊近。

王禹在他的耳廓上呵氣:“因為邱宜雪被我關起來了,再也不會出來了,從今往後,這個世上就只有王禹了。”

陳子輕表情嚴肅:“別開玩笑!”

王禹笑嘻嘻。

陳子輕又想扇他了。扇人耳光怎麽還有癮呢,尤其是對著賤骨頭的時候。

“善哉善哉。”罪過罪過。

陳子輕無聲地念了句,轉起身前的長串佛珠。

王禹誇張地驚喜道:“哇喔,老婆念的經真好,我都看見佛祖在對我笑了。”

陳子輕:“……”

他沈住氣:“王禹,你到底要怎樣才肯退出對身體的掌控?”

王禹的餘光不易察覺地掠過病房門外,他眼睛一彎,笑意人畜無害:“你跟我和好,我就讓邱宜雪出來。”

陳子輕的臉色變了變,他沈思,可以騙王禹的吧?

阿彌陀佛。

那就騙騙王禹。

於是陳子輕說:“行,我們和好。”

王禹伸舌舔了下飽滿沒血色的唇:“口頭說的不算,你親我一下。”

陳子輕提醒他說:“我是出家人。”

王禹歪著頭看過來。

明明是同一個人,邱宜雪的目光沈靜,王禹卻是冰下風暴,冰上沙塵,讓人驚心動魄時刻繃緊頭皮。

陳子輕被他一言不發地看著,有些不自在。

王禹孩子氣地撇撇嘴,輕悠悠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只要你不想做一件事,就拿出家人當借口。”

陳子輕沒法反駁,他不得已地打出另一張牌:“我是你媽。”

王禹馬上就展開笑臉:“媽媽,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親額頭。”

他邊說著,邊用手去指,期待背後是泛著陳舊味道的渴望:“親這裏,親這裏。”

陳子輕焦躁地啃起了嘴角,他都還沒親過岳起沈呢。

怎麽辦,不想先親別人,哪怕是做戲。

他已經有前男友了,要是連親親都沒讓岳起沈排第一……

陳子輕咬牙:“你等會兒!”

他快步走出病房,控制著表情管理問走廊上的邱晁,岳起沈在哪。

據他所知,道具藥的藥效沒那麽快退。

邱晁帶他去見他要見的人。

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陳子輕偷偷在邱晁看不見的視角捧住岳起沈的腦袋,親上他的額頭,親完才回病房,兩眼一閉,快速在王禹的額頭親了親。

陳子輕沒註意到邱晁拍下了這一幕,他只發現王禹閉著眼眸,臉上掛著幸福到可以立即死去的笑容。

“那麽,媽媽,老婆,下次再見。”

王禹昏了過去。

一兩分鐘後,年輕男人眼皮輕動,他漸漸蘇醒。

陳子輕看見他眼裏的內斂,知道他是主人格邱宜雪,便喊了聲:“大哥。”

邱宜雪盡管疑惑,依舊先回應他:“嗯。”

而後才打量自己的傷勢:“我怎麽會在醫院?”

陳子輕沒回答。

邱宜雪很快就露出淺淡的了然之色。

陳子輕始終觀察邱宜雪的情緒變化,他果然清楚副人格的存在。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從外面推開,原本立在走廊的邱燕林邁步進來:“是王禹做的。”

邱燕林一路走到床頭,陳子輕後退兩步,讓出位置給他。

二少爺理所當然地站進去。

邱宜雪渾身是傷地被邱燕林扶著躺下來:“他都做了什麽?”

邱燕林要開口,邱宜雪打斷道:“讓弟弟說。”

“我不是你弟弟?”邱燕林陰惻惻地笑。

邱宜雪沒在這時安撫邱燕林,只看向站在後面的小和尚:“加藍,你說。”

陳子輕簡短地說了事情大概。

邱宜雪靜默片刻:“抱歉,是大哥讓你受驚了。”

陳子輕欲言又止:“大哥,你應該看醫生,接受正規的治療,和你的副人格進行溝通。”

邱燕林冷不丁地蹦出一句:“然後把王禹殺死?”

陳子輕被當場戳中心思,對啊,殺死啊,不然呢。兩個人格在一個身體裏幹什麽,打架啊?

床前陷入微妙的氣氛中。

邱宜雪捏鼻梁:“燕林,王禹帶走弟弟期間,你去洋樓找過嗎?”

邱燕林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你知道,但你沒告訴爸。”邱宜雪得出結論。

邱燕林索性承認:“對。”

陳子輕忍不住地胡思亂想,邱燕林難不成是在給王禹制造隨心所欲的機會,彌補什麽心願?

那他跟王禹……

陳子輕沒意義地輕哼,王禹撒謊了,那家夥口口聲聲說每次出來的時間都給他了,那為什麽邱燕林會知道王禹的存在,還給他打掩護,兩人分明就接觸過。

“加藍,”邱宜雪的視線擦過邱燕林的肩膀,向他落來,“那洋樓是你母親生前跟燕林居住的地方。”

陳子輕料到了。

邱宜雪露出慶幸的神態:“好在你有驚無險。”

“大哥,一具身體兩個人格是病。”陳子輕把話題扯回雙重人格上面,“有病就要醫治。”

他自顧自道:“當然,這只是我的建議,具體還是大哥自行決定。”

“既然大哥已經在我的幫助下回來了,那我就不多待了。”陳子輕雙手合十,“大哥好好養傷。”

陳子輕轉身就走,背後響起邱宜雪微啞的喚聲:“加藍。”

沒等邱宜雪說下文,邱燕林就插話:“那是王禹,不是你,哥,你沒必要……”

邱宜雪用一個眼神阻止急躁的邱燕林,對背對他停在原地的小和尚道:“那夥綁匪已經被爸處理了。”

“哦。”陳子輕擡腳出去,並體貼地關上了病房的門。

等在走廊的幾個保鏢上前,為首的那位帥哥道:“小少爺,董事長讓我們送您回家。”

陳子輕說:“我要跟我同伴一起。”

保鏢們攔住了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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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岳起沈在藥性時效前醒來,他掃了眼類似院長辦公室的地方。

邱晁坐在辦公桌後,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吹吹上面漂浮的茶葉。

沙發上那年輕人的資料在他桌上,沒什麽問題。

能讓他幾乎只手遮天的龐大勢力找幾天才找出蹤跡,這份資料顯得可笑。

邱晁喝了口燙熱的茶水:“我不管你是哪家的,也不在意你背後的妖鬼神佛,別搞我兒子,他不是你能搞的。”

並非是慈祥的長輩身份,而是邱氏說一不二的董事長姿態,用詞卻粗俗且直白。

岳起沈沒搭理。

直到邱晁放下茶杯,提了一句:“我兒子跟我養子有關系。”

岳起沈扯扯唇:“我知道,前男友。”

“不是過去式,是進行時。”邱晁將一張照片扔了出去,那照片輕飄飄地落在辦公桌前的地上。

照片上,小和尚垂頭親吻床上人的額頭。

岳起沈瞳孔微縮。

邱晁說:“年輕人,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為人不齒,我想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

岳起沈猛然起身,他動作幅度大,身形有些不穩,臉孔慘白,瞳仁暗黑,兩個極端的色差讓他看起來不人不鬼。

辦公室的門被大力甩上,動靜震耳欲聾。

邱晁繞過桌角把照片撿起來,彈彈上面的灰塵,下一刻就給撕了,用打火機點燃,丟進垃圾簍裏燒成灰燼。

最不想看到的事竟然發生了。

他精心教養出來的長子,是邱氏的未來,而他小兒子是他寶貝疙瘩。

長子倒是沒讓他小兒子對其產生濃厚的依賴,但兩人談過。

邱晁心頭火大,不知道是氣長子吃飽了撐的搞出副人格,還是氣小兒子滿嘴謊話,死活不肯還俗的小和尚,背著父親做同性戀。

怎麽就是個小基佬。

邱晁百思不得其解,是個小基佬就算了,眼光好歹高些,跟個見不得人的副人格玩到一起去,現在還和來歷不明的人離家出走,為了對方和自己的父親對著幹。

出家人也有青春叛逆期。

邱晁惆悵焦慮,他覺得世界上沒有人配得上他的寶貝。

不過,那麽剔透的靈魂,就該要什麽便有什麽,想怎樣就怎樣。

喜歡男的就喜歡男的吧,只要他高興。

邱晁解了西裝扣子敞開,他來回走幾步,拿出手機打開燒毀的照片留存,越看越氣,長子的副人格是個麻煩。

“砰“

陳子輕推進進來,他沒見著岳起沈,立馬就問:“人呢?“

邱晁把手機放進口袋,他踢開垃圾簍:“走了。“

陳子輕心頭發緊,他還在這,岳起沈怎麽會走?發生什麽他不知道的事了嗎?

“大哥已經醒了,我也先走了。”陳子輕調頭就走。

邱晁闊步追出去,拉住連聲“爸“都不叫的兒子:“回家。”

那手像鐵鉗,陳子輕掙脫不開。

邱晁用低柔的嗓音警告:“聽話,別讓爸爸調查你同伴。”

陳子輕一頓:“他就是個普通的去汙師。“

邱晁心頭冷笑,普通的去汙師?他都要不認識普通這個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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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被迫在邱家住下來,他的耐性日漸瓦解,吃飯的時候全程挎著臉,對誰都沒有好臉色,滿身被塵世寢室的味道。

邱燕林不知怎麽瘦了一圈,下巴尖了不少,他隨意道:“二叔,三叔跟四叔怎麽沒來?“

“你堂姐去世後,你三嬸輕生被救回來一直在養身體,總養不好,你三叔帶她去國外換個環境養著看看。”邱長銳說,“至於你四叔,他們一家前天去國外定居了,今年不回來過年。“

老四聽信婦人之言,相信對方做了個夢說的什麽快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跑什麽。

跑去哪兒,有什麽好跑的。

“都到國外去了,還有你大伯,一家家的在不同國家待著。”邱長銳拿著勺子舀口淌喝,他察覺小侄子的視線,和藹地眼神詢問。

陳子輕抿抿嘴,據他了解,邱家向來要求食不言,怎麽這次在餐桌上說話了。

而且沒人覺得違背家規有任何不妥,看樣子他們都心不在焉。

陳子輕咽下嘴裏的食物,這幾個邱家男人裏,脾性剛烈的邱晁最容易看透,其次是笑面虎二叔邱長銳,兩個小輩的心思各有各的深沈。

以上是他得出的定論,真假不定。

陳子輕吃了點就放下碗筷出去透氣,身後跟上來腳步聲,他沒回頭都知道是誰。

“加藍,我們說說話。”邱宜雪身體虛弱,步伐不輕快。

陳子輕停了停:“好啊。”

花園很大,好幾個休息區,陳子輕跟著邱宜雪去了避風的一處。

陳子輕率先開口拿捏主動權:“大哥,你開始治療了嗎?

最近陳子輕在網上訂閱過雙重人格相關的電子書,個別情況是副人格主動消失,大多都是融合。

只有在副人格最脆弱的時候對其下手,才有把握成功。

任務是要邱宜雪把王禹殺死,那就只能是這個選項,不是就等於失敗。

支線任務失敗會怎樣?

陳子輕努力想了想,好像是會宿主會被動激發十倍數的支線任務,同等級,並減去一半任務時限。

像他這種沒設置時限,就只增加任務數量。

再失敗就剝離宿主身份。

真坑人。

陳子輕等了會,沒等來邱宜雪的回應,他頓時就被某個可能占據思緒,謹慎地試探:“你不想讓副人格消失?”

邱宜雪哭笑不得:“怎麽會,沒人願意交出身體的支配權。”

陳子輕狐疑,邱宜雪這話的可信度怎麽不高呢。

王禹是邱宜雪戀母的證明。

與此同時,原本跟出來的邱燕林被管家叫回去,站在養父面前。

邱晁敲點桌面:“你養母只疼愛你在乎你,你哥小時候被她忽略,他在羨慕渴望之下病態,生出會表達情緒的副人格,戀母情節較重,容易依戀上長得和他養母相像的人,尤其是性情也接近的。”

“我說的這些,你知情,也在旁觀。”他道。

邱燕林沒否認,副人格會明目張膽地跟養母要糖吃,不給就哭。

邱晁眉頭緊鎖:“燕林,你別跟我說,比起你哥,你更親近他的副人格。”

邱燕林聲線陰柔:“沒有。”

邱晁嚴厲道:“那就想辦法幫你哥擺脫副人格,別再發生類似的事。”邱家丟不起這樣的人,他不想讓公關處理這方面的爆料。

邱燕林漠然地回應:“我會的。”

……

花園起風了,不在風口的休息區依然冷颼颼的。

陳子輕下意識把手揣袖子裏,腦袋也縮起來:“大哥,我知道你是你,王禹是王禹,我分得清,你別多想。”

邱宜雪淡笑:“我沒有多想,謝謝弟弟的寬慰。”

“醫生這塊,爸在給我安排,你放心,大哥會積極接受治療,不會讓副人格騷擾你,給你制造麻煩,破壞你的修行。”

要不是邱宜雪滿面正色,陳子輕真要懷疑他在嘲諷自己。

什麽修行,早就不聲不響地有了網戀接觸了俗世的感情,佛心早就被毀。

邱宜雪關心道:“他沒欺負你吧?”

陳子輕搖頭。

邱宜雪想起他在抽屜裏看見的那張字條,王禹走之前留的。

字條上寫的是——我跟你弟弟談了快兩年,我是他初戀,他無條件的包容我,愛我,別太羨慕,沒人要的可憐蟲。

邱宜雪嘆息:“我不知道你們那麽早就認識,我沒有他的記憶,你如果願意,可以和我說說你們的過往經歷,從初識開始。”

陳子輕露出顯而易見的抵觸:“大哥,可以不說這件事嗎,我不想討論。”

邱宜雪微楞:“可以。”

陳子輕打了個噴嚏,他凍到了,身上帶傷比他虛弱的邱宜雪肯定更不舒服。但他沒送溫暖,只說:“我想去找我同伴,你能不能幫我跟爸說說。”

邱宜雪撫掉桌上的寒意和落葉:“就要過年了,在家待著不好嗎?”

陳子輕:“不好。”

邱宜雪一時沒言語,無人看出他的心思,搞不清他在想什麽,他垂眼靜坐了一會,嗅到了血腥。

坐他對面的小僧人不自覺地撕咬嘴皮,呼吸透出他的煩躁。

邱宜雪驀然站起來,上半身越過桌面,單手掐住他的臉頰,讓他張開齒關:“你別咬嘴,大哥幫你說說看。”

陳子輕咽下混著血液的唾沫:“那麻煩大哥了。”

邱宜雪的目光裏,小和尚眼睛亮亮的,含著一泡水,他尚未開口,那泡水就在他註視下滾落出來。

“不麻煩。”邱宜雪伸手接住那顆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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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邱宜雪是怎麽辦到的,兩天後,邱晁放開對陳子輕的人身自由限制。

陳子輕趕去出租房,他敲不開門,就在地毯下找到備用的鑰匙把門打開,撲面而來的渾濁氣味差點把他送走。

靠近門口的地方有幾個氣球,紅的黃的,輕微癟氣。

陳子輕拿起一個氣球抱在懷裏,他沒換鞋,就這麽往裏走,然後就看見岳起沈癱在地上,旁邊的一堆酒瓶子東倒西歪。

客廳到處都是氣球,許多都爆掉了,桌上有一個壞了的蛋糕,周圍流著奶油,盡是狼藉。

“砰——”

陳子輕的腳踩到什麽鼓囊囊的東西,一簇彩片爆出來,在他眼前形成夢幻的風景,他把懷裏的氣球丟掉,快步沖向攤在地上的僵屍。

“岳起沈?”

“岳起沈!醒醒,是我,我回來了。”

“岳起沈——岳起沈——”

岳起沈渾渾噩噩地撩開紅得要滴血的眼眸,目光渾沌,神志不清:“你是誰,為什麽來我家?”

仿佛下一秒就要說“滾”。

陳子輕艱難地把他扶起來,讓他靠在桌腳上:“我拿個毛巾給你擦擦臉。”

腳被抱住了。

再是胡子拉碴的臉蹭上來,尖銳的牙齒咬破他褲子,刺進他小腿皮肉,他疼得嘶了一聲。

完了,僵屍這回把他咬破了,他真的感染了屍毒,要變異了。

陳子輕垂眼。

僵屍隔著咬破的褲子舔他咬傷,他全身顫栗,正要說話就聽見一句,

“你親他。”

陳子輕一驚,阿彌陀佛,是邱晁拍的吧?當爹的怎麽還背著兒子搞這一手。

整得跟電視裏棒打鴛鴦的劇情似的。

岳起沈模糊不清地重覆那三個字,不知在他心底積壓了多少個小時,醋意怒氣裹著怨念委屈,都發餿了。

陳子輕動了動被他舔的腿,話到嘴邊,突然感覺腿上多了微涼的液體。

岳起沈喉嚨裏溢出難受的哽聲。

陳子輕趕忙彎腰:“哭什麽,不哭了,我先親的你。”

岳起沈嘶啞道:“你騙我。”

陳子輕沒嫌棄他身上的臭味,湊近說:“真的,我可以對著佛祖發誓。”

岳起沈把眼淚擦在小和尚的褲子上面:“那你為什麽先親我?”

陳子輕拍他後背:“我認為你想我第一個親你。”

岳起沈初生的心跳失衡,他嘴硬地冷笑:“誰稀罕。”

陳子輕說:“你啊,你稀罕。”

岳起沈偏頭對著旁邊,面頰挨著他的褲子,雙手抱著他的腿,像跟家長撒潑打滾要玩具的小孩。

“為什麽要親那個王禹?你們不是吹了嗎?又和好了是不是,那我算什麽?”

陳子輕還沒組織好語言,岳起沈就已經自問自答。

“算小三。”

岳起沈自嘲:“我活了那麽多年,活到現在,活成了一個小三。”

陳子輕在心裏唉聲嘆氣:“你不是小三,我跟他那是權宜之計,我不那麽做,邱宜雪就不能出來。”

岳起沈不說話了。

陳子輕以為他又抑郁上了,正要安撫一番,就聽他說:“我確實不是小三,不被喜歡的才是小三。”

緊跟著就來一句:“你喜歡我。”

陳子輕猝不及防:“……啊,咳,有點冷啊。”他東張西望,腳試圖走動,手也一會撓臉,一會抓腦袋,不知多忙,“我把暖氣打開,對了,暖氣是開著的,一直都有,哈哈,對,是的。”

岳起沈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俯視他片刻:“那我們親個嘴。”

僵屍理直氣壯:“你說你親過我,我當時昏迷不醒,沒知覺,不算數,你必須補償我。”

陳子輕掐佛珠:“阿彌陀佛。”

“別念咒,聽著頭疼,”岳起沈深深彎腰,將腦袋磕在他肩頭,酒鬼耍賴地歪著臉,眼神炙熱地看他,“親不親?”

陳子輕忍了忍,沒忍住地說:“你的嘴裏都是酒味,難聞死了。”

岳起沈面色一陣黑一陣紅,他馬上去刷牙。

走了幾步就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整個醉死了過去。

剛才純屬是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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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飄雪花,亂糟糟的出租房裏暖如春末,轉個眼就是夏至。

陳子輕掃地,岳起沈在他後面拖地,他們一前一後,一個不時回頭,一個不時擡頭,目光一旦碰上就各自撤回。

出租屋宛如教室,放學後的兩個學生在打掃衛生,他們已經互通情意。

因為距離陳子輕補上額頭吻,以及親嘴已經過了十多分鐘。

岳起沈把他掃過的地面拖了個遍:“我當時在什麽突然暈倒?”

陳子輕睜眼說瞎話:“不知道啊。”

岳起沈把他扳過來,不輕不重地打他手心,不知道才怪。

陳子輕的指尖蜷縮起來。

“這就疼了?”岳起沈調笑,“哎喲,我們加藍小師父手疼了,這可怎麽辦,親親吧,親親就不疼了。”

陳子輕:“……”

找借口親他手心的僵屍不知道,他在看對方的手。

指骨勻稱偏長,指尖透粉。

只是在做親密行為時生澀而緊張,手指關節不自然地彎曲著,有幾分幹凈的色欲。

陳子輕反應過來時,已然摸了上去。

岳起沈看他摸自己的手,眉頭跳了跳,盯著他說:“那王禹下次再出來,你是不是還要跟他好?”

陳子輕把頭搖成撥浪鼓:“不會了,大哥會接受治療,把他殺掉。”

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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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經過一通收拾,恢覆成了先前的溫馨樣子。

陳子輕暫時不回邱家,邱晁也沒來抓他,年底估計挺忙。他偶爾接到邱宜雪的電話,問他這邊缺不缺東西。

傷員邱宜雪對他無微不至的關懷,放寒假的邱燕林沒點動靜。

一天夜裏開直播,陳子輕選了個特效擋臉,和進直播間的網友聊天。

“我覺得最兇的是犯惡的男鬼,也是最強的。”

陳子輕看彈幕給反饋:“紅衣女鬼嗎?比不上誒,是,她們生前被害,死後怨氣滔天,可怎麽也沒生前就兇殘的男鬼恐怖。”

他拿過岳起沈遞的水杯喝兩口水:“因為紅衣女鬼生前一般都是好人?是呢,這位“小如姐姐”說的是對的。”

“白衣服的鬼啊?那肯定沒紅衣服的嚇人,色調上的沖擊就不一樣,一個是兇靈,一個是陰魂。”

陳子輕把杯子放一邊:“啊,我嗎,我做這行是機緣巧合,謀生計而已。”

“怕不怕在哪個鬼屋被臟東西纏上?”陳子輕讀彈幕,他說,“不會啊,看磁場的,我磁場蠻正。”

“詛咒嗎?”

陳子輕湊近屏幕:“一般都是冤有頭債有主的因果報應,只要是關聯到的一個也逃不掉,據我所知,無差別攻擊的比較少。”

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沒碰到多大的靈異事件,可能是我運氣好吧。”

“當然啦,做我這行都有心理準備,平時也有顧忌呢。”

直播間裏的人數在一百出頭,彈幕不少,都是以開玩笑為主,沒人當真,都認為主播是個神棍,為了流量在這瞎扯。

但他們喜歡聽,是因為神棍的聲音好聽,尾音會習慣性地上翹,不是銳利的翹法,是軟的韌的。

有時候還會夾一下子。

很自然的夾。

是個很好玩,讓人忍不住想逗的主播。

【主播懂風水嗎?】

陳子輕:“略懂。”

他看著彈幕:“你們評論慢點,我看不太清了,好快啊,剛才那個問我風水的呢,還在不在,話別說一半,不然我會難受。”

【家裏擺娃娃是不是不吉利?就是那種芭比玩偶。】

【我閨女很喜歡,我說看著陰森,想讓她扔掉,她就是不聽,怎麽都不聽我說的。】

陳子輕說:“可以好好跟女兒溝通,別提出扔掉,覺得不舒服就收起來,或者拿塊布蓋上。”

他發現了什麽,拍拍旁邊的岳起沈,小聲說:“有人想和我連線,這是做什麽的?”

岳起沈靠著他:“打PK的。”

陳子輕說:“那我打不了,我的榜一大哥不在。”

岳起沈面部一抽,你榜一大哥不就在和你說話。他把腿放在小和尚的腿上架著:“不打就別連。”

陳子輕想拒絕,不知怎麽就連上了。

對面是個年輕的女人,她的粉絲是個位數,這讓陳子輕頓時自信起來。

他們不PK,只聊天。

女主播得知他的職業,沒嫌晦氣地立即退出去,而是說他那邊粉絲多,分享起了自己遇到的事。

她說她前不久遇到了一個事。

那天她一個人在家,忽然聽到門鎖不停轉動的聲音,接著是敲門聲,她走到門邊喊問:“媽,是你嗎?”

門外沒回應。

“我媽跟我約好了那天來看我,差不多是這個時間,而且她有時候就這樣,聽到我喊了也不出聲。”

“當時我都把手放到門把手上面了,想想還是打電話給我媽,問她在哪。”

女主播頗有故事味地停頓幾秒:“我媽說她在車上。”

“門口的人根本不是我媽。”

“我在包裏找鑰匙,沒找到,是我開門回家的時候忘了把鑰匙拔掉,在門上插著。”

“好在我習慣關門的第一件事是反鎖。”

“真要嚇死了。”

女主播心有餘悸:“我連忙打給物業求救,沒一會,門外就有聲音,說是物業。”

陳子輕這邊的觀眾跑到她直播間湊熱鬧。

【然後你就立即沖過去開門了?】

“沒。”

【主播厲害,換成我真的以為是物業,你們懂嗎,就那種慣性思維,想當然。】

【我懂我懂】

“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可怕,我說出來是為了給大家一個警醒。”女主播在看彈幕,“是啊,我搬家了,不敢住下去了,歡迎來我這做客的小夥伴。”

陳子輕無意間瞥到女主播鏡頭裏的一處:“姐姐,你後面桌上的照片是?”

女主播起身去拿照片:“你說這個?”

她捧著照片走到鏡頭前,彎下腰把臉湊到鏡頭裏,和照片上的人笑得一模一樣:“這是我的遺照,今天是我的頭七。”

能想象嗎。

網絡平臺仿佛死寂。

再就是,那個主播的鏡頭漆黑一片。

陳子輕默默放下送到嘴邊的蘋果,他這邊的直播間炸開了鍋。

【什麽情況?惡作劇還能這麽來的嗎?】

【臥槽,我要嚇死了。】

【我汗毛都豎起來了,到底怎麽回事?】

【各位,那個賬號不存在。】

【……】

【不可能吧!】

【真的搜不到,沒有那個用戶,草草草,這就是我半夜不睡的報應嗎!】

【那我們剛才……是在看小七師父跟誰連線?】

【……】

陳子輕把蘋果塞給岳起沈,他照著那女主播說的事情去搜,還真讓他搜到了相關的報道。

人是上周死的,有個賬號發了,零評論。

陳子輕搜的同時,看這場直播的網友也在搜索,他們都跑過來,聚集在一起,並且在親朋好友裏分享。

這次女主播被害事件一下就有了熱度,事情來龍去脈都在她口中得知。

她本人親自說的。

集體見鬼事件沒引發輿論風波,被平臺壓住了不讓大肆討論傳播,陳子輕還是火了,世界各地的大量網友慕名而來。

獵奇的,膽小害怕的,看熱鬧的,隨手關註一下的……什麽心理的都有。

陳子輕的粉絲飆升,從幾百個飆到了十幾萬,二十萬,三十萬,還在升。他要等熱度過去再開播,不想吃這波死人給的流量。

.

小年將近,岳起沈在沙發凹下去的邊角找到自己的手機,他摳出來打開,裏面有幾條信息,是林疵發的。

最近一條是幾天前,小和尚遭綁架的時候。

岳起沈過了會打過去,那邊無人接聽,他就沒再打了。

“加藍,別打坐了,陪我下樓逛逛。”曾經對生活不積極,懶得外出的僵屍把小和尚拉出門。

……

林疵沒去參加邱家小少爺的生日宴,也沒參與尋人的隊伍,父親臨時讓他接管家裏的企業,他忙得焦頭爛額,沒有精力讓他應對私生活。

深夜,書房亮著燈,林疵喝掉冷咖啡,碾滅煙頭,摁著布滿血絲酸脹難忍的眼睛拉開椅子起身,長時間的高強度高效率工作讓他頭痛欲裂,年紀輕輕就體會到了命不久矣的感覺。他突然沒來由地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腳步倉皇地跑去父親的臥室。

門被林疵強行破開,他迅速找一圈,在浴室找到了半昏迷的父親。

“爸!”林疵緊張地跑進去,冷不丁地有什麽映入他的眼簾,他把父親攙起來的動作驟然滯住。

父親的背上竟有一大塊黑色,猛一看是一個人的腦袋偏向四分之三角度。

仔細看去,也是那個樣子。

林疵的喉頭急促地滾動,聲音極輕,像是怕驚醒什麽可怖的東西:“這是怎麽回事?”

見父親不回答,林疵低吼道:“爸,這是怎麽回事?!”

“先扶我起來。”林父事不關己般平定從容。

林疵抖著手把父親扶去房間,他再次查看那個人頭像,額角青筋鼓動著從齒間擠出兩個字:“邪祟。”

林父坐在床頭穿起上衣:“小疵,別對外聲張,已經無藥可治。”

林疵面容肅沈:“邪祟本身就不是疾病,藥物沒用,需要請大師來做法。”

林父沒說話。

林疵登時就明白父親找過了,能做的都做了。他聲音緊澀:“什麽原因才纏上的?”

林父慢慢開口,從三年前說起,他的話裏更多的是釋然:“商場爾虞我詐,你爸我做了半輩子的生意人,手上必然幹凈不了,誰知道什麽時候沾上了索命的冤魂。”

林疵一語不發,他的面色煞白,父親說的,從小身為繼承人的他怎麽會不明白,況且那是很常見的現象,不足為奇,哪個家族敢說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靠骯臟手段發家致富,躋身上流的都有。

“爸,你的背上多了那東西以後,會不會看到什麽靈異的現象,奇怪的人?”

林父不見半分遲疑:“沒有。”

林疵又問:“痛嗎?”

林父道:“不痛不癢。”

他平時洗了澡不會對著鏡子打量自己,是一個情人發現的。

情人說他背上有塊黑斑,關心地問他是不是哪裏不適,他看了私人醫生,初步診斷是皮膚方便的病癥。

深入檢查發現不是皮膚病。

專家們進行了多次商討,給出的結果是——疑似過敏。

然後就根據過敏這個方向調查,當然沒查出名堂。黑斑在不可抵擋地擴大,直到擴至人的後腦勺面積。

林父意識到不尋常,他背地裏叫下屬找了道士做法。所有事都瞞著兒子進行,如今瞞不住了。

收了收思緒,林父看著能夠獨當一面的兒子。

林疵對著父親的後背拍照,他截圖在軟件裏幾番調整數據,試圖把人頭的輪廓弄清晰點,好找到更多的線索。

“像是個女的,長發過肩。”林疵眉心緊擰,“爸,你記憶裏有對上號的嗎?”

林父說:“沒有。”

林疵懷疑父親的哪個舊情人被支走後懷恨在心便下詛咒,現在父親說沒有印象,那他的猜測就有些站不住腳。畢竟父親過目不忘,僅僅是看了一眼的人都會記得,即便是一場宴會上遞過酒的侍應生。

所以究竟是怎麽回事?

林疵狠狠抹了把僵硬的臉,天之驕子又如何,遇到科學解釋不通的事情,依舊弱小無能。

林父看著快把手機捏碎的兒子,對他的心理素質略微不滿,還要鍛煉鍛煉才行。

“先去休息吧。”林父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有什麽事明天再說,不急這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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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疵被父親趕出房間,他回到書房給自己泡咖啡,手一直在抖,咖啡灑到了手上,令他惡心反胃。

然後真就跑去衛生間吐了出來。

林疵站在洗手池前漱口,不知怎麽,他想到了馮姜河背上的那塊腐肉。

馮姜河被鬼魂糾纏,附身致死,也是邪祟。

這裏面會有關聯嗎?

馮姜河腐爛了的皮肉,生前有沒有可能是人臉?

然而馮姜河的助理經紀人全都人間蒸發,生死不明,那阿沈跟加藍知不知道?

林疵打算接下來把企業的事放在一邊,他要查明父親被邪祟盯上的動機,阻止悲劇的發生。

一杯咖啡下肚,林疵胃裏火燒火燎,他又去吐了一回,白著臉去找父親,準備今晚在他的房裏睡。

林疵剛走到門口,耳朵就捕捉到了細微的聲響。

類似經過消音的槍聲。

林疵面色劇變,他踉蹌著沖進去,看見父親躺在椅子上面,持槍的手垂落下來。

他雙腿一軟,咚地跪在了地上。

書桌上有張紙,紙上擱著沒扣上筆帽的鋼筆,父親給他留了遺言,不多,就幾行。

【兒子,別太傷心,爸的背上多了那個東西,雖然沒感覺,但耳邊總有人在說話,是個女人,她讓我幫她。

我之前就想在被附身做出有損聲譽的事情前自我解脫,但是有某種力量阻止,這次試了下,發現可以了。

爸先走一步,林家靠你了。】

【還有,】

【我希望隨著我的死,事情就到此為止,不要調查,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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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疵一夜沒合眼,他天亮後平靜地著手父親的後事,叫下屬擬出賓客名單,安排喪葬事宜。

就在林疵給父親換衣服時,發現他後背的人頭……

腐爛了!

林疵氣息急促紊亂,他通紅的眼瞪著父親背上的那塊黑色腐肉,昨晚的揣測被證實。

馮姜河死前的經歷,真的和他父親相同。

……

林疵失魂落魄地開車去了出租屋,他邁著沈重的腳步,滿臉憔悴悲痛地上樓。

當他出現在五樓的時候,門剛好從裏面打開,他兄弟握著小和尚的雙肩,走在後面,黏人地用下顎蹭蹭小和尚的腦袋,低頭親幾下。

林疵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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