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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五月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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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觀音對於石榴花的感情一直以來都十分覆雜, 用愛恨交織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了。但相對應的, 石榴花對她的印象卻是十分簡單。她未曾被這覆雜又深刻的情緒所影響迷惑,看待石觀音的目光也是清醒而理智的,做出了非常客觀的判斷。

“莫要太過擔心我呀。”石榴花寬慰著不甚放心叫她孤身涉險的姐妹,“愛也好, 恨也罷,終究都不是針對我本身而來的的。”

同一時間, 原隨雲也做出了同樣的判斷:“說到底,榴花也只不過是石觀音為自己尋找的替身罷了。”他最開始的確是不知道這點的,石觀音將自己的秘密藏得很好, 便是她手下的弟子們, 也只當她折磨的有趣罷了。

當初石榴花能從石觀音手裏逃出來原隨雲也只是覺得石榴花能忍抓到了空門,之前被楚留香一頓科普……卻是又想了許多。

最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然這也並未能讓他在動手的時候手軟一些——他準確的抓住了石觀音因為被石榴花以傷換傷而不得不停止身形的那一個片刻, 一劍刺了過去!

這一劍刺得狠厲迅捷,又悄無聲息。對時機的把握、對環境的控制, 都可謂是妙到了巔峰。哪怕是石觀音這等絕世高手的敏銳五感,在背對著的時候竟也未曾感覺到有利器破空而來!

被石觀音一掌狠狠的拍在了肩頭的石榴花倒是正對著原隨雲, 也瞧見了他這一招偷襲。

石榴花有些詫異, 這倒不是對原隨雲這等大家公子也能做出偷襲之事的訝異,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她只是奇怪為何原隨雲會在此時出現在此地——還出現的這般恰好?石觀音的老巢, 竟有這般的來去自由嗎?

她怎不記得裏頭的守衛有這般松懈!

這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罷了,趁著石觀音掌上內力尚未完全吐盡,石榴花足下發力, 硬生生穩住了下盤強行的止住了後退的趨勢,又反手制住了石觀音的兩條手臂。這是一個近乎於擁抱一樣的姿態,石觀音為此而不得不被迫放棄了抽身的打算,掌中內勁再吐,欲要強行震開對手。

奈何石榴花鐵了心的要拖住石觀音,左肩竟然主動撞上石觀音的手掌。石觀音雖知道石榴花能忍,但過去的習慣性認知叫她先入為主的認為石榴花這時候會避開。

石觀音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得出了一個錯誤的判斷。

絕大的力道從石榴花的肩頭傳來,石觀音下盤功夫本就不如石榴花來的穩當,這時候自然也沒法像是石榴花一樣強行穩定身形,只能順勢往後退去。女子傾城面容先是蒼白了一瞬,然後便又有紅潤湧上,翻湧的氣血很快就被強行的平定下來。

“心兒果然是長大了。”石觀音嬌笑了一聲,她生的美,聲音也好聽,笑聲也是動人的很。她不是吃虧的人,五指彎曲成爪狀,就直接往石榴花肩頭抓了下去。

嬌嫩玉指雪白纖細,看起來嬌麗可愛的很。只憑視覺判斷的話,這該是執筆畫畫潑墨作詩的手,但這手的主人想要將人開膛破肚也是件簡單的事。石榴花自然不會讓自己的要害被石觀音掌握,但左肩卻是她自己送上去的,這卻是躲不開了。

纖指輕易的撕裂了衣料,在石榴花的肩頭留下了五個血窟窿。血肉遭創,自然是痛楚萬分。石榴花歷來多受磨練,對這痛楚也是習以為常,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石觀音實在是個危險的人,她喜愛玩弄人心——像是柳無眉就只是她隨手而為的一個結果,也熱愛玩弄對手——石駝也許是其中之一。

但石榴花卻是例外。

對石榴花,石觀音總是不嗇惜破例的。她喜愛玩弄對手,但手段大多都不怎麽血腥,唯有在對著石榴花的時候……怎麽順手怎麽來,潑婦罵街撕扯時候用的扯頭發打臉的手段也能隨手拈來,一點兒也不顧忌自己絕世美人的風姿。給石榴花放點血什麽的更是常見操作。

和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對手交手久了,石榴花對於這些損招也有了自己的應對辦法。這也不覆雜,直接忍下來就是了——好的時機總是需要把握的,一個錯眼就能丟掉。

石榴花面不改色的忍下了肩頭傳來的痛楚,反手一掌拍在了石觀音的胸口,強迫她不得不松手繼續往後退去。

而後便是心口一涼。

這一連串的交手說起來話長,實際上也只是一會兒的功夫罷了。你來我往之間就是好幾個兔起鶻落,高手對決勝負往往只在瞬息之間,交手的速度也是理所當然的快得很,就原隨雲拔劍偷襲的這麽一會兒,優勢在石觀音石榴花之間來來回回交換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也只是如此了。

“到此為止了。”石榴花說道。

她的神色是冷淡的,和之前交手的時候並沒有什麽區別,一樣的冷淡,一樣的平靜,連眼裏盈盈的滿著的湖水也是一樣的不起波瀾。

這是石觀音最恨的態度,她樂於被人喜愛癡迷,哪怕是恨意也能夠從容接受,畢竟想要被一個人費盡心力的憎恨也是件困難的事,這豈不是正好能夠顯示出她的手段高妙?但像是石榴花這種冷處理,卻是叫石觀音無法忍耐!

你為何——這念頭只出現了一半就被迫的停止了。利器刺穿身體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也許是這兵器刺得太過迅速,可能是動手的人技巧太過高妙,也有可能是兵刃上塗抹了什麽叫人感官遲鈍的藥物,總之,雖說思維的打斷不可避免,但石觀音其實並沒有感覺到什麽痛苦。

她只是有些詫異。

美貌的女子帶了點遲鈍的低下頭去看,鐵器打造成的長劍泛著銀,看起來就有著典型冰涼金屬的涼意。這定然是把難得的好劍,吹毛斷發想來也是可以的。只是現在這神兵利器卻染上了鮮紅——石觀音竟然笑了一下:“這也不錯。”

她望著近在咫尺的石榴花,輕聲說道。

鋒利的劍刃不僅完全的刺穿了石觀音的身體,也一起刺穿了石榴花拍在石觀音胸口的手掌——兩人的傷口裏都冒出了血,然後又流在了一起,一起將那鐵鐵器染成了紅色——在即將劃破石榴花衣衫的時候堪堪停下,沒有繼續傷害到她。

石觀音看也沒看身後捅了自己一劍的人,這其實並沒有什麽必要。這一劍刺得精準又狠辣,又找準了要害,饒是石觀音武功高強,也是活不成了。

她到底也只是**凡胎,哪怕比這世上的許多人都要來的強大美麗,武功比別人更高也好,勢力比別人更加大也好,也終究只是凡人。

著涼了一樣會生病,和人搏殺久了一樣會疲憊,被一劍穿心一樣……會死。

自己的情況當然是自己最清楚,石觀音很清楚自己現在全憑一口真氣吊著,只要這口氣散了——或者是這把劍拔·出·來了,她就會死。石觀音沒興趣把剩餘不多的時間浪費在只知道背後偷襲的廢物身上,只想再多看看眼前的石榴花。

這住在心上的美人,這刻在骨血裏的仇人。

我這麽愛你,我這麽恨你……命不久矣的時候,那些埋在心裏的感情也像是終於掙脫了那些微不足道的枷鎖。石觀音費力的伸出手,想要去觸摸石榴花的臉頰。

石榴花沒躲開。

面紗早就在之前的打鬥裏被石觀音扯下丟開了,石觀音的手指毫無阻礙的碰到了那張和自己有著驚人相似的面容。女子的肌膚細膩,再往下的話就能夠碰到兩道深深的血痕——那是之前石觀音用指甲順手撓出來的。

之前石觀音未曾心有憐惜,現在自然也沒有。她幾乎是惡意的在壓著傷口往下按:“心兒呀。”她輕輕的嘆息,“你為何不躲開?”

石榴花神色不動,只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石觀音放聲大笑,她笑的實在是肆意極了,被牽動的傷口被視若無物,連喉嚨裏不斷湧出來、順著嘴角溢出的鮮血也不能叫她收斂一兩分。這絕世的美人笑的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這麽多年了,她的心兒還是這麽天真,“這種話,你竟然也相信?”

石榴花很平靜的反問道:“為何不信?”

“誰會信呢?”石觀音很清楚自己的風評,也知道這其實並沒有什麽作假的地方,她的確就是個時不時就發瘋的瘋子。在臨死之前想要拖個人一起死實在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發展了,腦子正常的在這時候就應該快快的離她遠些免得被波及,誰會像是石榴花一樣站著不動,還任由自己動手動腳挖傷口的?

石觀音笑容極美,吐氣如蘭,哪怕如今這般渾身鮮血的狼狽模樣,也依舊無損於她的美貌與風姿。白衣染血,出塵不再,但卻別有一番妖嬈風姿。“心兒是想要陪我一起走嗎?”

“不想。”石榴花實話實說。

石觀音:“連騙騙我都不願意嗎?”

石榴花:“聽句假話,你難道會高興一點?”

“不會。”石觀音嘆氣,要是石榴花真的對她說了這假話,知曉自己被欺騙的她大概會很高興的當作真話來對待、真的將她一起帶走的吧?既然你對我這麽說了,那我這麽做也就有了理由的吧?

但到底石榴花也沒有騙她,於是心裏那點兒的溫情便占了上風。

“滾吧,孽女!”石觀音笑著,提起了胸中殘餘的那口真氣,一掌將石榴花拍了出去。

像是早早的就預料到了石觀音的舉動,石榴花未曾提起內勁權作防護,刻意的讓自己在毫無防護的情況下受了這一掌。

石觀音下手極重,這真的是半點都不留情了。氣血翻湧還只是小事,石榴花覺得自己的骨頭肯定斷了好幾根,連吐出來的血裏都帶著內臟的碎片——這次完了之後想來又要好好的修養上一些時候了。她這麽模模糊糊的想著,卻還是註視著石觀音。

那絕世的美人也在看著石榴花。

那柄長劍已經被石觀音拔了出來,失去了最後的阻礙,她胸口的那個駭人的傷口裏便不斷的湧出大量的血液來。

隨著這些血液一起流出來的,還有石觀音的生命。

石觀音對此毫不在意,她只是註視著石榴花,像是天地之間僅有她一人,又像是這便是她的整個世界。“心兒——石心!”她笑著說道,“這名字,果然是沒有取錯!”

“你果然,是天生的鐵石心腸!”

石榴花:“你是石觀音,是石頭做成的觀音美人像。”她並未為自己做什麽辯解,只是慢慢的說道,“我這般,豈不是理所當然?”

“哈哈哈,伶牙俐齒……”石觀音大笑著,她的聲音逐漸的衰落下去了,但說的話依舊能夠叫人聽的清楚。“你說得對,心兒。”她將手中的兵器拋開,語氣裏突然帶上了一種奇異的溫柔,“只有我這樣的觀音塑像,才能夠生出你這樣鐵石心腸的女兒。”

“你果然是我的女兒。”

她這樣說道。

而後,便再也沒有說話了。

美人高昂的頭顱不曾低下,喘息卻停止了。

她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石觀音便當派發完畢。

原少莊主當了大半張的隱形人。

嗯……石觀音和石榴花的關系,應該不是很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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