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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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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禮?

新婚賀禮?

他陳盛鈞的賀禮, 謝致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給交上來了?

謝致泰然自若地說:“等宮裏要你的生辰八字,你只把這個交上去,旁的不用你管。”

陳盛鈞先是一愁, 這可是欺君啊......

不過他轉念一想, 又高興了:“這麽說, 我和公主這門親事只是應付宮裏, 算不得真的?”

謝致淡淡掃過來:“你說呢?”

陳盛鈞長松一口氣,他關上門, 把桌上的紙條小心地收起來。

謝致道:“皇上賜婚,就算這生辰八字是天生相克, 最後呈報給宮裏的消息也只會是天作之合之語。裴玉在皇上跟前上眼藥,原本是想盡快辦了和趙家的親事,催得急,故而如今皇上下旨凡事從簡,更不會有人去追究這些細枝末節。你不說,就沒人會知道這生辰八字是誰的。”

“凡事從簡?那能有多簡?從現在到大婚之日,還能有多久?”

“不到半年。”

陳盛鈞聽到這話, 又擔憂起來:“半年啊......若假戲真做了,真娶了公主,那我豈不是耽擱了殿下的一生?”

謝致挑破道:“你是怕你房裏這些丫頭都被攆出去吧?尚了公主, 你還想三房五妾的,那是不可能了。”

陳盛鈞赧然笑道:“謝哥哥, 不瞞你說, 我房裏這些丫頭都是外面買來的,有的是十年前滄州打敗仗的時候, 我從外面給領回來的。父母兄弟都沒了,再放她們出去, 也是倒手被賣了,姑娘家家的,何必難為她們呢?”

“你只想她們,阿萱又怎麽說?”謝致反問。

陳盛鈞撓頭道:“我確實......我確實是心悅阿萱,但是阿萱起碼能跟著殿下,也算有個依靠,不比我房裏這些,讓她們走,她們就活不下去了。”

謝致搖頭道:“阿萱漂泊五年,受過的苦楚不比她們任何一個人少,你憐惜錯人了。”

陳盛鈞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阿萱知道我和殿下......的事兒嗎?”

謝致看向日頭:“宣旨的內官該到公主府了,算著時辰,現在整個瑄京應該都傳遍了罷。”

裴府,一張長凳擱在日頭下面,凳子的邊角往下滴著血。

裴則從忍痛跪在石磚上,他疼得額頭上密布汗珠,剛受了杖刑,又挨著鞭打,背後一片血肉模糊,他楞是咬著牙,一聲都沒喊出來。

裴玉親手執鞭,氣惱地雙肩發抖,連江逐說情都不好用,帶著倒刺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裴則從的背上,勾下成片的皮肉來。

“我養你有什麽用!連個女人你都看不住,你還能做什麽!”

裴則從咬緊牙關,不敢還嘴。

裴玉氣急了,揮鞭還要再打,江逐看不過眼,他忙攔住裴玉,奪下鞭子,朝裴則從呵斥道:“還不出去!”

裴則從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他勉強裹起被抽成條縷的衣裳,指尖滴著血,臉色蒼白,一步一搖晃地從府上後門出去。

江逐拉著裴玉回到廊下,止不住地嘆息:“事已至此,就是把裴則從打死也於事無補了,還是想想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吧。”

江逐和裴玉在禦前使盡手段,眼看著啟成帝就要妥協,江瑯和趙家的婚事眼看著就要按死了!

但就在這個關頭,民間對這樁婚事的質疑聲越來越大,一眾庶民,怎麽敢過問插言皇室的嫁娶?!

這真是反了天了!

若是旁的地方也就罷了,偏偏是江州!

江逐道:“皇姐在江州甚得民心,江州的百姓都在田埂罷農了,父皇也忌憚江州再出民亂。鬧得最厲害的就是臨川、洛城和南郡,這三個地方的知縣都受皇姐提拔,他們這步棋真是下得精妙!”

裴玉拍案道:“就算江州鬧翻了天,皇上那邊我也有說辭!誰知程長宴從中攪和,他一向自詡是閣老門生,現在倒反過來叛了閣老,閣老在內閣坐鎮不了幾年了,皇上正想找人制衡裴家,程長宴的話他自然是肯聽的!”

偷雞不成蝕把米,裴玉悔恨不已,真讓江瑯和陳盛鈞結了親,只怕江瑯以後就更難對付了!

裴玉還要再說,江逐忽然咳了兩聲,裴玉擡頭一看,是姜欽穿著一身錦衣衛的衣裳,從外頭來了。

裴玉只得按壓下心中的惱怒,撐出笑臉相迎:“守真來了?今日不當值嗎?”

姜欽笑道:“我和秦榜換了半天,今日前來,是想問問衡之兄,蕭修的如何了?若實在是沒法子,也不礙什麽,我拿回去再另想辦法。”

“蕭已經修好,是我叔父親自修整的,不過為了掩蓋上面的裂痕,叔父添了些紋飾在上面。”

姜欽眉心一皺,緊張道:“什麽裂紋,勞煩衡之兄取來我看看。”

裴玉忙讓人去取,不多時,小廝捧了一個錦盒來,姜欽打開一看,裏面正裝著一只半新不舊的蕭,顏色樣式都同譚凈那支別無二致。

上面的紋飾是翠竹樣,正是譚凈所鐘愛的,姜欽小心翼翼地取出蕭,捧在掌心,凝眉仔仔細細地看了半晌,一句話都沒說。

江逐和裴玉對視一眼,怕姜欽看出端倪,裴玉笑著試問:“怎麽了?是哪裏不妥當嗎?”

姜欽豁然笑起來,愛若珍寶的將蕭揣進懷裏,笑逐顏開:“能有什麽問題!衡之兄,真是要深謝過你了!改日我在瓊樓擺一桌酒席,請渝王殿下和衡之兄共赴才好!”

裴玉這才放下心,姜欽沒有久留,他們不過閑話幾句,姜欽就忙著回自家宅子去了。

這宅子裏住了他、譚凈和謝致,有時候錦衣衛的兄弟們來喝酒,天晚了也都在這裏胡亂睡下。

謝致這些日子不怎麽回來,大部分時候都只有他和譚凈在家。

譚凈還沒回來,姜欽握著蕭,t在譚凈房門外徘徊許久。

夕陽西落,斜射的餘暉落在他肩側,劃過他的側臉,露出蕭的一小截。

姜欽拿著蕭,滿懷心事般,徘徊不前。

他想不出該怎麽跟伯清開口。

說得輕描淡寫了,顯得他不上心。

但若說得太情真意切了,又顯得他太矯情。

他立在廊前,忽然掉了頭,剛準備離開的時候,譚凈跨入門檻,兩人迎面就撞上了,腦袋重重地磕在一起。

“哎喲!”姜欽捂著頭,撞得眼前發黑。

譚凈也扶著墻,捂著頭睜不開眼睛,聽到是姜欽的聲音,詫異道:“守真?怎麽不進屋裏去,你在等我嗎?”

“啊,是啊。”姜欽磕磕巴巴地說,“我,我也沒什麽事兒,就來看看你,你撞壞了沒?”

譚凈也緩過些,他倚著墻,抱臂笑道:“你的頭比磚還硬了?哪就撞壞了,真找我沒事?”

“真沒事。”

譚凈指指他身後:“你拿的什麽?”

姜欽尷尬地笑笑,只得把蕭拿出來:“我......”

“你找人修好了!?”譚凈雙手將蕭接過來,一下來了精神,愛惜地將蕭捧在掌心。

姜欽不好意思地說:“嗯......衡之兄幫我尋了裴大人,聽說他最擅這些,不過上面添了些紋飾,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

譚凈高興地攬住他的肩膀,闊步帶著他往屋裏進,朗聲笑道:“這有什麽不喜歡的!我說你前段時間忙什麽呢,總往裴府去,竟然是在修蕭!守真,說謝太見外,但我真的要深謝過你,這蕭對我來說意義終究是不同的......”

姜欽忙說:“我知道的,這是伯母留給你的嘛。”

見譚凈這樣高興,姜欽也放寬了心,笑道:“你高興就好,就算我這段時間沒白忙活。”

譚凈拿著蕭,愛不釋手,他先是單單給姜欽吹了一曲,姜欽院中迎風舞劍。

簫聲伴著呼嘯的劍風,兩人恍惚間,就像又回到了青州的小破院裏,雖然貧苦,但過得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譚凈一時傷感,他仍舊將蕭托付給姜欽,自己去了竈房,挽袖切菜燒水,不多時,拎了幾壇殿下送來的酒,親自做了滿滿一桌的菜肴,和姜欽觥籌交錯,促膝長談。

直到夜半時分,姜欽不勝酒力,歪在榻上睡著了。

譚凈給姜欽蓋好毯子,燒好熱水擱在桌邊,他換了衣裳,牽過馬,開了家門,在靜謐的深夜中,悄無聲息地奔去了瑄京的裴府。

裴玉還在為白天的事情憂慮,尚且沒歇下,聽說譚凈來了,忙整理好衣裳出門去迎。

譚凈開門見山,也不含糊:“蕭的事情我聽守真說過了,裴大人辛苦,為此費了不少心思,譚伯清在此謝過了。”

裴玉剛要開口,譚凈又說:“既然裴大人修不好我的蕭,不如把它還給我吧。裴大人贈蕭是好意,本不該討還,辜負大人的心意。只是那蕭是亡母遺物,萬不可流落在外,望大人見諒。”

裴玉含糊道:“指揮使說什麽呢?裴某聽不明白,蕭不是已經被守真帶回去了嗎?指揮使怎麽還來找我要,難道守真沒給你嗎?”

譚凈道:“裴大人,明人不說暗話。那柄蕭我十幾歲的時候就帶在身上,是與不是,我只消看一眼便知。”

裴玉意外地望著譚凈,譚凈朝他作了一揖,他連忙側過身不受,扶起譚凈,沒再掩飾,領著譚凈進府內,把那斷掉的蕭給取了出來,交給譚凈。

“指揮使,既然知道守真帶回去的不是你的蕭,為何不同他直言,收了他的,又晚上獨自來找我討要呢?”

譚凈從錦盒中取出兩節斷掉的蕭,眼前又浮現出傍晚時分,姜欽拿著蕭來找他的忐忑,以及姜欽看到他高興時按捺不住的歡喜。

“是不是真的又有什麽妨礙呢?守真待我如手足,他看不出裴大人的調包,送來的是什麽不都不要緊,他為這蕭也托了不少人,費了不少心思,就只沖這份心意,我不能辜負他。”

“今夜之事,煩請裴大人不要告訴守真。”

裴玉不由得對譚凈刮目相看,橫豎他已經在姜欽那裏落了人情,此時樂得再做個順水人情給譚凈。

裴玉向譚凈作了個長揖:“一定。”

譚凈向裴玉回了禮,拿著自己的斷蕭,匆匆回了家裏。

是夜,公主府裏,江瑯也尚且沒有歇下,她披著衣裳,歪在榻上閱許知謙送來的信。

素珠躡手躡腳地推門進來,見江瑯內間還亮著光,才端著一個錦盒,小心地走進來。

“殿下。”

江瑯將信放在膝頭,指指錦盒:“拿的什麽?”

“這是陳公子讓人送來的,只說要讓殿下親自打開。”

江瑯坐直身子,接過錦盒放在案幾上,讓素珠在案幾另一面坐下,她開了錦盒,看到裏面擱著的東西時,臉色一黑。

“陳盛鈞——”

江瑯先是一楞,旋即有些惱怒,她取過桌邊擱著的筆,笑惱地把錦盒裏用紅繩系著的一縷頭發挑起來。

素珠也看楞了:“這......”

剛傳了賜婚的聖旨,江瑯原想著陳盛鈞此時應該在家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他倒是接受地坦然,大晚上還專程讓人送來這錦盒。

送一縷頭發,他什麽意思?

結發為夫妻?

江瑯又氣又覺得好笑,她把頭發扔回錦盒裏,漠然道:“扔出去,讓他滾。”

素珠見江瑯面色不虞,馬上把錦盒收拾起來,準備丟出去。

誰知她還沒出門,江瑯就忽然想起什麽一樣,出聲叫住她:“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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