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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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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有意

048

雪花在黑夜的籠罩下簌簌地直往下落,只有兩顆小星星懸在陰雲的縫隙中,散發著幽冷微弱的光芒。

苦兒在書房陪侍著範遙,一直到深夜,範遙還不休息。

她心裏嘀咕:範右使看公文都看了一整天了,難道教中出了什麽要緊的事?

她站立一旁,早就困倦不已,上眼皮重重地搭在下眼皮,恨不得用一根竹桿把它撐起來。

範遙擡眼一撇,道:“你先下去吧。”

苦兒心裏一喜,忙道:“是,範右使。”

剛走了幾步,範遙又道:“慢著,回來。”

苦兒轉過身子,眼巴巴地望著他:“未知範右使還有何吩咐?”

範遙看著她:“你是自願來當我婢女的吧?”

苦兒道:“是啊。”

範遙眼神漆黑,盯著她,淡淡地說:“這段日子你在遙裊堂當差,應該知道跟在我身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不管你當初接近我是出於什麽目的,我有幾句話要向你說個明白。”

苦兒睜著那雙明亮的眼睛憨憨地望著他,乖乖地聽著。

範遙道:“在明教中,有的人出身於將門望族,有的人師承於武術名家,有的人立過功勞,有的人有裙帶關系。他們自以為自己跟別的教眾不一樣,目空一切,不服管束。但我希望你明白,既然身入明教,就應該遵守明教的等級和規矩。”

苦兒頷首,認真聆聽。

範遙又道:“本教招收教徒,非同一般江湖門派,當明教的弟子就意味著加入了反對元廷、為民請命的義軍。在明教學習武功,日後是要真刀真槍地去討伐韃子。我身為明教的光明右使,我身邊的下屬婢仆,都是要隨時上戰場,隨時為聖教犧牲。若你一心只為兒女私情而來,那未免草率兒戲。更何況,在我心中,早有喜歡的人,除了她,別的女子我一概瞧不上。”

苦兒聞言怔楞了下,他言下之意,是要說明明教是一個十分嚴肅的地方,同時也在勸她不要癡心妄想,日後求愛不成,還會為明教的大業丟了性命。

當日她因為喜歡範遙而沖動入教,確實是草率了一些。但當範遙說到明教是為了反對元廷、為民請命時,又不免激發起她學武後莫名而生的俠義之心。

苦兒想了想,道:“範右使,當初你救了我,我心中十分感激,自此之後,對你傾慕不已。初時我加入明教,也是為了你,來到你身邊伺候,也是我刻意為之。不過,這段日子我跟在你身邊,學到了很多東西,還有教中的兄弟姊妹,他們都毫無保留地教我武功。漸漸地,我也喜歡上這裏了。小時候,我在書上看過很多大英雄、大俠客的故事,心裏一直很崇拜他們。明教的宗旨是拯救眾生,要將天下受苦的百姓帶離苦海。從前我沒想過要做這些事情,也不知能不能做到,更不敢奢想成為大英雄、大俠客。但我現在既然加入了明教,是明教的一份子,我願意聽你們的話,為明教大業赴湯蹈火。就算是上陣殺敵,我也不怕!”

範遙盯著她瞧了一會兒,眼底不經意閃過絲笑意:“你明白就最好。既然你決定還要留在我身邊,就要適應我的脾氣性情,處事習慣和作息時間。做我的近身婢仆,是很辛苦的,要隨傳隨到。”

苦兒忙道:“苦兒明白,苦兒會盡力做好本職之事。”

範遙說罷,低頭繼續批閱公文,道:“你明白最好,下去吧。”

這一晚,苦兒想著範遙的話,他說得明明白白,他已有意中人,不應再癡心妄想。想到傾慕之人只在咫尺遠近,卻始終無法靠近,第一次暗戀,就被徹底拒絕,心中不免難過。

“黛綺絲、黛綺絲……”

每次想到這個名字,苦兒的心總是酸酸的,不知範遙所傾慕的女子,是長什麽模樣的呢?她號稱武林第一美女,那到底有多美呢?又傻傻地想:凝翠園中那位小姐,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姑娘,黛綺絲跟她比起來,不知如何?

外面的天很黑,但很透明。那兩顆小星星悄悄地使著勁兒,眨呀眨呀,多了兩分光芒。

次日一早,苦兒起來打點範遙的早飯。

她燒得一手好菜,總是能用簡單的食材做出美味的佳肴。

雖說是範遙的貼身婢女,只負責他一個人的起居飲食,但她每次都會多煮一些給堂中的其他兄弟姐妹一起吃。

彩蝶才剛剛起來幹活,還沒進門就先聞到香味兒。她一進去就嚷嚷著問:“苦兒,今天有什麽好吃的?”

苦兒笑道:“是蓮肉粥、熬白菜和溜雞絲呢。”

彩蝶已垂涎三尺:“哇,好想吃啊!”

苦兒拿了碗碟出來,讓彩蝶先吃,彩蝶卻緊張地擺了擺手,道:“範右使還沒吃,我當婢仆的哪能先動筷?”

苦兒不以為然地說:“我煮了好多,人人都有份。他又沒起床,怕什麽。”

彩蝶忙道:“那不行,本教的等級和規矩,豈能隨意違反?”

苦兒哂笑道:“餓了便吃,還講什麽等級規矩?”

彩蝶認真地說:“也怪我當初沒給你講清楚。明教吃飯的次序是這樣的。教主、堂主們先吃飯,弟子和上等仆人伺候;然後弟子們吃飯,仆人伺候;再然後是上等仆人吃飯,粗使仆人在教主、堂主身邊伺候;最後才輪到粗使仆人吃飯。雖說在本教中,弟子們和仆人們都是教眾,有時界限並不是很分明,但不管怎麽說,總不能越過教主、堂主的前面,自己先吃吧?”

苦兒一楞,心想,這等級和規矩,若用在行軍打仗上,有利於管理士兵,劃分職務,幫助軍隊建立嚴明的紀律秩序,提升軍隊的戰鬥力。但如果在日常生活中也要區別得這麽清楚的話,便會加劇了教眾的分化和階層之間的不平等。不同等級的教眾被區分開來,就會讓人與人之間產生明顯的壁壘和隔離,這與韃子實行的四等人制又有何區別?

想到這裏,便凝眉不語,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人與人之間方能徹底拋棄這種等級禮制。

她見彩蝶說得嚴肅,只好把範遙那一份分了出來,先拿去給他,其餘的放在鍋裏熱著。

來到範遙的寢室,四周一看,卻不見他。

範遙一大早就去了後院練功,汗流浹背,剛在井邊洗完了澡,光著膀子,正擦著頭發進來,苦兒猛地一回身,端著的盤子就撞到他身上,那碗滾燙的蓮肉粥撒到他胸口。

“啊,對不起!”苦兒嚇了一跳。

範遙的胸膛燙紅了一片,但練武之人絲毫不覺得疼,只是輕輕皺眉道:“你小心點。”用手抹了抹胸口的粥水。

苦兒慌慌張張地拿來毛巾幫他擦拭,眼睛不自覺地瞪大,直楞楞地盯著他的胸膛。

他身上還掛著水珠,塊狀的胸肌和腹肌,結實有力。

苦兒忍不住咽了口水,心裏驚嘆:哇,好健碩啊!

“幹嘛啦?”範遙看她色瞇瞇的樣子,沒好氣道。

她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轉過身子,不敢再看。

因為太慌張,她說話都結巴了:“呃……早飯做好了……灑了一些……我再給你重新拿吧。”

範遙目光垂下,看見她雙手端著的盤子裏,那碗粥還剩下一半,單手拿起一口喝了,道:“別那麽麻煩了,就吃這些吧。”

還好那碟熬白菜和溜雞絲灑得不多,苦兒用筷子夾整齊,給他放到一邊的桌子上,雙手垂在身側。

範遙過來坐下,三扒兩咽地就把飯菜吃完,然後問道:“你們吃了沒?”

苦兒搖了搖頭。

範遙道:“我清早經常去練功,有時會誤了早飯的時間,你們要是餓了就先吃。以後你把早飯放在這裏就行,不用伺候。”

苦兒眉下眼波流動,忙道:“好的、好的。”

範遙站起身來,將外衣披上,苦兒的目光不經意掃到他的腹肌,心口直跳,臉也紅了,連忙收拾了碗筷,又羞又臊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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