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寒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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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寒三友
014
最近，苦兒又因為小旺跑去東莊偷了王夫人家幾只鴨子的事，難過了幾天。她覺得小旺屢教不改，實在是太叛逆了。
小旺見姐姐連續幾天都不肯搭理他，才知她是真的生氣了，悻悻然地把鴨子還了回去，誠懇地道歉：“姐姐，對不起，我再不偷她家的鴨子便是了。”言下之意，下回就偷別家的。
為了哄姐姐高興，他給姐姐送了一根自己親手做的發釵，用兩根骨頭做成雙股釵身，在釵首用樹脂粘了一朵牡丹花，做的還挺惟妙惟肖。
苦兒沒用過什麽首飾，見到這個牡丹花發釵還覺得挺有趣的，但表面上還是裝作一點都不喜歡。
小旺又神秘兮兮地拿出一碗白色的泥料，道：“姐姐，你就別再生小旺的氣了嘛。你看，我給你做了什麽？”
苦兒偷偷瞄了碗裏一眼，黏糊糊的一坨，不知是啥，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小旺嬉皮笑臉地說：“這是我發明的‘絕世美顏膏’，只要把它塗在臉上，每天敷半個時辰，就可以護膚養顏，不但可以促進臉上疤痕愈合，還能祛除皮膚暗沈，悅顏增白！”
苦兒一邊生著氣，一邊又忍不住好奇：“這麽神奇？”
見姐姐神色有所松緩，小旺忙道：“真不騙你！這是我根據書上所載的古方調制而成的，一定有效！”
因為臉上的傷疤，苦兒總被人叫做“醜小鴨”，她雖心胸豁達，不太介意，但女兒家天性愛美，哪有不想變漂亮的？可她嘴上仍說：“什麽‘絕世美容膏’，一聽就是你改的名字，鬼才相信你的渾話。”
小旺苦苦哀求道：“你就試試嘛！難不成小旺會害你？”
苦兒拿他沒辦法，接過那碗泥料，將信將疑地塗抹在臉上。
一連塗了幾天，沒想到這膏藥真有點功效。雖然臉上的疤痕還在，但臉蛋的皮膚果然變白了許多。苦兒詫異道：“這膏藥你是用什麽東西做的？好像真的有點效果耶。”
小旺脫口而出：“用珍珠啊。《日華子諸家本草》中記載，‘珍珠徑寸以上，服食令人容色潤澤’。我將珍珠磨成粉，配以蛤粉、黃柏、甘草，制成泥料，塗於臉上，就能美白祛疤。”
“哦，原來是這樣。”苦兒恍然，隨即心裏一突，驚道：“珍珠？你哪裏找來的珍珠？”
“呃，這個嘛……”小旺開始吞吞吐吐。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大叫道：“就是這裏！偷珍珠的小賊，就住在這裏！”
一個肥頭大耳的老員外，領著一群人風風火火地來到苦兒家門口。
苦兒一驚，已猜到那珍珠的來歷，她快步來到大門口，那老員外一見了她，劈頭蓋臉地就開罵：“你家祖墳是不是有問題，才造就了你爹娘生出這麽個下賤的玩意兒，不缺胳膊不少腿，不幹正事兒偏做賊！”
他身後的人，都是附近絲綢店、茶館、瓷器鋪、藥鋪等商鋪的老板，紛紛跟著聲討：“就是，周子旺是個慣偷，我們家都被他偷了不少東西呢。”
又有人嚷道：“豬狗不如的小賊，真對不起自己一身披的人皮，凈幹些不是人做的事！年紀輕輕，有手有腳，做點什麽不好，偏去偷，不要臉！”
這樣的場面苦兒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只好上前向眾人賠罪：“對不起，小旺實在是太頑皮了。他這次又偷了你們什麽東西？讓我替他賠吧。”
“賠？你一個臭賣魚的拿什麽來賠？”那老員外吼道：“他偷了我家的佛珠！我家的佛珠粒粒都是四分重的珍珠，你賠得起嗎？”
峨嵋山一帶信佛的有錢人家，常以珍珠制作念珠。一串念珠選用每顆重約四分，色澤、形態相似的一百零八顆珍珠，通常需要花費四五千兩銀子；若是選用五分重的珍珠，價格則在六七千兩。
無緣無故丟了幾千兩，那老員外當然暴跳如雷。其他跟著來的人，也是被小旺偷過東西的苦主，此刻都約在一起興師問罪來了。
苦兒瞪了小旺一眼，喝道：“那串珍珠呢？”
小旺嘀咕道：“不都塗你臉上了嘛……”
苦兒沒好氣道：“你該不會將一百零八顆珍珠都磨成粉了吧？”
“是二八一十六顆呢。”小旺還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嬉皮笑臉地說：“我偷了兩串。”
那老員外怒罵道：“吶，我沒冤枉他吧？你看看你弟弟做的好事！”
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語地罵著：“這孩子沒救的了，把他交到官府去吧，要不然他還是會一直偷。”
小旺覺得這些人都那麽有錢，不過拿他們一點點東西，有什麽要緊的，反駁道：“你們這些奸商，平時昧著良心賺了多少黑心錢？小爺我好心，幫你們花錢，是在替你們積德行善。”
“哎呀，你個臭小子，還敢強詞奪理！”那些老板氣得頭發都豎起了，一邊罵著，一邊沖進苦兒家中，對他們推推搡搡。
苦兒護著小旺，急道：“大家別生氣，這孩子口沒遮攔，不知分寸。求求大家了，再給他一次機會吧！我一定好好教育他的！”
但他們哪裏肯聽苦兒的話，沖過去便要搶小旺。苦兒將小旺摟在懷裏，用身體保護著他，不讓他們搶，那些人就用拳頭棍棒打她。
小旺再也忍無可忍了，大喊道：“別打我姐！”
那些人仍不停手，就在這時，小旺喃喃念道：“烈焰沖霄來勢洶，金蛇萬道繞空中。煙飛卷蕩三千裏，燒盡邪魔天助功！”
“嘶”的一聲響，一道火苗竄進了人群，一瞬間就燒著了所有人的衣服。陣陣驚呼聲中，有的人原地打滾，有的人拼命奔逃，小旺看著他們狼狽的模樣，拍手哈哈大笑。
眾人既驚且怒，邊逃邊罵：“原來周子旺會使妖法，他是妖怪、他是妖怪！妖怪要害死我們啊！快跑啊！”叫罵聲中，一哄而散。
苦兒也慌了，她不知小旺是怎麽學會生火咒的，震驚地看著他：“你……你……”
原來，小旺天資聰明，和苦兒一樣，光看書就能自學成才。他用法術擊退眾人，得意極了。
自那日滅絕師太解釋過法術的危害，苦兒一直謹記於心，從此很少再用法術，哪料到小旺會重蹈自己的覆轍，又把這玩意顯露人前，便道：“小旺，法術是不能隨便用的！你知道嗎，你沒有深厚的真氣……”
一句話沒說完，小旺突然暈了過去。
“小旺！小旺！”苦兒大聲喊著。
就在這時，剛才逃走了的人群突然折返，還帶了一幫村民，領頭的老員外對村長說：“就是這個周子旺，他是妖怪，他會使妖法！”
村長倉皇不已：“村裏竟然有妖怪害人？這還得了？”右手一揮，幾個強壯的村夫一擁而上，將苦兒和小旺團團圍著……
※ ※ ※ ※ ※
適逢曉芙下山給苦兒送銀子，剛來到山腳，只見路人一波一波的往一個方向跑。曉芙大奇，攔住一個路人，問道：“怎麽啦？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路人急急地嚷著：“別擋著我，我要去看熱鬧呢。”
曉芙又問：“什麽熱鬧？”
路人道：“村裏發現了妖怪，村長說要燒死他，為民除害。”
曉芙不明所以，就跟了那路人去一看究竟。
她隨著人流來到一片空地上，看到已經有許多人聚集在那兒，還有不少村民爭先恐後地跑來圍觀。一個小男孩被五花大綁在一根木頭柱子上，柱子下面堆滿了柴火。
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伯，嚴肅地站在柴堆面前，幾個強壯的村民，舉著火把，準備點火。那些商戶大喊著：“燒死他！燒死他！燒死他！”但小男孩臉上沒有絲毫懼色，反而還輕蔑不屑地看著眾人。
一個老員外叫道：“村長，不要跟他客氣，這個臭小子壞透了，平日裏就手腳不幹凈，偷雞摸狗，害我們損失了多少錢財！現在，他又用妖法害人，他一定是妖怪投胎，專門來殘害老百姓的！”
其他商戶也跟著附和：“是啊是啊，趕緊燒死這個妖怪吧！”
曉芙琢磨著他們的話，不明白他們說的妖法是什麽。問了身邊一個村民，那人道：“這孩子光憑空空兩手，就能生出火來燒人，可怕極了。”
曉芙眉頭一皺，心想：就算他是小偷，也該送交官府查辦，怎麽可以濫用私刑？再說了，空手生火聽著玄妙，但懂法術的人就能做到呀。這些村民愚昧無知，少見多怪，怎能據此認定人家是妖怪呢？
一想到法術，曉芙不由一怔，直覺告訴她，這個小男孩一定跟苦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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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苦兒又因為小旺跑去東莊偷了王夫人家幾只鴨子的事，難過了幾天。她覺得小旺屢教不改，實在是太叛逆了。
小旺見姐姐連續幾天都不肯搭理他，才知她是真的生氣了，悻悻然地把鴨子還了回去，誠懇地道歉：“姐姐，對不起，我再不偷她家的鴨子便是了。”言下之意，下回就偷別家的。
為了哄姐姐高興，他給姐姐送了一根自己親手做的發釵，用兩根骨頭做成雙股釵身，在釵首用樹脂粘了一朵牡丹花，做的還挺惟妙惟肖。
苦兒沒用過什麽首飾，見到這個牡丹花發釵還覺得挺有趣的，但表面上還是裝作一點都不喜歡。
小旺又神秘兮兮地拿出一碗白色的泥料，道：“姐姐，你就別再生小旺的氣了嘛。你看，我給你做了什麽？”
苦兒偷偷瞄了碗裏一眼，黏糊糊的一坨，不知是啥，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小旺嬉皮笑臉地說：“這是我發明的‘絕世美顏膏’，只要把它塗在臉上，每天敷半個時辰，就可以護膚養顏，不但可以促進臉上疤痕愈合，還能祛除皮膚暗沈，悅顏增白！”
苦兒一邊生著氣，一邊又忍不住好奇：“這麽神奇？”
見姐姐神色有所松緩，小旺忙道：“真不騙你！這是我根據書上所載的古方調制而成的，一定有效！”
因為臉上的傷疤，苦兒總被人叫做“醜小鴨”，她雖心胸豁達，不太介意，但女兒家天性愛美，哪有不想變漂亮的？可她嘴上仍說：“什麽‘絕世美容膏’，一聽就是你改的名字，鬼才相信你的渾話。”
小旺苦苦哀求道：“你就試試嘛！難不成小旺會害你？”
苦兒拿他沒辦法，接過那碗泥料，將信將疑地塗抹在臉上。
一連塗了幾天，沒想到這膏藥真有點功效。雖然臉上的疤痕還在，但臉蛋的皮膚果然變白了許多。苦兒詫異道：“這膏藥你是用什麽東西做的？好像真的有點效果耶。”
小旺脫口而出：“用珍珠啊。《日華子諸家本草》中記載，‘珍珠徑寸以上，服食令人容色潤澤’。我將珍珠磨成粉，配以蛤粉、黃柏、甘草，制成泥料，塗於臉上，就能美白祛疤。”
“哦，原來是這樣。”苦兒恍然，隨即心裏一突，驚道：“珍珠？你哪裏找來的珍珠？”
“呃，這個嘛……”小旺開始吞吞吐吐。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大叫道：“就是這裏！偷珍珠的小賊，就住在這裏！”
一個肥頭大耳的老員外，領著一群人風風火火地來到苦兒家門口。
苦兒一驚，已猜到那珍珠的來歷，她快步來到大門口，那老員外一見了她，劈頭蓋臉地就開罵：“你家祖墳是不是有問題，才造就了你爹娘生出這麽個下賤的玩意兒，不缺胳膊不少腿，不幹正事兒偏做賊！”
他身後的人，都是附近絲綢店、茶館、瓷器鋪、藥鋪等商鋪的老板，紛紛跟著聲討：“就是，周子旺是個慣偷，我們家都被他偷了不少東西呢。”
又有人嚷道：“豬狗不如的小賊，真對不起自己一身披的人皮，凈幹些不是人做的事！年紀輕輕，有手有腳，做點什麽不好，偏去偷，不要臉！”
這樣的場面苦兒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只好上前向眾人賠罪：“對不起，小旺實在是太頑皮了。他這次又偷了你們什麽東西？讓我替他賠吧。”
“賠？你一個臭賣魚的拿什麽來賠？”那老員外吼道：“他偷了我家的佛珠！我家的佛珠粒粒都是四分重的珍珠，你賠得起嗎？”
峨嵋山一帶信佛的有錢人家，常以珍珠制作念珠。一串念珠選用每顆重約四分，色澤、形態相似的一百零八顆珍珠，通常需要花費四五千兩銀子；若是選用五分重的珍珠，價格則在六七千兩。
無緣無故丟了幾千兩，那老員外當然暴跳如雷。其他跟著來的人，也是被小旺偷過東西的苦主，此刻都約在一起興師問罪來了。
苦兒瞪了小旺一眼，喝道：“那串珍珠呢？”
小旺嘀咕道：“不都塗你臉上了嘛……”
苦兒沒好氣道：“你該不會將一百零八顆珍珠都磨成粉了吧？”
“是二八一十六顆呢。”小旺還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嬉皮笑臉地說：“我偷了兩串。”
那老員外怒罵道：“吶，我沒冤枉他吧？你看看你弟弟做的好事！”
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語地罵著：“這孩子沒救的了，把他交到官府去吧，要不然他還是會一直偷。”
小旺覺得這些人都那麽有錢，不過拿他們一點點東西，有什麽要緊的，反駁道：“你們這些奸商，平時昧著良心賺了多少黑心錢？小爺我好心，幫你們花錢，是在替你們積德行善。”
“哎呀，你個臭小子，還敢強詞奪理！”那些老板氣得頭發都豎起了，一邊罵著，一邊沖進苦兒家中，對他們推推搡搡。
苦兒護著小旺，急道：“大家別生氣，這孩子口沒遮攔，不知分寸。求求大家了，再給他一次機會吧！我一定好好教育他的！”
但他們哪裏肯聽苦兒的話，沖過去便要搶小旺。苦兒將小旺摟在懷裏，用身體保護著他，不讓他們搶，那些人就用拳頭棍棒打她。
小旺再也忍無可忍了，大喊道：“別打我姐！”
那些人仍不停手，就在這時，小旺喃喃念道：“烈焰沖霄來勢洶，金蛇萬道繞空中。煙飛卷蕩三千裏，燒盡邪魔天助功！”
“嘶”的一聲響，一道火苗竄進了人群，一瞬間就燒著了所有人的衣服。陣陣驚呼聲中，有的人原地打滾，有的人拼命奔逃，小旺看著他們狼狽的模樣，拍手哈哈大笑。
眾人既驚且怒，邊逃邊罵：“原來周子旺會使妖法，他是妖怪、他是妖怪！妖怪要害死我們啊！快跑啊！”叫罵聲中，一哄而散。
苦兒也慌了，她不知小旺是怎麽學會生火咒的，震驚地看著他：“你……你……”
原來，小旺天資聰明，和苦兒一樣，光看書就能自學成才。他用法術擊退眾人，得意極了。
自那日滅絕師太解釋過法術的危害，苦兒一直謹記於心，從此很少再用法術，哪料到小旺會重蹈自己的覆轍，又把這玩意顯露人前，便道：“小旺，法術是不能隨便用的！你知道嗎，你沒有深厚的真氣……”
一句話沒說完，小旺突然暈了過去。
“小旺！小旺！”苦兒大聲喊著。
就在這時，剛才逃走了的人群突然折返，還帶了一幫村民，領頭的老員外對村長說：“就是這個周子旺，他是妖怪，他會使妖法！”
村長倉皇不已：“村裏竟然有妖怪害人？這還得了？”右手一揮，幾個強壯的村夫一擁而上，將苦兒和小旺團團圍著……
※ ※ ※ ※ ※
適逢曉芙下山給苦兒送銀子，剛來到山腳，只見路人一波一波的往一個方向跑。曉芙大奇，攔住一個路人，問道：“怎麽啦？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路人急急地嚷著：“別擋著我，我要去看熱鬧呢。”
曉芙又問：“什麽熱鬧？”
路人道：“村裏發現了妖怪，村長說要燒死他，為民除害。”
曉芙不明所以，就跟了那路人去一看究竟。
她隨著人流來到一片空地上，看到已經有許多人聚集在那兒，還有不少村民爭先恐後地跑來圍觀。一個小男孩被五花大綁在一根木頭柱子上，柱子下面堆滿了柴火。
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伯，嚴肅地站在柴堆面前，幾個強壯的村民，舉著火把，準備點火。那些商戶大喊著：“燒死他！燒死他！燒死他！”但小男孩臉上沒有絲毫懼色，反而還輕蔑不屑地看著眾人。
一個老員外叫道：“村長，不要跟他客氣，這個臭小子壞透了，平日裏就手腳不幹凈，偷雞摸狗，害我們損失了多少錢財！現在，他又用妖法害人，他一定是妖怪投胎，專門來殘害老百姓的！”
其他商戶也跟著附和：“是啊是啊，趕緊燒死這個妖怪吧！”
曉芙琢磨著他們的話，不明白他們說的妖法是什麽。問了身邊一個村民，那人道：“這孩子光憑空空兩手，就能生出火來燒人，可怕極了。”
曉芙眉頭一皺，心想：就算他是小偷，也該送交官府查辦，怎麽可以濫用私刑？再說了，空手生火聽著玄妙，但懂法術的人就能做到呀。這些村民愚昧無知，少見多怪，怎能據此認定人家是妖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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