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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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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曹道元重利輕義, 再是惦念原配,卻也不會任由曹善拂胡來。

曹道元耐心勸道:“玉娘,等翻過年去, 你就要滿二十?了, 這婚事可再耽擱不得了。”

曹善拂態度誠懇道:“祖父,我?不想?嫁……”

曹道元不悅打斷道:“莫要再說傻話, 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晉王與你年歲相當,人才品性也都不差, 祖父不會害你的。”

曹善拂氣惱不已,險些將仙音所言之未來說了出來。

好在理智尚存, 只?悶悶閉嘴,一來是不夠信任,二來是那仙音實在飄邈。

這溫情戲碼是演不下去了, 曹善拂沖木頭樁子似的?弟弟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該你上了!

曹善執不像他阿姐那般好耐心,看了半天沒?什麽意思的?樂子,終於無聊了, 玩味笑道:“祖父這是要往晉王身上下註了?趙王與鄭氏還未決出勝負呢, 是不是為?時尚早?”

曹道元了解這一身反骨的?孫子,正因為?了解,所以知道他肯定憋不出什麽好屁來。

果然,曹善執抱著胳膊立在門邊, 笑得十?足惹人嫌道:“天下大亂, 群雄割據, 祖父為?何只?想?到擁立晉王,就沒?想?過自?立麽?嘖嘖, 我?知道了,祖父定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不是不想?自?立,而是立不住呢。”

這話實在紮心。

曹道元險些氣絕,雙目一瞪,冠冕堂皇地大罵道:“閉嘴!你這豎子,忠孝仁義都被你學到狗肚子裏去了,竟說出這種混賬話來!”

曹道元咬牙切齒,冷笑鄙夷道:“幽州直面西?河戎族,大靖江山真要四分五裂,來日戎族南下,你當那些所謂的?群雄,又?有誰顧得上咱們!晉王有曲陽章氏相扶持,如?今已占據四宜城,若是再拿下富春府,甚至整個並州,便與幽州肩背相抵,如?今與其交好,來日總有益處,你當我?都是為?了誰好?!”

曹善執不聽這畫餅一樣的?大話,富春府也好,並州也罷,也得要他慕容淵拿得下才行。

即便被他拿下了,來日幽州有難,他怕也只?是坐收漁翁之利!

曹善執同樣冷笑道:“不管祖父是為?了誰好,但總歸都不是為?了我?和阿姐,晉王這樁好婚事,我?阿姐要不起,您還是另外選人吧,我?琢磨著二叔一家,怕是已經在籌謀惦記了。”

曹道元氣得渾身哆嗦,食指顫抖著點了點曹善執方向,罵道:“你你,你這混賬,真是個不識好歹的?白眼狼!”

“玉娘,難不成你也是這樣想?祖父的??”曹道元轉頭質問曹善拂,語氣裏竟帶著幾分委屈。

他是真覺得自?己委屈,在他看來,將大孫女嫁給晉王,確確實實是為?了幽州好,為?了曹家好,更是為?了曹善拂姐弟好!

曹善拂眼裏含淚,神情無措,一副夾在祖父與阿弟之間,正左右為?難地可憐模樣。

掙紮糾結了許久之後,她才不得不狠心抉擇,望著自?家祖父痛哭道:“祖父,您一片苦心,玉娘明白的?,可玉娘也舍不下虎頭啊!嗚嗚嗚……”

曹善拂抹淚,繼續道:“祖父,您是知道的?,虎頭他性子倔,做事又?沖動,上了戰場更是不管不顧!前不久西?河國又?派一萬賊兵偷襲平荊塞,虎頭親自?帶領麒麟軍將其擊退,若不是有人攔著,他怕是就要殺過宣天河去了!”

曹道元聽得心驚肉跳,可見是真怕這混賬孫子,當真殺過宣天河去,到時候可就無法收場了。

曹善拂哭得好似發?自?肺腑,實際卻偷偷摸摸地將左腿都快掐腫了,最後的?目的?,也是和曹善執一樣。

只?見她神色淒楚,委屈謙讓道:“祖父,當年阿娘執意要和離歸京,彼時虎頭還不滿兩歲,您與父親又?在軍營,是我?照顧著虎頭長?大的?,晉王雖是豪傑,可我?卻不放心虎頭,更舍不得您,要不……,您再問問三妹妹?”

話說到這份上,曹道元還能綁了大孫女嫁人不成,到時候曹善執這混賬東西?,怕是要跟他兵戈相對,這不孝的?東西?,絕對做得出來!

曹道元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無奈道:“罷了,罷了,玉娘若實在不願,那就算了。”

不等曹善拂松一口氣,卻又?見祖父目光犀利地看著弟弟,幽幽問道:“你之前親自?去了冀州一趟,找到那孩子了?”

曹善執卻不懼他,只?漫不經心道:“大約是找到了吧,怎麽?祖父這是又?打算再那孩子身上下註了?”

曹道元不確定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也不受他激,只?淡淡道:“真到了四分五裂、擁兵自?立的?時候,誰又?認他這個仁宗遺脈,賭註下他身上,贏面太?小。”

曹道元說到這裏,又?嚴厲警告曹善執道:“你這混賬一貫是膽大妄為?,可有些事情,卻還是要量力而行,別到時候捅破了天,老夫可沒?本事幫你填窟窿!”

曹善執不屑道:“放心,孫兒?一定量力而行,不敢指望您!”

祖孫二人不歡而散,曹善拂哄了老的?,又?急匆匆追出來哄小的?。

靈壁石堆砌的?假山旁,栽種著一叢翠竹和幾株紅梅,綠的?,紅的?,散落在皚皚白雪裏,十?分引人註目。

曹善執立在六角亭臺內,面上無半分不愉,只?興致勃勃道:“年後回武襄時,給時悅妹妹帶些花木回去吧,她那院子和荒地都禿得很,等大雪化了,怕是一片泥濘。”

曹善拂毫不客氣地他腰間掐了一把,恨恨道:“曹虎頭,你真是個王八犢子!”

“嘶”

曹善執疼得吸氣,委屈道:“阿姐,你罵我?做甚?”

曹善拂柳眉倒豎,又?罵又?勸道:“你說你,每次都跟祖父頂著來,就不知道順著點,這萬一哪天要真把人給推到了二房那邊去,我?看你怎麽辦?!”

還當是什麽事呢。

曹善執半點也不在意道:“阿姐放心好了,祖父向著哪邊並不重要,誰能給他帶來利益才最重要。”

曹善拂嗤笑道:“這麽說,你能給他帶來利益?”

曹善執搖頭,一邊打量著哪株梅花適合挖走,一邊氣死人不償命道:“我?並不能給他帶來利益,但我?要不高興了,卻有能力損掉他現有的?利益。”

曹善拂深吸了好大一口氣,依舊壓不下揍人的?沖動,狠狠錘了曹善執肩膀幾下,咬牙警告道:“你個損人不利己玩意兒?,可真有出息!我?可警告你,這年節時候,你就是裝,也要給我?裝得乖順一些,莫要四處跟人頂牛,實在不耐煩廢話,就老實當根木頭,到時候自?有阿姐替你應酬。”

曹善執心道:我?是有多麽地閑得慌,沒?事到處跟人嗆呢。

嘴上卻老老實實道:“好好好,都聽阿姐的?,有勞阿姐了。”

得了阿姐的?警告,曹善執雖不至於真當木頭,但也裝作沈穩話少的?模樣,輕易不跟人起爭執。

年節時候,除了家裏團圓之外,姻親之間也需要時常走動。

曹善執姐弟舅家遠在京城,又?因母親和離,基本無甚來往。

祖母秦修頤出自?幽州秦氏,乃當地豪族,初二、三的?時候,倒是要抽空上門給舅公秦修巍拜年去。

秦修巍跟曹道元一樣,明明是重利輕義之人,卻還要拿情分當幌子。

每回見到曹善執姐弟,都要在他們面前大罵曹道元一回。

翻來覆去地將曹道元薄情寡義,害死發?妻,逼死長?子等種種罪狀,給重新審判一回。

曹善執姐弟年幼時候還能同仇敵愾,如?今聽著便也只?是聽著。

說曹道元害死發?妻,逼死長?子,這話其實也不盡然。

曹道元出身武將世家,年輕時候卻家道中落,好在其個人能力卓越,又?生得英俊挺拔。

先?是得了秦氏女之青睞,之後又?得幽州秦氏之幫扶,很快便在軍中冒出頭來。

只?這一冒頭,便又?被仁宗皇帝之父,穆宗皇帝給瞧入了眼,就此開始飛黃騰達。

仁宗登基第一年,曾封曹道元為?大司空,與太?尉鄭郗分別執掌大靖兵事。

可惜,論?行軍打仗,鄭郗不如?曹道元,比政治權謀,卻是十?個曹道元都不如?鄭郗!

鄭郗之算計,早有伏筆,且陰險又?不擇手段。

穆宗在位第二十?五年。

鄭郗算計之一便是,趁著曹道元酒醉之際,汙蔑其欺辱侄女張氏,硬要告他一個奸汙世家女之罪責。

捉奸在床,偏偏那張氏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強迫的?,跳河上吊,數次尋死。

曹道元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俱都是百口莫辯。

曹善執祖母生產時曾遭逢大難,自?此留下病根,身子羸弱,禁不起大悲大怒。

丈夫背叛,想?要娶張氏為?平妻消弭事態,張氏又?幾番上門挑釁,步步相逼。

連翻打擊之下,秦修頤雖未妥協,卻也難免抑郁心寒,沒?熬過半年,就病逝了。

曹善執祖母病亡後不到十?日,祖父娶張氏進門,變相地算是對鄭氏低頭妥協,也暗暗埋下了將來背叛仁宗皇帝之苗頭。

仁宗登基第二年。

又?有鄭氏再次運作,曹道元被任命為?幽州刺史,看似坐鎮一方,其實不過是被攆出京城而已。

因祖母之死,秦氏與曹氏徹底決裂,又?有仁宗極力扶持曹紹堂,幾番爭奪與算計之下,幽州兵權一分為?三。

比起曹道元與秦修巍之虎賁、豹滔,年紀輕輕就統領麒麟軍的?曹紹堂,實在是耀眼得刺目。

仁宗登基第十?七年,兇虜八萬大軍越過宣天河,虎賁、豹滔皆避戰,唯有麒麟全力迎擊。

仁宗登基第十?八年,平荊塞一役,曹紹堂戰死,剿滅兇虜三萬兵力,其子曹善執臨危受命,又?花近一年時間,才終於將兇虜賊兵徹底剿滅並驅逐。

虎賁、豹滔隔岸觀火,都有趁機吞並麒麟之心,若說是誰逼死曹善執之父,曹道元與秦修頤都有份。

曹善執姐弟心裏恩怨分明,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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