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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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重逢
時光一飛而過，仔細算來，竟然也過了七個年頭。
是商繁和甘霖分開的七年。
這七年裏，商繁大學畢業到創業公司，在國內混得風生水起，小有成就。
而遠在國外的甘霖也畢業三年多，接了家裏的公司，跟著父親一起經營。
甘家做的是家具生意，甘世鵬創立的是個人品牌，國內國外的名氣都響當當。
甘霖一直屬於腦子靈活但懶得用的那種類型，自從跟商繁分開後，帶著對商繁的那份失望徹底封閉了自己的內心。
這七年來他仿佛變了一個人，從前那個任性鬧騰，我行我素的犟種變成了一個沈默寡言，順從內斂的人，他笑不起來，也快樂不起來，父親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繼承家業就繼承，出差談項目都可以，只要別讓他閑著，他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這七年間，痛苦的不僅僅是兩個被迫分離的人，還有當初二人分離最直接原因的那個人，那就是甘霖的母親，姜巖。
其實誰都沒有錯，姜巖比任何人都清楚。
看到後來甘霖的樣子，她總是坐在角落，盯著別墅外的花園和藍天，反反覆覆的自省，她當初和丈夫逼著兩個孩子分開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可是後來的甘霖並不是她想要的那個樣子，她試圖彌補，用各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歉意，甘霖從未有過絲毫改變，甚至沒有再對她和甘世鵬一個笑臉，甘霖很聽話，可這種聽話卻讓她難受了七年。
如果再回到當初，她還會不會在自我洗腦中接受他們的關系和感情，如果當初同意了，那甘霖大概就不會像今天的這個樣子了。
如今的姜巖不再跟著甘世鵬到處奔波，有了甘霖給他當助手，父子倆把公司打理地僅僅有條，她則是坐在別墅裏開始了貴婦生活。
甘霖的現狀變成了姜巖的心病，就好像他們當初分沒分開她都會得一場心病，是沒有嘗試另外一種結果的猜想和不甘。
她坐在花園裏依舊這麽想著，聽到大門口響了，緊接著傭人喊道：
“少爺回來了！”
聽到少爺回來，姜巖一把從花園長椅起身沖回一樓大廳，看著一個三個多月沒有回來的甘霖，不知怎的，眼裏突然有些濕潤，她噙著笑：
“霖霖回來了！”說著，姜巖上前敞開懷抱，準備抱一抱兒子，可是當她即將要碰到甘霖的時候，甘霖卻冷冰冰地躲開了她，轉身把外套扔給傭人，語氣冰冷：
“去給我收拾一下行李，我今晚回中國。”
那傭人匆匆忙忙地上樓去給甘霖收拾行李，甘霖又向著廚房走去，他熟練的從冰箱裏拿出一盒咖喱，又拿出一盒冷米飯，開始在廚房裏自顧自地做著咖喱飯。
這是他花了七年，才終於研究出來的和商繁做的味道一模一樣的咖喱飯。
姜巖雖然已經習慣了甘霖對待自己的這份冷漠，但還是一肚子苦水，她跟在甘霖身後一同進了廚房，看甘霖熟練的做著曾經商繁做給他的那份飯，她知道，盡管過去了七年，甘霖心裏仍然有商繁，盡管他曾當著他們的面咒罵過商繁，後來再也沒提及這個人的名字，但大家都心中一本賬。
就這樣默契的，所有人閉嘴了七年。
“那個，霖霖，你不在家裏待幾天嗎？這才剛回來。”姜巖小心翼翼地站在甘霖身邊說。
甘霖只是幽幽地瞥了姜巖一眼，簡單回答：
“回國談項目，出差，待得了嗎？”
平靜的話卻像一塊海綿，直接塞進了姜巖的嗓子，堵得她再發不出聲音來。
“我還說你回來住幾天，媽媽給你做點好吃的。”姜巖低下頭去，甘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只是嗤笑一聲：
“不想吃，也不愛吃。”
姜巖雙手抱臂，感慨：“你以前最愛吃媽媽做的飯的，比他做的咖喱飯更愛。”
甘霖眼眸低垂下去，看著化開的咖喱醬，他把切好的土豆胡蘿蔔和西藍花一一倒進去，慢慢的翻攪著，拉慢了時間，他說：
“能不提他嗎？很煩。”
“煩？那你這是在幹什麽？”姜巖用頭點了點鍋裏的東西，甘霖頓時心頭爬上怒火，他忍著火氣把咖喱醬倒在米飯上，拿來一個亮到發光的勺子插進米飯裏，目不直視姜巖，淡淡道：
“餓了吃飯而已，你餓了不吃飯嗎？媽。”
他說完端著盤子坐到餐桌前狼吞虎咽起來，在迅速吃完飯後，又去主動把盤子刷幹凈，緊接著上樓去換衣服。
最近的天氣不管是美國還是國內都趕在了最熱的時候，他提著收拾好的姓李下樓來，姜巖手裏端著一杯橙汁走上前來喊：
“霖霖，真的不再待會嗎？過幾天是你的生日，媽媽...很久沒有陪你過過生日了。”
甘霖腳步斷了一會兒，像是在做什麽思考一般，很快他捏緊行李箱的拉桿，果斷回應：
“不過了，我不愛過生日。”
“那，那你把這杯橙汁喝掉吧。”
“不用，我不愛喝這玩意兒。”
甘霖拒絕了她的所有示好，可她明知道，甘霖以前最愛過生日，也最愛喝飲料。
目送甘霖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姜巖終於還是繃不住了，她捂著嘴，默默的啜泣起來。
這次離開家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再回來，姜巖不知道。
甘霖孤身一人拉著行李箱從洛杉磯機場離開，次日在恒城的機場落地。
其實在過去的七年間他回過國，一共兩次，不過他沒有去過恒城這座對他來說很是陌生的城市，他甚至沒有勇氣回到從小長到大的源城去看看。
這次的項目落在恒城中心的一家商貿大廈老板手裏，點名要找甘家的品牌合作，甘霖被派過來走流程簽合同，說來沒什麽難度，他想著簽完合同反正也不想那麽快回美國，不如就在恒城這邊四處逛逛，打發打發時間。
恒城的風景很漂亮，這個時節，路邊種滿了洋紅色的玫瑰花，芳香四溢，令人流連忘返。
他沒有過多逗留，先忙著趕去和客戶見面，地點在青城國際大學附近的一家飯店裏，客戶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身西裝革履，邀請著一同到飯店裏吃飯，手裏拿著合同。
這個男人要從甘家旗下進一批貨，原本是和甘世鵬有些交情，當時直接在手機上就聊得差不多了，甘世鵬手裏還趕新項目，便把甘霖臨時派了回來。
甘霖和客戶聊了一個下午，從當下聊到未來，從業內聊到業外，甘霖始終端著酒杯賠笑，確保不讓對方掃興，最後雙方簽下合同，握手相離。
結束之後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他埋頭看了一眼日期，疲乏得厲害，打了個哈欠，隨後打開回到了附近的酒店休息。
但回到酒店後，他卻又怎麽都睡不著。
斟酌許久，甘霖看著手機，又從床上翻坐起來，因為他才發現青大在恒城。
以前問商繁大學考哪所，他總是保留神秘不告訴自己，說想多一份對未來的期待，後來他們被迫分開，他從雲杉的口中才知道商繁去上了青城國際大學，王筱至當時也跟著商繁去了青大。
想到這裏，他感慨萬千。
於是淩晨兩點多，他打車跑去了青大。
這是甘霖第一次站在青城國際大學的校門口。至於為什麽青大為什麽不叫恒城國際大學是因為恒城這座城市原本的名字叫青城，後來政府修改城市命名後，對於影響力極大的青大，最終還是保留了原本的名字。
甘霖在學校周邊走來走去，欣賞著這所建築壯觀密麻的名牌大學，一想到這裏有過商繁留下的腳步，他的心裏總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兒。
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發展，是不是回源城了，或者去往了其他的城市，或者也在恒城，這都是未知。他無法猜出來。
甘霖在青大周邊逛了好久，直到快要天明時，他才熬不過倦意徒步回到了酒店。
霖芯電腦公司。
商繁坐在辦公室裏正忙著看應聘人員的簡歷。
由於公司近期處於調動期，有幾個因為特殊原因而離職的人員，他只好又向外放出了招聘信息，投簡歷的人倒是多，但符合相對應職位的卻有限，他還需要近一步斟酌才行。
臨近中午的公司是最安靜的，因為到了飯點，員工都會下樓去吃飯，商繁一個人辦公，自然放空了很多。
商繁辦公室的旁觀還有一間相對較小的辦公室，是王筱至的。
此刻王筱至正提著兩份午餐腳步匆匆地向著商繁的辦公室走來，他推開門，語氣興奮地說：
“商繁！我今天終於排到這個紅燒豬腳飯了，你不是之前說想吃嘛，快來嘗嘗！”
商繁被王筱至的動靜驚擾，猛地擡起頭，抓在鍵盤的手也松弛下來，起身向著茶幾走去。
他接來王筱至遞到手邊的筷子，嗅著這股獨特的芬芳，很是滿足。
這家豬腳飯是最近才在公司附近開的，但由於近期在做活動，加上價格合適味道突出，很快成為了這片上班族的最愛，從十一點半開始就一直排隊，嘗嘗排一個多小時才能吃到一口，排地遲的甚至會迎來今日已賣完的結局。
有天商繁被這香味吸引，他就隨口說了一句這家看起來不錯，下次有機會嘗嘗，王筱至便一直心心念念，排了三次都沒排到，今天終於買到這一口，別提有多開心。
商繁淺嘗了一口，王筱至期待地看著他：
“怎麽樣？”
商繁點點頭，“確實不錯。”
王筱至這下才心滿意足地低頭去吃自己的那一份。
“對了商繁，我那會排隊買飯碰到金老板了，他問你這個月還給福利院送蛋糕不？”王筱至問。
商繁爽快回答，“送啊，肯定送。不過這事兒我晚點去他店裏說吧，你就不用操心了。”
王筱至：“行吧，你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哈，這些年我不也常幫你給福利院送溫暖呢。”
商繁聽著他在那裏侃侃而談，只是始終埋頭吃著飯，笑而不語。王筱至說了很多話，聊到後半段，他大概是說興奮了，繼續道：
“我上次過去給孩子們送水果，蘭姨還問你呢，說好久沒見你和甘霖了，說甘霖......”他脫口而出了這個名字，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只好立刻閉住嘴，不讓自己再說下去。
商繁聽到“甘霖”二字，拿著筷子的手在空中突然一頓，表情看起來也僵硬起來，王筱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楞了一會兒，只好道歉：
“抱歉，我，我不是有意要提他......”
“沒事兒。”商繁的語氣看起來還是很平靜，只不過平靜中帶著冰碴子。因為這些年他們之間的話題再很少提及關於甘霖的任何事情，包括他這個人的名字，談論的大多數都是關於工作內容和未來發展，所以不知不覺中這也變成了商繁的禁忌。
“吃飯吧，下午有兩個人新來應聘的，你幫我過去看一下，我晚上要去見客戶，明天去蛋糕店幫忙不在公司，有什麽事你處理就行。”商繁說完繼續大口吃著午飯，王筱至也就知趣的閉嘴跟著一起吃。
商繁不太愛跟他聊關於任何感情的話題，這導致他這些年的感情不停積壓，不停掩埋，直到現在連他自己都挖不出來。
商繁幫忙的蛋糕店是他在大學時候做兼職的一家蛋糕店，規模較大，老板姓金，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為人和善熱情，十分好相處，當初收下商繁來做兼職，也是覺得他動作麻利學習能力強，最主要的是他長得很帥，買蛋糕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年輕女性，尤其是附近的女大學生，都沖著看商繁一眼來光顧蛋糕店，讓蛋糕店的客流量翻了好幾番。
商繁在金老板店裏一幹就是四年，不僅學會了很多糕點的做法，還學到了專業蛋糕師的各種裱花技術，成為了他的愛好之一，金老板以前還調侃他以後要是工作不順利可以考慮當個蛋糕師，可以一起合作，入股拿分紅，他家的蛋糕生意可是恒城最好的。
第二天下午，商繁如約來到了熙然蛋糕店給金老板幫忙，金老板告訴商繁今天下午他要出一趟外地，來了的話可以給店裏的店員小希幫個忙，怕她一個人忙不過來。
金老板近期也在張貼招聘蛋糕師的告示，但至今沒有人上門詢問。
這年頭蛋糕師不好做，加上學蛋糕的技術人少得可憐，完全外行來了也不能勝任，就只好先放著了。
商繁來到店裏，小希剛做完一個新的生日蛋糕放在取貨架上，取貨架此刻放著七八個生日蛋糕。
看到商繁進來，小希擦了擦手迎他：
“繁哥，你來了。”
商繁看著架子上的蛋糕打趣：
“今天幾號啊，怎麽這麽多人過生日。”
“嗯？繁哥你這是忙的連兒童節都忘啦。”小希笑起來，商繁一楞，才想起今天是六月一號。
也是...甘霖的生日。
對啊，今天是甘霖的生日。商繁忽然低下頭去，自顧自的嘲笑了一下自己，隨後他脫下外套，扁起襯衫衣袖問：
“小希，後面還有顧客嗎？”
小希搖搖頭，“沒了。”
“對了繁哥，店裏用的水果沒了，麻煩你幫忙去西市水果批發那邊進點貨。”小希說著，忍不住吐槽，“金老板也真是的，每次在店裏缺東缺西的時候出遠門......”
商繁只好接過小希遞來的進貨單又開著車往西市水果批發部出發了。
西市水果批發部有點遠，一來回得三四十公裏，之所以跑那麽遠也是因為那邊的水果批發價是最低的，金老板曾跑了十來家批發部對比後才決定出的結果。
等商繁再次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落幕，四處華燈初上，鳴笛喧囂。
他來來回回搬完了六箱水果到後儲藏室，叮囑小希在前面看著，自己去放水果，小希只好繼續坐在前臺邊玩手機邊盯客人。
恒城的夜色同樣完美，甘霖一個人在恒城街頭散步，迎著傍晚微微泛起的風，一陣難得的涼爽遍布全身，他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兜裏的手機震動兩下，他拿出來，發現是電信公司給自己發來的電子生日祝福。
甘霖此刻才猛然反應過來，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捏著手機四處東張西望，看起來有些無助，目光停留在前面一家叫“熙然蛋糕”的店鋪，嘆了口氣，慢條斯理地進入了這家店。
小希在前臺忍不住打盹兒，被門簾聲驚醒，來著是個瘦高英俊，氣質洋氣的帥哥，一下子點醒了小希的精神狀態，她熱情地洋氣微笑道：
“你好帥哥，請問有什麽需要？”
甘霖盯著架子上的蛋糕模型，發現沒有自己喜歡的，最後只好說：
“嗯...幫我做一個六寸的生日蛋糕，不要花裏胡哨的，堆點水果和奶油就行。”
“好嘞！一共219，掃碼的話這邊支付。”她拉過收款二維碼的塑料牌，甘霖付過錢後便靜靜地坐在墻邊的椅子上看手機。
小希走到後臺準備開始做蛋糕，恰好迎上剛整理完儲藏室的商繁，看小希匆匆忙忙的拿新的蛋糕盒子，就問：
“有人訂蛋糕？”
“嗯，客人要一個六寸水果奶油生日蛋糕。”
商繁接過蛋糕包裝盒，“你去前面守著，我來做吧。”
小希只好退了出去。
商繁熟練的拿出蛋糕胚子，取來切好的水果，又打好奶油，就開始忙忙碌碌做起了蛋糕。
蛋糕做得很快，他把蛋糕包裝完畢，拿來袋裝盤子和蠟燭，捆綁好紅色絲帶，隨後提著精致的蛋糕走出來，本來準備交給小希，發現人不在，不知道出去幹嘛了，只有一個穿著一身黑的男生坐在墻邊的椅子上，商繁也沒細看，就把蛋糕放到桌面上喊：
“你好，蛋糕已經做好了。”
甘霖擡頭瞟了一眼桌面，過去拿蛋糕，目光掃過商繁擡起的全臉，僅一瞬間，他的身體就像被一道強烈的電流掃過一般，完全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是他看錯了嗎？眼前的人，是......商繁？真的是商繁？
甘霖捏著絲帶的手突然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渾身也不受控制的跟著一起抖動，大腦“嗡”的一下卡機似的，運轉不過來。在經過短暫的一番刺激下，他抽離出來，本能地脫口而出：
“商繁？”
商繁聽到這聲呼喚，及時過去七年，這個聲音他永遠揮之不去，熟悉的顫抖的音色，那是他曾經的戀人的獨特嗓音。
商繁在詫異中擡起頭，甘霖的臉映入眼簾，使他難以挪眼，兩個人四目相對，一個比一個呆滯。
他們彼此的氣質早就與過去截然不同，但那張臉卻還是那張臉，除了更成熟以外，什麽都沒有變，包括商繁那雙一看得久就滲人的眼睛。
“甘，甘霖......”商繁蠕動著嘴巴小聲念叨，原本在大腦裏幻想過的重逢場景卻在此刻戛然而止。
他們以為那是一場來勢洶洶的煽情，卻沒想到是鴉雀無聲的對視。
很快，在堵塞的情緒中，恨意猶然襲來，充斥在甘霖的全身，恍惚中，他開始發笑：
“沒想到啊，七年了，我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
“怎麽？混得這麽差嗎？在蛋糕店裏打工？”甘霖那鑲了刀片的嘴一點兒也不饒人，開口就是嗆人。
商繁沒有作出解釋，只是眼神閃躲地別開臉去，他怕甘霖看到他眼底深處湧上的淚。
“你看起來過得很好，那就夠了。”
“那當然，我肯定過得好了，你以為我離開你會人不人鬼不鬼嗎？”甘霖笑。
商繁埋頭，“我沒這麽想。”
“我知道，畢竟你賤嘛，自己過成狗屎了，還能這麽知足。”甘霖沒有饒了他的意思，但商繁卻繃不住了，他吸了吸鼻子，拿起抹布轉身擦著臺面，壓住聲音的顫抖：
“沒事的話就快走吧，我們很快就要打烊了。”
甘霖沒想到商繁和自己七年沒見，再次重逢竟然又跟當初一樣急著趕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商繁，今天我生日，你好歹也算我前男友，難道不應該對我說一句生日快樂嗎？”
面對甘霖的要求，商繁努力保持鎮定，他調整著呼吸，捏著抹布的手又開始抖起來，手指抽筋了，一陣麻木感襲來。
“我跟你說話呢，你現在連看著我的勇氣都沒有嗎？把臉轉過來，這是對顧客的尊重，難道你不懂？”
商繁停頓了很久，還是沒給出任何回應，甘霖努力，一把將臺面上的蛋糕打翻在地上，大吼起來：
“我他媽在跟你說話，你聾了嗎？”
聽到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他忙得擦過眼角的濕潤轉身來，甘霖死死地盯著他：
“蛋糕不小心被我打翻了，麻煩再去做一份，並對我說生日快樂，如果你不說，我就繼續摔，你就當我是個浪費食物的垃圾好了。”
“我只要聽你說。”
商繁放下抹布，腳步一行一頓地又重新往後臺走去。
二十分鐘後，一份一模一樣的新蛋糕提到甘霖面前，他實在不想再與甘霖做過多糾纏，只好硬著頭皮說了句：
“祝你生日快樂。”
甘霖接過蛋糕，又付了一份蛋糕錢，客套似的回了句“謝謝”，轉身離開蛋糕店。
盯著甘霖離開的地方，商繁怎麽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走到摔爛的蛋糕跟前，裏面的蛋糕雖然摔變形了，但至少沒有灑出來，他撿起來，規整好放到桌面上，拉過一個椅子，正對著爛蛋糕發呆。
也不算發呆，他明明是哭著的。
七年，怎麽就又遇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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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一飛而過，仔細算來，竟然也過了七個年頭。
是商繁和甘霖分開的七年。
這七年裏，商繁大學畢業到創業公司，在國內混得風生水起，小有成就。
而遠在國外的甘霖也畢業三年多，接了家裏的公司，跟著父親一起經營。
甘家做的是家具生意，甘世鵬創立的是個人品牌，國內國外的名氣都響當當。
甘霖一直屬於腦子靈活但懶得用的那種類型，自從跟商繁分開後，帶著對商繁的那份失望徹底封閉了自己的內心。
這七年來他仿佛變了一個人，從前那個任性鬧騰，我行我素的犟種變成了一個沈默寡言，順從內斂的人，他笑不起來，也快樂不起來，父親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繼承家業就繼承，出差談項目都可以，只要別讓他閑著，他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這七年間，痛苦的不僅僅是兩個被迫分離的人，還有當初二人分離最直接原因的那個人，那就是甘霖的母親，姜巖。
其實誰都沒有錯，姜巖比任何人都清楚。
看到後來甘霖的樣子，她總是坐在角落，盯著別墅外的花園和藍天，反反覆覆的自省，她當初和丈夫逼著兩個孩子分開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可是後來的甘霖並不是她想要的那個樣子，她試圖彌補，用各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歉意，甘霖從未有過絲毫改變，甚至沒有再對她和甘世鵬一個笑臉，甘霖很聽話，可這種聽話卻讓她難受了七年。
如果再回到當初，她還會不會在自我洗腦中接受他們的關系和感情，如果當初同意了，那甘霖大概就不會像今天的這個樣子了。
如今的姜巖不再跟著甘世鵬到處奔波，有了甘霖給他當助手，父子倆把公司打理地僅僅有條，她則是坐在別墅裏開始了貴婦生活。
甘霖的現狀變成了姜巖的心病，就好像他們當初分沒分開她都會得一場心病，是沒有嘗試另外一種結果的猜想和不甘。
她坐在花園裏依舊這麽想著，聽到大門口響了，緊接著傭人喊道：
“少爺回來了！”
聽到少爺回來，姜巖一把從花園長椅起身沖回一樓大廳，看著一個三個多月沒有回來的甘霖，不知怎的，眼裏突然有些濕潤，她噙著笑：
“霖霖回來了！”說著，姜巖上前敞開懷抱，準備抱一抱兒子，可是當她即將要碰到甘霖的時候，甘霖卻冷冰冰地躲開了她，轉身把外套扔給傭人，語氣冰冷：
“去給我收拾一下行李，我今晚回中國。”
那傭人匆匆忙忙地上樓去給甘霖收拾行李，甘霖又向著廚房走去，他熟練的從冰箱裏拿出一盒咖喱，又拿出一盒冷米飯，開始在廚房裏自顧自地做著咖喱飯。
這是他花了七年，才終於研究出來的和商繁做的味道一模一樣的咖喱飯。
姜巖雖然已經習慣了甘霖對待自己的這份冷漠，但還是一肚子苦水，她跟在甘霖身後一同進了廚房，看甘霖熟練的做著曾經商繁做給他的那份飯，她知道，盡管過去了七年，甘霖心裏仍然有商繁，盡管他曾當著他們的面咒罵過商繁，後來再也沒提及這個人的名字，但大家都心中一本賬。
就這樣默契的，所有人閉嘴了七年。
“那個，霖霖，你不在家裏待幾天嗎？這才剛回來。”姜巖小心翼翼地站在甘霖身邊說。
甘霖只是幽幽地瞥了姜巖一眼，簡單回答：
“回國談項目，出差，待得了嗎？”
平靜的話卻像一塊海綿，直接塞進了姜巖的嗓子，堵得她再發不出聲音來。
“我還說你回來住幾天，媽媽給你做點好吃的。”姜巖低下頭去，甘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只是嗤笑一聲：
“不想吃，也不愛吃。”
姜巖雙手抱臂，感慨：“你以前最愛吃媽媽做的飯的，比他做的咖喱飯更愛。”
甘霖眼眸低垂下去，看著化開的咖喱醬，他把切好的土豆胡蘿蔔和西藍花一一倒進去，慢慢的翻攪著，拉慢了時間，他說：
“能不提他嗎？很煩。”
“煩？那你這是在幹什麽？”姜巖用頭點了點鍋裏的東西，甘霖頓時心頭爬上怒火，他忍著火氣把咖喱醬倒在米飯上，拿來一個亮到發光的勺子插進米飯裏，目不直視姜巖，淡淡道：
“餓了吃飯而已，你餓了不吃飯嗎？媽。”
他說完端著盤子坐到餐桌前狼吞虎咽起來，在迅速吃完飯後，又去主動把盤子刷幹凈，緊接著上樓去換衣服。
最近的天氣不管是美國還是國內都趕在了最熱的時候，他提著收拾好的姓李下樓來，姜巖手裏端著一杯橙汁走上前來喊：
“霖霖，真的不再待會嗎？過幾天是你的生日，媽媽...很久沒有陪你過過生日了。”
甘霖腳步斷了一會兒，像是在做什麽思考一般，很快他捏緊行李箱的拉桿，果斷回應：
“不過了，我不愛過生日。”
“那，那你把這杯橙汁喝掉吧。”
“不用，我不愛喝這玩意兒。”
甘霖拒絕了她的所有示好，可她明知道，甘霖以前最愛過生日，也最愛喝飲料。
目送甘霖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姜巖終於還是繃不住了，她捂著嘴，默默的啜泣起來。
這次離開家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再回來，姜巖不知道。
甘霖孤身一人拉著行李箱從洛杉磯機場離開，次日在恒城的機場落地。
其實在過去的七年間他回過國，一共兩次，不過他沒有去過恒城這座對他來說很是陌生的城市，他甚至沒有勇氣回到從小長到大的源城去看看。
這次的項目落在恒城中心的一家商貿大廈老板手裏，點名要找甘家的品牌合作，甘霖被派過來走流程簽合同，說來沒什麽難度，他想著簽完合同反正也不想那麽快回美國，不如就在恒城這邊四處逛逛，打發打發時間。
恒城的風景很漂亮，這個時節，路邊種滿了洋紅色的玫瑰花，芳香四溢，令人流連忘返。
他沒有過多逗留，先忙著趕去和客戶見面，地點在青城國際大學附近的一家飯店裏，客戶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身西裝革履，邀請著一同到飯店裏吃飯，手裏拿著合同。
這個男人要從甘家旗下進一批貨，原本是和甘世鵬有些交情，當時直接在手機上就聊得差不多了，甘世鵬手裏還趕新項目，便把甘霖臨時派了回來。
甘霖和客戶聊了一個下午，從當下聊到未來，從業內聊到業外，甘霖始終端著酒杯賠笑，確保不讓對方掃興，最後雙方簽下合同，握手相離。
結束之後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他埋頭看了一眼日期，疲乏得厲害，打了個哈欠，隨後打開回到了附近的酒店休息。
但回到酒店後，他卻又怎麽都睡不著。
斟酌許久，甘霖看著手機，又從床上翻坐起來，因為他才發現青大在恒城。
以前問商繁大學考哪所，他總是保留神秘不告訴自己，說想多一份對未來的期待，後來他們被迫分開，他從雲杉的口中才知道商繁去上了青城國際大學，王筱至當時也跟著商繁去了青大。
想到這裏，他感慨萬千。
於是淩晨兩點多，他打車跑去了青大。
這是甘霖第一次站在青城國際大學的校門口。至於為什麽青大為什麽不叫恒城國際大學是因為恒城這座城市原本的名字叫青城，後來政府修改城市命名後，對於影響力極大的青大，最終還是保留了原本的名字。
甘霖在學校周邊走來走去，欣賞著這所建築壯觀密麻的名牌大學，一想到這裏有過商繁留下的腳步，他的心裏總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兒。
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發展，是不是回源城了，或者去往了其他的城市，或者也在恒城，這都是未知。他無法猜出來。
甘霖在青大周邊逛了好久，直到快要天明時，他才熬不過倦意徒步回到了酒店。
霖芯電腦公司。
商繁坐在辦公室裏正忙著看應聘人員的簡歷。
由於公司近期處於調動期，有幾個因為特殊原因而離職的人員，他只好又向外放出了招聘信息，投簡歷的人倒是多，但符合相對應職位的卻有限，他還需要近一步斟酌才行。
臨近中午的公司是最安靜的，因為到了飯點，員工都會下樓去吃飯，商繁一個人辦公，自然放空了很多。
商繁辦公室的旁觀還有一間相對較小的辦公室，是王筱至的。
此刻王筱至正提著兩份午餐腳步匆匆地向著商繁的辦公室走來，他推開門，語氣興奮地說：
“商繁！我今天終於排到這個紅燒豬腳飯了，你不是之前說想吃嘛，快來嘗嘗！”
商繁被王筱至的動靜驚擾，猛地擡起頭，抓在鍵盤的手也松弛下來，起身向著茶幾走去。
他接來王筱至遞到手邊的筷子，嗅著這股獨特的芬芳，很是滿足。
這家豬腳飯是最近才在公司附近開的，但由於近期在做活動，加上價格合適味道突出，很快成為了這片上班族的最愛，從十一點半開始就一直排隊，嘗嘗排一個多小時才能吃到一口，排地遲的甚至會迎來今日已賣完的結局。
有天商繁被這香味吸引，他就隨口說了一句這家看起來不錯，下次有機會嘗嘗，王筱至便一直心心念念，排了三次都沒排到，今天終於買到這一口，別提有多開心。
商繁淺嘗了一口，王筱至期待地看著他：
“怎麽樣？”
商繁點點頭，“確實不錯。”
王筱至這下才心滿意足地低頭去吃自己的那一份。
“對了商繁，我那會排隊買飯碰到金老板了，他問你這個月還給福利院送蛋糕不？”王筱至問。
商繁爽快回答，“送啊，肯定送。不過這事兒我晚點去他店裏說吧，你就不用操心了。”
王筱至：“行吧，你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哈，這些年我不也常幫你給福利院送溫暖呢。”
商繁聽著他在那裏侃侃而談，只是始終埋頭吃著飯，笑而不語。王筱至說了很多話，聊到後半段，他大概是說興奮了，繼續道：
“我上次過去給孩子們送水果，蘭姨還問你呢，說好久沒見你和甘霖了，說甘霖......”他脫口而出了這個名字，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只好立刻閉住嘴，不讓自己再說下去。
商繁聽到“甘霖”二字，拿著筷子的手在空中突然一頓，表情看起來也僵硬起來，王筱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楞了一會兒，只好道歉：
“抱歉，我，我不是有意要提他......”
“沒事兒。”商繁的語氣看起來還是很平靜，只不過平靜中帶著冰碴子。因為這些年他們之間的話題再很少提及關於甘霖的任何事情，包括他這個人的名字，談論的大多數都是關於工作內容和未來發展，所以不知不覺中這也變成了商繁的禁忌。
“吃飯吧，下午有兩個人新來應聘的，你幫我過去看一下，我晚上要去見客戶，明天去蛋糕店幫忙不在公司，有什麽事你處理就行。”商繁說完繼續大口吃著午飯，王筱至也就知趣的閉嘴跟著一起吃。
商繁不太愛跟他聊關於任何感情的話題，這導致他這些年的感情不停積壓，不停掩埋，直到現在連他自己都挖不出來。
商繁幫忙的蛋糕店是他在大學時候做兼職的一家蛋糕店，規模較大，老板姓金，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為人和善熱情，十分好相處，當初收下商繁來做兼職，也是覺得他動作麻利學習能力強，最主要的是他長得很帥，買蛋糕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年輕女性，尤其是附近的女大學生，都沖著看商繁一眼來光顧蛋糕店，讓蛋糕店的客流量翻了好幾番。
商繁在金老板店裏一幹就是四年，不僅學會了很多糕點的做法，還學到了專業蛋糕師的各種裱花技術，成為了他的愛好之一，金老板以前還調侃他以後要是工作不順利可以考慮當個蛋糕師，可以一起合作，入股拿分紅，他家的蛋糕生意可是恒城最好的。
第二天下午，商繁如約來到了熙然蛋糕店給金老板幫忙，金老板告訴商繁今天下午他要出一趟外地，來了的話可以給店裏的店員小希幫個忙，怕她一個人忙不過來。
金老板近期也在張貼招聘蛋糕師的告示，但至今沒有人上門詢問。
這年頭蛋糕師不好做，加上學蛋糕的技術人少得可憐，完全外行來了也不能勝任，就只好先放著了。
商繁來到店裏，小希剛做完一個新的生日蛋糕放在取貨架上，取貨架此刻放著七八個生日蛋糕。
看到商繁進來，小希擦了擦手迎他：
“繁哥，你來了。”
商繁看著架子上的蛋糕打趣：
“今天幾號啊，怎麽這麽多人過生日。”
“嗯？繁哥你這是忙的連兒童節都忘啦。”小希笑起來，商繁一楞，才想起今天是六月一號。
也是...甘霖的生日。
對啊，今天是甘霖的生日。商繁忽然低下頭去，自顧自的嘲笑了一下自己，隨後他脫下外套，扁起襯衫衣袖問：
“小希，後面還有顧客嗎？”
小希搖搖頭，“沒了。”
“對了繁哥，店裏用的水果沒了，麻煩你幫忙去西市水果批發那邊進點貨。”小希說著，忍不住吐槽，“金老板也真是的，每次在店裏缺東缺西的時候出遠門......”
商繁只好接過小希遞來的進貨單又開著車往西市水果批發部出發了。
西市水果批發部有點遠，一來回得三四十公裏，之所以跑那麽遠也是因為那邊的水果批發價是最低的，金老板曾跑了十來家批發部對比後才決定出的結果。
等商繁再次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落幕，四處華燈初上，鳴笛喧囂。
他來來回回搬完了六箱水果到後儲藏室，叮囑小希在前面看著，自己去放水果，小希只好繼續坐在前臺邊玩手機邊盯客人。
恒城的夜色同樣完美，甘霖一個人在恒城街頭散步，迎著傍晚微微泛起的風，一陣難得的涼爽遍布全身，他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兜裏的手機震動兩下，他拿出來，發現是電信公司給自己發來的電子生日祝福。
甘霖此刻才猛然反應過來，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捏著手機四處東張西望，看起來有些無助，目光停留在前面一家叫“熙然蛋糕”的店鋪，嘆了口氣，慢條斯理地進入了這家店。
小希在前臺忍不住打盹兒，被門簾聲驚醒，來著是個瘦高英俊，氣質洋氣的帥哥，一下子點醒了小希的精神狀態，她熱情地洋氣微笑道：
“你好帥哥，請問有什麽需要？”
甘霖盯著架子上的蛋糕模型，發現沒有自己喜歡的，最後只好說：
“嗯...幫我做一個六寸的生日蛋糕，不要花裏胡哨的，堆點水果和奶油就行。”
“好嘞！一共219，掃碼的話這邊支付。”她拉過收款二維碼的塑料牌，甘霖付過錢後便靜靜地坐在墻邊的椅子上看手機。
小希走到後臺準備開始做蛋糕，恰好迎上剛整理完儲藏室的商繁，看小希匆匆忙忙的拿新的蛋糕盒子，就問：
“有人訂蛋糕？”
“嗯，客人要一個六寸水果奶油生日蛋糕。”
商繁接過蛋糕包裝盒，“你去前面守著，我來做吧。”
小希只好退了出去。
商繁熟練的拿出蛋糕胚子，取來切好的水果，又打好奶油，就開始忙忙碌碌做起了蛋糕。
蛋糕做得很快，他把蛋糕包裝完畢，拿來袋裝盤子和蠟燭，捆綁好紅色絲帶，隨後提著精致的蛋糕走出來，本來準備交給小希，發現人不在，不知道出去幹嘛了，只有一個穿著一身黑的男生坐在墻邊的椅子上，商繁也沒細看，就把蛋糕放到桌面上喊：
“你好，蛋糕已經做好了。”
甘霖擡頭瞟了一眼桌面，過去拿蛋糕，目光掃過商繁擡起的全臉，僅一瞬間，他的身體就像被一道強烈的電流掃過一般，完全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是他看錯了嗎？眼前的人，是......商繁？真的是商繁？
甘霖捏著絲帶的手突然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渾身也不受控制的跟著一起抖動，大腦“嗡”的一下卡機似的，運轉不過來。在經過短暫的一番刺激下，他抽離出來，本能地脫口而出：
“商繁？”
商繁聽到這聲呼喚，及時過去七年，這個聲音他永遠揮之不去，熟悉的顫抖的音色，那是他曾經的戀人的獨特嗓音。
商繁在詫異中擡起頭，甘霖的臉映入眼簾，使他難以挪眼，兩個人四目相對，一個比一個呆滯。
他們彼此的氣質早就與過去截然不同，但那張臉卻還是那張臉，除了更成熟以外，什麽都沒有變，包括商繁那雙一看得久就滲人的眼睛。
“甘，甘霖......”商繁蠕動著嘴巴小聲念叨，原本在大腦裏幻想過的重逢場景卻在此刻戛然而止。
他們以為那是一場來勢洶洶的煽情，卻沒想到是鴉雀無聲的對視。
很快，在堵塞的情緒中，恨意猶然襲來，充斥在甘霖的全身，恍惚中，他開始發笑：
“沒想到啊，七年了，我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
“怎麽？混得這麽差嗎？在蛋糕店裏打工？”甘霖那鑲了刀片的嘴一點兒也不饒人，開口就是嗆人。
商繁沒有作出解釋，只是眼神閃躲地別開臉去，他怕甘霖看到他眼底深處湧上的淚。
“你看起來過得很好，那就夠了。”
“那當然，我肯定過得好了，你以為我離開你會人不人鬼不鬼嗎？”甘霖笑。
商繁埋頭，“我沒這麽想。”
“我知道，畢竟你賤嘛，自己過成狗屎了，還能這麽知足。”甘霖沒有饒了他的意思，但商繁卻繃不住了，他吸了吸鼻子，拿起抹布轉身擦著臺面，壓住聲音的顫抖：
“沒事的話就快走吧，我們很快就要打烊了。”
甘霖沒想到商繁和自己七年沒見，再次重逢竟然又跟當初一樣急著趕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商繁，今天我生日，你好歹也算我前男友，難道不應該對我說一句生日快樂嗎？”
面對甘霖的要求，商繁努力保持鎮定，他調整著呼吸，捏著抹布的手又開始抖起來，手指抽筋了，一陣麻木感襲來。
“我跟你說話呢，你現在連看著我的勇氣都沒有嗎？把臉轉過來，這是對顧客的尊重，難道你不懂？”
商繁停頓了很久，還是沒給出任何回應，甘霖努力，一把將臺面上的蛋糕打翻在地上，大吼起來：
“我他媽在跟你說話，你聾了嗎？”
聽到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他忙得擦過眼角的濕潤轉身來，甘霖死死地盯著他：
“蛋糕不小心被我打翻了，麻煩再去做一份，並對我說生日快樂，如果你不說，我就繼續摔，你就當我是個浪費食物的垃圾好了。”
“我只要聽你說。”
商繁放下抹布，腳步一行一頓地又重新往後臺走去。
二十分鐘後，一份一模一樣的新蛋糕提到甘霖面前，他實在不想再與甘霖做過多糾纏，只好硬著頭皮說了句：
“祝你生日快樂。”
甘霖接過蛋糕，又付了一份蛋糕錢，客套似的回了句“謝謝”，轉身離開蛋糕店。
盯著甘霖離開的地方，商繁怎麽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走到摔爛的蛋糕跟前，裏面的蛋糕雖然摔變形了，但至少沒有灑出來，他撿起來，規整好放到桌面上，拉過一個椅子，正對著爛蛋糕發呆。
也不算發呆，他明明是哭著的。
七年，怎麽就又遇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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