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除非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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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除非我死了
這間房子之所以說位置還不錯是因為距離學校近，只有不到兩公裏，給他的上下學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房東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看著很面善，據她講述，這間房子是給她女兒買的，但女兒嫁到外地了，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就租出去吃點租金，只有五十平米，輕奢簡裝，一進去給人的感覺十分素雅，商繁相中了這房子，也是這塊租金最低的，況且他也就住半年左右，等立秋上了大學就不回這邊了。
在原本的軌道上，他會和甘霖一起出國念大學，他們不會分開，至少在未來的五六年內他們一直在一起，而轉瞬間，就翻天覆地，全部打亂，像被自己親手攪亂的棋局，不得不重新規劃下一步又下一步的道路。
商繁交了租金後，拉著行李坐到床邊，陽臺是個落地窗，落雪的景色很是觸動他，他揉搓著臉頰，順著額頭搓上去，把頭發也一同打亂，最後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心裏空落落的，如同被人硬生生的挖掉了一塊，疼，他還無法表述這種疼。
人在難過到極致時似乎就像他現在這樣平靜，一會兒發呆，一會兒，還是發呆，只有自己知道，腦子裏已經亂成一團漿糊，清理不掉，攪不均勻。
商繁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強烈的疲憊感打敗，在發呆中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他睡過去的時間裏，甘霖在家裏睡醒了。
甘霖是從噩夢中驚醒的，他夢到商繁死了，他在夢裏哭得聲嘶力竭，硬是被夢裏的自己哭醒了。
一把從床上坐起來，甘霖滿頭大汗，胸口不停起起伏伏，他低頭看著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想起他和商繁抱了一個晚上，後來自己睡著了，再後來就做了一個漫長的噩夢。
天色早就暗下來，房間裏漆黑一片，只有細軟的貓叫聲時不時傳送到耳邊，甘霖摸出手機看了眼，已經是晚上七點多。
他顧不上後背仍舊刺痛的傷，打開燈，摸出房間，發現樓下亮著燈，他以為商繁在做晚飯，就立刻下樓去查看。
結果匆忙的腳步在踏入餐廳的一瞬間又停滯下來，發現王保姆在廚房和劉師傅做晚飯，甘世鵬坐在飯桌前看電腦，一圈下來，獨獨不見商繁的身影。
甘世鵬察覺到甘霖，一邊敲著電腦鍵盤，一邊對甘霖道：
“睡醒了？坐下來吃點水果，晚飯馬上好了。”
甘霖試探著走到飯桌前，盯著盤中的新鮮水果，總覺得這氣氛哪裏不太對勁，他就忍不住問道：
“爸，商繁呢？怎麽不見他人？”
甘世鵬一開始沒有回答，繼續敲擊著筆記本鍵盤，甘霖以為他沒聽清，就又換了個問法：
“商繁是不是去醫院照顧我媽了？”
甘世鵬忽然合上了電腦，深呼吸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
“商繁離開了。”
剛拿起一塊蘋果準備往嘴裏送的甘霖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猛地頓住，他擱下蘋果，目不轉睛地盯著甘世鵬，有些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爸，你在說什麽？商繁離開？什麽意思？”
甘世鵬也對上了他的視線，“聽不懂嗎？商繁走了，你們以後再也不會見面了。”
甘霖：！！！
頃刻間，他只覺得頭暈目眩，腳跟發軟，心臟驟疼。
“你，你說什麽？走了...你把他趕走的是不是？是你把他掃地出門的，是嗎？！”
“是！”甘世鵬狠拍桌子，“是，我把他趕走了，我這是為了你們好，也讓你好好清醒清醒，別哪天後悔了說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把你教好！”
“甘霖，你是一個成年人了，應該又明辨是非的能力，這是你自己說的，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現在在做什麽，還跟我喊起來了，翅膀硬了是嗎？”
奇怪的是，甘霖卻在大腦空白的一瞬間異常冷靜，他笑了一下，轉身向著二樓去，嘴裏自我念叨：
“不可能，商繁說過不會離開我的，他一定在房間，聯手起來嚇唬我呢是吧......”
他喊著商繁的名字，一把推開商繁房間的門，屋子裏很黑，他開了燈，空無一人。書桌空了，衣櫃也空出一片，角落的行李箱不見了，全都不見了。
這一刻，他才如夢初醒，他們沒有嚇唬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甘霖走到書桌前，拿起自己的身份證，看了很久，他拉開抽屜，商繁常帶在身邊的錢包不在了，他送的那枚戒指連同盒子也無影無蹤。
他不相信，商繁真的離他而去，在他做噩夢的途中，現實也同樣給了他致命一擊。
不知什麽時候，甘世鵬站在門口，他背過手，盯著甘霖的背影語重心長地說道：
“甘霖，你和商繁不能，也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你是爸爸唯一疼愛的孩子，我不能害了你，你要理解我......”
“閉嘴。”甘霖低沈著聲音打斷他，他掏出手機立刻撥打起商繁的電話。
商繁不會拋棄他的，絕對不會，除非商繁親口說。
此時的商繁還在出租房裏睡覺，被手機突然傳出的微信電話鈴聲驚醒，他瞇開眼睛，循著刺眼的光伸手摸來手機，備註顯示：阿霖【愛心】
向來本能點接通的手今天僵硬地像塊冰雕，猶豫再三，他拒接了。
發現對方拒接，甘霖心裏點燃了一點兒希望，是找他的希望。
他打了第二遍，商繁還是拒接了。
第三遍，第四遍......聊天框出現了一大串“語音電話”“已拒接”的提示。
甘霖看著父親，眼裏濃濃的怨恨，他瘋狂給商繁發消息：
——你在哪？為什麽不接電話？
——商繁，趕緊接電話聽到沒？有什麽事我們一起扛，你別給我玩失蹤！
——商繁，你不是說你不會離開我的嗎？現在是什麽意思？
——你是不要我了是嗎？你答應我的話都餵了狗嗎？
——你接電話啊！
——你這個牲口快點接電話！
——商繁，你是要我瘋掉你才滿意嗎！
......
商繁的手機不停的震動，窗口不斷彈跳，他就靜靜地看著這些文字，他可以想象到手機那頭的焦急和絕望，他也許在哭，也許在對自己破口大罵，但都不重要了。
商繁編輯了一段信息準備發過去，覺得不太合適，刪掉又編輯，再刪掉，再編輯......編輯到最後，他什麽都沒發，而是直接忍痛刪掉了甘霖的好友。
等甘霖發最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紅色感嘆號和一串“請先添加對方為好友”的提示。
他捏緊了手機，淚流滿面，蹲在地上崩潰哀嚎。
甘世鵬知道這樣的戒斷反應會讓甘霖短時間內無法抽離，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呵斥他，只是站在門口靜靜的，冷漠的看著他。
哭了好了一會兒，甘霖扶著墻站起身，擡腳就往外沖。
見勢不妙，甘世鵬攔在前面，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質問：
“你幹什麽去？！”
“松開！我要去找他！”
“你敢找他一個試試！”甘世鵬死死捏緊他的手腕，父子倆在二樓的走廊上撕打拉扯，甘霖萬念俱灰地大喊：
“爸，你放開我，我求你了，讓我去找他吧。”
“沒有他我活不下去......”
甘世鵬不顧他說的任何話，一路往房間裏拽。
“少跟我說這些，還沒有他你活不下去，這個世界誰離了誰都能活，你還是太幼稚了，跟我回屋！”
“放手，放手啊！”甘霖死命掙脫開，更加快步地沖下樓，臨到樓梯口，甘世鵬指著他的背影吼道：
“你要是今晚從這個門出去，從今以後就再也別回來。甘家沒有你！”
他以為唬住了，誰知甘霖只是停頓了幾秒，繼續毫不猶豫地向大門沖去。甘世鵬這才著急了，立刻命令：
“王媽，老劉！給我把少爺攔住，別讓他出門！”
他們把甘霖拉回來，在甘世鵬的命令下一路又拉回了他的房間，他的貓被這樣大的動靜嚇了一跳，躲進床底下，甘霖被扔到床上，甘世鵬關上了門，隨手掏出鑰匙從外面鎖住，任由甘霖如何奮力拍打還是不能改變甘世鵬半分計劃。
“爸！你放我出去！爸......”
“你別想再去找商繁，等春節過完我就和你媽帶你去美國讀書，這邊的學校你想都不要再想！”甘世鵬說完拎著鑰匙就下了樓，而房間裏的甘霖沒有再打門，也沒有再拉破嗓子呼喊，而是背過身，順著門滑坐在地上，這時小貓又從床底下怯生生地走出來，察覺到甘霖在哭，它發出“嗚嗚”的聲音在他身邊走來走去，不停蹭甘霖的腳踝，似乎是在安慰他。
甘霖抱起小貓，臉埋進貓咪背上，他說：
“小繁，我只有你了，他不要我了......”
或者說，他離開，沒有帶上我一起。
那一晚上，甘霖哭到最後沒有了力氣，眼睛腫的睜不開，嗓子也失聲了，不停打著氣嗝兒，肩膀一抖一抖的，他再次摸出了手機，從手機列表裏找到商繁的電話號，沒有給他打電話，而是最後又發去了一條短信：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你休想甩掉我。
商繁看到那條短信了，沒有打開，直接刪除並且拉黑了甘霖的電話號。
但他輾轉反側，再也沒有睡著過。
房間裏有地暖，倒是不冷，商繁打了幾個顫，索性給手機關了機，起身去收拾行李箱。
淩晨的雪持續飄著，日期也更新了，還有四天就是除夕夜。
商繁不知道自己這四天是怎麽熬過來的，因為他已經四天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了，不管是出去買東西還是幹什麽其他事兒，遇到需要和人交流的他都只是用點頭或者搖頭示意，臉色暗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啞巴。
他太累了，除了做飯收拾衛生以外，其他時間他把自己淹在書本裏，一心撲在刷題和覆習上，爭取不讓自己的腦子想關於甘霖的半點事情，如今也只能這樣麻痹自己了，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該痛苦成什麽樣兒，說不定會做出自殘的行為。
失去甘霖的商繁，商繁就不是商繁。
除夕的前一天，姜巖出院回來了。
她在醫院待著的這幾天裏甘霖沒有來過醫院，他被甘世鵬鎖在房間裏，除了保姆每天固定上樓去送飯以外，其他時候他都被困著，寸步難移。
姜巖再次回來後的精神狀態大不如之前，少了笑臉，也沒有了從前溫柔的眉眼，多出來的是木訥和冷淡。
她被甘世鵬扶到沙發上坐，姜巖開口問：
“霖霖呢？”
“在房間。”
姜巖靜默了一會兒，“把他叫下來。”
甘世鵬不知道姜巖要幹嘛，不過大概也能猜到一二，他上樓打開甘霖的房門，他正躺在床上，懷裏摟著小貓，一聲不吭，甚至懶得擡眼看一眼甘世鵬。
甘世鵬走上前來趕走貓，拉過甘霖的胳膊道：
“你媽回來了，下樓去看看她。”
甘霖翻了個身，把被子蒙在身上，“不去。”
“你到底去不去？”
見甘霖無動於衷，他只好采用強制性行動，生拉硬拽地把他扯到一樓去，扯到了姜巖面前。
母子二人再次見面，氣氛顯得十分尷尬，甘霖只是小心地瞟了她一眼，確定母親已經恢覆正常，心裏也松了口氣。
“霖霖，有什麽想實現的新年願望嗎？”姜巖用低啞的嗓音問道。
雖然沒懂她的意思，甘霖還是準備脫口而出：
“我要見......”
“除了跟商繁有關的，其他的願望隨便你許。”姜巖打斷他。
他發現姜巖是在故意氣他，冷冰冰拋下一句：
“那沒有了，沒別的事兒我就上樓了。”
甘霖再次上樓後，姜巖問甘世鵬，“商繁現在在哪？”
甘世鵬眉頭擰成川字型，“不知道，那天他從醫院離開我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他。”
“怎麽了老婆？”
“沒事兒，我就是怕甘霖去找他。”
“他找不到的，商繁也不會讓他找到。”甘世鵬給姜巖倒了杯熱茶，“商繁很明事理。”
姜巖卻冷笑，“真明事理就不會和霖霖做出這麽荒唐的事！”
姜巖擡起灰蒙蒙的雙眸：
“對了，雖然現在阻止了他們見面，那開學呢？他們可是在一個班。”
甘世鵬調整了一下呼吸，握住她的手語氣認真道：
“放心吧，我這段時間就在聯系美國的那家學校，等春節過完，就帶他提前出國，美國那邊我有認識的人，手續辦理起來很快。”
目前看來也只能用這種辦法讓二人徹底告別。
解決掉了姜巖的顧慮，甘世鵬就送姜巖回房間休息，剩下家裏忙裏忙外的事情就都交給了保姆和廚師，他則是繼續處理起甘霖出國讀書的事情。
姜巖回到家之後甘霖再也沒有鬧過要去找商繁，不是不想，是怕大春節的姜巖再氣進醫院，他要是一下子失去兩個最愛的人，甘霖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一番絕望境地。
除夕降臨，為了迎接新年，一家人都盡量拋去前段時間那些糟心的事情，努力緩解好心情，洋溢起笑臉一同忙前忙後的準備年夜飯。
甘霖還是躲在房間裏不願踏出一步來。
期間甘世鵬想要上樓叫他，被姜巖攔下來，知道他心情好不起來的，索性等晚上年夜飯好了再叫他。
甘霖這些天抱著手機一看就是一整天，很奇怪，他也沒有再哭，和商繁一樣只覺得心裏缺了一塊兒，空蕩蕩的。
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商繁身在哪裏，在做什麽，有沒有為自己做頓年夜飯吃，有沒有在想他。
可他又想不通，商繁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決絕，明明挨打的當晚還答應他不會離開，轉頭就走得幹幹凈凈，連封信都沒有留。
他痛恨商繁是個騙子，可笑商繁曾經對他信誓旦旦應下來的諾言，到頭來全都是空話，最基本的陪伴都沒能實現。
甘霖很想當面問問他，把這些天心裏那些不明白的問題全部問一遍，若是要到滿意的答案，他便再也不作打擾，雖然他未必能做得到。
年夜飯開始的時候，甘霖還是下了樓去，和父母坐在一起，面對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他一點胃口都沒有，問王保姆要了一小碗餃子草草吃掉，就又回了房間。
屬於他們的第一個春節，商繁不在身邊。
甘霖還是心有不甘，他得想個辦法給商繁打個電話，可他就一個電話號還被拉黑了。
想到這裏，甘霖又一次下了趟樓，姜巖和甘世鵬坐在大廳看春晚，王保姆和劉師傅在廚房收拾衛生，他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停到王保姆身邊，猶豫再三，拉了拉她的衣袖，王保姆有些詫異，“小少爺，怎麽了？”
“王阿姨，那個......你的手機能借我用一下嗎？我想查個資料，但我手機太卡了。”
他用了很拙劣的借口，王保姆作為下人自然不會過多詢問，從兜裏摸出一個相對於比較舊的手機遞給甘霖，甘霖接過來的瞬間興沖沖的道謝，隨即推門而出。
他帶著王保姆的手機走了很遠，一直走到了一處空曠的路燈下，這才打開了手機，開始撥打商繁的電話號碼。
今晚的雪又兇猛的飄起來，路燈下的雪花顯得更加囂張倉促，只穿了一件紅色毛衣的他凍得瑟瑟發抖，他對著雙手哈氣，又搓了搓，最後帶著緊張的心情把電話打了過去。
此時的商繁在出租屋裏抱著一碗煮好的速凍餃子慢吞吞的吃著，出租屋裏有電視機，他就也跟著看看春晚打發時間。
直到手機突然的震動打斷了他的晚飯，看著一串陌生電話號，商繁也沒多想，就點了接聽，想著若是什麽廣告推銷再掛。
聽筒送到耳邊，熟悉的激動的聲音從那頭傳了出來。
“商繁！你，你終於接電話了......”
商繁的雙眼雖然還盯著電視，思緒卻被拽到了九霄雲外，拿著手機的那只手一瞬間變得十分僵硬冰涼，他沒有吭聲，想要把電話掛掉，很快甘霖又出聲了：
“我求你，別掛電話，至少...先聽我說兩句。”
商繁沈默了很久後最終還是忍不住心軟了。
其實哪次他都是心軟的，正因為對於甘霖容易心軟，所以他才強行克制自己，把那些自己忍不住心軟的聯系方式清除，才能阻止自己的沖動。
“你說。”
甘霖被凍地聲音也在發抖：
“你，為什麽要離開？為什麽要刪除拉黑我的所有聯系方式？為什麽要騙我？”
商繁放下左手捏緊的筷子，臥在沙發上，扶額：
“想離開，沒理由，就當我騙你了吧，出國之後......就把我忘了。”
“你放屁！”甘霖語氣激動起來，“你難道忘記我當初說什麽了嗎？你先招惹的我，你讓我把你忘了？你他媽以為忘一個人那麽容易嗎？說忘就忘，你以為我是海裏的魚啊，揮之則來揮之即去的，你玩夠了就不要了是嗎？”
甘霖顫抖的聲音他聽得一清二楚，電話裏還有“呼呼”的風聲，他刻意轉移話題：
“你在外面？”
“你管我在哪！我現在命令你，回到我身邊，我要見你！”
商繁嘆了口氣，“抱歉，沒別的事我就掛了，以後別再聯系我。”
甘霖抱著手機大吼起來：
“商繁！你不許掛電話！你要是敢掛電話，開學我就沖到學校去當著所有人的面強吻你！”
商繁：“......”
“別鬧了，甘霖，我們沒有結果的，早放下，早解脫。”
甘霖聲嘶力竭：“不可能！你要能放得下你放，我放不了，除非我死了。”
除非我死了。這句話商繁也說過。
商繁咽喉很疼，哽咽得每咽下一口唾液都像吞了刀片，他怕再說下去會哭出聲來，所以他最後狠下心來回了一句：
“你愛放不放，我們結束了，以後別再煩我！”
說完，他就掛掉了電話。
商繁扔掉手機就發覺心突然痛得不行，幾乎要被空氣活生生的溺死，他一把捂住心臟從沙發上栽下去，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扶著地面，喘不過氣。
電話又打了過來，商繁騰不出手去拿手機，屋子裏混亂的聲音中又多了一陣啜泣，只見商繁肩膀抽搐，地板上低落幾滴濁淚，他的嘴裏默念著甘霖的名字，在心裏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電話鈴聲不停響，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商繁摸來手機，拒接電話後把這個陌生的號碼再次拉黑。雖然不知道這是誰的電話號，但他一次又一次的拉黑電話號應該足夠表明自己的意思了。
希望甘霖不要再執著下去，睡一覺，他完全可以過更加燦爛的人生。
最後一次給商繁打去電話後，甘霖發覺自己又被拉黑了，他拿著王保姆的手機不知所措，近乎失去理智般點著商繁的電話號，哭腔洶湧。
“商繁，你接電話啊，為什麽又拉黑我，為什麽......”
“真的不要我了嗎？ 商繁，你他媽出爾反爾，我草泥馬，老子要殺了你！”
甘霖蹲在雪地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路燈打在他身上，風雪飄搖，猶如即將出嫁又突然亡夫的可憐鬼。
第一次，看不到他身上的銳氣和鋒芒，只有狼狽。
商繁說，忘了他。
所以商繁會忘了自己嗎？甘霖不知道，也不會在知道。
不出意外，他們或許真的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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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房子之所以說位置還不錯是因為距離學校近，只有不到兩公裏，給他的上下學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房東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看著很面善，據她講述，這間房子是給她女兒買的，但女兒嫁到外地了，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就租出去吃點租金，只有五十平米，輕奢簡裝，一進去給人的感覺十分素雅，商繁相中了這房子，也是這塊租金最低的，況且他也就住半年左右，等立秋上了大學就不回這邊了。
在原本的軌道上，他會和甘霖一起出國念大學，他們不會分開，至少在未來的五六年內他們一直在一起，而轉瞬間，就翻天覆地，全部打亂，像被自己親手攪亂的棋局，不得不重新規劃下一步又下一步的道路。
商繁交了租金後，拉著行李坐到床邊，陽臺是個落地窗，落雪的景色很是觸動他，他揉搓著臉頰，順著額頭搓上去，把頭發也一同打亂，最後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心裏空落落的，如同被人硬生生的挖掉了一塊，疼，他還無法表述這種疼。
人在難過到極致時似乎就像他現在這樣平靜，一會兒發呆，一會兒，還是發呆，只有自己知道，腦子裏已經亂成一團漿糊，清理不掉，攪不均勻。
商繁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強烈的疲憊感打敗，在發呆中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他睡過去的時間裏，甘霖在家裏睡醒了。
甘霖是從噩夢中驚醒的，他夢到商繁死了，他在夢裏哭得聲嘶力竭，硬是被夢裏的自己哭醒了。
一把從床上坐起來，甘霖滿頭大汗，胸口不停起起伏伏，他低頭看著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想起他和商繁抱了一個晚上，後來自己睡著了，再後來就做了一個漫長的噩夢。
天色早就暗下來，房間裏漆黑一片，只有細軟的貓叫聲時不時傳送到耳邊，甘霖摸出手機看了眼，已經是晚上七點多。
他顧不上後背仍舊刺痛的傷，打開燈，摸出房間，發現樓下亮著燈，他以為商繁在做晚飯，就立刻下樓去查看。
結果匆忙的腳步在踏入餐廳的一瞬間又停滯下來，發現王保姆在廚房和劉師傅做晚飯，甘世鵬坐在飯桌前看電腦，一圈下來，獨獨不見商繁的身影。
甘世鵬察覺到甘霖，一邊敲著電腦鍵盤，一邊對甘霖道：
“睡醒了？坐下來吃點水果，晚飯馬上好了。”
甘霖試探著走到飯桌前，盯著盤中的新鮮水果，總覺得這氣氛哪裏不太對勁，他就忍不住問道：
“爸，商繁呢？怎麽不見他人？”
甘世鵬一開始沒有回答，繼續敲擊著筆記本鍵盤，甘霖以為他沒聽清，就又換了個問法：
“商繁是不是去醫院照顧我媽了？”
甘世鵬忽然合上了電腦，深呼吸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
“商繁離開了。”
剛拿起一塊蘋果準備往嘴裏送的甘霖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猛地頓住，他擱下蘋果，目不轉睛地盯著甘世鵬，有些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爸，你在說什麽？商繁離開？什麽意思？”
甘世鵬也對上了他的視線，“聽不懂嗎？商繁走了，你們以後再也不會見面了。”
甘霖：！！！
頃刻間，他只覺得頭暈目眩，腳跟發軟，心臟驟疼。
“你，你說什麽？走了...你把他趕走的是不是？是你把他掃地出門的，是嗎？！”
“是！”甘世鵬狠拍桌子，“是，我把他趕走了，我這是為了你們好，也讓你好好清醒清醒，別哪天後悔了說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把你教好！”
“甘霖，你是一個成年人了，應該又明辨是非的能力，這是你自己說的，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現在在做什麽，還跟我喊起來了，翅膀硬了是嗎？”
奇怪的是，甘霖卻在大腦空白的一瞬間異常冷靜，他笑了一下，轉身向著二樓去，嘴裏自我念叨：
“不可能，商繁說過不會離開我的，他一定在房間，聯手起來嚇唬我呢是吧......”
他喊著商繁的名字，一把推開商繁房間的門，屋子裏很黑，他開了燈，空無一人。書桌空了，衣櫃也空出一片，角落的行李箱不見了，全都不見了。
這一刻，他才如夢初醒，他們沒有嚇唬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甘霖走到書桌前，拿起自己的身份證，看了很久，他拉開抽屜，商繁常帶在身邊的錢包不在了，他送的那枚戒指連同盒子也無影無蹤。
他不相信，商繁真的離他而去，在他做噩夢的途中，現實也同樣給了他致命一擊。
不知什麽時候，甘世鵬站在門口，他背過手，盯著甘霖的背影語重心長地說道：
“甘霖，你和商繁不能，也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你是爸爸唯一疼愛的孩子，我不能害了你，你要理解我......”
“閉嘴。”甘霖低沈著聲音打斷他，他掏出手機立刻撥打起商繁的電話。
商繁不會拋棄他的，絕對不會，除非商繁親口說。
此時的商繁還在出租房裏睡覺，被手機突然傳出的微信電話鈴聲驚醒，他瞇開眼睛，循著刺眼的光伸手摸來手機，備註顯示：阿霖【愛心】
向來本能點接通的手今天僵硬地像塊冰雕，猶豫再三，他拒接了。
發現對方拒接，甘霖心裏點燃了一點兒希望，是找他的希望。
他打了第二遍，商繁還是拒接了。
第三遍，第四遍......聊天框出現了一大串“語音電話”“已拒接”的提示。
甘霖看著父親，眼裏濃濃的怨恨，他瘋狂給商繁發消息：
——你在哪？為什麽不接電話？
——商繁，趕緊接電話聽到沒？有什麽事我們一起扛，你別給我玩失蹤！
——商繁，你不是說你不會離開我的嗎？現在是什麽意思？
——你是不要我了是嗎？你答應我的話都餵了狗嗎？
——你接電話啊！
——你這個牲口快點接電話！
——商繁，你是要我瘋掉你才滿意嗎！
......
商繁的手機不停的震動，窗口不斷彈跳，他就靜靜地看著這些文字，他可以想象到手機那頭的焦急和絕望，他也許在哭，也許在對自己破口大罵，但都不重要了。
商繁編輯了一段信息準備發過去，覺得不太合適，刪掉又編輯，再刪掉，再編輯......編輯到最後，他什麽都沒發，而是直接忍痛刪掉了甘霖的好友。
等甘霖發最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紅色感嘆號和一串“請先添加對方為好友”的提示。
他捏緊了手機，淚流滿面，蹲在地上崩潰哀嚎。
甘世鵬知道這樣的戒斷反應會讓甘霖短時間內無法抽離，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呵斥他，只是站在門口靜靜的，冷漠的看著他。
哭了好了一會兒，甘霖扶著墻站起身，擡腳就往外沖。
見勢不妙，甘世鵬攔在前面，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質問：
“你幹什麽去？！”
“松開！我要去找他！”
“你敢找他一個試試！”甘世鵬死死捏緊他的手腕，父子倆在二樓的走廊上撕打拉扯，甘霖萬念俱灰地大喊：
“爸，你放開我，我求你了，讓我去找他吧。”
“沒有他我活不下去......”
甘世鵬不顧他說的任何話，一路往房間裏拽。
“少跟我說這些，還沒有他你活不下去，這個世界誰離了誰都能活，你還是太幼稚了，跟我回屋！”
“放手，放手啊！”甘霖死命掙脫開，更加快步地沖下樓，臨到樓梯口，甘世鵬指著他的背影吼道：
“你要是今晚從這個門出去，從今以後就再也別回來。甘家沒有你！”
他以為唬住了，誰知甘霖只是停頓了幾秒，繼續毫不猶豫地向大門沖去。甘世鵬這才著急了，立刻命令：
“王媽，老劉！給我把少爺攔住，別讓他出門！”
他們把甘霖拉回來，在甘世鵬的命令下一路又拉回了他的房間，他的貓被這樣大的動靜嚇了一跳，躲進床底下，甘霖被扔到床上，甘世鵬關上了門，隨手掏出鑰匙從外面鎖住，任由甘霖如何奮力拍打還是不能改變甘世鵬半分計劃。
“爸！你放我出去！爸......”
“你別想再去找商繁，等春節過完我就和你媽帶你去美國讀書，這邊的學校你想都不要再想！”甘世鵬說完拎著鑰匙就下了樓，而房間裏的甘霖沒有再打門，也沒有再拉破嗓子呼喊，而是背過身，順著門滑坐在地上，這時小貓又從床底下怯生生地走出來，察覺到甘霖在哭，它發出“嗚嗚”的聲音在他身邊走來走去，不停蹭甘霖的腳踝，似乎是在安慰他。
甘霖抱起小貓，臉埋進貓咪背上，他說：
“小繁，我只有你了，他不要我了......”
或者說，他離開，沒有帶上我一起。
那一晚上，甘霖哭到最後沒有了力氣，眼睛腫的睜不開，嗓子也失聲了，不停打著氣嗝兒，肩膀一抖一抖的，他再次摸出了手機，從手機列表裏找到商繁的電話號，沒有給他打電話，而是最後又發去了一條短信：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你休想甩掉我。
商繁看到那條短信了，沒有打開，直接刪除並且拉黑了甘霖的電話號。
但他輾轉反側，再也沒有睡著過。
房間裏有地暖，倒是不冷，商繁打了幾個顫，索性給手機關了機，起身去收拾行李箱。
淩晨的雪持續飄著，日期也更新了，還有四天就是除夕夜。
商繁不知道自己這四天是怎麽熬過來的，因為他已經四天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了，不管是出去買東西還是幹什麽其他事兒，遇到需要和人交流的他都只是用點頭或者搖頭示意，臉色暗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啞巴。
他太累了，除了做飯收拾衛生以外，其他時間他把自己淹在書本裏，一心撲在刷題和覆習上，爭取不讓自己的腦子想關於甘霖的半點事情，如今也只能這樣麻痹自己了，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該痛苦成什麽樣兒，說不定會做出自殘的行為。
失去甘霖的商繁，商繁就不是商繁。
除夕的前一天，姜巖出院回來了。
她在醫院待著的這幾天裏甘霖沒有來過醫院，他被甘世鵬鎖在房間裏，除了保姆每天固定上樓去送飯以外，其他時候他都被困著，寸步難移。
姜巖再次回來後的精神狀態大不如之前，少了笑臉，也沒有了從前溫柔的眉眼，多出來的是木訥和冷淡。
她被甘世鵬扶到沙發上坐，姜巖開口問：
“霖霖呢？”
“在房間。”
姜巖靜默了一會兒，“把他叫下來。”
甘世鵬不知道姜巖要幹嘛，不過大概也能猜到一二，他上樓打開甘霖的房門，他正躺在床上，懷裏摟著小貓，一聲不吭，甚至懶得擡眼看一眼甘世鵬。
甘世鵬走上前來趕走貓，拉過甘霖的胳膊道：
“你媽回來了，下樓去看看她。”
甘霖翻了個身，把被子蒙在身上，“不去。”
“你到底去不去？”
見甘霖無動於衷，他只好采用強制性行動，生拉硬拽地把他扯到一樓去，扯到了姜巖面前。
母子二人再次見面，氣氛顯得十分尷尬，甘霖只是小心地瞟了她一眼，確定母親已經恢覆正常，心裏也松了口氣。
“霖霖，有什麽想實現的新年願望嗎？”姜巖用低啞的嗓音問道。
雖然沒懂她的意思，甘霖還是準備脫口而出：
“我要見......”
“除了跟商繁有關的，其他的願望隨便你許。”姜巖打斷他。
他發現姜巖是在故意氣他，冷冰冰拋下一句：
“那沒有了，沒別的事兒我就上樓了。”
甘霖再次上樓後，姜巖問甘世鵬，“商繁現在在哪？”
甘世鵬眉頭擰成川字型，“不知道，那天他從醫院離開我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他。”
“怎麽了老婆？”
“沒事兒，我就是怕甘霖去找他。”
“他找不到的，商繁也不會讓他找到。”甘世鵬給姜巖倒了杯熱茶，“商繁很明事理。”
姜巖卻冷笑，“真明事理就不會和霖霖做出這麽荒唐的事！”
姜巖擡起灰蒙蒙的雙眸：
“對了，雖然現在阻止了他們見面，那開學呢？他們可是在一個班。”
甘世鵬調整了一下呼吸，握住她的手語氣認真道：
“放心吧，我這段時間就在聯系美國的那家學校，等春節過完，就帶他提前出國，美國那邊我有認識的人，手續辦理起來很快。”
目前看來也只能用這種辦法讓二人徹底告別。
解決掉了姜巖的顧慮，甘世鵬就送姜巖回房間休息，剩下家裏忙裏忙外的事情就都交給了保姆和廚師，他則是繼續處理起甘霖出國讀書的事情。
姜巖回到家之後甘霖再也沒有鬧過要去找商繁，不是不想，是怕大春節的姜巖再氣進醫院，他要是一下子失去兩個最愛的人，甘霖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一番絕望境地。
除夕降臨，為了迎接新年，一家人都盡量拋去前段時間那些糟心的事情，努力緩解好心情，洋溢起笑臉一同忙前忙後的準備年夜飯。
甘霖還是躲在房間裏不願踏出一步來。
期間甘世鵬想要上樓叫他，被姜巖攔下來，知道他心情好不起來的，索性等晚上年夜飯好了再叫他。
甘霖這些天抱著手機一看就是一整天，很奇怪，他也沒有再哭，和商繁一樣只覺得心裏缺了一塊兒，空蕩蕩的。
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商繁身在哪裏，在做什麽，有沒有為自己做頓年夜飯吃，有沒有在想他。
可他又想不通，商繁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決絕，明明挨打的當晚還答應他不會離開，轉頭就走得幹幹凈凈，連封信都沒有留。
他痛恨商繁是個騙子，可笑商繁曾經對他信誓旦旦應下來的諾言，到頭來全都是空話，最基本的陪伴都沒能實現。
甘霖很想當面問問他，把這些天心裏那些不明白的問題全部問一遍，若是要到滿意的答案，他便再也不作打擾，雖然他未必能做得到。
年夜飯開始的時候，甘霖還是下了樓去，和父母坐在一起，面對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他一點胃口都沒有，問王保姆要了一小碗餃子草草吃掉，就又回了房間。
屬於他們的第一個春節，商繁不在身邊。
甘霖還是心有不甘，他得想個辦法給商繁打個電話，可他就一個電話號還被拉黑了。
想到這裏，甘霖又一次下了趟樓，姜巖和甘世鵬坐在大廳看春晚，王保姆和劉師傅在廚房收拾衛生，他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停到王保姆身邊，猶豫再三，拉了拉她的衣袖，王保姆有些詫異，“小少爺，怎麽了？”
“王阿姨，那個......你的手機能借我用一下嗎？我想查個資料，但我手機太卡了。”
他用了很拙劣的借口，王保姆作為下人自然不會過多詢問，從兜裏摸出一個相對於比較舊的手機遞給甘霖，甘霖接過來的瞬間興沖沖的道謝，隨即推門而出。
他帶著王保姆的手機走了很遠，一直走到了一處空曠的路燈下，這才打開了手機，開始撥打商繁的電話號碼。
今晚的雪又兇猛的飄起來，路燈下的雪花顯得更加囂張倉促，只穿了一件紅色毛衣的他凍得瑟瑟發抖，他對著雙手哈氣，又搓了搓，最後帶著緊張的心情把電話打了過去。
此時的商繁在出租屋裏抱著一碗煮好的速凍餃子慢吞吞的吃著，出租屋裏有電視機，他就也跟著看看春晚打發時間。
直到手機突然的震動打斷了他的晚飯，看著一串陌生電話號，商繁也沒多想，就點了接聽，想著若是什麽廣告推銷再掛。
聽筒送到耳邊，熟悉的激動的聲音從那頭傳了出來。
“商繁！你，你終於接電話了......”
商繁的雙眼雖然還盯著電視，思緒卻被拽到了九霄雲外，拿著手機的那只手一瞬間變得十分僵硬冰涼，他沒有吭聲，想要把電話掛掉，很快甘霖又出聲了：
“我求你，別掛電話，至少...先聽我說兩句。”
商繁沈默了很久後最終還是忍不住心軟了。
其實哪次他都是心軟的，正因為對於甘霖容易心軟，所以他才強行克制自己，把那些自己忍不住心軟的聯系方式清除，才能阻止自己的沖動。
“你說。”
甘霖被凍地聲音也在發抖：
“你，為什麽要離開？為什麽要刪除拉黑我的所有聯系方式？為什麽要騙我？”
商繁放下左手捏緊的筷子，臥在沙發上，扶額：
“想離開，沒理由，就當我騙你了吧，出國之後......就把我忘了。”
“你放屁！”甘霖語氣激動起來，“你難道忘記我當初說什麽了嗎？你先招惹的我，你讓我把你忘了？你他媽以為忘一個人那麽容易嗎？說忘就忘，你以為我是海裏的魚啊，揮之則來揮之即去的，你玩夠了就不要了是嗎？”
甘霖顫抖的聲音他聽得一清二楚，電話裏還有“呼呼”的風聲，他刻意轉移話題：
“你在外面？”
“你管我在哪！我現在命令你，回到我身邊，我要見你！”
商繁嘆了口氣，“抱歉，沒別的事我就掛了，以後別再聯系我。”
甘霖抱著手機大吼起來：
“商繁！你不許掛電話！你要是敢掛電話，開學我就沖到學校去當著所有人的面強吻你！”
商繁：“......”
“別鬧了，甘霖，我們沒有結果的，早放下，早解脫。”
甘霖聲嘶力竭：“不可能！你要能放得下你放，我放不了，除非我死了。”
除非我死了。這句話商繁也說過。
商繁咽喉很疼，哽咽得每咽下一口唾液都像吞了刀片，他怕再說下去會哭出聲來，所以他最後狠下心來回了一句：
“你愛放不放，我們結束了，以後別再煩我！”
說完，他就掛掉了電話。
商繁扔掉手機就發覺心突然痛得不行，幾乎要被空氣活生生的溺死，他一把捂住心臟從沙發上栽下去，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扶著地面，喘不過氣。
電話又打了過來，商繁騰不出手去拿手機，屋子裏混亂的聲音中又多了一陣啜泣，只見商繁肩膀抽搐，地板上低落幾滴濁淚，他的嘴裏默念著甘霖的名字，在心裏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電話鈴聲不停響，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商繁摸來手機，拒接電話後把這個陌生的號碼再次拉黑。雖然不知道這是誰的電話號，但他一次又一次的拉黑電話號應該足夠表明自己的意思了。
希望甘霖不要再執著下去，睡一覺，他完全可以過更加燦爛的人生。
最後一次給商繁打去電話後，甘霖發覺自己又被拉黑了，他拿著王保姆的手機不知所措，近乎失去理智般點著商繁的電話號，哭腔洶湧。
“商繁，你接電話啊，為什麽又拉黑我，為什麽......”
“真的不要我了嗎？ 商繁，你他媽出爾反爾，我草泥馬，老子要殺了你！”
甘霖蹲在雪地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路燈打在他身上，風雪飄搖，猶如即將出嫁又突然亡夫的可憐鬼。
第一次，看不到他身上的銳氣和鋒芒，只有狼狽。
商繁說，忘了他。
所以商繁會忘了自己嗎？甘霖不知道，也不會在知道。
不出意外，他們或許真的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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