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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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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暑假過的格外快,幾個晃眼,就到了七月底。

阮悠每天重覆著忙碌卻簡單充實的生活,陪了爺爺奶奶一個月,由阮志杭接回國。

花了一整天從法國回家,阮悠倒了個時差,又準備了開學的相關事宜,貼著高三黨的標簽踏進三中的校園。

一個暑假不見,班上的同學有的變了有的沒變。

跟穆可可周奇甘果他們聊了些在法國的事,阮悠把帶回來的特產和小物件送給他們和周圍其他的同學。

法國境內的阿爾卑斯山脈非常的美麗壯觀,暑假期間,阮悠和小鎮上的朋友去了一次,拍了不少風景人物照片回來,想給越行昭看。

只是,越行昭沒有來學校,早自習沒來,第一節 課下仍舊沒來,還是周奇和穆可可說越行昭開學一周不來都是很正常的,才沒多想。

可她總覺得,有什麽事情即將發生。

這般有些惴惴不安的過了一天,下午放了學,阮悠去了越行昭家,敲了門沒開,打電話沒接,發消息沒有回,更加重了她心裏的不安情緒。

怕阮志杭和覃麗笙看出來,也怕老師同學他們擔心,她強自鎮定裝作沒什麽事發生。

到第二周周一大課間,學校給各個年級段和中考前十名的學生頒發獎學金。

新高一的在最前,高三在最後。

阮悠全程沒有集中註意力,任憑主席臺上的副校長講話有多重,她也接收不到。

一直到穆可可拿手肘碰了她一下,提醒高三的頒獎要開始了,她才從沈思中出來。

穆可可看得出來她在想什麽,悄聲安慰道:“悠悠,你別多想,昭哥那麽喜歡你,肯定是有事要做沒法來學校,做完了肯定會回來。”

“嗯,”阮悠低低的應了一聲,“謝謝你,可可。”

被安撫了一番,阮悠努力集中精神看向主席臺。

臺上的副校長送走高二年段前十名,拿起高三前十名的名單。

念出之前,副校長先宣布了一件事。

“由於高三年級第一名越行昭同學轉學了,原來的第二名變成第一名,依次類推。”

“下面是第一名……”

後面的話是什麽,阮悠已經聽不到了。她怔怔的看著主席臺,雙眼沒有焦距,腦子裏全是越行昭轉學了這句話,揮之不去。

轉學,他為什麽會轉學,他怎麽會轉學。

他都沒有和她說過要轉學,難道是她待在法國沒有回來,所以他想開個玩笑嗎?

可是,副校長宣布的消息,不可能是開玩笑的,那是為什麽,他會轉學。

是有什麽原因嗎?

臺下,阮悠失神的想著,臺上,副校長念完了年級前十的名單。

其他九個同學紛紛走上主席臺領獎,只有阮悠待在原地不動。

“悠悠,你該上去了,”穆可可輕拍她的肩膀,語氣裏帶著小心翼翼,“悠悠。”

阮悠睫毛一動,呆怔著身體,走出隊伍,一步步邁向主席臺。

周圍的一切仿佛變成了空白,沒有任何的顏色,沒有任何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方向。

她只是在憑本能往前走,每走一步,心裏問一句,為什麽。

不長的一段路,她走了好幾分鐘,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沈。

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等待,全部化為無聲的電波,一道道的流過肌膚,讓她戰栗,讓她害怕。

蔚藍的天空中,烈日照的人睜不開眼,明明是三十多度的高溫,阮悠卻感到渾身都是冷的。

掌心冒出的冷汗,滴落在青草上,壓的草苗彎了身,滋的發出冰與火碰撞的細小聲響。

阮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主席臺的,只知道接過獎學金的那一刻,手裏有了重量。

回過神,她發現臺下密密麻麻的站了好多人,看不清他們的臉,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她想找越行昭的身影,想問他為什麽不上臺領獎,為什麽沒有站在她身邊,側眸一看,恍然發現,自己成了第一,而本該是第一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不知不覺中,她機械的隨著其他幾個同學下臺,等到耳邊傳來穆可可擔憂的聲音,有什麽東西從臉上滑到唇畔。

阮悠擡起沒有焦距的大眼,只抿了一下,口中立刻蔓延開無盡的苦味。

原來,眼淚不是鹹的,是苦的啊。

那天之後,阮悠整個人變成了一具沒有意識的空殼,機械的學習,機械的說話。

阮志杭和覃麗笙問女兒出了什麽事,得到的回答是一句淡淡的毫無溫度的沒有。

如此幾回下來,阮志杭和樂娉婷通了電話,樂娉婷說會好好的和阮悠交流,讓他們先等等。

電話通完,樂娉婷立即找了阮悠。看到她圓潤健康的臉瘦了一小圈,有難以言喻的心疼。

“阮悠,”樂娉婷不太忍心的喚她,到嘴邊的話咽了幾回,終是說出了口,“你和越行昭,是不是在一起了。”

阮悠擡起臉,無神的大眼裏,黯淡無光。

好半晌,她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

樂娉婷見狀,實在是問不下去,換了個角度說:“阮悠,你的爸爸媽媽很擔心你,老師和其他同學也很擔心你,老師知道越行昭和你關系不一般,但是你不能為了他一個人,不在乎其他關心你的人。”

看阮悠有了反應,樂娉婷繼續道:“其實越行昭的事,老師知道一點,他的背景很深,老師剛教十班那一年,學校的領導就和老師說過了,不要去管他。”

樂娉婷嘆了口氣:“後來你轉到班上,老師看你能和他處的很好,想著你或許可以改變他,就幫著你們,可老師做錯了,如果知道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老師當初,會把你換到其他的位置。”

阮悠的眼裏有了微弱的光亮,她微啞著嗓音,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很慢:“老師,你沒錯,你幫了我……我很感謝。”

我們那個詞,她已經說不出口了。

樂娉婷知道她聽進去了,也沒有多說,只是強調了一遍有很多人關心她,便留了空間讓她一個人好好想想。

四周很安靜,向陽的窗戶,大片大片絢麗的光爭先恐後的擠進來,打在阮悠身上,照亮她雪白的臉龐,卻照不出煙火的氣息。

就這麽靜靜的站了很長很長時間,阮悠一片空白的腦海,一點點的有了意識,一段記憶浮現了出來。

那是前兩天的下午,回家後,阮悠去了越行昭住過的公寓。

自從知道越行昭轉學,她每天都會去一次,去看看他是不是會回來,時間一久,幾乎成了一種偏執的習慣。

而那天,等了好久依舊沒有等到越行昭,阮悠失落的下樓,走出大門口,在花壇邊看到了陳潤堯。

陳潤堯是和越行昭一塊轉學的,越行昭不見了,他也跟著不見,會出現在這裏,想來是有什麽原因,或者,有什麽話想說。

陳潤堯的確是來找阮悠的,他很直截了當的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你不要再等他了,也不要去找他。”

阮悠眼一顫,微張了張口:“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陳潤堯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和覆雜的情緒,“我只能告訴你,你們,不合適。”

“不合適,”阮悠低低的重覆了一遍,而後淡笑了下,虛弱又細微,“那你能讓我和他見一次嗎?如果他親口對我說,我們不合適,我不會再纏著他。”

陳潤堯擡頭看天空。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他感受到了阮悠身上巨大的變化,這種變化,不只是外表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他和阮悠沒有太多的接觸,卻也明白,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這種好,可以讓越行昭有所改變,但遠遠不夠,即便是他們現在能在一起,以後也不得不分開。

她的世界太過純凈,而越行昭的世界太過覆雜,他們之間隔了太多,與其日後遍體鱗傷,倒不如現在就分開的好,長痛不如短痛。

至於那個讓他們分開的壞人,就由他來做。

閉了閉眼,陳潤堯低回頭,眼裏多了一種名為冷漠疏離的情緒:“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問你,你覺得自己除了學習成績以外,有什麽地方配得上他,你懂他嗎?你知道他為什麽會在柳城嗎?他告訴過你他的事嗎?”

阮悠抿住唇,沒有作聲,只是眼神暗了下去。

過了不知道幾分鐘還是幾十分鐘,她近乎呢喃的說:“這是他的意思嗎?”

陳潤堯:“是。”

“好,我知道了。”阮悠緩緩的起步,走過陳潤堯身邊之時,停了一下,幹澀發白的唇瓣囁嚅幾下,終是什麽也沒說。

斜陽將她的影子拉的很長,滿地的碎金不但沒有襯出暖意,反而落寞又清冷。

阮悠感到自己在輕顫,那種涼透了的顫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任憑陽光如何照耀,也無法消除。

那一天,她是這麽以為的,而現在,看著窗外邊愈發絢爛的陽光,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的回溫。

是啊,她還有老師,還有爸爸媽媽,還有同學朋友,他們的關心,她不能夠忽略。

她不能,再這樣了。

回到教室,班上的同學在準備下午的第一節 課。

穆可可和周奇見阮悠進來,動作一致的湊到她跟前。

“悠悠,你還好嗎?”

“阮學霸,班主任跟你說啥了?”

穆可可丟了個超級大白眼:“你問啥不好非要問這個,沒看出來悠悠不想理你嗎?”

周奇隔空拍了自己兩巴掌:“你看我,咋就這麽笨,我是要問熱不熱來著,說起來今天真的賊熱啊,都九月份了還有三十六七度。”

“可不是,我都要懷疑人生了。”穆可可抹了把不存在的汗,“不過我聽說氣溫越高,對除掉病菌特別有幫助。”

周奇摸著下巴點頭:“有道理,那些不開心的事,也能唰唰唰除掉。”

“還唰唰唰,你以為是殺蚊子啊?”穆可可嫌棄道,“要我說,最應該殺的就是你這只傻癌晚期的蚊子。”

“噗,”阮悠輕輕的笑了,“殺蚊子要用蚊香。”

穆可可連忙道:“對對對,拿蚊香把他給除了。”

說著,穆可可握住阮悠的手:“悠悠,你總算是笑了,你再不笑,我都快成苦瓜了。”

阮悠又輕笑了一下,淡淡的,沒有什麽負面的氣息:“我會天天笑的,不會讓你變成苦瓜。”

“那我就放心了,”穆可可拍拍胸脯,清了清喉嚨,“悠悠,我跟你說,世界這麽大,帥哥美男多的是,咱不用栽在一棵樹上,外面有大片大片的森林等著,有的人不識貨是他的損失,你說對不對?”

周奇立馬接話:“對,說的太對了,我們阮學霸這麽聰明可愛善良大方,愛慕者能從街頭排到街尾,不帶重覆的。”

穆可可:“才街頭到街尾?”

“你還想咋樣。”

“起碼得赤道到北極!”

阮悠彎了彎眉。

她有這麽好的朋友,很幸運了不是嗎?

這份好的心情,保持到高三必須有的晚自習結束,稍微淡了些。

到家以後,阮悠主動和阮志杭覃麗笙談了一次話,說了對不起,讓他們不用再擔心自己。

女兒沒事了,阮志杭和覃麗笙默契的沒有多問,還和平常一樣叮囑她早點休息。

回到臥室,阮悠拿出手機,操作幾步,顯示出賬單。

密密麻麻的一串增減數字上邊,是一個大大的9。

她還欠他九塊錢,原來的99,少了一個,孤單了,也失了那美好的長長久久的寓意。

凝視到時間的數字變了很多遍,阮悠點開微信,一條條的瀏覽以前的消息記錄,瀏覽到最頂端,她一下按掉手機,黑色的屏幕上,反射出一雙透著淡淡水光的眸子。

騙子。

大騙子。

明明說過會等我的。

明明說過不會讓我再哭的。

靜坐了會兒,阮悠擦去眼角的淚水,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最後看了一眼手機,將它連同護身符和小海豚,一起放進去。

盒子關上,封住了那些東西,也封住了那段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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