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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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我看你就是想我讓我睡地鋪。”
程亦行對她如此評價。
“我沒有, 你不要冤枉我。反正你要我睡哪裏都可以，不是我一個人就行……”
“不睡床上，你還想睡哪兒？”
“那你呢？”
“你跟我睡一張床能怎麽樣？是覺得我會趁你睡著做什麽, 還是你怕自己趁我睡著做什麽？”
“也不是沒想過這個思路，”游樂樂松開他, 仰著頭，神色誠懇，“但三更半夜, 我怕你誤以為我要借機, 對你幹什麽不正當的事……先聲明, 不是那樣！”
“我相信, 就你這點膽量，想做‘女色魔’也會把自己嚇死。”程亦行刻薄點評道。
“……”
從游廊穿到正房臥室，游樂樂和他進去，發現這裏和她剛剛待的那間完全不一樣。
如果說她那間是規整的客房標準, 這間則更有生活的痕跡。
房間有照明的主光源, 書櫃架子上除了書，還擺著男孩子小時候會喜歡的金屬機械昆蟲模型、樂高賽車，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自己做的昆蟲和標本，和一些應該是從山裏撿來的小型動物頭骨。
角落的地上, 還有啞鈴和健腹輪之類的運動器械。
“你的房間，為什麽比秋筠姐住的那間看起來有生活氣多了？”游樂樂好奇地拿起一個不認識的動物頭骨左右觀察。
“她原本的房間在後院。搬出去之後一般不回這裏住，房間早改成書房。偶爾一兩晚她就睡客房。”
“所以你回來得更多？”
“房子不時有人住，容易發現問題, 維修保養。我偶爾來住一段時間, 其他人很少來。”
“你一個人住這裏的時候，都不怕啊？”
“自己家, 我怕什麽？”程亦行拿走她手裏的頭骨標本，放回書架上，又問她，“三更半夜，你到底睡不睡？不睡就自己坐這兒慢慢看。”
“還不是因為困意都剛剛被嚇走了。”
程亦行不管她，自己先躺上床，手放在窗邊的開關面板上，問她：“到底上不上來？我關燈了。”
她仍是害怕，立刻奔到床邊，甩掉拖鞋一躍上床，拱進被子裏緊緊挨著他。
感覺到身邊有鮮活的溫度和氣息，才肯叫他關燈。
軌道窗簾全部拉實後，鑲著玻璃的門窗不透進光，屋裏一片漆黑，反而比有光透來，拉出奇奇怪怪影子要叫人安心。
“程亦行，采訪一下你。人生從起跑線開始，就比大部分人擁有的多這麽多，到底是什麽感覺啊？”她忽然在黑暗裏問他。
“幹嗎突然問這個？”
“一些普通人的好奇嘛。”
“我說沒什麽感覺，會覺得我是在秀優越嗎？”
游樂樂笑起來：“我倒不會。但你要是和陌生人這麽說，肯定會被打。”
“出生擁有的，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貧窮富有、健康殘疾，我們做不了選擇，擁有了也會習以為常，沒什麽大驚小怪。”
黑夜好像總有種奇特的剝離能力，將眾人白天的武裝卸下，甚至願意剖心與人分享。
“當然，我不敢說從沒占過自己出身的一分錢便宜，但我能選擇是做個活在世上還有些價值的人，而不是具被人羨慕的行屍走肉。”
“其實今天，我本來有一點迷茫。”
游樂樂側過身，轉成面對他的方向。
“儲老師把你家其他人的百科頁一頁頁翻給我看的時候，說實話，那瞬間我是有點退縮的。我不是怕你家人不同意，我是怕自己真的會變成，他以為的那種人。”
“哪種人？”他問。
“自卑且貪心的人。這也是為什麽，我們跟蕭黎做好朋友，也一定堅持要把很多東西算清楚的原因。人都有劣根性和陰暗面的，金錢、權力、虛榮心，都是這些產生的沃土。我怕自己因為自卑，從而嫉妒你擁有的、會不自覺地想利用你幫我，會想要得到更多原本不屬於我的東西。”
“先前在車庫，你開玩笑說，那輛車送給我要不要的時候，我甚至在想，這是不是我經歷的第一個考驗。”
在儲博森面前，她需要毫不猶豫地反駁對方，她一點也不希望這段感情的任何裂痕產生，是因為他們之間毫不相關的人；
可實際上，她這一晚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卻讓她敏感的那一根弦被警醒撥動。
“事先告訴你，存在這種可能性。當哪天我真的變成那樣的人，你可以毫不留情地教訓我，打擊我。但是……不要那麽快放棄我，行不行？”
黑暗中，她的頭一點點湊過去，碰到他的肩，將頭靠上去。
“游樂樂，你對自己的認知，是不是還不清晰？”
“嗯？”
“你如果真有那麽大貪心，那些金錢權力能誘惑你，還犯得上你天天在這兒受公司的氣？”他說著，在黑暗裏笑了，“就你這點和膽子一樣大的‘貪心’，連一輛車的便宜都不敢占，我還指望你多占什麽便宜？”
“人變壞都是有過程的！”她故意嚇唬他，在他耳邊說，“不怕以後我變成蛇蠍心腸的女人，在背後搞手腳，搬空你的財產啊？”
床墊微微顫動，游樂樂感覺到有呼吸朝向自己。
“你真要搬，那除了我家上輩積的，剩下我賺的那些都隨你搬。反正我跟著你，到時身無分文就靠你養我，我怕什麽？”
“小心我甩掉你！”
“那你試試，甩不甩得掉我？”
被子下有只手來抓她，游樂樂笑得往一邊躲，鬧到差點掉下床去，尖叫一聲，被人雙手撈回來。
輾轉之間，他的氣息從耳畔變成迎面落下。
眼睛困於黑暗，可視線之外的東西，像逐漸生出有形的存在；呼吸、溫度、聲音……一切具象化的暧昧延展，填滿房間。
她的手沒處可放，除了緊緊縮在胸前，放到哪兒都是不屬於她的溫度。
“程亦行，你……”
他不知道在笑什麽，貼那麽近，熱氣都在她臉上。游樂樂循著氣息拿手去捂他，不準他笑，卻反被鉆了空子……窸窣的織物摩擦像從心頭發出的電流，由近到遠的傳導，一點點離開她心臟的位置，離開她的手臂，離開她身體……
漆黑的夜看不見一顆跳動火星，卻不礙一切都有到達燃點的溫度。
她從一團羞澀發皺的紙，被他手掌的溫度慢慢熨展平整；他故意的，隨著手掌熨展，將唇貼到她耳邊，和她低聲耳語……游樂樂無法反手捂住身後人的嘴，只能牢牢咬嘴唇，倔犟地不洩一點聲音，不讓他得逞。
“你這樣，很叫人挫敗。”中途，他含著細嫩的耳垂，含糊著說，“放松點。”
被點評的人固執著，咬住牙關，不肯被他所惑。
那是她暫且可以自己做主緊守的唯一一點寸土，其餘領地早已易主，只為他所掌控，顫抖或是繃緊，又或是其他……
程亦心耐心太多，一點點瓦解著她。
終於，某個瀕於斷弦的臨界點，她難耐地翻過身，摸索到他的臉頰，毅然地吻上去。
炙熱早在一開始，就無邊無際地蔓延，眼下空氣仿佛都是燙的，就像是突然回到迷失沙漠的那個時刻，彼此的吻成了潤澤幹涸的一點希望，熱烈地、持續地索取。
她害怕著，對於未知的一切，又信任著，對於和她一起迷失的人……
零散且破碎的氣息也是具象的，像無數顏色的染料，將一室黑暗染成色彩斑斕的流動雲層。細碎的聲音在雲層中，泯滅或t是殘餘，於色於聲，皆是滿屋鮮艷旖旎……
屋外意外來了一場陣雨，整個院子的屋檐被雨滴敲打出細密而舒展的聲音。
屋內也像是被細密的雨滴打濕，空氣裏泛著微微的潮濕感。
游樂樂被熱意化成了一捧濕軟的泥，融在他雙臂之間，也像初生的嬰兒蜷縮，在他身前一隅安全之地，被他契合地從身後包裹著，竟然有了短暫的、超乎上一刻濃郁情緒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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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就是想我讓我睡地鋪。”
程亦行對她如此評價。
“我沒有, 你不要冤枉我。反正你要我睡哪裏都可以，不是我一個人就行……”
“不睡床上，你還想睡哪兒？”
“那你呢？”
“你跟我睡一張床能怎麽樣？是覺得我會趁你睡著做什麽, 還是你怕自己趁我睡著做什麽？”
“也不是沒想過這個思路，”游樂樂松開他, 仰著頭，神色誠懇，“但三更半夜, 我怕你誤以為我要借機, 對你幹什麽不正當的事……先聲明, 不是那樣！”
“我相信, 就你這點膽量，想做‘女色魔’也會把自己嚇死。”程亦行刻薄點評道。
“……”
從游廊穿到正房臥室，游樂樂和他進去，發現這裏和她剛剛待的那間完全不一樣。
如果說她那間是規整的客房標準, 這間則更有生活的痕跡。
房間有照明的主光源, 書櫃架子上除了書，還擺著男孩子小時候會喜歡的金屬機械昆蟲模型、樂高賽車，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自己做的昆蟲和標本，和一些應該是從山裏撿來的小型動物頭骨。
角落的地上, 還有啞鈴和健腹輪之類的運動器械。
“你的房間，為什麽比秋筠姐住的那間看起來有生活氣多了？”游樂樂好奇地拿起一個不認識的動物頭骨左右觀察。
“她原本的房間在後院。搬出去之後一般不回這裏住，房間早改成書房。偶爾一兩晚她就睡客房。”
“所以你回來得更多？”
“房子不時有人住，容易發現問題, 維修保養。我偶爾來住一段時間, 其他人很少來。”
“你一個人住這裏的時候，都不怕啊？”
“自己家, 我怕什麽？”程亦行拿走她手裏的頭骨標本，放回書架上，又問她，“三更半夜，你到底睡不睡？不睡就自己坐這兒慢慢看。”
“還不是因為困意都剛剛被嚇走了。”
程亦行不管她，自己先躺上床，手放在窗邊的開關面板上，問她：“到底上不上來？我關燈了。”
她仍是害怕，立刻奔到床邊，甩掉拖鞋一躍上床，拱進被子裏緊緊挨著他。
感覺到身邊有鮮活的溫度和氣息，才肯叫他關燈。
軌道窗簾全部拉實後，鑲著玻璃的門窗不透進光，屋裏一片漆黑，反而比有光透來，拉出奇奇怪怪影子要叫人安心。
“程亦行，采訪一下你。人生從起跑線開始，就比大部分人擁有的多這麽多，到底是什麽感覺啊？”她忽然在黑暗裏問他。
“幹嗎突然問這個？”
“一些普通人的好奇嘛。”
“我說沒什麽感覺，會覺得我是在秀優越嗎？”
游樂樂笑起來：“我倒不會。但你要是和陌生人這麽說，肯定會被打。”
“出生擁有的，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貧窮富有、健康殘疾，我們做不了選擇，擁有了也會習以為常，沒什麽大驚小怪。”
黑夜好像總有種奇特的剝離能力，將眾人白天的武裝卸下，甚至願意剖心與人分享。
“當然，我不敢說從沒占過自己出身的一分錢便宜，但我能選擇是做個活在世上還有些價值的人，而不是具被人羨慕的行屍走肉。”
“其實今天，我本來有一點迷茫。”
游樂樂側過身，轉成面對他的方向。
“儲老師把你家其他人的百科頁一頁頁翻給我看的時候，說實話，那瞬間我是有點退縮的。我不是怕你家人不同意，我是怕自己真的會變成，他以為的那種人。”
“哪種人？”他問。
“自卑且貪心的人。這也是為什麽，我們跟蕭黎做好朋友，也一定堅持要把很多東西算清楚的原因。人都有劣根性和陰暗面的，金錢、權力、虛榮心，都是這些產生的沃土。我怕自己因為自卑，從而嫉妒你擁有的、會不自覺地想利用你幫我，會想要得到更多原本不屬於我的東西。”
“先前在車庫，你開玩笑說，那輛車送給我要不要的時候，我甚至在想，這是不是我經歷的第一個考驗。”
在儲博森面前，她需要毫不猶豫地反駁對方，她一點也不希望這段感情的任何裂痕產生，是因為他們之間毫不相關的人；
可實際上，她這一晚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卻讓她敏感的那一根弦被警醒撥動。
“事先告訴你，存在這種可能性。當哪天我真的變成那樣的人，你可以毫不留情地教訓我，打擊我。但是……不要那麽快放棄我，行不行？”
黑暗中，她的頭一點點湊過去，碰到他的肩，將頭靠上去。
“游樂樂，你對自己的認知，是不是還不清晰？”
“嗯？”
“你如果真有那麽大貪心，那些金錢權力能誘惑你，還犯得上你天天在這兒受公司的氣？”他說著，在黑暗裏笑了，“就你這點和膽子一樣大的‘貪心’，連一輛車的便宜都不敢占，我還指望你多占什麽便宜？”
“人變壞都是有過程的！”她故意嚇唬他，在他耳邊說，“不怕以後我變成蛇蠍心腸的女人，在背後搞手腳，搬空你的財產啊？”
床墊微微顫動，游樂樂感覺到有呼吸朝向自己。
“你真要搬，那除了我家上輩積的，剩下我賺的那些都隨你搬。反正我跟著你，到時身無分文就靠你養我，我怕什麽？”
“小心我甩掉你！”
“那你試試，甩不甩得掉我？”
被子下有只手來抓她，游樂樂笑得往一邊躲，鬧到差點掉下床去，尖叫一聲，被人雙手撈回來。
輾轉之間，他的氣息從耳畔變成迎面落下。
眼睛困於黑暗，可視線之外的東西，像逐漸生出有形的存在；呼吸、溫度、聲音……一切具象化的暧昧延展，填滿房間。
她的手沒處可放，除了緊緊縮在胸前，放到哪兒都是不屬於她的溫度。
“程亦行，你……”
他不知道在笑什麽，貼那麽近，熱氣都在她臉上。游樂樂循著氣息拿手去捂他，不準他笑，卻反被鉆了空子……窸窣的織物摩擦像從心頭發出的電流，由近到遠的傳導，一點點離開她心臟的位置，離開她的手臂，離開她身體……
漆黑的夜看不見一顆跳動火星，卻不礙一切都有到達燃點的溫度。
她從一團羞澀發皺的紙，被他手掌的溫度慢慢熨展平整；他故意的，隨著手掌熨展，將唇貼到她耳邊，和她低聲耳語……游樂樂無法反手捂住身後人的嘴，只能牢牢咬嘴唇，倔犟地不洩一點聲音，不讓他得逞。
“你這樣，很叫人挫敗。”中途，他含著細嫩的耳垂，含糊著說，“放松點。”
被點評的人固執著，咬住牙關，不肯被他所惑。
那是她暫且可以自己做主緊守的唯一一點寸土，其餘領地早已易主，只為他所掌控，顫抖或是繃緊，又或是其他……
程亦心耐心太多，一點點瓦解著她。
終於，某個瀕於斷弦的臨界點，她難耐地翻過身，摸索到他的臉頰，毅然地吻上去。
炙熱早在一開始，就無邊無際地蔓延，眼下空氣仿佛都是燙的，就像是突然回到迷失沙漠的那個時刻，彼此的吻成了潤澤幹涸的一點希望，熱烈地、持續地索取。
她害怕著，對於未知的一切，又信任著，對於和她一起迷失的人……
零散且破碎的氣息也是具象的，像無數顏色的染料，將一室黑暗染成色彩斑斕的流動雲層。細碎的聲音在雲層中，泯滅或t是殘餘，於色於聲，皆是滿屋鮮艷旖旎……
屋外意外來了一場陣雨，整個院子的屋檐被雨滴敲打出細密而舒展的聲音。
屋內也像是被細密的雨滴打濕，空氣裏泛著微微的潮濕感。
游樂樂被熱意化成了一捧濕軟的泥，融在他雙臂之間，也像初生的嬰兒蜷縮，在他身前一隅安全之地，被他契合地從身後包裹著，竟然有了短暫的、超乎上一刻濃郁情緒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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