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帶著何凝煙走進去時，約翰已經早早地坐在了籠子邊上，手臂從欄桿伸出來，擱在方形的空空餐桌上。樣子有點滑稽，可目前情況卻沒人覺得這樣一個人可笑。

約翰對著查爾斯，一本三正經地文縐縐說“將軍閣下親自到來，令鄙室蓬蓽生輝。”

查爾斯則嘴角含著公式化的笑容，坐在了約翰的對面“我陪同用餐，你不會在意吧”

而後面跟著的伯納德，不用人提醒，自己都知道他這頓飯的位置是什麽。作為陪襯，等一會兒快點吃、多註意，指不定又要出事。

“榮幸之至”約翰也掛著燦爛而虛假的笑容，好似關切地提醒“可你還能吃人類的食物嗎”

對於惡毒的話，查爾斯卻付之一笑“金原本也不能吃，現在不是也很好。我正好相反，只不過覺得吃太浪費時間，這樣混下去也不錯。”

反正大家都不算純正的人類，沒有必要誰挖苦誰，誰嘲笑誰了。

查爾斯轉了個話題“怎麽樣，感覺這裏的食物還可以吧”

“相當不錯，都是何喜歡吃的。雖然她的基因略有變化，但對食物的口味沒有變，你記得還真是清楚。”約翰話語裏帶著極濃的酸意。

查爾斯毫不隱晦地回應“是的，我就跟你一樣，都很在乎她。”

聽得何凝煙一陣的心酸，查爾斯也是在提醒她，金在她身上所花的精力絕對不比他少。他們都在乎著她，哪怕是吃飯。

菜一道道上來，這次的菜比之前多了二道。

查爾斯很是客氣和關懷地說“三百年來，又創新了不少菜，我讓廚師從這頓開始，每次做六道出來，讓你和何一起嘗嘗。如果覺得還好，可以帶一份這裏的菜譜回去，我叫他們輸入你的平板裏。”

約翰拿起筷子夾了點，送到嘴裏，毫不在意隔著鐵欄桿吃飯。他品了下味道“茄汁雞肉條，微微加了點辣。”

查爾斯更正“是泰式辣醬，特有的酸甜微辣，辣醬的制法也會放進去的。”

“那麽謝謝了。”約翰又去試另外一道菜。

當吃了面前三道後，約翰想吃較遠的菜，可看上去伸了筷子夠不著。

伯納德立即要去端盤子，但查爾斯已經拿起了筷子“想吃哪一盤。”

約翰用筷子指了指。

查爾斯夾了點，放進了約翰的碗裏。看得伯納德楞住了，將軍是在服侍嗎

約翰吃了後，眼睛又看著旁邊一盆。查爾斯再夾，送到碗裏。

看得何凝煙心裏堵得慌，但她忍著，查爾斯是為了她才這樣做的。

約翰斜眼看了看越發不自在的何凝煙，夾了一筷子放到她碗裏“除了睡，你最喜歡吃。多吃點，以後我一定給你弄更多好吃的。肉夾著的藕餅，我都知道怎麽做了”

湖裏養著滿池的荷花，藕有很多何凝煙一只手緊緊握了起來，低頭看著碗裏白飯上的肉。

約翰並沒有催促她吃，而是又幫她夾了其他菜，還是肉。知道她喜歡吃葷的。

沒想到查爾斯沒有任何酸意，反而拿了一個小碗去舀湯“要不要湯，今天我叫人去捕來了新西蘭鱒，這種魚很久之前就滅絕了。一百多年前，通過基因技術又開始在原產地繁殖起來。這種魚味道很鮮美，你嘗嘗。”

伯納德心很慌，這頓飯他吃得也不舒服，看似其樂融融、卻透著一股子火藥味和酸味。而且將軍的心怎麽那麽大，就不怕人家把湯潑上來嗎

約翰不以為然地端放在面前的碗，喝了口，頓時眉毛舒展開來，看著碗裏的魚湯“很鮮美看來你這裏的科技，不光想找到何，還為了吃怪不得我的速度比你快很多。”

言下之意，查爾斯並沒有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尋找中。

查爾斯對於這樣的挖苦並不在意“哪怕我不為了吃，速度也趕不上你。我的手下都需要吃喝睡覺、還要泡個妞、生個孩子什麽的，事情非常多。所以寄希望於何能回來一次，能給她吃頓好的也好。”

肯定比不上，一個靠人腦，哪怕有計算機輔助，也比不上人家全部都是電腦的計算和分析速度

“說的是實話”約翰拿起碗來“麻煩大人再給我盛一碗，魚肉也要，好的留給何，我只要一般般的就行了。”

好的都是要留給何的，好了，這樣一說，伯納德也只有看著魚湯的份了，只希望等會兒能剩下來點殘羹。

吃完，桌子上的菜撤下，放上了咖啡。

查爾斯倒著咖啡問“還是二份奶，不要糖嗎”

香濃的咖啡味道立即飄出，彌漫在整個碩大房間內。一聞就知道是特供好咖啡，跟餐廳裏現磨的都不一樣。

約翰伸出手“我自己來吧。”

“好。”查爾斯將咖啡杯推到約翰面前，轉而問“伯納德，你還是什麽都不加嗎”

“是的，謝謝將軍”伯納德受寵若驚地雙手接過咖啡杯下的底碟，沒想到讓將軍給他倒了咖啡，還記得他為了保持身材，什麽都不加。

而何凝煙面前卻放著一杯純牛奶。

何凝煙看著查爾斯，查爾斯笑著說“小心晚上睡不著，還是白天喝吧。”

確實睡不著，今晚一定有很多事情。

約翰喝了口咖啡後，又一次地滿足地靠在椅子上“你應該已經明白了，那些數字代表著宇宙中的位置，這串數字叫做方位序列。”

查爾斯此時如同虛心求教的學生“它代表著宇宙哪方位，怎麽去看”

約翰笑著“不光是這個宇宙，還有平行宇宙”

平行宇宙這下伯納德感覺自己的腦子又可能要不夠用了，不光他，就連看著監控的那些專家、科學家也是

約翰悠悠地說“宇宙在某個結點發生了一次科學事故，導致分裂成很多個平行宇宙。所以讓結點前的地球，歷史都是一樣的。可在這個結點之後，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末日，每個空間就獨立的朝著不同方向去。”

“何所處的地球，已經消失，或者可能就是科學事故的原點。他們開創了新的生存空間，新的制度，以新的存活方式生存著。為什麽說可能，是因為我還沒攻破他們的主系統，但快了。”

約翰突然坐直了，往前伸出手，一下拉住了何凝煙的手，冰冷的表情，讓何凝煙打了一個哆嗦。

“何”約翰直勾勾地看著她“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存在”

“該死的”約翰狠狠地罵著，情緒有點失控了“他們偷偷把你制造出來原本我願意和他們和平相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他們會付出代價的”

何凝煙想縮回手，但約翰抓得太緊了，她也不敢此時的約翰感覺讓人害怕。約翰的表現除了憤怒，沒有其他的。

就象說著金的心裏話，可沒有愛

查爾斯看了看約翰緊握著何凝煙的手，嘴角含著笑“是的，應該讓他們得到點教訓。但不要太過，何會難過的，包括為你”

約翰將目光轉向查爾斯，深深地看著；隨即一笑，並且放開了何凝煙的手，又靠在了椅背上。

語氣又恢覆到了平靜、略帶點玩世不恭“今晚我會把方位序列每一個數字代表的位置全部列出來，明天中午麻煩再過來一次，我們聊聊其他的。要知道，光有這串數字，遠遠是不夠的。你的飛船哪怕飛個一萬億年，都飛不到那裏”

在眾人一片無聲和驚愕中，約翰繼續說“就算你尋找出穿越宇宙黑洞的辦法，穿越過去後，會發現時間點不對，說不定時間早就過了不知道多少年，那裏的宇宙都快崩塌了。”

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不光是空間的問題，還有時間。

為什麽能同一個空間去二次，而且是不同的時間證明已經能掌握時間和空間穿越的辦法，能隨意到任何時間和平行宇宙裏的地球那裏。

所以說，想要找到她，查爾斯用一千年都有可能不夠

查爾斯卻始終保持平靜，好似這些早就知道，他微笑著“謝謝你的幫忙，你還需要什麽嗎”

約翰端起咖啡杯，略微舉高了點“咖啡，足夠的奶，要濃縮奶。把剛才吃的魚，再弄個二條過來，我需要夜宵。”

“好的”查爾斯看著伯納德“派幾個人過來當下手，任何需要，立即。”

伯納德立即點頭“是，將軍。”什麽派幾個人，不光要派人過來，今晚他也住這裏了，就那麽點時間，哪怕不睡覺，也要打藥撐著。說什麽熬都要熬過去

查爾斯站起來，去扶何凝煙“你早點回去睡，不用擔心這裏，我送你回房間。”

約翰端著咖啡，繼續喝著，好似什麽都沒看到。

何凝煙看著約翰，站了起來，跟著查爾斯出去了。

“咣當”約翰將空咖啡杯幾乎是扔在桌上，瞪著起身目送查爾斯出去的伯納德，一改剛才的溫和，呵斥起來“還杵在那裏幹什麽快點叫天文學家、叫數學家、把所有科學家都叫來。別忘了，去抓魚，肥點大點的，我過了午夜就要吃要加上蔥姜調料後清蒸的”

伯納德微微嘆氣，這些事情都要去做，要好好伺候這位少爺包括去廚房看看，魚還有沒有。

如果今天就送來這點，還要派人坐飛船，去新西蘭抓魚去。

何凝煙默默地一直跟著，到了房間門口，查爾斯卻停下了。

輕輕地在她臉頰邊親吻了一下“晚安，早點睡”

弄得象家人，象兄妹何凝煙怒氣上來了，一下抱住了查爾斯，狠狠地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發出清脆響亮的“啵”的一聲，這才帶著幾分得意地笑，松開手。學著查爾斯的口吻“你也早點睡，晚安”

查爾斯猝不及防，一楞之下笑了，看著她進入房間。

回到房間裏，何凝煙洗完澡，躺在床上，打開了頁面。

細細找著頁面裏面的圖標，一個個打開看。終於打開了一個是人頭的圖標，而裏面只有一個，還是空白的。

她打開來，立即就看到約翰。

約翰正在忙什麽，手指不停地點擊著頁面，而且一縷頭發垂了下來，掛在寬闊的額上。

約翰看了她一眼後，繼續著工作，很是隨意就象跟加班時，接聽妻子發來的視頻聊天“親愛的，現在不行，我很忙。”

什麽不行又不是讓他做些什麽。真的讓他做些什麽，他指不定屁顛屁顛的能過來就過來了。

“很忙”她故意用輕松略帶慵懶的口吻“是不是又在入侵系統，發射導彈，改裝機器人”

“當然不是，比這個高級多了。”約翰突然將平板一轉，對著鐵籠外面“麻煩大家打個招呼，給我做個證。否則她還以為我和哪個美女約會”

鐵籠外，十幾個身穿白大褂或者制服的人。他們的形象可不怎麽樣，就算基因能改良的今天，不修邊幅的結果讓他們看上去就象是科學家。有三四個人的頭發，因為長期不打理，如同愛因斯坦一般的爆炸著。

他們有些坐著，有些則拿著筆在臨時架設的3d電腦板上寫著，而板上則是很長很長的數字和符號。

聽到約翰這樣說，他們大部分配合著舉起了手，打招呼，不少臉上掛著和他們智商並不匹配的傻笑

何凝煙苦笑，看來確實很忙，這個時候打擾確實不大適合。

平板又轉了回來，約翰深深地看著她“早點睡，愛你”收了線。

看著雪花一片的頁面，何凝煙真不知道什麽該去怎麽想。而那些在地牢裏的科學家，又會是怎麽想。

“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存在”

“我還沒攻破他們的主系統，但快了。”

“他們偷偷把你制造出來”

“原本我願意和他們和平相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他們會付出代價的”

何凝煙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約翰的話一句句地從腦子裏跳出來。最後她非常肯定地得出結論，她又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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