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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花癡安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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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新人安芬到,24歲,本科應屆畢業生,專業是森林工程,1.62米,戴黑色寬邊眼鏡,面黃肌瘦的,似是營養不良,讓人懷疑她的血液是不是被某個黑心血站抽換成了過期的橙汁。

索欣的人文關懷不幾天就到了,為體現“領導”風範,一則為迎接新人,一則為自己的“高升”,竟邀請大家到一個叫小魚大院的酒店聚餐,蔔瑾自然是首當其沖的,為了不“顯山露水”,艾瑤也在邀請之列,否則蔔瑾大概是要婉拒的了。

當蔔瑾出現在門口時,安芬的一對眼球像是要飛出去撲到蔔瑾的身上附體了,白瑾上身著著灰白橫條襯衫,下身是一條寬松的牛仔褲,腳蹬一雙棕色駱駝沙灘涼鞋。

“哇,男神啊。”安芬在蔔瑾轉身去洗手間的空檔如百靈鳥般嘰嘰喳喳地,“你看他像不像陳坤?特別是在《金粉世家》裏的男主,眼睛、鼻子、嘴哪哪都像,而且比陳坤海拔更高。”

蔔瑾確切地說是1.83米,胖瘦適中,硬朗的輪廓,遠遠看去,勝似一副最簡單的白描畫。

“花癡。”索欣沒好氣地,心想,“現在的小女孩真是越來越恬不知恥了。”

也許不是環境改變了人,而是地位慫恿了人,蔔瑾居然也展現出了“領導”式的問候了。近幾日,偶爾在上班的樓梯口遇上了,他也會打著招呼,“早啊。”“打掃衛生啊?”“忙啊?”之類的,並不像其他人稱我為“芮姐。”但也很少叫我的名,可能是因為同歲的緣故吧?就是這種似是而非的暖暖的成分在酷熱的空氣中慢慢地發酵著,竟讓我有些沾沾自喜,好似沾了“資源共享”的光。

等蔔瑾再次推開門時,艾瑤從他身後小巧地閃了出來,一襲藍白相間的連衣裙,純白色的一字帶絨面綁帶高跟涼鞋,讓安芬的眼也忽閃了一現,“哇,仙女姐姐駕到。”

索欣以東道主的身份對每一個進來的人都表現出了少有的大度與熱忱。

最後進來的是古韻寒,安芬就顯得特熱情,忙從餐桌下拉出一張椅子,“古科長這兒坐,東首為上呢。”

古韻寒瞅瞅也就自己年齡大些,就不客氣地坐下了。

“還百歲快車呢,好像哪一樣都沒搭上啊。”我也想為這場子加把火,畢竟這是索欣頭次自己掏的腰包。

“誰?誰是百歲快車?我們古科長嗎?誰這麽有才?”安芬好奇並快人快語地。

“當然是我們可愛的索主任啦。”

“請你吃飯,還把我賣了,天理難容啊!”索欣大叫。

“嗯,還比較貼切,百歲差得太遠,快車又不快。索主任果然是才女啊。”安芬又滔滔不絕地,“我畢業實習的公司裏有一個姓閆的,人家都叫他小閆,我也就跟著叫,初時他還很挺生氣的樣,後來熟悉了,見我還不改口,就叫我老安,那裏的會計就笑言,‘真是老安不老,小閆不小。’”

“仙女姐姐讓讓哦,小魚來了。”本在手舞足蹈的“老安”這時冷不防冒出了一句,坐在門邊的艾瑤嚇得一回頭,服務員一個不留神竟把湯撒了些在艾瑤的後裙擺上了,郁沛剛想上前,蔔瑾就一把把艾瑤拉去洗手間了,古韻寒剛擡起上半身又怏怏地坐下去了。

安芬像看鬧劇般地,“什麽情況?這是情有所歸了還是名花有主了?”

索欣則看著呆楞楞站在位子上的郁沛似很仇恨地深剜了一眼。不一會,蔔瑾與艾瑤回歸原位,一個是雲淡風輕的表情,一個是羞赧中平添了幾多紅潤。

小魚是這家酒店的主打菜,煎的燉的炒的油炸的就上了四種,又配了些冷菜及各式小點心,也就滿滿一大桌了,蔔瑾竟旁若無人地給艾瑤挑了幾個甜點,郁沛瞅了眼臉色越來越暗眼裏要噴出火花的索欣,就夾了一條很是完整的小魚到索欣的碗裏,“來來來,我們美麗的索大主任一定要多吃點這些小魚,不僅味道鮮美,還聽人說,常吃魚會讓人越來越聰明的。”要在平常,索欣大概早就把碗移開了,今天卻裝出很高興的樣子,似是很為自己扳回了一些顏面。還邊挑著魚刺邊仔細研究那條魚,好像那魚刺裏也藏了什麽稀世珍寶似的。

安芬則熱火地與古韻寒沒話找話地嘮著,等我意識到只剩我一人落了單時,才不無惆悵地,“哎,當領導就是好,我這巴結都擠不上了。”

安芬聞聲極快速地給我夾了個魚尾,“哪能啊,芮姐,吃魚尾好,活動的,小心刺,我姐在家時都會與我爭的,小時候爭不過我就會哭,長大了,嫌麻煩倒吃得不多了。”艾瑤也把她面前的點心移了兩塊給我便又轉對著她的盤子了,我知道她在聽蔔瑾說話,平常坐在一起這樣的機會也很少,我也不是一個眼睛安在身後的人。

“你姐是幹什麽的呢?”我轉向安芬。

“在一個企業裏,與我姐夫在同一個廠裏。”

“噢,有個姐挺幸福的。”

“是啊,以前我還不覺得,現在回家見不到也就覺得特冷清,有時還會後悔自己以前不太懂事呢。”

“小孩子不都這樣嗎?”也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吧?

這時我聽到艾瑤與蔔瑾聊得很是開心,便註意聽了一下,反正我認為能在飯桌上聊的絕不是多大的私密,不可與聽墻根同日而語。

“你那本《泯滅》看完了嗎?”蔔瑾問。

“看完了,現在正在看王越的《潛草激流》。”

“感覺怎麽樣?”

“都是少有的好書。首先是文筆,其次是思想。特別是那《泯滅》,把人的靈魂都剖析得無處遁形了。就比如那段裏的,‘十餘年來,我將自己一次次掰開了揉碎了,搓撒在我的創作中了。盡管難免常用遮遮掩掩,矯揉造作甚至文過飾非的詞句近乎本能地‘包裝’自己……想像對方當著我的面拿起我的書一抖,於是抖落一地‘技藝’性的詞句,還抖落出了一個赤身裸體的小人兒……他是由真誠和虛偽捏造而成的。捏造得渾然一體。我常因自己那一部分真誠而害羞而恓惶。”艾瑤看來是真看進去了,“寫得這麽刻骨,誰還敢拿起筆啊?”

《泯滅》是梁曉聲的書,我從朋友家借來看過,是前幾年的事,但印象還是比較深刻。所以大概一桌子的人只有我在認真地聽他們的對話,而且艾瑤就坐在我身邊。

其時我還不知道日後她竟會是我的勁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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