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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處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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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處拿捏

和離?

且不說錦熙願意不願意, 就是為了幸哥兒,也不能讓這孩子從小就沒娘。

不能和離,不但不能和離, 還得讓宜春侯夫人把幸哥兒還給錦熙, 對錦熙仍跟從前一樣才好。

她心思轉了幾轉, 有了主意, 便道:“您這話說得也有道理。”

這話一出,宜春侯夫人先便楞住了。她手上舉著帕子,正在擦不存在的眼淚,兩眼放光,顯得有幾分滑稽。

錦熙卻是“啊”地一聲, 哭得更大聲了。

錦魚猜她是以為自己也站在宜春侯夫人一邊。

她裝模作樣長嘆一口氣,道:“最可憐的便是幸哥兒了。投在我姐姐肚子裏,又不是他的錯, 您說是不是?”

宜春侯夫人忙點頭:“可不是!幸哥兒這孩子多招人疼啊!”

錦魚眉毛微動,道:“我就知道夫人是最通情達理的。這事不是幸哥兒的錯,自然也不是我姐姐的錯!我姐姐也不能選要投在誰的肚子裏, 您說是不是?”

宜春侯夫人手上舉著條黃手絹, 半張著嘴, 接不上話。

錦熙“哇”地一聲哭得更加淒慘。

宜春侯夫人眨巴眨巴小眼, 半天才道:“那怎麽一樣呢?你姐姐可是自小就養在她娘跟前, 這是龍生龍……”說到這裏, 她才發現自己話風不對。若是按照這樣說下去, 幸哥兒也是個壞種。可她又舍不得幸哥兒。這衛錦魚也真是厲害。三兩句,差點兒把她裝套子裏去。

“我是說她自小看著她娘行事, 能是個好人?我也是為了幸哥兒著想。才把他帶我身邊來。”

“可不是。我就知道您是最疼愛幸哥兒的。”

宜春侯夫人見衛錦魚這話又順著自己說,還笑得比那兩盆綠菊還美麗, 不由心生警惕。

她可得小心,不能再上當了。

“若說是養在誰跟前便像誰,那夫人您可就半點不用擔心了。我大姐姐可是自小長在我們老太太跟前的。”

宜春侯夫人被噎了一下,知道這話雖不實,卻也不完全是假話。

就聽衛錦魚又道:“我姐姐這人品性格,我還記得您跟我說過,打著燈籠都沒處找去。可見您是個有眼光的。”

宜春侯夫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要說她對錦熙倒真沒有什麽大的意見。這個兒媳婦,容貌好,性情好,與兒子又相得,對自己這個婆婆也是孝順的。還生了幸哥兒。

若不是許氏,她對這個媳婦便是沒有十分滿意,也總有七八分。

可是一想到許氏的名聲,她就覺得憋屈,為此,這些日子,沒少被娘家親戚取笑。

若不是為了幸哥兒,她都動過叫兒子休了錦熙的念頭。

何況她敢這樣對錦熙,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就是許氏一死,她就猜以後這景陽侯府的後宅便是衛錦魚跟她那個姨娘的。

錦熙叫她收拾得站的地兒都快沒了,景陽侯府也沒個人來瞧瞧。

可見以後這娘家是不會給錦熙撐腰了。

這門親戚也沒多大用處。

現在衛錦魚親自上門,要給錦熙撐腰,事情自然就不一樣了。

前此日子,常家的事,那是滿城風雨。

聽說就為了常家姑娘不肯給衛錦魚讓座,江淩竟鬧得常家差點兒被滿門抄斬。

本來她還多少有些不相信江淩有這個本事。

不想前日衛錦魚說要上門,沒兩日,就聽說兒子可能升上一級。

正是江淩從中出的力。

她現在倒有些後悔對錦熙太狠。怕衛家怪罪。可是這就讓她自己從梯子上爬下來,她又覺得丟人。

正尷尬著不知說什麽,就聽衛錦魚又道:“不瞞您說,我原還不知道我姐姐的事,是老太太不放心。我爹爹也是惦記著她。這才叫我跟我家三郎過來瞧瞧。如今見了您,聽您說了這番話,也知道您都是為著幸哥兒,一時別不過這個彎來。我們景陽侯府自然是省得的。可是,您也幫我想想,我回去怎麽跟他們交待去?”

宜春侯夫人不由大為感激。

若是衛錦魚一來,就跟她鬧,她自然不好低頭。

可人家這話說得,那叫一個軟和,那叫一個通情達理。

她得趕緊順著坡下來,真得罪了這兩口子,她難不成也想落個常家的下場?

她眼珠子轉了兩轉,臉上便帶了笑,聲音也激動起來,道:“還是五姨懂我的心。你姐姐這些年,我是看在眼裏的。真不錯。原來是在老太太跟前長大的。難怪!她也不吭一聲!真是個悶葫蘆!差點兒叫我錯怪了她。”

她說完這話,看向錦熙,就見錦熙低著頭,嗚嗚地仍是哭得厲害。恨不能上前去捂住這個笨兒媳婦的嘴。

正著急,卻聽衛錦魚嗔道:“姐姐,我知道你孝順。可是你的事,一句不跟我講,我聽得外頭傳,還當你婆婆是個不講理的。這事卻是怪你。你快去跟你婆婆陪個不是!”

宜春侯夫人高興得差點兒從椅子上掉下來。這衛錦魚也真是好本事,一句頂一句,處處拿捏到她心裏了。

原來衛家一直沒來人,是錦熙懂事,沒把家醜外揚。她一直就沒看錯人,錦熙果然是個好的。

錦熙止了哭聲,聽話地站起來,哽咽著道了歉。

宜春侯夫人此時心情越發地好,大方地甩了甩帕子,笑道:“這話都說開了。便翻篇了。五姨,我叫人擺飯,你嘗嘗我們府上廚子最拿手的魚鰾二色膾。”

錦魚暗暗松了一口氣。她是看宜春侯夫人上來就示弱,便猜宜春侯夫人並沒想把事情繼續鬧大,既然如此,該順則順,讓宜春侯夫人自己跳自己挖的坑裏去。說到底,只要宜春侯夫人沒真嫌棄幸哥兒,就不可能真嫌棄錦熙。

她笑著上前,撒嬌賣癡道:“不成,您老先把幸哥兒叫人抱來。剛才她可不認我這個姨呢!誰養的就跟誰家親!”

這話她是叫宜春侯夫人明白。若是真要讓宋表妹養幸哥兒,她可不認這個外甥!

宜春侯夫人是個好占小便宜的。

只要讓她明白,衛家對錦熙如初,她又怎麽會舍得放棄衛家這麽一大門子的好親戚呢?

果然宜春侯夫人笑得滿臉如菊花,一疊聲叫道:“正是呢,快叫抱來給她五姨瞧瞧!當初還是你幫著,他才順利落草的。誰不認得,也得學著先認了你!”

一時那宋表妹低眉垂眼地抱著幸哥兒進來。

錦魚也不上前。

反拉了一把錦熙:“你先把他抱過來。慢慢教他認人。”

錦熙還有些怯,看了一眼宜春侯夫人。

宜春侯夫人點了點頭。

錦熙才上前去抱幸哥兒。

那宋家表妹卻身子一扭,轉頭看向宜春侯夫人:“姨母,幸哥兒這兩日有點兒積食。我抱他出去走走路。”

錦熙的手便落了空。卻並不敢硬去搶。

錦魚便提高了嗓音道:“宋家表妹,你沒生過孩子吧?是不是不會照顧?快叫我姐姐瞧瞧!”

那宋表妹氣得粉臉通紅,道:“五姨不也沒孩子,你又知道什麽呀?我可帶了幸哥兒好……”

錦魚成親一年半,肚子一直沒動靜。心裏雖沒那麽急。卻也不喜歡聽別人提這事。

聽宋表妹這樣說她,不由大怒,道:“我雖成了親,卻不急著要孩子。不知道宋家表妹成沒成過親?怎麽不帶自己的孩子,卻跑到別人家來,搶著要帶別人的孩子?”

宋表妹氣得一雙水眸,淚如雨下,叫了一聲:“姨母!”

宜春侯夫人忙起身道:“來來來,幸哥兒到祖母這兒來!”

那宋表妹氣得把幸哥兒往她懷裏狠狠一塞,轉身就跑了。

幸哥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頓時大哭起來。

錦魚這才上前,從宜春侯夫人手裏硬接過幸哥兒,塞給錦熙,道:“孩子親娘,你哄哄,就好了。”

錦熙一邊流淚,一邊抱著幸哥兒上下顛了顛。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錦熙顛了沒幾下他就不哭了,睜著濕漉漉的眼眸看著錦熙。

錦魚忙上前拿了一棵紅奶糖在手心裏,逗他:“幸哥兒,叫五姨!有糖糖吃!”

幸哥兒眨巴著大眼睛,半天伸出白嫩的小胖手來拿糖。

錦魚把手移開些,笑著搖頭,道:“叫五姨!”

幸哥兒癟了癟小嘴。

錦熙又掂了掂幸哥兒,柔聲道:“叫五姨,五姨最好了。”

幸哥兒嘟了嘟小嘴,含混叫道:“母姨……”

錦魚大笑,這才把那糖捏了,送到幸哥兒嘴邊,幸哥兒伸出粉紅的小舌頭,舔了一下,眼兒都瞇起來,揮舞著小手來搶。

錦魚避開,扭頭看宜春侯夫人:“能給幸哥兒吃麽?這是奶糖,浸了玫瑰花汁染的。”

宜春侯夫人笑道:“給他一顆,不礙事的。”

幸哥兒嘴裏含了糖,立刻背叛了錦熙,撐著小身子,要錦魚抱。

錦魚這一陣子倒沒少抱寧哥兒,便熟練地伸手接過。

寧哥兒依在她懷裏,不肯下來,還撅著小嘴來親她。

錦魚笑得夠嗆,小孩子,可真是有奶糖便是娘啊!

*****

待吃過飯,幸哥兒也帶回了錦熙的院子,叫丫頭哄著睡了。

錦魚總算是跟錦熙私下說上了幾句話,姐妹兩個坐到臥室的玫瑰椅上。

錦熙還沒開口,就又捂著臉,哭了起來。

錦魚等她哭夠了,才隔著海棠幾伸手遞了條素絹子給她。

便問:“大姐,你受了這麽長時間的苦,怎麽不肯跟家裏人說呀?”

錦熙搖頭,拿手絹擦眼淚鼻涕,哽咽道:“我實在是擡不起頭來。我婆婆罵我,也沒罵錯。誰叫我娘做下那樣見不得光的事!若不是為了幸哥兒,我真沒臉活了!”

錦魚沒想到錦熙竟然內疚羞愧至此。

難怪就只知道哭,連幸哥兒被人搶走了,也不敢去要回來。

原來是她自己比宜春侯夫人還覺得這事丟人。

想想也不難理解。

錦熙也是天之嬌女,雖然後來因為錦心的事跟許夫人有了隔閡,可仍然是侯府嫡長女。嫁到宜春侯府來也是一家子上下都敬重著。

哪裏想得到自己的親娘竟然會做下這樣的事。

這就夠丟臉的了,還被皇上懲罰,連帶著也丟了誥命。

確實覺得沒臉見公婆,沒臉見丈夫。

她想了想道:“大姐,你若這樣想,可還要把幸哥兒送回給你婆婆?”

錦熙忙拼命搖頭。

錦魚道:“你想想,做錯事的是你娘,又不是你。你還替她受了罰。你只管擡不起頭來,那幸哥兒是不是也要一輩子在人前擡不起頭?你舍得麽?”

錦熙楞住,眼淚掛在蒼白的臉頰上。

其實幸哥兒不是錦熙的第一個孩子。

之前有生下過一個女兒。只是沒養活。

所以對幸哥兒就格外的疼愛。

“你若是內心不安,這以後便多做些善事,多幫些人,算是幫著你娘贖罪了。其他的,你還按原來那樣過。你若是自己都覺得擡不起頭來,誰都會想著來踩你一腳。踩了你也就罷了,幸哥兒有什麽錯,也跟著受罪?”

錦熙捂著臉,大哭道:“你說我娘,她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啊!她是名門嫡妻,爹爹那時候對她也是極好。文姨娘,我還記得的,模樣出眾,性格爽利得很。是我娘的左膀右臂,最貼心不過的。小時候錦芬跟三弟都跟我們一屋子,同出同進的,比別的兄弟姐妹都要親近些。文姨娘對我也是極好的。我們都當她是半個娘看……”

錦魚回答不了她這個問題。

人常常一念之間做下壞事,再做更多的壞事去掩蓋。

何況,許夫人從來就有些存心不善。

她都意外,錦熙怎麽沒隨了許夫人。竟是個光明磊落的性子。

兩人說了一陣,錦熙便也答應以後不再鉆牛角尖,不再自怨自艾,要振作起來過日子。

錦魚其實有點好奇那個宋家表妹是怎麽回事,可是見錦熙不提,便也不好問。

倒是錦熙最後道:“你也別把那宋家表妹的話放心裏。這生孩子,急不得。都是上天給的緣分。你跟江淩這般要好,還怕以後不兒孫滿堂?”

錦魚本來不怎麽著急,可是被別人這樣勸,反倒覺得是件事。

當著錦熙的面沒說什麽,可回家的馬車上,先問江淩怎麽替宜春侯世子謀到的差事。

江淩不以為意地笑道:“我不過是給原來的步軍都指揮使出了個主意,幫他謀到了將作監的肥缺。他承了我的好意,這差事出缺,便舉薦了四姐夫。”

錦魚沒想到還跟常家的事有關。

不過也不甚在意,問完了,她又想起孩子的事,不免有些悶悶不樂。

江淩便拉著問,可是出了什麽事。

錦魚便把宋家表妹的話說了,然後栽倒在江淩的懷裏,悶悶地問:“若是我生不出孩子來,你可會納妾?”

江淩撫著她的背,道:“我以為我以前早說過的。你居然不記得了麽。”

錦魚睜著眼,仰臉看著江淩如玉如琢的下頜,想了半天,沒想起來他說過這事。

江淩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她飽滿光潔的額頭,道:“當日送走那兩個丫頭時,我便說過,叫你放心。”

錦魚仿佛想起有這麽一件事來。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

她軟軟地趴在江淩懷裏,心情有些沈郁。半天倒想起一件事來:“你可不要去找那個宋表妹的麻煩。我可不想以後人人見了我,都嚇得直躲。”

江淩挑了挑眉毛:“你說晚了。我已經勸得宜春侯世子趕緊給她找個人家。”

錦魚翻身爬起:“可是我剛剛才跟你說她說我沒孩子!你還能未蔔先知?”

江淩道:“不是她攔著你?不讓你給幸哥兒吃糖的?”

錦魚有些哭笑不得,遲疑道:“你這樣子睚眥必報,我真怕自己哪天不小心得罪了你呢。”

江淩嘴角高高翹起:“得罪我可。得罪你,不可!”

江淩似乎很執著於要保護她,不讓她受半點閑氣。

心頭湧起濃濃的喜悅與甜蜜,她把頭挨到江淩胳膊上,輕輕咬了他一口:“你可記住了,可別得罪了我。我家夫君心眼可小了,得罪了我,他是不會原諒你的!”

江淩摟住她,在她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縱聲大笑。

*****

有時候,你越不想聽到什麽消息,你就越會聽到什麽消息。

自從這日後,錦魚就總是有意無意地聽到關於孩子的消息。

這日錦蘭來找她,約她出去正店吃大螃蟹,還提到說錦芬有喜了。問她過些日子能不能兩人約著去瞧瞧。

她對錦芬的事並不熱心,便敷衍了幾句,說以後再商議。

兩人吃完螃蟹,錦蘭便送她回到怡然居,不想剛到門口,就見停著一輛青布馬車。

她下了車,錦蘭也好奇地跟著下來。

那趕車的男仆忙束手行禮叫:“見過五姨奶奶。見過三姨奶奶。”

錦魚目光落在車門柱子的徽記上,竟是敬國公府的人。

錦蘭便扯了她一把,與她遞了個眼色。

她便要跟錦蘭告辭。錦蘭卻不肯走,借口口渴,非要討杯茶喝,其實是跟進來看熱鬧。

她有些哭笑不得。錦蘭真是個好打聽。

只得帶了錦蘭往門裏走,還沒到二門上,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個胖乎乎的小丫頭。

正是圓兒。

圓兒便回道:“奶奶,四姨奶奶派了人來,說明兒個設宴,想請奶奶到敬國公府去吃螃蟹。”

錦魚:……。

這可真是天下紅雨了。

錦心居然會派人來請她!

是又出了什麽天大的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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