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

倉庫裏，沒有一絲的光。

黑暗中，李仁善抱住了那個朝自己撲過來的人。鋒利的牙齒咬在了他身上，撕扯著他的皮肉，他血流不止，眼淚，也止不住的淌下。

他沒有松手，他用顫抖著的手極盡溫柔地撫摸著韓鎮的後腦，虛弱地哭道: “韓鎮，韓鎮，別怕，別難過，記住我說的話，記住啊。”

劇痛不斷地襲來，耳邊有嘶吼聲，有咀嚼聲，有鐵鏈拖動和撞擊的聲音。

“韓鎮，韓鎮，”李仁善喊著韓鎮的名字，疼得顫抖，疼得麻木，疼得腦中一陣眩暈。

他閉上了眼睛，連眼淚都沒辦法再流出來，他模糊的意識裏，好像出現了韓鎮跪在地上痛苦和自責的畫面， “我快堅持不住了韓鎮，”他虛弱地開了口，仿佛抱住了腦中那悔恨到極點的韓鎮: “我不怪你的，記住，我不會怪你的。”

“韓鎮，不是你的錯。”他撫摸著“韓鎮”的臉頰，擦掉了“韓鎮”眼角的淚水， “韓鎮，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

“韓鎮，韓鎮吶，”意識模糊的李仁善，用盡最後的力氣，緊緊抱住了韓鎮，在他耳邊說道: “謝謝你，我……。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口中血肉模糊的韓鎮，突然就停了下來，他呆呆地跪著，呆呆地捕捉著剛才那閃現出來後，又迅速沈入深潭裏的理智。

抱住他的人，已經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裏。

他看向地上那漆黑的一團，聞著濃濃的血腥味，感覺到了從心底湧出的痛苦，可他卻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痛苦。

什麽都想不起來，什麽都無法理解，可還是很痛。他跪著，感受著這種痛，直到半個小時後，倉庫的門被打開，陽光照射進來。

一瞬間啊，韓鎮聽到了耳邊炸響的悲鳴。

他彎著腰抱著地上的人渾身顫抖，直到再也發不出聲，才知道那悲鳴是來自於他自己。

門口的韓東寅得意地看著這一切，然後從已經崩潰的韓鎮懷裏，搶走了李仁善。他將李仁善拖到了明亮的陽光下，對那雙驚恐的眼睛說道: “看吧，看吧，你殺死的。”

韓鎮瞳孔猛地一顫，瞬間失去了焦點，變得空洞得如同死人一般。

“小時候，你搶走池秀珠的骨灰抱在身邊，我看著就不爽，後來也不知道被你藏在哪裏去了，”韓東寅臉上，露出了猖狂得意的笑: “這一次，我連這小子的屍體，都不會留給你，哈哈哈。”

說罷，他拖著李仁善轉身離開，關上了倉庫的門，關上了韓鎮所有的希望。

身邊的手下都被派了出去聯系走私船，韓東寅只好自己將李仁善扛了起來，罵罵咧咧地走向懸崖。來到懸崖邊上時，他已經大汗淋漓，罵了幾句臟話後，他便將身上的李仁善扔下了懸崖。他喘著氣，聽到了重物落水聲，也沒去檢查，便轉身走回了造船廠。

一直等到晚上，都不見有手下回來，韓東寅心神不寧又煩躁不安，於是便沒事找事地去了關押韓鎮的倉庫，想看看他瘋了沒。

提著手電來到倉庫門口時，韓東寅猛地止住了腳步，他看著那敞開的倉庫門和空蕩蕩的倉庫，瞬間感到心中發冷，背脊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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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前。韓東寅將李仁善帶走後。

黑暗中的韓鎮沈默了兩分鐘後，突然開始瘋了一般地扯著手腕上的鐵索。他緊咬著牙，口中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他像一只失控的機械猛獸，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地，不停地往固定鐵索的墻面相反的方向沖撞。一遍又一遍地，直到一個小時後，固定在墻上的那個手指粗的鐵釘，不堪重負地從墻壁上脫落。

慣性讓韓鎮摔倒在地上，他緊接著又爬了起來，拖著鐵索開始撞門。

那看似沈重的鐵門，門鎖早已經銹跡斑斑。韓鎮輕易地撞開，然後沿著地上的血跡，跑向了懸崖。他趴在懸崖邊緣向下望去，看到了一塊塊沾染上血跡的石塊，還有掛在石塊上的破碎的布料，一直延伸到了海面。

他沒有看到李仁善。

他跳下了懸崖，落在了一塊堪堪放下腳的石塊上，然後一點一點地往下跳，一點一點地尋找著李仁善的身影，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角落。

最後，他跳進了海水中。

他來來回回地潛入海裏，又冒出頭來，直到天黑，他都沒有找到李仁善。

太陽落下去後，海水變得刺骨的陰寒。

韓鎮游出海面，坐在礁石上，身邊的海風如同刀子一般，從他的全身來回刮過。他卻想劃開胸膛，讓那冷風直接穿透他的心臟。

他盯著漆黑的海面，盯著逐漸泛起的月光，平靜的臉上，眼淚不停的滾落，滾進了口中時，他嘗到了鹹澀的滋味，卻以為那只是臉上還未被風吹幹的海水。

他側了側頭，聽著在礁石縫隙裏穿梭的風聲，就好像在聽，他深愛的人從海裏傳來的低語。他瞳孔慢慢放大，他好像真的，聽到了。

“韓鎮，不是你的錯。”

“韓鎮，我不怪你的。”

“韓鎮，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韓鎮捂住了眼睛，張大了嘴，他蜷縮在礁石上，用盡了力氣，無聲的痛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礁石上人站起了身。他的神色，又變得跟死人一般平靜。他擡頭看向懸崖頂端，然後動作敏捷地，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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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東寅站在倉庫門口，他不敢向前，怕韓鎮正躲在手電照不到的黑暗處，埋伏著自己。

周圍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得他心裏，越來越緊張，就好像爬了上萬只螞蟻一般。

突然，他的背後，響起鐵鏈在地上拖動的聲音。那聲音在安靜的黑夜裏，給韓東寅帶來了抓心撓肝般的恐慌。韓東寅立刻轉身，手電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卻沒看見一個人影。

“韓鎮韓鎮!”韓東寅的聲音哆嗦了起來， “給老子滾出來，別裝神弄鬼!”

鐵鏈的聲音，又出現在了左邊，那一下一下的重擊聲，如同死神敲響的警鐘。韓東寅驚恐地大叫了一聲，慌張地朝著關押韓鎮的倉庫裏逃去，慌亂之中，他摔倒在地上，手電滾落到了遠處。

摔壞的手電接觸不良地閃爍起來，在徹底熄滅之前，韓東寅看到了那微弱燈光照射下，拖動著鎖鏈，臉色被海水泡得發白，如死人一般的韓鎮。

韓東寅幾乎嚇得背過了氣去，他連滾帶爬地跑進了倉庫中，關上了倉庫大門，死死地抵在了大門口。

漆黑的倉庫內，沒有聽到腳步聲逼近的韓東寅稍稍冷靜一點，這才想起來身上有槍。他連忙掏出手=槍，深深地呼吸了幾下，卻仍然不敢出門。

他是不是逃了，應該是逃了吧

韓東寅心想著，小心翼翼地轉過身，臉貼近了門縫，想借著月光看看門外有沒有人。門外什麽都沒有，韓東寅剛放下心來時，視野裏，突然出現了一只空洞的眼睛。

韓東寅猛地後退，跌在了地上。驚恐到極點的他想都沒想，擡起槍便一陣瘋狂地掃射，直到彈夾打空，他才意識到大事不妙。

大門被輕輕推開，月光下，韓鎮拖著鐵鏈走了進來。他在韓東寅面前半米處站定，然後猛地擡起了手，將鐵鏈狠狠地抽打在了韓東寅身上。

“啊!韓鎮!我是你父親，你不能這麽對我!”韓東寅驚恐大叫，四處躲避。

韓鎮一言不發，上前一步一腳跺碎了韓東寅的腳踝。韓東寅慘叫連連，幾乎暈厥，側身拖著動不的腿，向遠離韓鎮的方向逃去。

唰!嘭!

又是一鐵鏈下去，韓東寅撐著地面的手臂皮開肉綻，再也爬不動半步。他躺在地上，哀嚎不已，虛偽地哭喊道: “韓鎮，我是你父親，我把你養大，不管你犯了什麽事我都給你扛著，就算你把我害成這個地步，我都沒想要殺死你!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韓鎮不為所動，並不是知道韓東寅謊話連篇，而是此刻的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的記憶被極端的痛苦撕成了一片又一片，他現在完全沒辦法好好思考，就像是一個壞掉的機器，在混亂地執行著無法被中斷的指令。

那個指令就是，要讓韓東寅生不如死。

他的腦中，又出現了久遠的記憶碎片。

一個孩子，非常非常可愛的孩子，他坐在大橋邊緣，他的腳下是奔騰咆哮著的河水。他轉頭揚起了他可愛的小臉蛋，他原本死氣沈沈的眼睛，在看到自己時，浮現出了帶著羞澀的笑意。

那個孩子說: “死是解脫啊，留他們在人間受苦吧。”

韓鎮仰起了頭，也揚起了手中的鐵鏈。

也許，你解脫了吧

看著漆黑的天花板，韓鎮腦子裏無端冒出了這句話，讓他感到了，一點點寬慰。

然後他看向地上的韓東寅，心裏說道:我不殺你，我要讓你在人間受苦!

他手中的鐵鏈，再次狠狠地甩了下去。他避開了要害，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得韓東寅渾身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距離造船廠幾公裏外的馬路上，警笛聲響起，十幾輛警車呼嘯而來。

尹道中坐在為首的警車上，他的身邊，拷著一位剛抓到的韓東寅的手下。他捏緊了拳頭，自從知道韓鎮家被炸，韓鎮和李仁善被抓後，他就一直保持高度緊張，他不願意看到自己無比欣賞的後輩就這麽死於非命。

看到目的地時，尹道中指揮著警車直接沖下了主幹道，沖進了造船廠內，下車後，在韓東寅手下的領路下，直接跑向了倉庫。

強光手電照進了倉庫內，看到人影的一瞬間尹道中便擡起了手=槍，但當他看到那緩緩轉過身的如死人一般的韓鎮，和他手上掛著鮮紅血肉的鐵鏈時，猛地一怔，收回了槍，喊道: “韓鎮，住手!都結束了，收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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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道中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不知道為什麽被綁架的韓鎮反倒成了施暴者。他看著地上血肉模糊的韓東寅，心想這是有多大的仇恨才打成了這樣。他原本以為韓鎮會很難勸，卻沒想到自己只開口說了一句，韓鎮便放下了鐵鏈大步走了過來。

尹道中身邊的幾個警員被韓鎮這尊拖著鐵鏈的死神嚇得後退了幾步，尹道中卻紋絲不動，且心裏生出了深深的擔憂，因為他看到了韓鎮眼裏，他從未見過的絕望和恐慌。

韓鎮一把抓住了尹道中的肩膀，艱難地開口，發出了幾聲嘶啞得難以分辨的聲音: “找仁善，在海邊!”

尹道中沒有聽明白，滿眼疑惑，感覺肩膀都要被韓鎮捏碎。 “仁善，在海邊!”韓鎮又說了一遍。

尹道中終於聽明白，他立刻點頭，說道: “帶我去!”然後拿起了手中的對講機，邊走邊說道: “各組註意，目標已被抓獲，現全力搜索沿海一帶，尋找人質李仁善的下落!”

警方在造船廠附近搜尋了幾天，後來還出動了海警，在周邊海域搜尋了一個月，一直沒找到李仁善，就連屍體都沒找到。

這一個月，韓鎮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他的臉色永遠那麽平靜，他的眼裏依然毫無神采，他就那麽靜靜地跟著搜救隊伍，從白天到晚上，從晚上到白天。

這樣的死寂讓人害怕，就連曾經跟過他的西川警局的警員都不敢與他搭話。尹道中擔心他做什麽傻事，便派了他曾經的跟班張英赫來看著他。

這段時間，具金俊也來過，韓素莉，姜相佑，高顯宰都來過，他們絮絮叨叨地跟韓鎮說了很多話，具金俊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聯系到了在海外度假的父親，表達了對韓鎮過去誤會的歉意，表達了對他的感謝，可韓鎮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姜相佑求韓鎮回去上班，韓鎮像是木頭一樣，沒有任何回應。

看到韓鎮的樣子，韓素莉深深地嘆了口氣，她讓高顯宰趕走了聒噪的姜相佑和具金俊，站在縮在搜救船角落的韓鎮身前，看了他很久，才說道: “哥，你這樣消沈下去，嫂子回來，不喜歡你了怎麽辦”

韓鎮這才擡了下眼，眼眸中出現了一絲活人的氣息。

“嫂子一定沒事呢，”韓素莉彎下了腰，語氣像是哄孩子一般輕柔， “哥第一次見到的死亡，是來自秀珠阿姨，所以哥應該知道什麽樣才是死亡吧您沒見到嫂子的屍體，您沒捧著嫂子的骨灰，所以嫂子沒死，知道嗎”

韓鎮擡起了頭，臉上出現了恍然的神情。

“哥，那天別墅被襲擊後，我們大部分人都被爆炸炸暈，醒來後清理現場，你猜怎麽著扇扇還活著呢!那個小東西，距離爆炸點那麽近居然還活了下來，你敢相信嗎”韓素莉臉上揚起了大大的笑容: “所以，嫂子一定還活著，還活著啊哥。”

韓鎮眼眶發紅，站了起來，望向了一望無際的大海。

他還活著，他一定還活著。

韓鎮身後，韓素莉帶著笑，深深地舒了口氣。她不厭惡韓鎮，從小就不厭惡，即使韓鎮把她抓到地下室恐嚇她，她心裏，也只是恐懼和敬畏。

那是因為，在韓東寅的瘋狂和暴躁籠罩下的童年裏，不知道自己母親到底是誰，沒有任何依靠的韓素莉，是在韓鎮無意的庇護下，才安然度過了那段原本無法承受的時光。

她不會忘記，因為韓鎮吸引走了韓東寅所有的註意力，抗下了韓東寅的怒吼和謾罵，她才能小心翼翼地，從韓東寅眼皮下逃開。

她不會忘記，因為她是瘋子韓鎮的妹妹，所以高中那群霸淩者，連碰都不敢碰她。

在她眼中，韓鎮永遠是棵大樹，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是給自己遮風擋雨許多年的大樹。

所以，在韓鎮最頹廢的時候，韓素莉也沒想要報覆或者趁火打劫，除了不敢外，還有不想。

而且她甚至認為，沒了韓東寅後，韓鎮便是韓家的靠山，不管他頹廢成什麽樣子，只要他還活著，今後的西川，便沒有能再撼動他的勢力。而現在，正是她投誠的機會，所以，她會竭盡自己的全力將韓鎮扶起來。

韓東寅的孩子有很多，自從韓東寅出事後，他們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了回來接受警方的財產調查，而事實上，他們是想回來看看，還有沒有什麽可以瓜分的家產。畢竟韓東寅這大半輩子囤積財產，早已經洗白了大部分，是即便他倒臺，也無法全部收繳充公的。

陷入了家產爭奪中的韓素莉，即使再忙也會抽空來探望一下韓鎮。她原以為韓鎮在他的勸導下已經穩定了下來，卻沒想到，聽到了韓鎮快要把人打死的消息。

她匆忙地趕到了搜救船上，看到韓鎮被幾個警察團團地圍了起來，尹道中也在現場。搜救船甲板上，還有一大灘暗紅的血跡。

張英赫臉上一片淤青，欲哭無淚地對尹道中匯報道: “就是幾個船員搜得煩了，罵了幾句，幾句，”他膽戰心驚地看了眼坐在地上的韓鎮，不敢把當時船員罵的“那家夥肯定死了吧一個多月了，屍體都被魚吃了吧”再重覆出來，於是頓了頓，才說道， “然後韓鎮哥就瘋了似的揍那幾個人，我攔了，但是攔不住。”

尹道中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插著兜看著地上的韓鎮，又唉聲嘆氣地轉過身去，正好看到了滿臉擔憂的韓素莉。

尹道中走了過去，說道: “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到船的另一頭，尹道中直白地說道: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知道以你們的財力，就算搜十年都支撐得住，但是這樣下去，韓鎮會徹底瘋掉的，介入心理治療吧，找個舒適點的療養院。”

韓素莉點點頭， “讓我想想，我想想怎麽勸。”

很久，韓素莉看著那一望無際的大海，靜靜地站了很久，眼裏的陰雲，比海上的烏雲還要濃厚。

船員們陸陸續續地下了船，船上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韓鎮和韓素莉，一人坐在船尾，一人站在船頭。

韓素莉轉身，臉上切換成了朝氣蓬勃的微笑，她朝著韓鎮跑了過去，說道: “哥，嫂子和扇扇在等著你呢，”她伸出了手， “哥，跟我走吧，別讓嫂子等急了。”

韓鎮眼睛亮起，站了起來，卻沒去抓韓素莉的手。

韓素莉笑了笑，轉過身走了幾步，見韓鎮跟了上來，不由得雙眼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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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南部海域裏，有一個千島縣。千島縣由二十個大大小小的島嶼組成，其中有居民居住的，只有五個。飛鳥島屬於這五個小島中，最靠近西川卻人煙最稀少的小島。島上人口不足五百，大多都是世世代代居住在飛鳥島的本土老人和留守兒童。

鄭恩娜是島上的獨居老人，年齡有七十多了。年輕的時候，她也曾去西川闖蕩過，曾有過轟轟烈烈的愛情，有過幸福美滿的家庭，可當一場意外奪走她的一切後，悲痛欲絕的她還是回到了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島，打算埋葬過去，安度餘生。

鄭恩娜開了島上唯一一家書店，平日裏來看書的，也只有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孩子，那些從西川帶回來漫畫書早已經被孩子們翻爛，而那些被她大力推崇的詩集和名著，卻嶄新得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樣。

鄭恩娜並未對此有什麽意見，反倒是很喜歡那些過來翻書的孩子們。

一天，她打算再去西川買一些漫畫書，便天沒亮就去碼頭了。她在碼頭上等待著船只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不遠處，飄來了一個漆黑的輪胎，已經有些老花眼的她是待輪胎飄近了，才發現那輪胎上，趴了一個人。

鄭恩娜被嚇了一大跳，差點跌坐在地上。她卷起褲腿，捂著胸口走近那人，發現那血跡斑斑的人竟然還有微弱的呼吸，便拼了老命地把輪胎拉回了岸邊，又因為實在是搬不動那人，便跑回村子，把那群常常在店裏免費看書的娃娃們叫了起來。

一個老人，一群孩子，終於把那個受傷昏迷的男人擡回了村裏的診所。診所裏的老眼昏花的醫生只是瞥了一眼，便轉身去藥房搗鼓了一罐子草藥，出來後啪的一下，糊在了男人血肉模糊的肩膀上，用光了整整一罐子草藥。

之後，他又準備給男人掛上了吊瓶。若不是孩子多，幫他找到了不知放在哪裏的老花鏡，這輸液的針管可能都插不對位置了。

終於忙完之後，大家夥圍在了男人床邊，盯著他議論紛紛。

“你們說這哥哥什麽時候醒來”

“不知道啊。”

“這是哥哥嗎長得好漂亮啊，我還以為是姐姐。”

“他胸是平的啊，沒看出來嗎”

“我也是平的啊。”

“你那是沒發育。”

“哈哈哈哈。”

“滾啊!混蛋小子!”

鄭恩娜無奈地笑了笑，沖孩子們說道: “你們小聲點!出去玩兒去!別吵著病人休息。”

孩子們立刻捂上了嘴，他們都不願意走，畢竟他們這輩子，都沒見到過這麽漂亮的年輕哥哥。

到了晚上，病床上的漂亮哥哥才睜開了眼睛。守在床邊的一個小姑娘呀一聲，然後急忙跑到門外喊道: “恩娜奶奶!寶兒!君雅!小載!東俊哥……漂亮哥哥醒過來啦!”

孩子們呼啦啦的跑了進來，鄭恩娜來得最慢，她氣喘籲籲地撥開人群，看到了年輕男人已經起身坐在了病床，但臉上卻是茫然無措的神情。

“孩子啊，你叫什麽名字啊家住在哪裏”鄭恩娜問道。

男人眉頭蹙起，臉上露出了痛苦地神色，片刻後，他搖搖頭: “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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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重逢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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