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你……”六耳獼猴瞠目結舌。

“我我我我我……”孫悟空學著他的口氣, 面帶譏誚。

孫悟空擡起手, 想撓撓耳朵。

六耳獼猴卻猛地脖頸一縮, 擺出一個全方位防護的姿勢，口中直念：“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孫悟空一怔，看來過去自己給這小子造成了很深的心裏陰影啊。

不過, 這也就是在幻境之中被過往影響了心緒的原因, 等出了這幻境, 這家夥還不知道怎麽跟自己跳腳呢。

眼下還是要先破了這幻境再說，這幻境對人的內心影響極大, 待的越久越危險。

孫悟空把六耳獼猴從地上拉起來, 說道：“餵, 你好好看看我。”

“看……看什麽？”六耳獼猴目光渙散。

孫悟空湊近道：“現在已經不是五百年前了, 當年我被壓在五行山下，花果山發生了什麽？”

“花果山？”六耳獼猴眼睛一亮，隨即又慢慢暗淡下去, 怔楞了半晌, 只能麻木的吐出來一句, “都死了，慢慢的，都死了。”

說這話的時候，六耳獼猴似乎腦子清醒了一些：“大戰之後，猴群死了大半，他們怕剩下的猴子去找你，又生出事端, 所以在花果山下了禁制，所有猴子不能出花果山一步，後來老的猴子死去，新的猴子出生，漸漸的……他們連五百年前的發生了什麽都記不太清了。”

怪不得，孫悟空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麽事情，咬咬牙撇嘴道：“那你呢？你為什麽不當猴王，帶領他們？”

“哪裏還需要什麽猴王！”六耳獼猴蹲在地上無力地垂下頭，悶悶道，“天庭下令肅清三界，這風口浪尖誰敢再當什麽猴王，找死麽？！”

“我不是教了你不少本事麽？跟他們繼續打啊！”孫悟空看到他這幅沒用的樣子就來氣，真懷疑這家夥是不是走了後門才在混世四猴裏混了個名次。

六耳獼猴重重嘆一口氣：“打什麽打？連你都輸了！”

孫悟空啞然，六耳獼猴說的沒錯，連他都輸了，即便那時六耳獼猴振臂一呼號召眾妖魔與天庭繼續對抗，又能有什麽好下場呢？無非是多增傷亡罷了。

而且他分明記得，自己之前已經將花果山那些猴子的壽命從生死簿上勾銷掉，可是這幾百年來，花果山上的猴子依然還是死的死亡的亡，可見天庭應該是後來又修改了生死簿，將那些猴子們的壽命又改了回去。

見六耳獼猴還垂頭喪氣的蹲在地上畫圈圈，孫悟空擡起腿，踢了他一腳：“你給我起來！”

“你踹我幹嘛——”

六耳獼猴在地上橫著滾了一圈，卻沒有爬起來，張開四肢在地上攤成個大字，嘴裏洩憤似的嘟囔：“就這樣吧，愛咋地咋地！”

“你到底知不知道咱們現在在幻境裏！”孫悟空怒極一聲吼。

但六耳獼猴也不知道是適應了還是絕望了，出乎意料並沒有在吼聲中抖三抖，反而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悠閑道：“我知道啊……”

“你知道？你知道什麽？”孫悟空問。

六耳獼猴斜著眼睛打量他：“你出現在這裏，不是幻覺是什麽？”

孫悟空：“……”

六耳獼猴哼哼了一聲，重新閉上眼睛：“這五百年來，我每天都在想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重新統領花果山，結果你好不容易從五行山下出來了，花果山的禁制也解開了，你卻沒有回來，反而跑去給個沒用的凡人當起了徒弟……哎呦！”

這下不是橫著滾了，孫悟空這次直接把他踢的貼著地面跟轉盤似的轉了180度。

“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是幻覺！趕緊給我起來！”

六耳獼猴騰地站起來：“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是幻覺。”孫悟空目光炯炯。

六耳獼猴：“如何證明？”

孫悟空：“要不然我打你一頓，看看是不是你記憶力的味道？”

六耳獼猴搖頭道：“不用了，我經常夢見這一幕……這證明不了什麽。”

孫悟空：“那怎麽辦？”

六耳獼猴：“幻境裏的東西都是潛意識的折射和扭曲，你得弄點我從來沒見過的東西出來。”

孫悟空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是六耳獼猴從來沒見過的呢？

半晌過後，孫悟空低下頭，把腦袋湊近六耳獼猴——

“看見沒有？”

“什麽？斑禿啊？實不相瞞以前趁你睡覺的時候我早已經偷看過了。”

“我說那道金箍……”

“哦哦，看見了，這個是做什麽用的？”

“裝飾而已。”

“為什麽聽起來不太可信……”

一巴掌呼腦袋上，六耳獼猴終於表示這個裝飾還挺好看的。

“所以說，雖然這裏是幻境，但你是真的？”

“當然，我是來救你出去的，”孫悟空沒好氣的環顧四周，一心想找到這幻境的陣眼，只要毀掉陣眼，幻境就會徹底崩塌，“你也別楞著了，好好檢查一下周圍……”

咻！

有重物從身側揮來，挾千鈞之勢，力貫蒼穹。

孫悟空猛地轉身，下意識拿金箍棒一檔，只聽當的一聲，火星飛濺處，兩根鐵棒擊在一起！

擡眼一看，居然是六耳獼猴拿著他那根隨心鐵桿兵攻擊自己，孫悟空怒道：“這種時候你發什麽瘋！”

“既然你已經回來了！咱們便先行打過再說！”六耳獼猴急吼吼道。

孫悟空皺眉：“你非要在這裏跟我打？”

“一刻也等不了！”

孫悟空頓了下，才道：“好吧。”

之所以放棄規勸對方的想法，是因為這一路過來，孫悟空知道六耳獼猴對自己心結已深，與其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將對方勸服，不如抓緊時間速戰速決。

兩人各踏雲光，鬥在半空，六耳獼猴的功夫都是跟孫悟空學的，兩人招式一模一樣，攻守進退絲毫不差，一時半會兒還真分不出輸贏。

“餵——”孫悟空望著六耳獼猴一身略顯誇張的行頭齜起牙，“你這派頭倒是足了，但這功夫卻是沒多大長進麽，看著好像還不如當年！”

六耳獼猴嗤了一聲，心中有些後悔沒有早點聽龍筱白的建議把這身衣服換掉，現在倒給了孫悟空拿來說嘴的機會，但輸人不輸陣，嘴硬道：“再怎麽樣也比你在山下壓了五百年動彈不得強！”

孫悟空：“我那是在養精蓄銳好不好？你要知道，當我出去的時候，這個世界將永無寧日。”

六耳獼猴：“……你這無恥的嘴臉倒是比以前更精進了！”

孫悟空：“怎麽？想學麽？求我啊，我可以教你的。”

六耳獼猴：“求你個大西瓜！倒是你，也讓我看看你跟著那個窩囊廢師父都學了什麽高招！”

孫悟空聽他言語，不由一怔，說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

六耳獼猴眼一瞪：“想起來什麽？”

孫悟空不懷好意的瞅他一眼：“你很想知道我那凡人師父都教了我些什麽本事是麽？”

六耳獼猴不屑道：“對啊！我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見識一下到底有多厲害呢！來啊！打我啊！”

孫悟空笑了笑，沈聲道：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說罷，他把金箍棒隨手一丟，重新塞回耳朵，不疾不徐的空中換了個身形，在六耳獼猴撲過來的一瞬間，單腳一踏地面，激起雲煙震蕩——

“看好了！這就給你展示一下什麽叫做羅漢拳法！”

什麽？！拳法？

六耳獼猴沒料到孫悟空會突然棄金箍棒不用改換拳法，一時間有些怔楞，還沒有回過神來，砂鍋大的拳頭撞已經上了鼻子。

噗嗤~！鮮紅的鼻血飄飛在半空，好似一曲艷麗的讚美詩。

繼龍筱白的“降龍十巴掌”之後，六耳獼猴的面部再一次遭受到非人的襲擊。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接下來，孫悟空又再接再厲，買一送二，向六耳獼猴全面展示了玄奘教他的第二套拳法，降龍伏虎拳。

兩人功力本來相差無幾，也最明白自己招式的優勢與漏洞，都用棒的時候自然是不相上下打個平手，但只要有一方棄棒不用，戰局就會發生逆轉。

孫悟空抓住機會，連連得手，沒兩下就把六耳獼猴打的鼻青臉腫，從半空跌在地上，流出鼻血兩道。

孫悟空落下雲頭，蹲在六耳獼猴身旁，稱讚道：“師父說的果然不錯，這拳法好生厲害啊。”

六耳獼猴徹底躺屍：“……”

鼻血滴落在地上，沾血的地面漾起層層漣漪，幻境一陣扭曲波動。

居然就這麽破了。

——原來這幻境竟是要見血才能破除。

******

六耳獼猴深層幻境破除的同時，玄奘一行的淺層幻境也同一時間一並破除。

風吹雲散，幻象不在。

面前依舊是大片白色花田，花香馥郁。

似乎打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離開過這裏。

“你們倆……這是怎麽回事？”

見孫悟空扛著六耳獼猴，小夥伴們圍上前來，以為兩人在幻境中遭遇了什麽兇險。

“沒什麽，被我打的。”

小夥伴面面相覷，下一秒，神使鬼差地一起看向孫悟空……

龍筱白：“大師兄，你這下手有點……狠了吧？”

孫悟空一攤手：“他自己非要撲上來跟我打架，求著我，讓我打他。”

豬八戒和沙和尚對視一眼，心有戚戚焉道：“我相信大師兄說的，這種事他幹的出來。”

孫悟空把六耳獼猴從肩膀上扒下來放在地上，嘆氣道：“老實說，像這種要求我這輩子沒見過。”

“大師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沙和尚湊上前來，“是妖怪麽？為何我們在幻境中感應不到妖氣？”

孫悟空指了指面前的大片花田：“那玉面狐貍最擅長幻術，從你們看到這片花田開始，就已經著了她的道兒，在幻境中所有感官為人所控，自然是無法感應到妖氣的。”

這也就是說，什麽大路，什麽彩戲村，什麽神仙索，包括那個白衣少女，都是幻境中的幻象，並沒有真實存在過，自然也就跟妖氣不沾邊了。

“那到底是什麽人要害我們？”龍筱白接過話茬，“那妖怪似乎是受人之托才來找我們的麻煩。”

孫悟空無語的一瞅地上的六耳獼猴：“還不是都怪這家夥手賤！偏要去動無底洞裏面那兩塊牌位。”

牌位？

龍筱白挑眉：“你的意思是，那兩塊牌位的主人這麽快便找上門報覆了？”

怪不得那妖怪要單獨給六耳獼猴加料呢！本來六耳獼猴以為牌位的主人會把這筆帳算在孫悟空頭上，還在為自己成功甩鍋而暗爽呢，結果報覆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人家直接把他當成了孫悟空按頭打。

真是甩鍋不成反被鍋底糊了臉。

龍筱白不禁暗自感嘆，人啊，果然不能作孽，搞不好哪天甩出去的鍋半路又飛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十十一十 大人的手榴彈和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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