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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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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原地

陸杳當年不管不顧地逃離了她爹,所有的後續都是從二哥那裏聽來的。

那晚沈夢回家,她爹怒不可遏,要將她發落。她媽情急,編造謊話,說沈夢懷孕了,才拖到第二日。醫生來看,自然是沒有。她媽求了好久,醫生才改口說大約有些像,可能剛懷,還不好斷定,一來二去又糊弄了些時日。

某天晚上,家外吵嚷,岑清一眼望去便知道是來者不善。

一行人兇神惡煞,要她家還債。她爹不在家,她媽強裝鎮定問了數額,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岑清扶住母親,與那些人周旋。

想來也是爹從未兌現諾言,這群人現在是什麽也不聽了,闖入家宅硬搶值錢的去變賣,還限他們明日就搬離宅子,否則便是燒了也不許他們住。鬧了一夜,家宅不寧,大家都是身心俱疲。次日中午也不見爹回來,岑清便做主遣散了仆人,騰出大片屋宅,只有親近的幾個住在側廳,並求了債主再緩些時日,那一頭已經派人給外祖遞了信,不日就有人來接他媽離開。

外祖很快差人接走了他媽和一幹親近的仆人,宅院空了下來,只有岑清和沈夢兩個人了。債主和岑清討要沈夢,說看她長得還行,願意抵一些錢娶她當個小老婆。沈夢說要是能解家裏燃眉之急,也沒什麽。岑清卻看出她的不情願,連夜帶她走了。

這些都是從二哥寫來的書信裏得知的。彼時她在大哥這裏,到處都在鬧學-潮,每天都有人在街頭被抓走。

不久之後,戰火蔓延到了她所在的城市,大哥帶著她四處躲藏,和二哥也斷了聯系,至於沈夢,就好像是她夏日的一場百日夢一般,更尋不到痕跡。

她去當了戰地醫療兵,不是為了什麽搞不懂的主義,她的想法純粹簡單,一是不願國人被欺淩踐踏,要盡她那一份的反抗,二是她愧疚於自己那夜的懦弱逃離,所以這一次不願再畏縮下去。

戰火裏,性命猶如蒲葦,危機四伏裏她似乎忘了沈夢。可每當有風送來一絲夏日的氣息,她還是會無端想起她,想起她發間素銀釵子搖晃的輕響,想起她柔荑般的手觸碰自己的顫栗,想起她身上那淡淡的、讓人難以忘懷的香味。她常想,要是她那夜沒有走,她和沈夢會不會就不會分離,那麽此刻她們或許正並肩在戰場與死神搶人。每當想到這,淚水就會打濕她的發,這一夜終將無眠。

戰爭勝利,家人們在外祖家重逢——外祖家也被炮火侵蝕,斷壁殘垣間留著幾個破房,她媽獨居在此——她問二哥沈夢的下落。

“我和她走散了。”二哥滿目歉疚。

這怪不得二哥,兵荒馬亂,自身難保,他顧不得那麽全面。

外祖早已過世,她媽也不覆雍容,氣質卻硬挺了不少,三寸金蓮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來吃飯吧,都是我做的。”她媽張羅孩子們吃飯,一人一個缺了口的破碗,端得板正。

陸杳驚訝於母親的轉變,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族夫人,如今也能圍著竈臺操持柴米油鹽。她嘗了一口糖醋排骨,有些鹹苦,剛想調侃她媽手藝不精才發現是自己的眼淚流進了嘴裏。

安定下來,陸杳開始尋找沈夢。她發過告示,也托人問詢,跑過二哥來時的路,去過二哥說過的地方,卻是多年無果。談不上失望,戰爭年代,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就像自己從小姐到離人只需要一個念頭。更糟的,她不敢想,她怕自己的害怕招惹來什麽,似乎只要是動了那樣的念頭,就是對沈夢的一種詛咒。

於是她待在原地,等待沈夢,也等待自己即將到來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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