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什麽。”

尹西看他，一勺飯塞嘴裏, 鼓鼓的。

“先吃飯吧。”

陸少瑾盯她兩秒, 也繼續吃飯。

這頓飯吃得有點難熬, 至少尹西是這樣認為的。陸少瑾沈默得讓人害怕, 渾身散發著旁人都覺得心顫的冷和陰沈, 是與以往不同的氣息。

他飯也吃得漫不經心，顯然是受那個宸年的男孩影響。尹西也不知怎麽想的，手伸過去，碰了碰他放在桌上的手。

“吃飯啊。”

陸少瑾手一勾, 抓住她手，擡眸看她時眼裏帶了笑。

“擔心我？”

尹西縮回手, “怕浪費糧食。”

“喜歡吃雞腿？”

“還行。”

陸少瑾把他的那個給她，尹西看著他：“我吃一個就夠了。”

“讓你吃就吃。”

“……我飽了。”

陸少瑾看她兩秒，吃了口飯：“不會把你那個給我？”

“我都咬了。”

“有什麽關系，親都親了。”說後面那句話的時候，陸少瑾帶著淡笑, 他不等尹西回應, 筷子朝雞腿一叉, 放進自己碗裏, 咬了一口。

尹西心裏泛起一種不知該如何說的感覺，有點怪怪的，但又有點開心。

吃完飯就回家了。這回依舊是坐的士回去，車停尹西家門口。

尹西想起來，手被陸少瑾抓著。司機雖沒看他們, 可尹西還是覺得不自在，她試著掙脫他的手，沒用。她試圖壓低聲音，“你幹嘛，我到家了。”

“明天想吃什麽？”

尹西想到那誇張的“滿漢全席”，趕緊道：“反正不要太誇張就行，隨便幾個包子就好。”

陸少瑾悶哼一聲，笑了笑。

“親我一下我讓你走。”

“不要。”尹西毫不猶豫拒絕。

可陸少瑾才不管她，手按在她後腦勺上，唇貼了上去，然後就放開她了。

“走吧。”

尹西餘光看到司機瞄了他們一眼，匆匆忙忙下車。

剛轉身，陸少瑾搖下車窗。

“等會兒。”尹西回頭。

他趴在車窗上朝她勾勾手，“過來。”

“我要回家了。”

“就一會兒！”

尹西回頭，家門口沒見她媽身影才敢過去。只是她沒看到三樓的隔窗上，她媽註視著一切。

“幹嘛了？”

“低頭。”

尹西照做。

陸少瑾碰了下她臉，觸感很不錯，他手停在她側臉頰，驀地嘴角微揚：“和你談戀愛的感覺還不錯。”

尹西莫名其妙，拍開他手後往家裏走。

陸少瑾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笑了笑。

尹西放下書包找她媽，廚房一樓走了一圈沒見她身影，正要上樓，發現她不知何時站在了樓梯口附近。

她心裏一個咯噔，腳步停止不前了。

剛才她只看了大門口，沒看樓上，所以如果她媽在樓上的話——

那麽剛才她和陸少瑾的互動，她完全看在眼裏。

她看到了嗎？

尹西猜不出來，但打從心底感覺到害怕。她媽的表情很平靜，沒有發現被欺騙的憤怒和失望，可就是這樣的反常，才令尹西害怕。

“媽媽，你今天回來那麽早。”

“嗯。”她媽往下走，“學校沒什麽事我就先回來了。”

“哦。”

經過她身邊時，她媽問她：“今天買了什麽書？”

尹西趕緊把書拿出來給她看。

“就這兩本，一本數學，一本物理。”

她媽隨意翻了翻，“嗯，還不錯。”

“之前書店賣斷貨了，剛進貨的。”

她媽去廚房：“飯你回來前我就做好了，我拿微波爐熱熱。”

話題到此，沒提到剛才的事，尹西慶幸地松口氣。

“需要我幫忙嗎？”

“你在旁邊待著就好。”

她媽這麽說，尹西也就坐沙發玩手機，刷著刷著，陸少瑾給她發消息了。

-還吃飯？

-吃啊，不然怎麽跟我媽說。

-你媽就這麽不待見我？

尹西還沒來得及回覆，她媽端著菜出來了。尹西趕緊放下手機，去廚房幫她端菜。

飯桌上有點沈默。

尹西已經很飽了，可還是強撐著吃。她媽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麽。

氣氛太沈重了，尹西想了想決定先開口。

“媽媽在學校的工作累嗎？”

“還行，你呢？”

“我也還可以。”

她媽挑了魚刺，筷子輕敲了下瓷碗。

“跟陸少瑾還有接觸嗎？”

尹西楞了一下，搖頭：“沒了。”

“他殺過人。”

尹西手中的筷子吧嗒掉落在桌，心臟像被人揪著抓似的，疼得呼吸不過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尹西趕緊把筷子撿起來。

她媽像是沒看到她的反應似的，繼續說道：“死的是個女生，手腕和頸部有傷痕，是割到頸部大動脈死的。”

尹西如至冰窖，筷子都拿不穩，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未成年犯罪，證據模糊，況且他們家賠了很多錢，這事也就這麽過去了。以後你少和他來往，他不是什麽好人。”

尹西沒吭聲，好久，她媽又重覆：“西西，你跟他不是一路的，你是好學生，他是壞孩子。”

所以她媽是看到了，看到陸少瑾摸她的臉，也看到了她和陸少瑾在門口說話。

“吃飽了就去寫作業吧。”

尹西真的吃不下，她放了筷子，嗡聲嗡氣地說了句“媽媽慢吃”後，拿起書包和手機上了樓。

剛走到一半，她媽叫住她。

“對了，手機放下吧。”

尹西楞在原地，盈滿眼睛的淚滑落在地。

“媽媽。”她想挽回什麽。

“手機給我。”

尹西壓抑著哭腔，“我，我保證不和他來往了。”

“西西，媽媽不想對你發脾氣，你一向都很聽話，很少讓媽媽操心，但是自從來這兒之後，你讓媽媽很失望。”

她強勢伸手：“手機給我。”

“媽媽不要。”尹西害怕搖頭，下一秒，她媽奪過她的手機，尹西沒松手，手機從電梯上掉落。

她媽看了她一眼，下去將手機撿起，放進了口袋。

陸少瑾等了許久等不到尹西的回覆，有點不耐煩了，他給她打電話，被掐斷了。

下一秒，一條信息跳了進來。

-我媽說你殺過人，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陸少瑾嘴角的笑僵了下去，靈魂像是被抽走，下一秒他將手機摔了出去，砰的一聲大響。

保姆以為出了什麽事，趕緊跑出來看情況。陸少瑾發了狂似的在家裏亂砸東西，她遠遠的勸，不敢上前。

陸媽媽聽到聲音趕緊跑上來。

“小瑾，你怎麽了？”

陸少瑾把家裏的沙發、凳子、臺燈、古董、壁畫都砸了滿地，一片狼藉。

“小瑾，小瑾。”陸媽媽顧不上驚恐，她跑上去想抱住他，可被他推到了一邊。

“滾！”

陸媽朝保姆阿姨吼：“趕緊給那死肥豬打電話！快點！”

陸少瑾砸累了，終於停了下來，他蹲坐在地上，頭埋進膝蓋裏，像受傷的小獸。

“小瑾，怎麽了，你告訴媽媽。”陸媽媽慢慢過去，剛碰上他頭，他突然擡頭，猩紅的眼盯著她幾秒，然後起身回了房，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

“小瑾啊，有什麽不開心的跟媽媽說說，媽媽能幫你解決的，都幫你解決，你開門，媽媽和你說說話。”

任憑陸媽媽在外面說破了嘴皮，陸少瑾還是無動於衷。

陸媽媽就在客廳的廢墟裏坐著，保姆阿姨一個人收拾東西。

陸爸爸回來時，帶著滿身的香水味兒，剛到樓梯中部，就被這一地的亂給嚇到了。

“遭賊了？”

陸媽媽抓起地上的抱枕，朝他臉上扔去，陸爸爸沒躲過，結結實實挨了一臉。

“你還知道回來！！”

“我已經盡量趕回來了！你還要我怎樣！”

“小瑾是你的兒子！！有你這麽當爹的嗎？！”

“他非要鬧，我能怎麽辦？總不能用繩子捆著他！”陸爸爸也不甘示弱地嚷起來。

“他呢？”意識到兩人如此對罵也解決不了問題，陸爸爸緩下聲問。

“房裏。”

這時候，房門開了。陸少瑾快步走了出來。

陸爸爸叫住他：“陸少瑾，你又在鬧什麽？”

陸少瑾沒理他，快步沖下了樓。

“大半夜的你去哪兒？！！”

“小瑾啊，你去哪兒跟媽媽說說。

可他頭也沒回。

陸少瑾開著車一路狂奔至酒吧，杜洋凱和謝君豪在那兒等著了。

杜洋凱打了個哈欠，“少瑾，這麽晚的，怎麽突然想來酒吧玩。”

陸少瑾沒說話，抓起桌面的酒朝地面一扔，巨大的聲響瞬間將喧鬧的酒吧震住了，所有人都望了過來。

“沒事沒事，他喝多了，酒上頭。”杜洋凱跟服務員解釋，然後拉著陸少瑾坐上雅座。

“怎麽了？怎麽發那麽大的脾氣。”

陸少瑾也沒說話，他抓著桌面的酒，擰了易拉罐仰頭就喝，不要命似的。

杜洋凱和謝君豪看了彼此一眼。杜洋凱問：“小姐姐惹你生氣了？”

陸少瑾一口飲盡，眼神陰狠地盯著前方扭動的男人女人。

“以後別提她！”

“這，這是怎麽啦？”杜洋凱不解。

晚上不是還好好的？

“是不是吵架了？”

杜洋凱問完，謝君豪手肘捅了下他腰，給他一個責備的眼神。

“想玩什麽今晚？”

“隨便。”

“那我叫幾個公主，過來唱唱歌？”

杜洋凱試探性問，沒見他反對，便起身出去叫人。

夜裏，尹西偷偷起來開客廳的電腦。

陸少瑾收不到她的信息肯定會生氣的，說不定這會兒氣得在家罵人呢，尹西房裏沒電腦，只能等入夜了，用客廳的電腦登陸扣扣。

電腦終於打開，卻發現沒網。

她把網線拔了又重新插，依然是如此。

想來她媽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就為了防她和陸少瑾聯系。

現在無法聯系他，怎麽辦？

尹西蹲在客廳裏，毫無頭緒。突然間，她媽說的，那個女孩子死的慘狀在她腦海裏浮現。

尹西痛苦地捂著頭，臉貼在膝蓋上大口呼吸起來，她快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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