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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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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審訊室, 成了對罵的菜市場,王繼坤額角的青筋直爆。

他按捺住沒有出聲。許教授——許瑾舟能看出來,他自然也看得出,顏謐一直在激他,用宋清晏提供的信息動搖他,用各種指控刺激他,試圖激怒他。

方法簡單老套,但是總會有效,無非因為人是一種情緒化的動物,只要不是先天性情感缺失, 在被戳中痛點時,總會有所反應。即便是心理學專家, 就算再懂得心理世界的奧秘, 然而當輪到自己頭上……

醫人者不能自醫,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王繼坤想著, 視線掠過顏謐寫滿嘲諷與不屑的臉。

恐怕配上這張雙生子一模一樣的臉,才是刺激生效的關鍵所在吧。

而何語的指責,顯然更是火上澆油。

王繼坤從來沒在許瑾舟那張清俊儒雅的臉上, 看到過如此陰沈的表情, 仿佛下一秒就要一躍而起, 沖上前和何語廝打起來。

然而他只是全身緊繃著,捏緊了拳頭,卻終究沒有行動。

他不動,何語唇角的嘲意反而更加擴大, “孬種!你還不如你姐姐,她雖然狠毒,但她起碼敢為了自己的愛情爭取,方式的對錯姑且不論,她至少有孤註一擲的勇氣。而你呢?幸虧你早早就退出了許家的爭奪,不然就憑你……呵,我看反倒是裴玉珠,更像個許家人。”

“夠了。”許瑾舟剛才的失態爆發仿佛是錯覺,此刻的他已然恢覆了平靜。只是這種平靜不是以往那種令人如沐三月春風的平和,而是一種死水般的沈寂。

“你倆不必這樣一唱一和,挺惡心的。”他笑笑,“說得好像你們有多高尚,多在乎寧寧似的。你們持續糾結不停地尋找真相,無非是為了能掃清障礙,重新在一起罷了——你們是不是還自以為很偉大?自以為姊妹情深?”

最後兩句,是原話奉還何語方才的詰問。

他的反應等同於承認了與顏寧的關系,但依然沒有吐口直接承認自己是殺了裴玉珠與樊倩倩的兇手。

這樣的相互指責毫無意義。顏謐收起臉上的譏嘲,扯過椅子坐下,直視著許瑾舟,“何必呢?許瑾舟,你協助過警方辦案,應該更明白世界上沒有所謂的完美犯罪,只要發生過,就必然會留下痕跡。”

“比如你和裴玉珠的關系,的確讓我迷惑了很久,看似完全不搭界的兩個人——一個是出身底層,白手起家的女企業家,一個是家世優越,博學低調的高校教授,雖然有D大這個交集,但是卻看不出什麽更深層的聯系。直到你說了一句話——”

許瑾舟眉梢動了動,“一句話?”

“是的,”顏謐點點頭,“上回你來警局的時候,那天下著雨,你說,‘難得落水天在外面走一走,倒也別有一番意境’——把下雨天叫‘落水天’,是客家話的說法。”

“當然,單獨一個詞語,也可能只是個人喜好。但是我想起之前曾聽朋友提過,石雪枝是由你在幫助進行心理疏導。”

在參加A國大使的兒子舉辦的派對後被醉醺醺帶走,接著被拋棄在深夜的大街上,又被人撿走囚禁,如果不是警方解救及時,險些便被轉手賣掉……對於石雪枝這樣年輕的女孩子來說,這樣噩夢般的經歷之後,免不了需要心理幹預。

而作為D大學生,最便利最優秀的心理輔導資源,自然是D大心理健康教育與咨詢中心。這樣嚴重的危機事件,照例是由身為督導的許教授來親自接待。

“朋友當時跟石雪枝聊了幾句,告訴我小姑娘狀態不錯,對你更是讚不絕口,說你誇她的名字很可愛。”

顏謐看著許瑾舟,“這是很普通的博取咨詢對象好感,降低對方心理防備的小技巧,但我感覺,這句評論似乎又不那麽普通。”

“所以那回之後,我抱著懷疑,聯系了石雪枝,問她你的原話是怎麽說的。她說,你說她的名字很可愛,很有夏天的氣息。她覺得你八成是口誤說錯了,她的名字帶一個‘雪’字,取自‘雪後疏香一兩枝’,應該是冬天的氣息才對。”

“你為什麽會覺得是夏天的氣息呢?原因很簡單,客家語裏吃叫作‘食’,而‘雪枝’,是雪糕的意思。石雪枝,食雪枝——吃雪糕,的確很有夏天的氣息。”

“一次可能只是個人的用語喜好,可是兩次使用帶方言特征的詞語,說明有很大可能,你有或者有過會說客家語的親近之人,潛移默化中讓你受到了影響。客家語的使用人數不算少,然而很不巧,許教授你身處校園,大家交流一般都不會使用方言,況且你和周圍的人似乎都算不上親近。”

“但是又有一點很巧,裴玉珠的母親籍貫梅州,是地道的客家人。”

許瑾舟不置可否。

王繼坤側目。就憑兩個詞,就能判定許瑾舟和裴玉珠是姐弟?

“裴玉珠出身單親家庭,父不詳,她的母親沒有什麽親故,阿茲海默癥進展到後期,不可能從她那裏獲知什麽信息了。不過裴玉珠曾經在訪談中提過,她母親以前在別人家裏做幫傭,輾轉過一些地方,很辛苦。”

“另外還有一條線索在裴玉珠身上——或者說,在啟明國際這個公司上。”顏謐道,“啟明國際崛起的關鍵節點,在裴玉珠魄力十足地拿下了幾個汽車品牌的代理權。可是,當時裴玉珠還很年輕,沒有背景,財力也有限,之前報紙雜志的報道中,都將這一段歸結為裴玉珠的能力。裴玉珠是一位能力出眾的女性,這一點我不否認,然而對於如此重要的市場,品牌不可能去賭一個年輕人的能力——除非她有強有力的背書。”

“當然我不是第一個這樣想的人,先前也有過各種各樣的流言猜測,只是沒有人猜到許家,畢竟許家的興宏實業與汽車業並不直接相關。我讓語哥去查了當年那筆代理交易的協商,發現介紹人,為裴玉珠背書,促成合作的人,都和你父親許成禮關系不錯。”

搜查最困難的一環,在於縮小範圍,確定方向,否則便是大海撈針,費時耗力也只是徒勞。然而如果方向得當,往往能事半功倍,發掘出普通情況下難以察覺的線索。

顏謐接著道,“不過在那之後,許家,或者說你父親,就沒有再插手過啟明國際的經營,也沒有從啟明國際的發跡中獲利。頗有股‘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意味——許成禮可不是什麽大慈善家,為什麽幫裴玉珠呢?”

她看了何語一眼,何語回給她一個讚許的眼神。

她繼續,“語哥既然能找到你兒時的幼兒園老師,那麽再多費些功夫,也能找到許老爺子生前曾在他身邊的人。那人證實,裴玉珠的母親曾經是許家的傭人,中間消失過十來年的時間,後來在許老爺子的授意下,被重新雇傭回來,負責照顧許老爺子,和跟著祖父生活長大的你。有意思的是,那人對裴玉珠毫無印象,她似乎從來沒有踏足過許家。”

“私生女哪來的資格踏足許家?”許瑾舟嗤笑,“她也沒有損失什麽,那種冷血自私,眼中只有利益沒有親情的家人,沒有也罷。不過裴玉珠居然能說服父親出手幫她一把——看來我從來,都小看了她。”

裴玉珠當然是個不容小窺的女人。

在故事裏,美狄亞是太陽神的孫女,會法術的公主。然而她放棄了這一切,幫助伊阿宋盜取國寶金羊毛,護著他逃脫追捕,跟隨他去了希臘,從此與故國切斷了聯系。

許成禮那一次的幫助,就是裴玉珠的金羊毛吧?

何語查到的還有其他一些瑣碎的信息。譬如許瑾舟的母親在生了這個幼子之後,得了嚴重的產後抑郁癥,許瑾舟頭兩年都是由保姆照顧,後來被送去了許老爺子那邊。

許家內鬥非常厲害,分成了好幾個派系,爭權奪利,爭奪不休。許成禮不缺兒女,對於不在身邊的小兒子,基本是遺忘狀態。而成長在許老爺子身邊這個因素,讓兄姐們對許瑾舟頗為忌憚,既羨慕又防備。

據說在許老爺子病危的時候,圍繞著遺囑和家產分配曾有過不少紛爭,許瑾舟作為眼中釘,甚至遭到過來自手足的暗算。

無怪他對家人失望,主動退出,在許老爺子去世後便離家獨立了。

裴玉珠不見容於許家,而許瑾舟不認同許家,這樣兩個表面上背景迥異的人,卻無人知曉他們身上同樣流淌著許家血脈。

許瑾舟雖然離家獨立,然而人哪有不渴慕親情的呢?是許家人又不是許家人的裴玉珠,反而比讓他失望的許家人,更容易讓他心生親近吧?

“裴姨在老宅照顧我的時候,裴玉珠已經在讀中學了,平時住校,每月返家的時候,裴姨便請假兩三天,回去和她團聚。”

話到了這個份兒上,許瑾舟也坦然了,“我一直知道裴姨有個女兒,但是從來沒見過她。後來祖父過世,我去了寄宿學校,接著出了國,慢慢與裴姨也斷了聯系。”

“到後來啟明國際聲名鵲起,我看到創始人的名字,想過是不是裴姨的女兒。不過我回國後忙著‘白手起家’,”他自嘲地笑笑,“總得適應學術系統裏的規則,辦公室政治,足夠耗心耗力。”

“第一次真正的認識裴玉珠,還是在她去D大進修,在EMBA的迎新晚宴上。也是那一天,我才知道,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她說,我有魄力離開許家,獨立出來,這很好。她說如果不是這樣,她不會跟我相認。不過即使知道了,她讓我也別有什麽負擔,血緣也並不代表什麽。”

許瑾舟要了杯水,捧在手裏,“後來我們也沒有刻意見面,偶爾碰到聊幾句,如果要形容,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樣其實很好,有一個與你血脈相連的人,對你沒有壓力,沒有期許,沒有負擔,也沒有算計。再後來……”

他捧著水杯的手指收緊,“再後來,我遇到了寧寧。明明自己才剛差點被欺負,第一個要求卻是請我不要說出去,因為不想讓妹妹自責。我只見過相互在背後捅刀子的兄姐,卻沒見過受了委屈自己咽下,生怕妹妹知道會擔憂自責的姐姐。”

顏謐抿緊了唇,胸腔裏悶得發慌。

“你們這對雙生姐妹花,也算校園裏的知名人物,尤其是你,顏謐,”許瑾舟擡眼看她,“頭頂天才光環,系草和何大才子為了爭奪你,打得頭破血流,最後是何大才子抱得美人歸,校園裏最引人矚目的情侶,非你們倆莫屬。”

“只要稍加思考,不難明白,那場堵人是怎麽回事,無非是男人為你爭風吃醋的後果,由寧寧承擔了。而你呢?”許瑾舟的眼神透著冷意,“你忙著約會,連她受了場驚嚇都沒發覺。”

顏謐的臉色發白,撐在椅子邊緣的手緊緊攥起,卻被一只溫暖的手覆住,輕柔地扳開她蜷緊的手指,將她的手握住。

“所以呢,你就去向裴玉珠傾訴了?”何語挑眉看向許瑾舟,“見別人有個好姐姐,羨慕嫉妒了,就去找你的姐姐?許瑾舟,你斷奶了嗎?”

一直在旁邊安靜如雞的王繼坤嘴角抽了抽。

他想起之前在酒店裏,找這位證人問話,三句有兩句的回答讓人聽了想打他。

這還是知名作家,他的天賦技能,是點在如何用最簡短的話語,最精煉的語言,將人激怒上了吧?不得不說,這份語言駕馭能力,還真不是人人都有的——估計正常人也不需要就是了。

然而許瑾舟並沒有被激怒。

相反,他唇角緊繃著,像是被戳中了痛處,似憤懣又似懊悔。半晌,他又自嘲一笑,“你不用再激我。這些年,我想過無數次,如果我沒有跟裴玉珠提過寧寧,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因為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如果。

“沒過多久,我接到裴玉珠的電話。她說她遇到了寧寧,寧寧撿了她的錢包,給她送還回去,真是個好姑娘。她說,她們聊了幾句,她感覺寧寧心事重重的,便多嘴提了一句,心理咨詢中心其實是個緩解情緒的好地方。她先提前跟我說一聲,畢竟我是中心的老師之一。”

“但是寧寧沒有來。”許瑾舟深吸一口氣,“過了幾天後,裴玉珠打電話的時候問起寧寧來了沒。我說沒有,她便有些焦急,擔心寧寧到底聽進去了沒。我的心懸了起來,問她為什麽這麽著急,寧寧到底有什麽異狀。裴玉珠說就是一種感覺,謹慎起見罷了,小姑娘心理敏感脆弱,不快點開解,怕夜長夢多。”

顏謐猛然轉頭,視線與何語對上,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恍悟。

宋清晏那時候說,他聽見裴玉珠跟人的電話,很急的說到底行不行啊!然後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麽,她語氣放軟,說了類似她也是謹慎起見,催那邊快點,免得夜長夢多之類的話。

宋清晏偷聽到的只言片語,加上記憶的出入,誤導他們想錯了方向。

原來這通電話不是在雇兇密謀,而是……

“這是個圈套。”許瑾舟苦笑,“可笑我當時完全被擾亂了心神,能引得一面之緣的裴玉珠如此關切,寧寧的狀況到底是有多糟糕?我不能不聯想到之前她被幾個混混堵住,險些被欺負上。於是我找了個四下無人的時候,找寧寧談話。”

“許教授真體貼。”何語不鹹不淡地刺了一句。

“心理咨詢本來就該在私密場所進行。”許瑾舟辯駁了句,接著道,“寧寧看起來確實心神不寧,看見我的時候還差點想跑,像只驚惶的兔子一樣。我起先以為她真的是受到驚嚇刺激之後的應激障礙,直到……直到我發現她的耳朵是紅的。”

不是應激障礙,是害羞。

心神不寧是有的,哪個女孩子心動的時候,不是心裏像揣了只小兔子呢?

之後的事情,許瑾舟沒有再詳細講述。他只道,“後來我才想明白,裴玉珠把寧寧推到我這邊,是想用我打探,寧寧到底知道什麽,又知道多少。可惜我一門心思全放在小心維護著這段我自己也未曾預料到的感情上,竟然沒有意識她的旁敲側擊的真實意圖。”

“裴玉珠什麽時候下定了決心,我不清楚。而我們的那本筆記,讓她有機可乘。”

“那一頁……?”顏謐問。

“那是寧寧看了一本叫《雲泥》的書後寫的。”許瑾舟說,“那本書講的是一對姐妹,妹妹集天地之靈氣,生得聰穎貌美,成了有名的童星。而姐姐長得就像不是這家親生的一樣,後來搭著妹妹的人氣進了圈,卻總是被嘲諷。她做了很多努力,也做了整容手術,人們卻還是說,不如妹妹天然有靈氣。姐姐心態失衡,人們便諷刺她,醜人多嫉妒。”

“寧寧很同情書中的姐姐,甚至有些代入這個人物,才寫下了那幾句話。”

何語心頭微微一動。但是沒有反駁他。

顏寧應該是對書中的這個姐姐有共鳴,聯想到自身,才會寫下那樣的內心剖白。

許瑾舟怎麽可能會意識不到?想必他當時已經開導安撫過顏寧。他只是不願在他們面前承認,顏寧曾嫉妒過妹妹。

可是嫉妒是一種多麽正常的情感啊!每個人都會有心態失衡的時候,這並不醜惡。只有被嫉妒驅使著去傷害別人,才是醜惡的。

顏寧是一個美好的姑娘。

顏謐閉了閉眼睛,捏緊了何語的手。

原來是這樣。

顏寧平時的寫□□用長句,描述細致入微。而那幾句話卻是以短句為主,沒有什麽修飾語。

然而語言風格是會受影響的。

不僅有代入角色,采取作品中人物語言風格的影響,恐怕也有與許瑾舟鴻雁傳書,不自覺模仿他的行文的影響。

“那另外一張‘既生瑜何生亮’呢?”顏謐問。

她是說裴玉珠手袋裏那張,許瑾舟心知肚明。

他唇角翹起,明明是個笑容,看起來卻像是在哭。

“裏面有我的名字。她會寫含有我的名字的詞組,沒有人看得出,只有她知道,她寫的時候在想我。”

她寫的時候在想我。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連自詡鐵漢的王繼坤都忍不住心頭一酸。

“你殺完人之後,把紙條塞進死者的手袋裏時,有想過顏寧的感受嗎?想過她寫的時候在想你嗎?”

這麽不給許瑾舟深情的機會,必須是何語。

許瑾舟沈默了半晌,才開口,“讓寧寧看看,害她的人死了,不好嗎?”

何語冷笑:“要是五年前,你當時就提刀去捅了裴玉珠,我還敬你是條漢子。可是你做了什麽?你想報仇,對方卻是你的姐姐,你還不想賠上自己……很矛盾吧?一直矛盾到宋啟明再次出軌,你終於看到了機會,而且再不動手,裴玉珠就要自己死了,你永遠也無法手刃仇人了。”

“裴玉珠本來就滿懷著被背棄的仇恨,這時再對她多加暗示,讓她認為自己就是美狄亞,是覆仇女神的化身,這是許教授的專長。她積極主動地策劃覆仇,要讓宋啟明背負著惡名,失去一切。她需要一個執行人,她能信任的只有你,她懇求你協助她……”

許瑾舟沒有說話。

裴玉珠深知宋啟明的一切都是她帶給他的,要讓他失去一切,首先要失去她。

在赴死前處理掉了所有可能成為證據的東西,包括自己的個人電腦,都丟進了江中。

又有誰會懷疑,這一場謀殺,實質上是自殺呢?

然而,連裴玉珠自己都不知道,她自以為的自殺,其實仍然是一場謀殺。一場以覆仇為目的的謀殺。

不——

“許瑾舟,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何語盯著許瑾舟的眼睛,“裴玉珠,後悔了嗎?”

當時他聽到的第二陣聲響,似乎像是反抗聲。

當齒輪開始轉動,計劃進入執行,這位覆仇女神,是否又後悔了自己的決定?

只是後悔已經晚了,真正的覆仇者站在她的面前,決意要收割她的生命……

許瑾舟回視他,倏然笑了,“你猜?”

***

事情牽涉到了顏寧,身為親屬的顏謐不出意料地被周隊要求回避,正式退出這個案子的專案組。

規定必須遵守,事實上,能一路跟到這裏,已經屬於幸運了。顏謐整理好自己所有的案卷資料,去與同事們做交接。

出來的時候,孫曉雨正趴在窗口朝外看。顏謐拍了拍她的肩,“看什麽呢?”

孫曉雨努了努嘴,“裴玉珠的遺體,準備運往D大醫學院。她生前簽過器官和遺體捐贈協議,因為是非正常死亡,又是調查需要,器官是不能用了,但遺體還能為醫學科學事業做貢獻。”

她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她是遺愛人間的無私奉獻,還是什麽都不給宋啟明留下,連遺體都不留給他……”

顏謐想起在美狄亞的故事的最後,她帶著兩個兒子的屍體乘上龍舟飛上天空,伊阿宋苦求她將兒子們的屍體還給他,他好安葬他們,然而美狄亞決意帶走一切,什麽都不願留下。

“她的協議是什麽時候簽的?”

孫曉雨轉身回桌前,在電腦系統裏敲了幾下,“我看看……啊找到了。簽名頁……呃,是六年前!”

顏謐微微一笑,“那就是前者了。不是報覆,是奉獻。”

孫曉雨神色覆雜地關上頁面,嘆了口氣。

“明明是個惡毒女人……唉,人性真覆雜。”

顏謐低低道,“是啊……”

她無法原諒裴玉珠,無法想象會有人如此殘忍,為了得到愛情,向男人的妻子下手,又為了罪行不敗露,僅僅是為了防止這種可能,便能下手殺害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子……

然而裴玉珠已經死了。

她連當面質問她的機會都沒有。

何語來接顏謐時,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低落情緒。

這回不僅是顏謐需要退出專案組,本該安靜旁觀,不幹擾辦案的何語插手了調查,破壞了協定,被周隊嚴肅勸退。

換言之,他倆都被強制退群了。

“寶貝……”何語正要安慰她,突然手機響了。

見是大伯母打來的,他趕忙接起來,“大伯——”

“阿語!”大伯母的聲音透著焦急,“你趕快過來。阿寶從滑梯上摔下來,在醫院裏。”

作者有話要說:  石雪枝:我的名字竟如此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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