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比賽前, 大家簡單地在會場空地吃了份盒飯。盒飯是承辦方準備的，很普通，兩葷一素, 素是素炒大白菜, 葷是土豆炒馬鈴薯, 番茄炒西紅柿。他們的口味早被客棧老兵養刁了, 這麽點小菜哪能滿足他們的胃？

這時李則硯突然亮出一大包費德羅巧克力。巧克力被擺成愛心的形狀，用金色錫紙包著，一顆顆亮閃閃的。

李則硯說：“見者有份, 見者有份。”

李則硯跟小周住一屋, 所以老早發現小周不對勁。小周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的，身上總有糖吃。

於是小周再一次摸糖出來吃的時候, 他逮了個正著, 小周帶了一大盒巧克力, 上面還有禮品結, 一看就是別人送的。

他問小周是誰送的，小周打死不說, 最後實在拗不過，只能全招了。但他沒敢告訴李則硯那個人是陳宏, 只說是網上認識的萌妹子。

結果李則硯又將裏面的賀卡將一打開，陳宏的字，鋒芒畢露，一看就是個男孩子，於是李則硯一下發現了真相, 笑了他好久。

李則硯給大家每人抓了一把。這群技術宅的生命裏從來沒有收到過巧克力，激動萬分，一人搶了一大堆。

Andy也拿了一個，問李則硯說：“這是發喜糖的節奏嗎？”

李則硯狂笑，比是自己要結婚還高興得多，“不是，是有人在追小周。”

“哈？”Andy目瞪口呆。

八卦比巧克力更吸引人，大家連忙打聽道：“誰啊？追小周？什麽時候的事兒？”

小周年紀小，性格又軸，但脾氣好，跟誰都笑嘻嘻的，還是富二代，碰到吃飯花錢的地方，習慣性的大包大攬，大家都很喜歡他，把他當團寵。

李則硯便說：“小周現在愁得要死。”

“怎麽呢？”Andy問。

李則硯忍不住了，狂笑三聲才繼續，說：“小周他無法接受，自己在網上一見鐘情的萌妹，竟然是個糙漢紙。 ”

Andy說：“我也不能接受……”然後默默地將小周“賣身”換來的巧克力吃完。

這時小周跑來了，他急得滿頭大汗，指著李則硯說：“你……你，你！怎麽把巧克力都送人了呢？”

李則硯說：“你不是不高興嗎？剛剛是誰氣呼呼地說自己不稀罕，要減肥，將一整盒巧克力都扔給我，說自己一口都不會吃。”

“雖然是這樣，”小周語塞道：“那也該給我留點啊……”

李則硯哈哈笑，將被人搶完了的第一層巧克力的薄膜去掉，原來下面還有滿滿一層。

“逗你玩的，還你了。”小周又撇嘴了，說：“誰稀罕啊……”他眼睛飄忽，又問：“好吃嗎？”

“挺好吃的，”李則硯故意將已經癟下去的腮幫子鼓出一個包。

小周摸摸鼻子，將巧克力搶了過去，說：“剩下的都是我的，不許再吃了！”

但這頓不怎麽合口的飯，他們壓根沒時間好好吃玩完，匆匆吃了幾筷子，就開始繼續下午比賽的準備工作。

會場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安排下午的比賽。比賽有五名評委，除了舒柏晧他們已經見過的比西奧教授和岳耀川，還有三名來自各自行業的翹楚。

比賽前，他們這將近一百多家企業會被分做15小組，每組9個人左右。比賽時，這九個小組分開比賽，每家公司有十分鐘的展示時間，然後由評委打分，一組取兩名分數最高的。

承辦方工作人員來請溫博涼抽簽排序，溫博涼抽了簽，他們的編號是C15，意思是C組第五名。

“呼……”舒柏晧松了口氣，說：“第十五個，這個編號其實還挺不錯的。”

出場順序其實也是一種玄學。一般比賽，第一個上場的一般是最倒黴的。因為評委還沒有定下基調，所以打分較為嚴苛；之後的順序，評委則會根據大家的實力進行調整，標準便較為松散一下。

李則硯說：“呼呼……還好還好，我就怕抽到第一。”

Andy推了推腦門上的耳機，說：“出場順序的意義，只有對實力不夠的人才有用。”

舒柏晧便說：“其實這個比賽方法也不怎麽公平。”

“怎麽呢？”

舒柏晧說：“大家分成十來個組，每個組的公司不同，有的實力強的公司被分在了一起，互相殘殺，只有最厲害的才能突出重圍；而有的公司實力其實一般，但他們運氣卻好，和實力更差的公司分到了一起，這樣他們反而能出局了。”

“呵呵，”李則硯一笑，說：“競技體育都是這樣的，所以才有死亡之組這樣的說法。但怎麽說呢？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有的人就是天生運氣好，那能怎麽辦？咬他？”

舒柏晧：“……”

比起他們討論得火熱，溫博涼卻沒太大的反應。他冷靜地將序號收了起來，然後只是說：“大家好好把握。”

在比賽開始前的那麽幾十分鐘。舒柏晧他們在後臺找了個空位。說是空位，只是在雜物間找了一個比較幹凈的地方，還有電源孔。周圍吵鬧得很，人多人雜，人來人往，但溫博涼他們卻像就坐在辦公室裏一樣，繼續沈浸而專註的改進程序。

89%，這個數字好像一個坎，又好像一個結，不管溫博涼怎麽轉變思路，改變路線，這個數字都無法再度提升起來。唯一幸運的是，舒柏晧旁敲側擊，問過工作人員，羅伯茨分在了A組，至少是現在這場選拔賽，他們不會跟羅伯茨對上。

舒柏晧低頭修改PPT，李則硯和Andy也在找程序的bug，只有小周沒什麽事兒，他將人偶服換了，然後坐在的椅子上東張西望。

李則硯被小周弄得分神，便將鍵盤一砸，問他：“你幹什麽呢？”

小周嚇了一跳，說：“沒什麽，沒什麽啊。”

“沒什麽就不要動啊！”李則硯咆哮。

“我沒動！”小周說，“我坐在這兒手指頭都沒動。”

“但你心在動，”李則硯說：“心猿意馬，你很影響大家的工作知道嗎？”

這時陳宏他們也進來了，小周的眼珠子一轉，幾乎要跳出來了。

舒柏晧一看，心裏跟明鏡兒似的。

李則硯還真沒說錯了，小周現在就是心猿意馬。他身在曹營心在漢，是個“小內奸”。

舒柏晧說：“這次比賽陳宏他們在哪兒個組？”

小周立刻耳朵豎起來，說：“你們誰知道嗎？”

李則硯說：“奸細，絕對是奸細，他在哪個組，關你什麽事兒？你這麽激動幹嘛？”

“我就問問啊！”

舒柏晧知道小周臉皮薄，有的話不好意思說，於是他便替他問。舒柏晧對陳宏招了招手，讓他過來，說：“陳宏，你們組抽簽了嗎？”

“嗯，抽了。”

“我們是C14，你們多少？”

陳宏臉色變了變，從口袋裏摸出他的小編號，說：“巧了，我也是。”

他們有智的順序是“C1”。

大家都驚呼：“哇塞，好巧啊！”

“真的是有緣分啊。”

但只有小周卻沒那麽高興。

他在想，如果一個組只有兩個名額可以晉級。而有智的實力遠遠在他們之下，這就以為著，有智必須拿到第二名，才能成功晉級。但陳宏拿到的，卻是最危險的1號，他們將會是第一個上場……

小周又想到陳宏的話了，什麽如果他晉級了，他們就一起出去玩兒。可是現在這樣的局面，他們還能晉級嗎？

下午大概三點，評委進場。評委坐在臺下，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個小名牌。寫著他們的名字和職位。除了比西奧和岳耀川，剩下的評委也都是中年男人，個性古板而保守。

舒柏晧在後臺將紅色幕布撩起一角看了一眼，說：“感覺下面人還挺多的。”

“人很多嗎？”小周也湊過去看，“我去，這叫人挺多的，這也太多了吧！”

臺子下面人是烏泱泱的一大片，幾家公司至少會有十來個員工回來，一百多家公司，那就有一千多人，一千多人都坐在臺下，用同行專業而苛刻地眼光審視他們的產品和項目，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

小周腦門兒已經出了一層的汗，他摸了一把，說：“我有點腿軟。”

舒柏晧說：“還沒到你，你就腿軟了？那人家陳宏怎麽辦？”

陳宏他們已經開始在準備。他們調試好ppt，然後隊員抱在一起形成一個圈，互相給彼此打氣。

舒柏晧便對陳宏比了個收拾，說：“等下加油。”

“嗯。”陳宏也回了個手勢，拿著他們的產品還有筆記本電腦和U盤上臺去了。

他路過小周的時候，扭頭看了小周一眼。小周卻故意對著墻站，不給陳宏露臉。陳宏笑笑，便直接上臺去了。

陳宏在這兒的時候，小周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陳宏。結果現在陳宏上臺了，他反而一雙眼睛目光炯炯地看著陳宏，幾乎要將陳宏的後腦勺給看出一個洞來。

“我們的產品是一款VR游戲，”陳宏開始講解他的幻燈片。

他站在聚光燈前，身後是白底黑體的關鍵詞，他大方而自信，用淺顯易懂，而又專業的語言向在場的同僚和評委介紹他的產品。

“現在中國有很多智力發展受阻的孩子需要我們的幫助，而我們的這個產品就是為了幫助他們在可以治療的階段開發他們的智力。”

陳宏換了一張幻燈片，“我們現在可以看到的是三個圓，在VR眼鏡裏，這三個圓將會出現立體效果，這是適應期，為的就是讓兒童的眼睛適應這個頻率。然後是……”

“我的展示大概是這樣，謝謝。”陳宏講完後，微微向大家鞠了一個躬。

主持人便道：“現在請評委老師進行點評。”

第一個評委是一個精明的商人，“首先，我要表明我的立場，作為一個普通人，我很感激你想要為這個世界做出的貢獻。但是作為一個商人，我並不會給你這個項目投一分錢，”

大家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來狠了，一上來就把話說得這麽難聽。

緊接著，評委拋出了一個很尖銳的問題，“你有親人智力受阻嗎？”

“啊！”舞臺後，小周氣得跳腳，他憤憤不平道：“他怎麽直接問這個問題？”

陳宏沈默半晌，說：“有。我弟弟。”

評委點點頭，說：“那麽當你決定要開發這個項目的時候，是否是為了治療自己的弟弟？”

“是的。”

“好，”評委繼續問：“那麽在你開發這個項目之前，有沒有做過市場調查？”

陳宏說：“有。在我決定做這個項目之後，我便做了充分的市場調研。2017年，中國達到了1300萬左右，其中一半是未成年人。”

評委說：“好。那我能否這樣理解——你的全部市場份額，只有650萬人？”

陳宏一頓，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市場當然不會只有這些，”

他說話聲音有些壓抑，他不喜歡“市場”這種表達方式。

評委身體向後一靠，已經有結束這個對話的意思，他說：“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實際市場會比你做的調研更小。為什麽？因為放棄一個孩子，再生一個，比花錢治療一個，要劃得來多。”

“啪，”陳宏拽掉了衣領上的麥克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舞臺。“陳宏！”他的朋友們叫了陳宏幾聲，陳宏頭也不回，於是和陳宏一起離開。

評委搖了搖頭，然後低聲耳語了幾句，寫下了他們的評分。

陳宏沖回後臺，便跟小周撞了個滿懷，“陳宏！”小周叫了他一聲，但陳宏並沒有回頭。小周追了一步，又放棄了，他得知道陳宏的評分是多少。

這時主持人念出評分，“哇，這個分數是開門紅呀！有智科技有限公司的評分是90.12分！”

積分板上出現了有智的分數。

小周松了一口氣，說：“其實這個分數也不低了……”

主持人說：“請評委老師說一下評分理由。”

第一個評委再次點評道：“年輕人脾氣都有點大呀。”

會場笑了笑。

第一個評委說：“如果有智科技有限公司的名字是有智紅十字基金會，那我荷包裏的錢都給他，但他既然是一家公司，就必須考慮盈利的問題。而有智忽略了，所以我只給了他們89，其中10分扣在了市場前瞻性，1分扣在了他們創始人的壞脾氣。”

大家又笑。

其他評委也紛紛說了自己的想法。中心思想和第一個評委大同小異，他們都覺得，有智雖然核心技術不錯，想法也很好，但在市場也環節太薄弱。

“希望他們在後期，可以在商業和造福社會之間，找到一個完美的平衡點。”主持人收尾道。

小周說：“90多，感覺這個分數不算低啊，怎麽感覺這主持人說得，跟陳宏一點要淘汰似的。”

他心一緊，問舒柏晧：“老大，一組只有兩個晉級名額，你說陳宏會被淘汰嗎？”

舒柏晧也說不上來，他想了想，說：“他是第一個，還不知道呢……”

比賽繼續進行，接下來是幾家大同小異的交友公司，聊天軟件公司以及游戲公司。他們的評分都不算太高，都維持在85分左右，這讓陳宏的90.12，始終保持在第一位。這對於第一個進行展示的劣勢而言，是難得的。

馬上輪到第14號，倒數第二個參賽公司，也就是他們——博遠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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