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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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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那年的最後半個學期,她依然是在懵懂和莽撞中度過,跟她那莽莽撞撞的前半生一樣,沒心沒肺,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跟同齡的小孩瘋成一團t,是老師頭疼叫去辦公室的常客,跟同桌那個豆芽菜勢不兩立,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然後在林嘉遠的註視下憋著嘴不情不願的跟人道歉,林嘉遠就會給她她最喜歡的糖,她立馬就哄好。

連老師都覺得她老實了很多,也沒見她闖禍了。

雖然人還小,而且看著一臉缺心眼的傻勁兒,老師還是有點不太放心,捧著茶缸語重心長地說:“彌彌啊,你現在還小可能沒那心思,但是等你長大點兒了,可不能這樣成天跟著林嘉遠跑,知道不?”

她不負所望,脆生生地答:“不知道,為什麽啊?大了就不能一起玩兒了嗎?”

老師看著她一雙大眼睛滿是誠懇的疑惑,這話怎麽也說都覺得不合適,委婉了幾次,這才開口道:“你是女孩子,林嘉遠是男生,你們性別不一樣,再大一點了容易耽誤學習。”

她撓了撓頭。

臉上寫滿了不太能理解。

“我學習挺好的呀,跟他一塊兒玩以後我都能考前十了。”

老師語噎,最後唉了一聲,“算了,回去吧。”

她看了一眼老師滿臉的惆悵,不確定地問:“那我真回去了?”

老師甩甩手攆她走,“回去吧回去吧。”

她出了教室,正好撞上豆芽菜,他瞥了一眼辦公室裏的老師,問她老師又批評她什麽了。

她也納悶,“什麽都沒有,我就是去交個作業,老師跟我說以後不能這樣跟林嘉遠玩了,他說會耽誤學習。可我沒耽誤啊,我這不是考得越來越好了嗎,我媽給我做大雞腿都勤快了。”

聞言,豆芽菜嗤的一聲笑出來。

這一聽就是嘲笑,她立馬瞪他:“你又笑什麽!”

“笑你成天耀武揚威當老大,結果還是個小屁孩。”

“……”

她徹底怒了,直接喊他綽號,“豆芽菜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她說著就追著要揍他,他輕飄飄躲過她的魔爪往前跑,還不忘回頭看她追上來沒有,見她怒發沖冠快要追上了,他就稍微使點勁兒再次拉開距離,回頭笑時還特別囂張地說,“彌彌,怎麽跑這麽慢啊,你這樣什麽時候才能追得上我啊。”

那樣子跟逗小孩一樣,氣得她更想打人,鉚足了勁往前追。

走廊上沿途的小孩都習慣了這個年齡的打打鬧鬧,認識她的人還在旁邊起哄喊著老大加油,一時間課間的走廊很是熱鬧。

在走廊貼展示窗優秀作業的林嘉遠聽到旁邊男生笑著跟他說:“那不是你的小跟班嘛,沈既白是不是又招惹她了,他倆能有一天不打架嗎。”

男生也在回頭看熱鬧,看他們追打著快要到這邊來了,說道:“不過江彌人挺好玩的,又耿直又開朗,還有點缺心眼兒,要是我同桌,我也喜歡天天逗她玩兒。”

林嘉遠平靜貼著手裏的作業,膠水,撫平,動作一絲不茍把手裏的作業在展示窗上貼完。

直到腳步聲從身後跑過,他回過頭喊住她:“江同學。”

她驀然聽到林嘉遠的聲音,一個踉蹌停下,喘著氣問他:“怎麽了?”

“別跑了,跑得不累嗎?”

“不累不累,你等我一下啊等我追上他揍他一頓再跟你說——”

她的胳膊被林嘉遠拉住,她的腳步再次停下,她茫然回頭望著林嘉遠。

林嘉遠看著她,語氣仍然溫和平靜:“別追了,回教室吧。”

“哦……好吧。”她還是很聽林嘉遠的話,看著豆芽菜的背影,只能憤憤喊道:“死豆芽菜你給我等著!”

她聽了林嘉遠的話,腳步停下就回了教室繼續大掃除,那天是這學期的最後一天,學校往往會要求大家把教室打掃幹凈。

不過豆芽菜也隨後回了教室,她沒搭理他,拿了抹布就要繼續去打掃衛生。

豆芽菜卻把她人拉了回來。

她以為他又要招惹她,她先下手為強給自己漲氣勢,瞪著他說:“你又要幹嘛!”

結果他壓根沒搭理她的張牙舞爪,低頭把衣服外套給她系在腰上,她轉為茫然,問他:“……你在幹嘛啊?”

“你褲子臟了。”

她哦了一聲,沒懷疑,“墨水嗎?粉筆灰?”

他沒搭理,就當他是默認吧。

不過今天大掃除結束就放暑假了,她總不能把他的衣服穿回家,“我怎麽把衣服還給你啊?”

“還什麽,一件衣服而已,扔了都行。”

“……”

教室裏的發小們見她回來了,連忙叫她,她轉頭就把這回事忘了。

等她回到家裏上廁所才發現自己腰上還系著別人的衣服,同時也看到自己褲子上斑駁的血跡,她才大腦轟的一聲意識到那是什麽。

那時候學校沒有設生理課,只有從她媽媽告知的那一點半點了解,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起碼沒有像同班一些女生看到流血就嚇暈過去。她沖下樓去喊在院子裏搓麻將的媽媽,一聲又一聲直嚎,嚎得她媽直接拍出一張五十在她面前,“別煩你媽打麻將,要啥自己買去。”

“……”

她捏著那張在那個年齡算是巨款的五十,馬上閉嘴,然後貓進身後自家開的小賣部,拿了一包衛生巾上樓。

拆開後又一臉犯愁的不知道怎麽用。

還好她向來機靈,動手能力強,七搞八搞後還真給自己用上了。

她蹲在自家馬桶上,長舒了一口氣。

然後又想到豆芽菜系在自己腰上的衣服,他肯定是全都看到了,她第一次弄臟褲子的樣子居然是被這個跟她結梁子的人看到,她又轟的一聲大腦高溫上漲。

……算了,反正都放假了,暫時也見不到,丟臉就丟臉吧,希望他開學就忘了。

雖然豆芽菜說不用還,但她的品德裏沒有這樣的事,所以她親自洗幹凈晾幹,打算下學期開學就還他。

那衣服不知道什麽牌子,她那幫小弟來找她玩,在陽臺下面見著這衣服的時候哇的一聲叫出來,“老大,你發財了?!”

她一臉納悶,“我媽給了我五十塊算發財嗎?”

“這這這——”小弟們指著她陽臺的衣服,仍在驚恐,“五十塊錢可買不到這個啊。”

她懵了一下,“很貴嗎?”

“很貴很貴很貴!”等她下樓後,小弟們眼冒精光,蔣予壓低聲音跟她賊神秘地說,“這牌子我們這裏都沒有賣的,我只在我媽那公司發的雜志上見過。”

這話一說,小弟們哇得更大聲了,因為蔣予的媽媽在時尚公司上班,雜志上的東西全都是奢侈品,他們這個年紀也不太懂,但是知道能在上面的肯定很值錢。

小弟們的捧場讓蔣予面子爆棚,說得更誇張了:“不是我說,一件襯衫的價格都能買下你家小賣部了,這牌子我只在你同桌身上見過,除了他也沒別人了。”

她對這些沒什麽概念,平時也不怎麽註意豆芽菜穿什麽,但小弟說得很對,她承認道:“……就是他的。”

小弟們搓搓手,“能賣錢不?”

“我要還的!”

因著發小們的話,衣服晾幹後,她格外小心地收進來,還特意拿了媽媽一個掛大衣的晾衣架把它掛在櫃子裏,生怕有什麽閃失。

但是她瘋玩了一個暑假,到了開學的那天,她已經完全不記得這回事了。

不過就算她帶了也無濟於事,因為開學的時候豆芽菜沒有來,座位空了好久,老師說他轉學了,後來重新調整座位,她有了新的同桌。

她的小學生涯沒有什麽變化,在日覆一日的無憂無慮中繼續著,到了畢業那年,學校周圍的小賣部文具店開始紛紛賣起了同學錄,她自然也跟隨大潮流精心挑選了一本同學錄,紛紛發給同學填。

她人緣好,跟誰都能打鬧成團,所以不僅是自己班,其他班的發了不少,一本同學錄根本不夠,她買了兩大本,然後每個課間都到處竄,去看別人填好沒有。

其中自然少不了林嘉遠。

但是給林嘉遠同學錄的人也好多,他只是課間出去一會兒,桌子上就堆滿了厚厚一沓,她的那一張都不知道被壓在哪裏了,她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有點郁悶。

林嘉遠從教室外面回來,見到她滿臉郁悶地站在他桌子前面,從筆記本裏將夾在裏面的那張同學錄拿出來給她,“我寫好了,江同學拿回去吧。”

她眼睛頓時驚喜地亮起來,將那頁同學錄從上到下飛速掃了一遍。

看到最下一面一欄的留言處,他只簡短寫著“初中見”三個字,可她忽然就笑得好開心,“初中見!”

他眼尾微微彎著,“嗯。”

這時候有人叫她名字,把寫好的同學錄給她,她連忙去收,把寫好的幾個人挨個收走,還要匆匆回自己班催其他還沒給她的人,課間時間緊,所以她匆匆就跟他揮手回教室了。

回教室的路上,她還因著林嘉遠寫給她的留言而快快樂樂地蹦跳著。

即將擺脫小學生的身份,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格外自豪,有一種又長大了一步t的驕傲。

她媽媽比她還激動,自從她上次弄臟褲子,就一直感慨著自己閨女終於要長大了。現在小學畢業,總算得了空,整個暑假她媽媽都在不遺餘力改造她,帶著她給她剪頭發,給她買各種各樣的裙子,給她買漂亮的發卡皮筋,每次給她梳完頭,一臉滿意的點頭,“我家彌彌多麽漂亮的一個小姑娘,等開了學,迷死你們班上那些男同學。”

她眨了眨眼,其實不太懂迷死是具體怎麽操作,她問道:“不太懂怎麽迷,我動手行嗎,也能打死。”

結果當然是被她媽恨鐵不成鋼的錘了一下,“怎麽生了你個沒心眼的丫頭。”

“……”

不過女孩子愛美的心她還是有的,這個暑假在她媽的日日熏陶下,愈發有了身為女孩子的自覺,那群發小約她去玩,她也知道惦記著自己身上穿的小裙子了,特別端莊的拒絕:“不去,我今天是公主。”

“老大,你不去都不好玩了。”

她依然端莊,“不去,公主怎麽能玩泥巴。”

其實是她要看的電視劇馬上就要播了。

在那個難得沒有暑假作業的暑假,她一天連換好幾個電視臺,把暑期熱播的電視劇都看了個遍,就愛看電視劇裏的人喊著愛來愛去,但是看到男女主抱在一起啃來啃去又會不理解他們在幹嘛,在這樣的半懂不懂裏,結束了她的暑假。

初中開學報道的那天,她穿上了自己最喜歡的裙子,梳了馬尾,戴著最喜歡的花朵發卡,背著新買的書包,裏面裝滿了新買的漂亮文具,高高興興的坐了公交車去上學。

公交車上很多開學的同齡人,他們互相認識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聊著暑假和開學,整個車上鬧得不行,而她沈浸在自己今天穿了好漂亮的裙子裏,還有期待著等會兒去了學校會遇到哪些認識的同學。

直到車開到某一站,車門打開,在陸續上車的身影裏,她看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林嘉遠。

林嘉遠走到她身邊時,她仍然在楞神,他笑著看著她呆呆的臉,說道:“江同學,一個暑假沒見了,還記得我嗎。”

她這才從怔楞中回過神來,仍在難以置信,驚喜得一雙眼都笑得彎彎亮亮的,“你怎麽在這裏上車啊?”

“暑假搬了家,以後都要坐這條線回家了。”

她一心的孩子氣,高興得不行,都不知道更深一步問原因,只是開心道:“那我們以後可以坐一趟車回家了!”

他眼尾微彎,“嗯。”

在上學的公交車上碰到林嘉遠,她當即開心得一整趟車都在劈裏啪啦講不完的話,而他則依然那副好好脾氣的模樣微笑著聽。

那時候她沈浸在以後都能跟他坐同一條線回家的喜悅裏,不知道他雲淡風輕說的一句暑假搬了家是承受了多少重量,那也是她再也抓不住林嘉遠的開始。

陽光,九月,玻璃車窗,灌進來的風,搖搖晃晃的馬尾,那是人生最無憂無慮的時間,他在身邊聽著她嘰嘰喳喳講不完的話,仿佛人生永遠都會這樣燦爛、明亮的,一路向前行駛。

她意識到一直都是自己在說,這才遲疑著問他:“你會不會嫌我吵啊?我媽每天嫌我鬧騰。”

說到後半句,還有點委屈。

可是林嘉遠側過頭看著她時,語氣仍然溫和:“江同學,你覺得開心嗎?”

她眨了眨眼,沒有多想的回答:“當然開心。”

車窗劃過的光線從她的眼瞳劃過,明明亮亮,花朵在她的馬尾上盛開,車還在向前行駛,一直一直,一直向著燦爛的陽光裏駛去。

而他只是說道:“要一直這麽開心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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