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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會兒，陸翊總算覺得自己緩過勁來了，站起身，向石窟內走去。
裏頭太過漆黑，陸翊只能摸著巖壁一點一點向前走。只是越往裏走，陸翊便感覺自己手下似乎摸到了什麽東西。
巖壁上，似乎刻了字，隱隱有著血腥味。
這樣想著，陸翊伸手點燃掌心焰，湊近看了看。
大片大片的血跡在她面前綻開，陸翊當下心裏一驚，猛地向後連退幾步。
她撞上了一個人。
那人身子似乎有些弱，被陸翊這樣一撞，直直摔倒在了地上。陸翊伸手將人拉了起來，原以為是林薇，不想火光照亮那人的面孔以後，才發覺竟是葉瀾。
......想不到，他竟然來了。分明在她離開時，葉瀾絲毫不在意，陸翊以為他不會來的。
葉瀾雙目緊閉，額頭沁著汗，口中不知喃喃念著什麽。
陸翊拍了拍他的肩膀：“餵，醒醒，你怎麽在這？”
然而葉瀾並沒有回答她，只不住搖著頭。
好吧，二人自重逢以後，陸翊總是不明白他的許多話與舉動，想來這次也是一樣的，便不大想搭理他。她將葉瀾放回地上，起身正想找找出口，袖口卻被人拉住了。
“......別走，別走。”葉瀾壓著嗓音，簡單幾字裏夾雜了許多未曾說明的情緒。
換到過去，陸翊自能心無旁騖地承諾“不會走”，或是刻意挑逗地說“有多希望我別走”，只是這一瞬，當她彎著腰，被葉瀾拉住袖口時，難免會想起當時她攀在高墻上，一點一點松開葉瀾的手時，葉瀾絕望的表情。
或許當時他也想說，別走。只是沒能說出口。
陸翊其實很難說明自己對葉瀾的感情。
大抵開始的時候為容貌所誘惑，後來又發覺他是個好逗弄的性子，說不過兩句就臉紅，叫陸翊總忍不住和他多說兩句。陸翊以為那只是她個性使然，愛同他玩鬧。
直到那時陸翊才意識到，葉瀾早已悄無聲息地在她心中占據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地位，讓她忍不住去想、去看、去回憶。
如今陸翊已是不敢再看現在的葉瀾，既不忍心拍開他的手，又不願再做那些......她無法確定的承諾，只好緊緊地、緊緊地握住了葉瀾的手。
他的手很涼，像是一塊暖不化的冰，冷得刺骨。陸翊下意識縮了一下手，不過很快追了上去，將他緊緊包裹著，試圖給予一分溫暖。
只是葉瀾雖然被握住了手，卻仍在不住動彈，陸翊根本按不住他，只好伸手搭在他眉心，試圖窺視他究竟看到了什麽東西。
葉瀾緊緊抓著手中的繩子，他的下方是一片蔚藍的海，海浪不住翻湧著，像是有什麽深海巨獸在下方。葉瀾攀著繩子想要向上爬，卻發覺那繩的最上方動了動，被撕開一小段。
也許不消片刻，他便要落入深海中，成為那巨獸腹中一道餐。
葉瀾緊盯著被撕開的那段，在心裏默念不要斷。
可世上許多願都是往反方向行駛，眼見著繩子就要斷開，葉瀾看見“陸翊”竟站在雲端，低頭看著他。
葉瀾死死盯著“陸翊”，嘴唇動了動，沒有將自己的請求說不口，只靜靜看著她。
他看見“陸翊”向自己伸手，一時間葉瀾下意識想要握住她的手，可他不敢，他不希望自己像過去一樣被丟下。心裏卻又有一個念頭：握住她，她會帶你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心裏一黑一白兩只小人，一個在叫葉瀾相信她，一個在尖叫她肯定又會拋棄你。
兩難抉擇，葉瀾猶豫半晌，終於還是情感戰勝理智，慢慢伸出手。
撕拉。
繩子突然斷了，葉瀾也沒能握住那只手，整個人往下墜落。
然而就算是這種時候，他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自己又一次被拋棄，而是在慶幸只是因為自己太過猶豫沒能抓住機會。
突然，他面前的日光晃了晃，葉瀾旋即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怎麽來了。”葉瀾看清那是陸翊，幾乎是驚愕地問。
她不應該在這裏，應該在那......安全的地方，無論在哪裏，至少不應該在這，這裏太危險了。
“別怕。”陸翊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葉瀾常年在水牢中，身上原本被陸翊養出來的肉早就掉了回去，此刻整個人縮在陸翊的懷裏，只覺得內心深處又難得有了幾分說不上的安全感。
二人撲通一聲落入深海，在重力的作用下緩緩往下落。陸翊死死憋著氣，兩腿撲騰著想要向水面游，卻完全改變不了下落的命運。終於，她實在憋不住氣，口鼻間冒了串氣泡出來。
糟了——咦？
陸翊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呼吸。
想來葉瀾與他先前一樣中了幻術，而非真的在夢境中。
她的腳踩在海底，發覺這裏竟亮如白晝，莫非海面下連接的，是另一個世界？
“你來選。”前面似乎有人聲，陸翊定眼一看，竟是一魔族中人在說話。那魔族生著駭人的兩角，慵懶地靠在白骨裝飾的王座上，垂眸看著地上的人。
那是一個穿著一身白衣，纖瘦的少年，白衣上滲著絲絲點點的血跡，少年像是受了重傷。
他的身邊圍繞著數十位魔族，那白衣少年卻沒有絲毫露怯，靜靜地仰著頭，面色中透著幾分倔強。
是葉瀾。
此一時的葉瀾並非後來那樣冷漠，也非陸翊最熟悉的那般柔軟，卻能叫陸翊心神不斷搖曳，那是分明在這樣落魄的情景下，也保持冷靜，以最驕傲的面貌迎接敵人。
“這顆毒藥會讓你整日受燒骨噬心之痛......”
陸翊的眼前突然被人蒙住。
“不要看，”葉瀾在她耳旁說，“求你，不要看。”
那是他永世無法忘懷的，最狼狽的時候。
當年各個門派幾個關系交好的優秀弟子相約同一時間進入青玄秘境，不想魔族得到了這個消息，為了碾碎名門正派這一代崛起的苗頭，擄走了這批弟子。
開始的時候，他們將弟子們關在一起，弟子們還能互相鼓勵，只要堅持下去，一定會有人發現他們被擄走的事。
後來，那群魔族想到一個樂子，就是叫他們在自己和同門之間選一個人，一死換一生。
見識完所謂真情與爾虞我詐，他們想到了一個，更有意思的選擇。
陸翊道：“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希望我看見？”
葉瀾道：“太難看了。”
他只是對當時的自己太過自卑，又太過愚蠢，就這樣聽信魔族的話，折斷自己的羽翼，最終還是沒能保下沈晚意，又在萬般誤會下沒能與沈晚意說明緣由，就這樣被他記恨上，再後來，他也無法說出來了。
葉瀾深吸一口氣，道：“事實上，我希望......自己在你面前，總是端莊的。不想被你看見，那些最狼狽的時候。”
他大概以為這是在夢境中，所以將自己的心事全盤托出。若是換到現世，恐怕他又要板著一張臉，對陸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陸翊道：“可是，我想看見所有的你。”
“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無論睥睨眾生，亦或跌落塵埃，我想看到的都是你。”
她越說，葉瀾手下的力道愈發收緊了，緊緊環著她的腰。
他的話語間帶著幾分脆弱：“真想就這樣永遠在幻境中。”
......原來，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中了幻術。
陸翊正想著要說些什麽叫他擺脫幻術，葉瀾卻先開口了：“還是不了吧。這裏的人終究不是你，你不在的地方......我不想留在這裏。”
先前刺入陸翊心口的針動了動，在她心裏不住酸脹、腫痛。倘若如他所說，他不想留在陸翊不在的地方，那麽，那待在水牢中的百年，他究竟是怎樣過去的？
“離開這裏，”陸翊向他承諾，“我保證，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葉瀾再次相信了，就像他信任陸翊每一次的甜言蜜語一樣，鄭重其事：“好。”
他靠在陸翊胸口，放任自己三秒鐘，沈浸在幻術中，隨後起身，掠過因為吃下毒藥在地上掙紮的自己，從他身側拔出劍，一劍刺向了獨坐高臺上的魔族。
劍身刺入魔族的心口，葉瀾大喘著氣，好不容易才回過神，向後瞥了一眼。
他看著那滿身狼狽的自己，就這樣落入陸翊的懷抱。
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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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會兒，陸翊總算覺得自己緩過勁來了，站起身，向石窟內走去。
裏頭太過漆黑，陸翊只能摸著巖壁一點一點向前走。只是越往裏走，陸翊便感覺自己手下似乎摸到了什麽東西。
巖壁上，似乎刻了字，隱隱有著血腥味。
這樣想著，陸翊伸手點燃掌心焰，湊近看了看。
大片大片的血跡在她面前綻開，陸翊當下心裏一驚，猛地向後連退幾步。
她撞上了一個人。
那人身子似乎有些弱，被陸翊這樣一撞，直直摔倒在了地上。陸翊伸手將人拉了起來，原以為是林薇，不想火光照亮那人的面孔以後，才發覺竟是葉瀾。
......想不到，他竟然來了。分明在她離開時，葉瀾絲毫不在意，陸翊以為他不會來的。
葉瀾雙目緊閉，額頭沁著汗，口中不知喃喃念著什麽。
陸翊拍了拍他的肩膀：“餵，醒醒，你怎麽在這？”
然而葉瀾並沒有回答她，只不住搖著頭。
好吧，二人自重逢以後，陸翊總是不明白他的許多話與舉動，想來這次也是一樣的，便不大想搭理他。她將葉瀾放回地上，起身正想找找出口，袖口卻被人拉住了。
“......別走，別走。”葉瀾壓著嗓音，簡單幾字裏夾雜了許多未曾說明的情緒。
換到過去，陸翊自能心無旁騖地承諾“不會走”，或是刻意挑逗地說“有多希望我別走”，只是這一瞬，當她彎著腰，被葉瀾拉住袖口時，難免會想起當時她攀在高墻上，一點一點松開葉瀾的手時，葉瀾絕望的表情。
或許當時他也想說，別走。只是沒能說出口。
陸翊其實很難說明自己對葉瀾的感情。
大抵開始的時候為容貌所誘惑，後來又發覺他是個好逗弄的性子，說不過兩句就臉紅，叫陸翊總忍不住和他多說兩句。陸翊以為那只是她個性使然，愛同他玩鬧。
直到那時陸翊才意識到，葉瀾早已悄無聲息地在她心中占據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地位，讓她忍不住去想、去看、去回憶。
如今陸翊已是不敢再看現在的葉瀾，既不忍心拍開他的手，又不願再做那些......她無法確定的承諾，只好緊緊地、緊緊地握住了葉瀾的手。
他的手很涼，像是一塊暖不化的冰，冷得刺骨。陸翊下意識縮了一下手，不過很快追了上去，將他緊緊包裹著，試圖給予一分溫暖。
只是葉瀾雖然被握住了手，卻仍在不住動彈，陸翊根本按不住他，只好伸手搭在他眉心，試圖窺視他究竟看到了什麽東西。
葉瀾緊緊抓著手中的繩子，他的下方是一片蔚藍的海，海浪不住翻湧著，像是有什麽深海巨獸在下方。葉瀾攀著繩子想要向上爬，卻發覺那繩的最上方動了動，被撕開一小段。
也許不消片刻，他便要落入深海中，成為那巨獸腹中一道餐。
葉瀾緊盯著被撕開的那段，在心裏默念不要斷。
可世上許多願都是往反方向行駛，眼見著繩子就要斷開，葉瀾看見“陸翊”竟站在雲端，低頭看著他。
葉瀾死死盯著“陸翊”，嘴唇動了動，沒有將自己的請求說不口，只靜靜看著她。
他看見“陸翊”向自己伸手，一時間葉瀾下意識想要握住她的手，可他不敢，他不希望自己像過去一樣被丟下。心裏卻又有一個念頭：握住她，她會帶你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心裏一黑一白兩只小人，一個在叫葉瀾相信她，一個在尖叫她肯定又會拋棄你。
兩難抉擇，葉瀾猶豫半晌，終於還是情感戰勝理智，慢慢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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繩子突然斷了，葉瀾也沒能握住那只手，整個人往下墜落。
然而就算是這種時候，他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自己又一次被拋棄，而是在慶幸只是因為自己太過猶豫沒能抓住機會。
突然，他面前的日光晃了晃，葉瀾旋即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怎麽來了。”葉瀾看清那是陸翊，幾乎是驚愕地問。
她不應該在這裏，應該在那......安全的地方，無論在哪裏，至少不應該在這，這裏太危險了。
“別怕。”陸翊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葉瀾常年在水牢中，身上原本被陸翊養出來的肉早就掉了回去，此刻整個人縮在陸翊的懷裏，只覺得內心深處又難得有了幾分說不上的安全感。
二人撲通一聲落入深海，在重力的作用下緩緩往下落。陸翊死死憋著氣，兩腿撲騰著想要向水面游，卻完全改變不了下落的命運。終於，她實在憋不住氣，口鼻間冒了串氣泡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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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翊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呼吸。
想來葉瀾與他先前一樣中了幻術，而非真的在夢境中。
她的腳踩在海底，發覺這裏竟亮如白晝，莫非海面下連接的，是另一個世界？
“你來選。”前面似乎有人聲，陸翊定眼一看，竟是一魔族中人在說話。那魔族生著駭人的兩角，慵懶地靠在白骨裝飾的王座上，垂眸看著地上的人。
那是一個穿著一身白衣，纖瘦的少年，白衣上滲著絲絲點點的血跡，少年像是受了重傷。
他的身邊圍繞著數十位魔族，那白衣少年卻沒有絲毫露怯，靜靜地仰著頭，面色中透著幾分倔強。
是葉瀾。
此一時的葉瀾並非後來那樣冷漠，也非陸翊最熟悉的那般柔軟，卻能叫陸翊心神不斷搖曳，那是分明在這樣落魄的情景下，也保持冷靜，以最驕傲的面貌迎接敵人。
“這顆毒藥會讓你整日受燒骨噬心之痛......”
陸翊的眼前突然被人蒙住。
“不要看，”葉瀾在她耳旁說，“求你，不要看。”
那是他永世無法忘懷的，最狼狽的時候。
當年各個門派幾個關系交好的優秀弟子相約同一時間進入青玄秘境，不想魔族得到了這個消息，為了碾碎名門正派這一代崛起的苗頭，擄走了這批弟子。
開始的時候，他們將弟子們關在一起，弟子們還能互相鼓勵，只要堅持下去，一定會有人發現他們被擄走的事。
後來，那群魔族想到一個樂子，就是叫他們在自己和同門之間選一個人，一死換一生。
見識完所謂真情與爾虞我詐，他們想到了一個，更有意思的選擇。
陸翊道：“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希望我看見？”
葉瀾道：“太難看了。”
他只是對當時的自己太過自卑，又太過愚蠢，就這樣聽信魔族的話，折斷自己的羽翼，最終還是沒能保下沈晚意，又在萬般誤會下沒能與沈晚意說明緣由，就這樣被他記恨上，再後來，他也無法說出來了。
葉瀾深吸一口氣，道：“事實上，我希望......自己在你面前，總是端莊的。不想被你看見，那些最狼狽的時候。”
他大概以為這是在夢境中，所以將自己的心事全盤托出。若是換到現世，恐怕他又要板著一張臉，對陸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陸翊道：“可是，我想看見所有的你。”
“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無論睥睨眾生，亦或跌落塵埃，我想看到的都是你。”
她越說，葉瀾手下的力道愈發收緊了，緊緊環著她的腰。
他的話語間帶著幾分脆弱：“真想就這樣永遠在幻境中。”
......原來，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中了幻術。
陸翊正想著要說些什麽叫他擺脫幻術，葉瀾卻先開口了：“還是不了吧。這裏的人終究不是你，你不在的地方......我不想留在這裏。”
先前刺入陸翊心口的針動了動，在她心裏不住酸脹、腫痛。倘若如他所說，他不想留在陸翊不在的地方，那麽，那待在水牢中的百年，他究竟是怎樣過去的？
“離開這裏，”陸翊向他承諾，“我保證，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葉瀾再次相信了，就像他信任陸翊每一次的甜言蜜語一樣，鄭重其事：“好。”
他靠在陸翊胸口，放任自己三秒鐘，沈浸在幻術中，隨後起身，掠過因為吃下毒藥在地上掙紮的自己，從他身側拔出劍，一劍刺向了獨坐高臺上的魔族。
劍身刺入魔族的心口，葉瀾大喘著氣，好不容易才回過神，向後瞥了一眼。
他看著那滿身狼狽的自己，就這樣落入陸翊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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