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
關燈
小
中
大
驚夢
那天的月亮被泉水溶得動人,以至於讓她牽掛了一個又一個夜 。
水中漣漪蕩過一遍，就再撫不平了。
"小姐,不要再掀簾子了，會受寒的。” 雲桃禁不住也牽起帷簾與月向望, 她又望了望身側陸泉。
陸泉生得動人,似月下折桂的仙人，眼波流轉如月裴回。
那夜月光白得卻像細粉，打在她身上如若沐雪，恰是好看 。
她眼眸微微一低 , 好像就裝滿了心事,撚一撚手帕 ,便就讓人恍了神 。
"你說沈家的世子好看嗎"陸泉松手便掩上了簾子,被風吹拂的面紗也悄然落下,“你說阿爺 、阿
娘是想讓我……"
"小姐”, 雲桃打斷了，“ 若你不肯，定是不會的 , 就是住幾日……”
車馬聲不絕,一路上只有些若隱若現的微光。
聞車馬聲停，便是沈府。
面紗相隔, 只見得玄衣正襟,燈光昏暗 , 辨不清。
"見過世子，小女陸府,陸泉”，陸泉雙手相持欠身行禮,關節已被風撫紅。
她覺得好像那人頓了一下,可也沒回話, 引路算不上，到是自己緊趕慢趕一路追隨 。
屋內,陸泉面對眼前的人,再次行了個萬福，道一句 : “多謝世子”
玄衣之身，眉眼輕挑，緊攥的手赫然生力, 一把扼上陸泉的咽喉 ," 不要裝的這麽單純，你們陸家的心思最好給我收起來,至於你別想嫁進沈府”
整句透力，最後的幾個字分明更是咬牙切齒。
手松了下來。
隔著紗，那人又高自己不少，她目光幾乎似是浸在月色裏，慘白卻又模糊。
陸泉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前頸，此時只有指甲嵌進處有些痛,窒息感還是強烈，她平了平聲息，便答道:"世子放心 。”
雲桃進時，只是覺得小姐鬥笠似乎有些斜，紗也壓了些痕，卻看不太真切。
陸泉揭下戴在頭上的鬥笠，依在床榻旁，“怕是這沈家並不待見我們”
“小姐是被邀，何來不待見一說”雲桃輕輕貼上，取下陸泉頭上的釵，“還有小姐，剛剛燈火昏暗，奴婢 卻看得明白，小姐見的是沈府嫡女，並非世子”
“並非世子？”陸泉忍不住摸了摸前頸，“嘶……”
“小姐？”雲桃湊了過去，這才看清陸泉脖頸上的印子。
陸泉只是擺了擺手，“雲桃，睡吧，明天上些藥便是”
——不是沈世子？那沈清何故……那兵權是歸她嗎？莫不是雲桃錯認……應當不會……
——明日……再言吧
玄衣褪去，白凈的衣衫到襯得沈清更似厲鬼。
就著月色溶溶入睡，醒來 的卻是燕無雙 。
“求見”
陸泉如此便進了沈清的寢宮。
燕無雙正憑窗而立，見白衣之裝，典雅之姿，款款 而來，不禁一幌神——沈清你是欠桃花債了嗎？我這大清早一醒來，就見著了這樣一位美人兒……不過話說回來，上一次我掌控身體是什麽時候來著？
可她卻又突然心悸，感覺冥冥之中也許自己同這人見過，就在上一世。
自沈清出身，從自己身死，她的意識便留存在這軀體之中。
沈清的那些記憶歷歷在目，可是自己的她卻漸漸淡忘——又或許是自己不願再想。
陸泉緩步到了燕無雙的身側，欠身行禮，“見過沈清姐姐”
眉目微擡，眼裏映著自己的模樣，只是這般相對燕無雙便已失了神。
“……”燕無雙頓住了——沈清你什麽時候有個妹妹？便故作遲疑答到，“敢問妹妹是？”
聲色與沈清不屬，少了涼，多了些柔和。
陸泉也楞住了——這聲色與昨夜不像……
“姐姐不認得到也對，小女陸府陸泉”
燕無雙點了點頭，便同陸泉一道出了寢宮——她們應該感情很深吧？陸府……那個丞相府嗎？哪為什麽不直言“丞相之女”，沈清本是國公之女……完了……這倆人關系就沒好的可能性啊……
陸泉只見燕無雙不言不語地走著，好似有心事，便試探地問到，“姐姐，一路都不言語，可是不待見我”
“嗯？”燕無雙回過神來，頓了幾下，想握她的手，卻覺得不妥，“額……妹妹生的這般好看，何來不待見？只是因此忽然幌神”
——不是……明明握著手更有說服力，我到底在顧及什麽……
陸泉自從昨夜對整個沈府戒備心都很重，可此時對方舉手投足間的不知所措卻沒有一絲的可疑之處，“那…昨晚是姐姐嗎？”
——我上一次蘇醒……好像是去年？
“是出什麽事了嗎？”燕無雙試探地問，眼中飄忽不定一絲閃躲，在陸泉看來卻是心虛，燕無雙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麽——沈！清！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陸泉覺得沈清真真是過了，聲音雖不是 一模一樣，但是那股冷卻是壓不下去的，她眼眶剎時紅了，
“我怎麽說也是丞相之女，如何便低你沈清一等？如何便配不上？”
“你若是認了，我也到不會多言，你沈清高貴，你不認又是何意思？”
燕無雙徹底繃不住了，
——蒼天可鑒，我燕無雙將門之後，為人從不行兇作惡 ……
——沈清啊，你幹什麽不好，偏生是個暗算不止，心高氣傲的人……
——得，每次醒來都是新的開始……
她猶豫再三，便抱住了陸泉。
“沈清，你想幹什麽！”陸泉往後退想要逃離，沈清便更是緊扣她的手腕，偏生不放，腰被樓上，她整個人依偎在沈清懷裏，貼著對方的胸膛，不知為何她覺得對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
“陸泉，你聽我說，昨夜的事不論如何是她……我……沈清的錯，還請原諒”
陸泉一心只想掙脫，並未發覺口誤，“沈清，你這又是何意？松……松開”
“我知我錯至深，只是想討你一個原諒”燕無雙就這樣把陸泉抱在懷裏，不一樣的溫度交織在一起，二人活像是久別重逢，“你不生氣了，我便松開，不然我就一直抱著”
——這……是沈清嗎？
陸泉雖然素來與沈清並無什麽交集，可沈清孤高自傲，自詡不凡的事跡她也聽了不少，可從未聽過一條如今這般的行為……
——這般淺白，倒像是個武將一般沒腦子……
陸泉心中忍不住腹誹。
“松了吧，我就勉強原諒你一次”
“啊？”燕無雙抱久了一時竟沒了感覺，“哦……這是原諒我了”
秋日風肆意而緩長，時不時劃來，陸泉一下子被松開，風湧來間，有些涼意，便縮了縮脖子。
燕無雙註意到，便解下自己的披肩，仔細給陸泉系上，“我回寢宮了，你別著涼”
她忍不住用指尖挑起陸泉的面頰，美人眉目如月裴回，似月下仙人折桂，使她想起身前的故人。
眉眼一低，她便匆匆離去，掩上了門。
深夜，燕無雙消散已久，支離破碎的記憶洶湧而來，
——這世上真有輪回百轉嗎？那她說的又會是真的嗎？
——所以我這是被天意派來嗎？
餘下幾日，陸泉同沈清只似陌路。
陸泉不敢直視沈清那般淩厲，沈清也不解陸泉眉眼裏那般期待從何而來，心中不禁覺得可笑——燕無雙？那個副人格嗎？真是可笑……
最後一日，公堂之上，看似平和，卻如琴聲掩抑，一觸即發。
陸泉行了個萬福，“見過沈國公，國公夫人，沈世子還有姐姐”
她煙波掠過沈清時，似蜻蜓點水，只是眼簾不自覺地下垂——她不知是心慌讓心情往下墜，還是自己心中生出了不該有的希望。
沈國公，沈庭明，笑做，“陸丞相肯將女兒只身來小府，真是榮幸”
“是啊，泉兒，不如同嚴兒一起去瓊樓吃酒”盛蘭櫻挑了一眼沈嚴，隨之有對陸泉笑了笑。
沈嚴領了母親的意思，正欲開口。
沈清瞟著陸泉，心說：這個陸泉好像正和父母之意，但是想和我沈清搶兵權，那就只有死
“父親，小女正有些閨中之事與陸妹妹相談，不如吃酒，小女便替哥哥去了”沈清看了一眼陸泉，眼神壓抑著，“陸妹妹是否有意”
陸泉低下聲，“若是姐姐有心，妹妹自當相陪”
沈清回房更衣，望了望鏡子，燕無雙端坐鏡前 ，不知今夕何夕 。
“小姐，快上馬車吧”侍女戰戰兢兢地催促道。
帷簾一掀，兩雙眼眸相對，心一下子同時開始震顫。
“陸泉？”燕無雙不禁出了聲，小心翼翼掩上了簾，坐在陸泉身側，她的心跳如弦蹦斷 後，卻顫的愈發快。
莫名的欣喜壓制不住，
一如年少的喜歡叫作“患得患失”。
酒樓之上，兩人相坐。
陸泉不明所以得感覺到，那雙淩厲那麽多天的眼眸又蕩起了秋波，一模笑意正掛在在對方嘴角，難以琢磨。
“陸泉？”燕無雙起身倒酒，“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陸泉沒搭話，燕無雙飲下一杯，不知是借著醉意，還是蓄謀已久，“我可以喚你泉兒嗎？”
陸泉沒應，直接拿起酒壺灌起自己。
“泉兒”燕無雙這一聲叫得真切，連她自己都聽出數不盡的溫情和無奈，“飲酒……傷身 ”
一壺酒後，美人早已醉在案上，兩頰微紅，似見了心上人一般的悸動。
燕無雙芊芊素手撩動佳人鬢發，心中思緒卻撩不下，只有心潮起了又平，平了又起，卻不肯作罷。
“泉兒，真的是你嗎？”
“所以都是真的對嗎……”
“你說這天下怎會有人 生得一般模樣，怎會……”
“便是沈清……我也是她的副人格”
“可……”
她湊上去，隨著心潮起伏，吻上了陸泉的額頭。
“我不是沈清”
“我是無雙……燕無雙啊”
當今世道，宦官掌權，最好之舉，便是丞相府同國公府聯姻，由此政權 ，兵權各歸一處。
“沈嚴不過是個廢物，兵權歸他歸丞相府，倒不如歸我沈清”
“明日月上，竹林刺殺世子”
沈清隨手拋下銀票，悄而離去。
竹影切碎月光，切碎夜的寂寥。
沈清斜躺在轎上，看去盡是慵懶，“看來今日還要多殺一個人”
“如此，便開始吧”
月色溶溶，血跡斑斑，竹林間一時刀光劍影，不堪言。
沈清終是料到了一切，卻沒料到燕無雙的出現。
一擡眼，燕無雙便又是滄海桑田，時移事遷。
“這……”燕無雙置身竹林，月光從天砍下來，震起滿地竹葉，“又是什麽情況？”
她向廝殺聲中去，身中多箭的陸泉從她眼前逃去。
“泉兒？！”
陸泉驚恐地回頭，遲疑幾秒後，牽著燕無雙的手開始跑。
燕無雙斷然出劍，二人應而逃脫。
燕無雙一臉焦急地為陸泉包紮傷口，“泉兒，疼嗎？”
陸泉沒說話，強忍著疼，直到包完才喚了句，“燕無雙”
燕無雙顯然頓了下，但沒有回答。
轉過身去，望著天上月，亦如那天一樣。
“我不明白為什麽，但我確定 ，此刻我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燕無雙”
“你那天的話我都聽見了，我知道你親了我”
燕無雙望著面前的淚人，一如從前。
“是真的，都是真的……”
“對不起泉兒，我做不到，沈清如今是主，我不敢誤了你，更怕沈清傷害你”
“可我愛的是你不是沈清……就算……就算有一天……總之，為什麽不行……”
“可……”燕無雙心中一陣寒戰，“有些事你明……明明也許知曉結果……”
“你不知”陸泉扯下燕無雙的衣襟，“你不走下去，怎麽知曉結果”
太陽與天空溶成一片，迷得人睜不開眼。
陸泉微微睜眼。
“陸泉妹妹，你昨晚為何沒死啊”
“那我送你一程？”
“別鬧”陸泉厲聲道，“煩死了”
“啊？”燕無雙湊到陸泉面前，“怎麽看出來的？”
“自己想”
“如今沈嚴已死，兵權只能如沈清所願歸了她，丞相府和國公府的關系怕是要僵”燕無雙望著懷裏的陸泉，“我是武將腦子，想不出丞相府的下一步棋，也不知道國公府的對策”
陸泉嘆道，“如今是宦官當權，想必是要清君側 ，削權”
一襲黑衣，燕無雙便進了丞相府。
公堂之上，陸丞相陸棠離同夫人程寧卿相坐，陸泉坐在一側。
“陸丞相，小女沈清拜見”燕無雙抱拳行了個禮，便坐在了陸泉對面。
“我長話短說，如今宦官專權，削權只是時間問題，唯你我二府協力才有一線生機”
“沈清你看得明了，但是如今沈嚴已死，做什麽都沒保障 ”
燕無雙起身，“且慢”
“敢問尊夫人可是姓程？”
“小女聽聞尊夫人有一弟弟，只可惜早已夭折，又有誰知他實是被送去宮中……當了宦官呢？”
“你說程家這一盤棋下的好不好？”
燕無雙從衣襟中取出婚書，雙手奉上，揚眉一笑，“岳父大人，婚約我代我哥來完成，兵權 如今在我手上，我護陸泉和你們陸府周全”
“孽障！”
沈庭明扔下 手中的婚書，望著坦然立在他面前的燕無雙。
燕無雙輕輕撿起婚書，“如今兵權在我手上”
“沈清，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殺的沈嚴嗎？好，你如今又要娶陸泉為妻……你？”
“喜歡的東西可不是就得自己去爭取”
“兵權如此，陸泉亦是如此”
燕無雙轉身便要走，忍不住挑釁一句，“你是想等著被程家和朝廷傾覆，還是想……活著？”
“你！”
“可惜了，我不是你女兒，你不允，我自會帶陸泉走”
“這個朝代真是越來越可笑，你們丞相府，國公府，一個兩個都只將女兒當做追名逐利的工具”
“那我便來送你們下地獄”
——也許這邊是我來此一場的意義吧
——陸泉，終於，我來娶你了
——是八擡大轎的明媒正娶，是你一直想要的
“燕無雙”
“你是誰？”
“我是沈清啊，你怎麽能不記得我”
燕無雙拔出了劍，可一片漆黑，什麽也望不見。
“你想殺我嗎？”
沈清出現在燕無雙面前，望著同她一般模樣的燕無雙，輕嘖了幾聲，“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
“你一個副人格，如今竟敢這般囂張”
“那我們便看看這次是誰贏了”
沈清睜眼擦了擦嘴角的血，不禁笑了。
整個京城的人都沒見過這般盛大的婚禮。
沈清騎著駿馬，一襲喜服去丞相府接親。
陸泉坐在喜轎上，時不時便掀開蓋頭，透過縫隙，看著騎馬的心上人。
公堂之上，
沈清牽著陸泉踏著滿地紅綢，在一片喝彩中，走到了沈庭明和盛蘭櫻面前。
“一拜天地”
沈清面無表情地對著拜了，陸泉笑著執著扇一同叩了響。
“二拜高堂”
沈清轉身時不覺望了陸泉一眼，兩人對著沈庭明和盛蘭櫻再一同叩了響。
“夫妻對拜”
沈清望著陸泉的笑，望著紅紗下的人，二人低身一拜，兩首正碰了個響。
“好兆頭啊”
“是啊！”
陸泉被雲桃和一幫侍女嬉笑著推進了房間。
沈清喝了一杯又一杯酒終是嘗不出什麽滋味。
陸泉就這麽被沈清娶了
陸泉嫁得不是燕無雙
洞房裏，沈清揭開蓋頭隨手一扔，紅便碧透了一切。
“為什麽？”
笑著的陸泉不明所以，還嬌羞著低著頭。
——為什麽不是我？
——我汲汲一生，設了千方百計，殺了沈嚴，奪了兵權，到頭來卻被你引入了局……
——你以為我真的要娶她嗎？只是覺得，奪人所愛的感覺真是好
利刃出鞘，沈清不會用兵器，一刀紮向陸泉的心臟，手竟然抖得不行。
陸泉頓時楞住，沈清又將刀刃進了幾寸。
——不要！
——沈清我求你不要……
——不要？
——你明知道我才是主
沈清瘋了一般繼續往裏紮著刀，雙眼卻不知為何不停地落著淚。
陸泉窮極一切地撲上前，利刃脫了敵手，血又將喜服染了一遍。
可惜她還是沒抱到，沒吻到利刃後的那個人。
沈清退後，終於笑了，她滿眼的淚，燕無雙為陸泉而流，而她卻偏偏要笑給她們看。
一口淤血猛得吐出口外，沈清的人格四分五裂再無查證，腦海裏終是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猛得倒地，“泉兒…你…看我……我來娶你了”
利刃穿透心臟，她吻著她的泉兒，血為她們的唇再一次上妝。
唯有血溶夜色，再一次淌進了月光。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那天的月亮被泉水溶得動人,以至於讓她牽掛了一個又一個夜 。
水中漣漪蕩過一遍，就再撫不平了。
"小姐,不要再掀簾子了，會受寒的。” 雲桃禁不住也牽起帷簾與月向望, 她又望了望身側陸泉。
陸泉生得動人,似月下折桂的仙人，眼波流轉如月裴回。
那夜月光白得卻像細粉，打在她身上如若沐雪，恰是好看 。
她眼眸微微一低 , 好像就裝滿了心事,撚一撚手帕 ,便就讓人恍了神 。
"你說沈家的世子好看嗎"陸泉松手便掩上了簾子,被風吹拂的面紗也悄然落下,“你說阿爺 、阿
娘是想讓我……"
"小姐”, 雲桃打斷了，“ 若你不肯，定是不會的 , 就是住幾日……”
車馬聲不絕,一路上只有些若隱若現的微光。
聞車馬聲停，便是沈府。
面紗相隔, 只見得玄衣正襟,燈光昏暗 , 辨不清。
"見過世子，小女陸府,陸泉”，陸泉雙手相持欠身行禮,關節已被風撫紅。
她覺得好像那人頓了一下,可也沒回話, 引路算不上，到是自己緊趕慢趕一路追隨 。
屋內,陸泉面對眼前的人,再次行了個萬福，道一句 : “多謝世子”
玄衣之身，眉眼輕挑，緊攥的手赫然生力, 一把扼上陸泉的咽喉 ," 不要裝的這麽單純，你們陸家的心思最好給我收起來,至於你別想嫁進沈府”
整句透力，最後的幾個字分明更是咬牙切齒。
手松了下來。
隔著紗，那人又高自己不少，她目光幾乎似是浸在月色裏，慘白卻又模糊。
陸泉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前頸，此時只有指甲嵌進處有些痛,窒息感還是強烈，她平了平聲息，便答道:"世子放心 。”
雲桃進時，只是覺得小姐鬥笠似乎有些斜，紗也壓了些痕，卻看不太真切。
陸泉揭下戴在頭上的鬥笠，依在床榻旁，“怕是這沈家並不待見我們”
“小姐是被邀，何來不待見一說”雲桃輕輕貼上，取下陸泉頭上的釵，“還有小姐，剛剛燈火昏暗，奴婢 卻看得明白，小姐見的是沈府嫡女，並非世子”
“並非世子？”陸泉忍不住摸了摸前頸，“嘶……”
“小姐？”雲桃湊了過去，這才看清陸泉脖頸上的印子。
陸泉只是擺了擺手，“雲桃，睡吧，明天上些藥便是”
——不是沈世子？那沈清何故……那兵權是歸她嗎？莫不是雲桃錯認……應當不會……
——明日……再言吧
玄衣褪去，白凈的衣衫到襯得沈清更似厲鬼。
就著月色溶溶入睡，醒來 的卻是燕無雙 。
“求見”
陸泉如此便進了沈清的寢宮。
燕無雙正憑窗而立，見白衣之裝，典雅之姿，款款 而來，不禁一幌神——沈清你是欠桃花債了嗎？我這大清早一醒來，就見著了這樣一位美人兒……不過話說回來，上一次我掌控身體是什麽時候來著？
可她卻又突然心悸，感覺冥冥之中也許自己同這人見過，就在上一世。
自沈清出身，從自己身死，她的意識便留存在這軀體之中。
沈清的那些記憶歷歷在目，可是自己的她卻漸漸淡忘——又或許是自己不願再想。
陸泉緩步到了燕無雙的身側，欠身行禮，“見過沈清姐姐”
眉目微擡，眼裏映著自己的模樣，只是這般相對燕無雙便已失了神。
“……”燕無雙頓住了——沈清你什麽時候有個妹妹？便故作遲疑答到，“敢問妹妹是？”
聲色與沈清不屬，少了涼，多了些柔和。
陸泉也楞住了——這聲色與昨夜不像……
“姐姐不認得到也對，小女陸府陸泉”
燕無雙點了點頭，便同陸泉一道出了寢宮——她們應該感情很深吧？陸府……那個丞相府嗎？哪為什麽不直言“丞相之女”，沈清本是國公之女……完了……這倆人關系就沒好的可能性啊……
陸泉只見燕無雙不言不語地走著，好似有心事，便試探地問到，“姐姐，一路都不言語，可是不待見我”
“嗯？”燕無雙回過神來，頓了幾下，想握她的手，卻覺得不妥，“額……妹妹生的這般好看，何來不待見？只是因此忽然幌神”
——不是……明明握著手更有說服力，我到底在顧及什麽……
陸泉自從昨夜對整個沈府戒備心都很重，可此時對方舉手投足間的不知所措卻沒有一絲的可疑之處，“那…昨晚是姐姐嗎？”
——我上一次蘇醒……好像是去年？
“是出什麽事了嗎？”燕無雙試探地問，眼中飄忽不定一絲閃躲，在陸泉看來卻是心虛，燕無雙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麽——沈！清！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陸泉覺得沈清真真是過了，聲音雖不是 一模一樣，但是那股冷卻是壓不下去的，她眼眶剎時紅了，
“我怎麽說也是丞相之女，如何便低你沈清一等？如何便配不上？”
“你若是認了，我也到不會多言，你沈清高貴，你不認又是何意思？”
燕無雙徹底繃不住了，
——蒼天可鑒，我燕無雙將門之後，為人從不行兇作惡 ……
——沈清啊，你幹什麽不好，偏生是個暗算不止，心高氣傲的人……
——得，每次醒來都是新的開始……
她猶豫再三，便抱住了陸泉。
“沈清，你想幹什麽！”陸泉往後退想要逃離，沈清便更是緊扣她的手腕，偏生不放，腰被樓上，她整個人依偎在沈清懷裏，貼著對方的胸膛，不知為何她覺得對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
“陸泉，你聽我說，昨夜的事不論如何是她……我……沈清的錯，還請原諒”
陸泉一心只想掙脫，並未發覺口誤，“沈清，你這又是何意？松……松開”
“我知我錯至深，只是想討你一個原諒”燕無雙就這樣把陸泉抱在懷裏，不一樣的溫度交織在一起，二人活像是久別重逢，“你不生氣了，我便松開，不然我就一直抱著”
——這……是沈清嗎？
陸泉雖然素來與沈清並無什麽交集，可沈清孤高自傲，自詡不凡的事跡她也聽了不少，可從未聽過一條如今這般的行為……
——這般淺白，倒像是個武將一般沒腦子……
陸泉心中忍不住腹誹。
“松了吧，我就勉強原諒你一次”
“啊？”燕無雙抱久了一時竟沒了感覺，“哦……這是原諒我了”
秋日風肆意而緩長，時不時劃來，陸泉一下子被松開，風湧來間，有些涼意，便縮了縮脖子。
燕無雙註意到，便解下自己的披肩，仔細給陸泉系上，“我回寢宮了，你別著涼”
她忍不住用指尖挑起陸泉的面頰，美人眉目如月裴回，似月下仙人折桂，使她想起身前的故人。
眉眼一低，她便匆匆離去，掩上了門。
深夜，燕無雙消散已久，支離破碎的記憶洶湧而來，
——這世上真有輪回百轉嗎？那她說的又會是真的嗎？
——所以我這是被天意派來嗎？
餘下幾日，陸泉同沈清只似陌路。
陸泉不敢直視沈清那般淩厲，沈清也不解陸泉眉眼裏那般期待從何而來，心中不禁覺得可笑——燕無雙？那個副人格嗎？真是可笑……
最後一日，公堂之上，看似平和，卻如琴聲掩抑，一觸即發。
陸泉行了個萬福，“見過沈國公，國公夫人，沈世子還有姐姐”
她煙波掠過沈清時，似蜻蜓點水，只是眼簾不自覺地下垂——她不知是心慌讓心情往下墜，還是自己心中生出了不該有的希望。
沈國公，沈庭明，笑做，“陸丞相肯將女兒只身來小府，真是榮幸”
“是啊，泉兒，不如同嚴兒一起去瓊樓吃酒”盛蘭櫻挑了一眼沈嚴，隨之有對陸泉笑了笑。
沈嚴領了母親的意思，正欲開口。
沈清瞟著陸泉，心說：這個陸泉好像正和父母之意，但是想和我沈清搶兵權，那就只有死
“父親，小女正有些閨中之事與陸妹妹相談，不如吃酒，小女便替哥哥去了”沈清看了一眼陸泉，眼神壓抑著，“陸妹妹是否有意”
陸泉低下聲，“若是姐姐有心，妹妹自當相陪”
沈清回房更衣，望了望鏡子，燕無雙端坐鏡前 ，不知今夕何夕 。
“小姐，快上馬車吧”侍女戰戰兢兢地催促道。
帷簾一掀，兩雙眼眸相對，心一下子同時開始震顫。
“陸泉？”燕無雙不禁出了聲，小心翼翼掩上了簾，坐在陸泉身側，她的心跳如弦蹦斷 後，卻顫的愈發快。
莫名的欣喜壓制不住，
一如年少的喜歡叫作“患得患失”。
酒樓之上，兩人相坐。
陸泉不明所以得感覺到，那雙淩厲那麽多天的眼眸又蕩起了秋波，一模笑意正掛在在對方嘴角，難以琢磨。
“陸泉？”燕無雙起身倒酒，“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陸泉沒搭話，燕無雙飲下一杯，不知是借著醉意，還是蓄謀已久，“我可以喚你泉兒嗎？”
陸泉沒應，直接拿起酒壺灌起自己。
“泉兒”燕無雙這一聲叫得真切，連她自己都聽出數不盡的溫情和無奈，“飲酒……傷身 ”
一壺酒後，美人早已醉在案上，兩頰微紅，似見了心上人一般的悸動。
燕無雙芊芊素手撩動佳人鬢發，心中思緒卻撩不下，只有心潮起了又平，平了又起，卻不肯作罷。
“泉兒，真的是你嗎？”
“所以都是真的對嗎……”
“你說這天下怎會有人 生得一般模樣，怎會……”
“便是沈清……我也是她的副人格”
“可……”
她湊上去，隨著心潮起伏，吻上了陸泉的額頭。
“我不是沈清”
“我是無雙……燕無雙啊”
當今世道，宦官掌權，最好之舉，便是丞相府同國公府聯姻，由此政權 ，兵權各歸一處。
“沈嚴不過是個廢物，兵權歸他歸丞相府，倒不如歸我沈清”
“明日月上，竹林刺殺世子”
沈清隨手拋下銀票，悄而離去。
竹影切碎月光，切碎夜的寂寥。
沈清斜躺在轎上，看去盡是慵懶，“看來今日還要多殺一個人”
“如此，便開始吧”
月色溶溶，血跡斑斑，竹林間一時刀光劍影，不堪言。
沈清終是料到了一切，卻沒料到燕無雙的出現。
一擡眼，燕無雙便又是滄海桑田，時移事遷。
“這……”燕無雙置身竹林，月光從天砍下來，震起滿地竹葉，“又是什麽情況？”
她向廝殺聲中去，身中多箭的陸泉從她眼前逃去。
“泉兒？！”
陸泉驚恐地回頭，遲疑幾秒後，牽著燕無雙的手開始跑。
燕無雙斷然出劍，二人應而逃脫。
燕無雙一臉焦急地為陸泉包紮傷口，“泉兒，疼嗎？”
陸泉沒說話，強忍著疼，直到包完才喚了句，“燕無雙”
燕無雙顯然頓了下，但沒有回答。
轉過身去，望著天上月，亦如那天一樣。
“我不明白為什麽，但我確定 ，此刻我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燕無雙”
“你那天的話我都聽見了，我知道你親了我”
燕無雙望著面前的淚人，一如從前。
“是真的，都是真的……”
“對不起泉兒，我做不到，沈清如今是主，我不敢誤了你，更怕沈清傷害你”
“可我愛的是你不是沈清……就算……就算有一天……總之，為什麽不行……”
“可……”燕無雙心中一陣寒戰，“有些事你明……明明也許知曉結果……”
“你不知”陸泉扯下燕無雙的衣襟，“你不走下去，怎麽知曉結果”
太陽與天空溶成一片，迷得人睜不開眼。
陸泉微微睜眼。
“陸泉妹妹，你昨晚為何沒死啊”
“那我送你一程？”
“別鬧”陸泉厲聲道，“煩死了”
“啊？”燕無雙湊到陸泉面前，“怎麽看出來的？”
“自己想”
“如今沈嚴已死，兵權只能如沈清所願歸了她，丞相府和國公府的關系怕是要僵”燕無雙望著懷裏的陸泉，“我是武將腦子，想不出丞相府的下一步棋，也不知道國公府的對策”
陸泉嘆道，“如今是宦官當權，想必是要清君側 ，削權”
一襲黑衣，燕無雙便進了丞相府。
公堂之上，陸丞相陸棠離同夫人程寧卿相坐，陸泉坐在一側。
“陸丞相，小女沈清拜見”燕無雙抱拳行了個禮，便坐在了陸泉對面。
“我長話短說，如今宦官專權，削權只是時間問題，唯你我二府協力才有一線生機”
“沈清你看得明了，但是如今沈嚴已死，做什麽都沒保障 ”
燕無雙起身，“且慢”
“敢問尊夫人可是姓程？”
“小女聽聞尊夫人有一弟弟，只可惜早已夭折，又有誰知他實是被送去宮中……當了宦官呢？”
“你說程家這一盤棋下的好不好？”
燕無雙從衣襟中取出婚書，雙手奉上，揚眉一笑，“岳父大人，婚約我代我哥來完成，兵權 如今在我手上，我護陸泉和你們陸府周全”
“孽障！”
沈庭明扔下 手中的婚書，望著坦然立在他面前的燕無雙。
燕無雙輕輕撿起婚書，“如今兵權在我手上”
“沈清，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殺的沈嚴嗎？好，你如今又要娶陸泉為妻……你？”
“喜歡的東西可不是就得自己去爭取”
“兵權如此，陸泉亦是如此”
燕無雙轉身便要走，忍不住挑釁一句，“你是想等著被程家和朝廷傾覆，還是想……活著？”
“你！”
“可惜了，我不是你女兒，你不允，我自會帶陸泉走”
“這個朝代真是越來越可笑，你們丞相府，國公府，一個兩個都只將女兒當做追名逐利的工具”
“那我便來送你們下地獄”
——也許這邊是我來此一場的意義吧
——陸泉，終於，我來娶你了
——是八擡大轎的明媒正娶，是你一直想要的
“燕無雙”
“你是誰？”
“我是沈清啊，你怎麽能不記得我”
燕無雙拔出了劍，可一片漆黑，什麽也望不見。
“你想殺我嗎？”
沈清出現在燕無雙面前，望著同她一般模樣的燕無雙，輕嘖了幾聲，“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
“你一個副人格，如今竟敢這般囂張”
“那我們便看看這次是誰贏了”
沈清睜眼擦了擦嘴角的血，不禁笑了。
整個京城的人都沒見過這般盛大的婚禮。
沈清騎著駿馬，一襲喜服去丞相府接親。
陸泉坐在喜轎上，時不時便掀開蓋頭，透過縫隙，看著騎馬的心上人。
公堂之上，
沈清牽著陸泉踏著滿地紅綢，在一片喝彩中，走到了沈庭明和盛蘭櫻面前。
“一拜天地”
沈清面無表情地對著拜了，陸泉笑著執著扇一同叩了響。
“二拜高堂”
沈清轉身時不覺望了陸泉一眼，兩人對著沈庭明和盛蘭櫻再一同叩了響。
“夫妻對拜”
沈清望著陸泉的笑，望著紅紗下的人，二人低身一拜，兩首正碰了個響。
“好兆頭啊”
“是啊！”
陸泉被雲桃和一幫侍女嬉笑著推進了房間。
沈清喝了一杯又一杯酒終是嘗不出什麽滋味。
陸泉就這麽被沈清娶了
陸泉嫁得不是燕無雙
洞房裏，沈清揭開蓋頭隨手一扔，紅便碧透了一切。
“為什麽？”
笑著的陸泉不明所以，還嬌羞著低著頭。
——為什麽不是我？
——我汲汲一生，設了千方百計，殺了沈嚴，奪了兵權，到頭來卻被你引入了局……
——你以為我真的要娶她嗎？只是覺得，奪人所愛的感覺真是好
利刃出鞘，沈清不會用兵器，一刀紮向陸泉的心臟，手竟然抖得不行。
陸泉頓時楞住，沈清又將刀刃進了幾寸。
——不要！
——沈清我求你不要……
——不要？
——你明知道我才是主
沈清瘋了一般繼續往裏紮著刀，雙眼卻不知為何不停地落著淚。
陸泉窮極一切地撲上前，利刃脫了敵手，血又將喜服染了一遍。
可惜她還是沒抱到，沒吻到利刃後的那個人。
沈清退後，終於笑了，她滿眼的淚，燕無雙為陸泉而流，而她卻偏偏要笑給她們看。
一口淤血猛得吐出口外，沈清的人格四分五裂再無查證，腦海裏終是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猛得倒地，“泉兒…你…看我……我來娶你了”
利刃穿透心臟，她吻著她的泉兒，血為她們的唇再一次上妝。
唯有血溶夜色，再一次淌進了月光。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