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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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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遠天生就不怕被人看的,兩世為人,他被人看得還能少嗎?這一世的這張臉,遠遠比不上前一世的。

他前一世裏,生得比他二哥還要妖孽,不管走到哪裏,總能引來一陣陣的唏噓感嘆。那些什麽刀啊劍的,或懷好意或懷歹意的目光,他都漠視了。

何在乎關老爺子,上上下下的掃視呢。

這間地下室四四方方的,分裏外兩個屋子,沒有什麽具體布置,只簡單的有桌椅床鋪、被褥,還有生活必需品。

看著花清遠貯存的東西,夠十幾個人,吃上十天半個月的,絕不成問題。

地下室裏,又陰涼,又有了通風設置,花清遠貯存的東西又大多是不易壞的,有些個瓜果蔬菜,還用冰鎮著。看這悉心準備的狀況,就是做個十幾天的‘地老鼠’也是做得的。

關老爺子自始自終只是看花清遠,並沒有開口說話。他不說,花清遠自然不會主動,只坐在床延邊的小椅上。

他四哥花清邁正窩在床裏昏著,那一棒子是他叫人從後面招呼的,不為別的,他真不想他四嫂才成婚不足三個月,就為他四哥這不靠譜的男人守寡,——都說坑爹不坑妹,他們花家不做這缺德事。

他四嫂是知道他的好意的,雖坐在床邊百般憂心他四哥為何還不醒來,但對他卻是千恩萬謝的,直說晚了一步,怕是就要沖出去了。

不是他們不愛國,而是螳臂擋車。不是看不起自家爺們,據梁雪覺得,他家爺們沖上去後,沒準正事幫不得,卻能幫個倒忙回來。

等著梁雪給花清邁換下第五塊涼帕子時,花清邁終於悠悠醒轉,一睜眼,就反射地從床上彈起來,蹦下床去。守在他身旁的梁雪,怎麽也沒有攔住。

坐在床邊的花清遠,長臂一伸,把他攔下來,笑道:“四哥,你醒了?”

花清邁看了一眼花清遠,怔忡了好一會兒,才有所反應,口氣卻還訥訥的,“你,你怎麽……你怎麽在這兒?我屋子……我屋子的窗戶呢?”問完,還四處張望,想從地下室裏打出扇明窗呢。

這是打傻了不成?花清遠微微收擾目光,有他之前的吩咐,小凳子下手該有分寸的啊。

“四哥,這裏是我家,”花清遠還是笑著,“是我叫人,把你和四嫂,還有親家叔爹請過來的。”

花清邁呆瓜似的,聽著花清遠說完,才看到離床榻不遠處,正與關老爺子,並排坐著喝茶的自己岳父老泰山。

望著眼前的物非人非,花清邁轉換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之前發生過什麽,氣得胸脯一起一伏,顫著手指,問道:“是……是你……是你打的我……”

花清遠也不否認,繼續笑著說:“我想四哥了嘛!”

這種想法?花清邁大窘,整張臉火燒起來,漲得痛紅,“你家用棒子請人啊?”後又覺得不對,大叫道:“你耽誤我的正事了,”說完,就要一把推開花清遠,跑出去。

他如何能推得開花清遠。花清遠看著單薄,但站在那裏,儼然如一堵鐵墻,他雙手都用了十成力,花清遠紋絲未動。

花清遠瞄了一眼,跟在花清邁身後,已經走過來、滿眼擔憂的他四嫂,他也不說什麽大道理了,伸手往西服裏面一摸,掏出一把‘勃朗寧’手槍來,扔給花清邁。

“你打一槍試試,打得出響來,我就放你出去。”

一個連槍都沒有拿過的熱血青年,空有一翻熱血有什麽用。等著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嗎?

做為花家男人,在這個亂世裏,就鮮少有沒摸過槍的,花清邁就在這個‘鮮少’裏。

花清邁鮮些沒有接過花清遠扔過來的槍,砸到自家腳面上,如今就是拿到手裏了,他也有些哆嗦。

勃朗寧是手槍中的名品了,槍小殺傷力卻大,烏黑的槍身在室內有些昏黃的電燈照耀下,散出冷冽的寒光來。

花清邁擺弄了半天,也沒擺弄明白,直接按了板機,槍卻連響都沒響,又擺弄了兩個,根本沒有註意槍口對著他自己,正要再次扣動板機,卻被花清遠一把扣在手腕上。

“四哥,使不得,你這扣動下去,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了。”

花清遠說完,一把壓下花清邁手裏拿著的槍,反手一槍,隨著槍響,花清遠打過的地方,正是為了防止戰爭起後城內停電,所置在角落裏的一根蠟燭。

燭火應著槍聲,瞬間息滅。

梁老爹顯是個識貨的,連忙拍掌道:“好槍法!”

室內其他人,看向花清遠的目光各自覆雜起來。

程蝶衣不是第一次看到花清遠用槍了,並不覺得如何驚訝,只是沖著花清遠笑笑,——這樣一個好本事的男兒,為著自己,什麽也不顧也不要了,願意卸去所有,只願守在自己身邊,自己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關老爺子一眼就捕捉到了自己徒弟,望向花清遠的目光,幾近癡狂了。

就是當年,同段小樓唱第一場《霸王別姬》時,他紅妝鏡前,也沒有這般的表情。

關老爺子活了大半輩子,之前未進地下室的懷疑徹底坐實了,心裏免不得一聲嘆息,想著此時發作,又覺得不是時候。

外面槍聲炮聲的,這地下室裏也不安寧。那位玩槍玩得十分溜活的花家六少爺,顯然正在用實際行動,教訓自己的親哥哥,讓他明白量力而為的道理。

在這一槍裏,最為震驚的卻是當事人花清邁,他張大了的嘴巴裏,塞進去個棒球都富富有餘,“你……你……你會……你會打槍?”

花清遠很想笑,這次卻沒有笑出來,“四哥,家裏除了你,便是連我娘,都會打槍的。”

別看柳雲芳婦道人家,但自幼是老爹長兄寵著長大的,要什麽不得。小時候沒少跟著他四位兄長進山裏獰獵玩的,打的獵槍射過的野兔子,扒下的兔皮,夠做一條上好的披風了。

花清邁凝望著花清遠手裏的那只勃朗寧,慚愧了,而跟在他身後的他媳婦小雪,也捂著嘴,差一點笑出來,——小雪和別人不一樣,她急的時候笑、愁的時候笑,便是有時太難過了,也是笑的。幾乎沒有人見過她哭,但笑,卻未必真是高興。

她伸手狠狠擰到花清邁的腰處,“叫你學些正經的,你偏偏插手那些沒有用的,幸好叫六弟攔下了你,要不你去了前線,反手一槍,就得把自己身邊的同伴誤傷了。”

花清遠心中大有同感,踢烏龍球這事,幾乎每次賽事都有幾個,開烏龍槍,估計著……遇到花清遠這樣的上陣,比例也與之相差不離的。

花清遠覺得內裏像是郁著一口悶氣,望著親弟弟和親媳婦,又發不出來,憋屈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是真想報國的,奈何上天總是給他按排得陰差陽錯,他頗覺滿腔的抱負,無處施展,但又不得不同意自己弟弟說得對,他槍都打不好,怎麽上戰場。

花清遠走到他的身邊,貼著他的耳朵說:“四哥的兩位同學,我前些日子花錢贖了出去,已經送出城去了,四哥不用念著他們了。”

那兩位同學就是上次學潮鬧事散傳單的那兩位呢,本來是三位,有一位被打警察死在了程蝶衣的腳下,驚得程蝶衣連著幾夜的夜驚,噩夢做得直往他懷裏鉆,他到是很享受,卻也心疼得緊。

他四哥成婚的時候,還和他念叨過這事呢,他自然也沒有忘記。

錢財與他,是身外之物,他向來只管用,卻並不看重,他又不是守財奴。如今,正好趁著時局混亂,沒有哪個大官兒還有心情真正操管監獄裏的事。他使了錢,不過使人買通了一個牢頭,便把人撈了出來。為生變故,連夜送走了。

“真的?”一臉灰敗氣的四爺花清邁,一聽自己的兩位同學得罪了,立時換了情緒,一雙黑眼睛亮了起來,一拳捶到花清遠的肩處,“老六,我就知道你行。”

行不行的,不過是想要去做,做之前又掂量出自己本事、這事的份量罷了,是以花清邁的誇讚,花清遠並不在意。

花清遠一手摻起花清邁說道:“四哥,好鋼用在刀刃上,你且需要磨煉兩年,以後再去戰場,也能多殺幾個敵人,出口惡氣的。”

花清邁如何不懂這個道理,只是如今國難當頭,哪還容得他去學啊。

花清邁直到現在才有些後悔,他當年的選擇有多麽錯誤,真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有那個功夫跟著鬧學朝,不如好好地去了軍校,沒準現在已經殺敵陣前了。

花清遠如何猜不到花清邁心裏想什麽,該說的話他都說了,該盡的力他也盡了,再也沒有旁的話可勸了。

——人啊,跌倒爬起,都要慢慢學會長大的。

地下室裏鬧得停當了,花清遠正想坐回到程蝶衣的身邊,就聽得地下室上面傳來了震動的聲響,不是很大聲,但因著地下室裏瞬間的寂靜,卻是聽得真切的,也不知是放炮了,還是扔炸彈了。

地下室距離地面,說淺不淺說深不深,這般還能聽到動靜,想來戰火是蔓延進城內了。

地下室裏的人,都放下了各自心思,支起了耳朵,想聽到更多,卻沒有半分聲響了。

作者有話要說:停了一天的電,哎,晚上六點多才來的,也不知道檢修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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