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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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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就是程蝶衣抱著小笙,來花府後門,接花清遠的那個晚上。

在花家祠堂裏,花清遠向柳雲芳交待了之前趙小姐以及白小姐的事。

花清遠向他的母親承認了他做過的所有事情,那些在柳雲芳眼裏近似乎瘋狂、幾乎無法相信的行為。

迎著柳雲芳不可置信、瞪圓的眼睛,花清遠笑笑,“我與娘說了,只是想向娘表明我的心思,我這一輩子只和蝶衣一個人了,那兩位姑娘,我盡能力補償。”

說到程蝶衣時,花清遠的眼神會很自然的柔那麽一下子,說到那兩位姑娘時,平靜得似乎他沒有做過什麽。

至於他說的補償,前幾天,柳雲芳已經聽到一個了,——那位趙小姐出國後,結交了一位在外留學的富家子弟,已經訂婚了。

要不是今天花清遠說了,柳雲芳還不知道,趙小姐那位訂婚的未婚夫是花清遠在英國時的同學。

花清遠特意在信裏與那位同學提了趙小姐,還附上了美照一張。說來,那照片還是當初兩家相親時,趙家提供過來的。

好,很好,這樁不錯的姻緣,就白白便宜給了別人,柳雲芳又氣又恨,牙根都癢癢了。

還有那位白小姐,花清遠拉著他爹做起跑貨的生意來,這段時間,竟也風聲水起。

“你怎麽就知道那匹烈馬只會摔斷趙小姐的腿,如果是不小心要了人家姑娘的命呢?”

柳雲芳壓低的聲音,仍是透出歇嘶底裏來。

她狠狠地逼視著自己的兒子花清遠,仿佛要看穿自己這小兒子的靈魂,卻又連那張臉都看不透似的。

“那就是她的命了,”花清遠微垂下眼目,“我的心很小,容不下那麽多人,”與有些人是魔鬼,與有些人是天使。

兩世裏,花清遠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他是好人,無論男女,但凡動了他的心尖,他都不會輕饒的。

“娘親,除了蝶衣,我只看重你,我和你說,只是不想我最愛的兩個人彼此別扭,哪怕見面不說話也可,但心裏勿要恨著對方。”

恨意是一種心魔,這種東西是無形的,但這種東西一旦長久存在了,必將是毀滅性的。如前一世的他,就是積了太多的恨,報覆起來才無所顧忌、才酣暢淋漓。

即使被逐出花家,柳雲芳永遠是花清遠無法放下的親人,他對母愛有異常的偏執。

何況乎,柳雲芳對他還那麽的好。

柳雲芳三個兒子裏,他最不起眼,但柳雲芳卻是最偏愛他的。

如果沒有蝶衣,他真的會順了柳雲芳的意,尋一房孝順聽話的好兒媳婦,哪怕只為了哄柳雲芳高興。那位白小姐,真的蠻合適的。他遠遠看過,是乖巧聽話的。這一世裏,名門閨秀的典範了。

說完,花清遠眼前一黑,整個身子就栽在了地上。最後的一點意識是,這破身子,真不經折騰。

要是以前的他,別說三天三夜了,就是六天六夜,他滴水未進地跪完,也能一個人爬出這祠堂的。

柳雲芳無力地離開花家祠堂,在遠遠的地方,偷偷地看著,花清遠被一架擔架,擡出來,急急地擡走,擡出花家的後門。

她的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手背抹了幾次都抹不幹凈,最後竟扶著房柱,失聲痛哭地半跪在地上了。

這個家裏,走了花清遠,就再也沒有她掛心的人和事了,她決定遂了花盛璋的意,提早回山西,回她的娘家。

算起來,她也有五年沒有回娘家了,她的爹娘年歲也大了,她這次回去,也該在床前盡些孝道了,或許真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她是管不起了。

出了花家的花清遠,並沒有住進程蝶衣那裏。

前不久,花清遠在外面置了一處自己的房產,三進的小院,臨著一條主道,最外面是一幢闊綽的二層小樓,可以租做門臉,做些生意的。

“我就說咱們回家的,你非要來這裏,”程蝶衣一手拿著小火細熬的粥,一手用小勺餵到花清遠的嘴裏,“這房子,成放一段時間了,裏外都是灰塵,著人現收拾,也收拾不爽利,哪有家裏好。”

“自是沒有家裏好的。”

花清遠說話的聲音還有些虛弱,他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可把程蝶衣嚇毀了。

請了回春堂的老大夫,仔細把了脈,只說是傷了神,累的,並無大礙,好好養著就是了。

程蝶衣追著問,為什麽睡這麽久不醒。老大夫翻著白眼,累了就愛睡唄。一句話把程蝶衣堵得沒話了,心裏卻是盤轉不安的,直想著要不要再去換個大夫。

就這樣守了一天一宿,守到花清遠醒了,才算六神安穩。

依著程蝶衣的想法,他把花清遠從花家接出來,就是要接回自己家的,但花清遠的司機卻把他們拉到這一處來,還說是六少爺之前就吩咐的,如果鬧了不好收場的大事,就去這處新買的宅子。宅子的戶名還沒有過呢。

花清遠的話,程蝶衣向來是順從的,何況花清遠那時又是那般的狀況,去哪裏,程蝶衣也沒在堅持。只想著,等花清遠好了以後,再回去也不遲。

如今見花清遠醒來了,他也有心思說這事了。

這處房產的院子、房子是不錯,但這裏的擺設裝飾就太差了。

除了床和桌椅,再無旁物,連熬粥用的鍋盆都是現買回來的,那閑置好久的竈臺,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擦出來的,看著就落魄。

程蝶衣覺得委屈花清遠了,花清遠卻是無所謂的。這裏很好,雖是環境清冷,但也難得清靜。

程蝶衣那裏暫時不能去的,為了程蝶衣以後還能堂堂正正地混在梨園界,他們這段時間還是低調些吧,而且,他臨時起意買的這座院子,聯系前後看過來,竟有些用處了。

“蝶衣啊,你師兄不是要開裁縫鋪嗎?選到店面了嗎?”

要是段小樓一家子搬到這來,只要沒有那處心積慮的人故意為之,他和蝶衣常來常往的,有這處遮掩遮掩的,倒也不錯。

這有的時候,平靜久了,偷著來幾回,不是更刺激嗎?

“我哪有心情問他,”程蝶衣又餵了一口粥給花清遠,微蹙在一起的眉尖,顫了顫,“你我的事,就這般了嗎?”

是自己害得他堂堂的花府少爺,被逐出家門,清白的名聲就此汙糟一片,還為了護著自己,怎也不肯多做一分解釋,甚至,連與他的家,都不能回,不見光地躲到外面來。自己越想越是覺得愧疚了。

“這般不好嗎?”花清遠推開程蝶衣手裏拿著的粥,側過身子,拉程蝶衣離他自己更近一些,手臂就可以輕松地攬在程蝶衣的腰處了,他笑得眉眼開朗,“只是沒有地方,去辦個文書憑證什麽的,能把你的名字與我的名字寫在一處婚證上。”這點,說來真是遺憾啊。

“你想得美,”程蝶衣被花清遠這話一帶,剛剛還煩著的事,竟也暫時忘了,扭了一下腰,把花清遠的手臂甩了一下去,嗔笑著問:“那是你嫁我,還是我嫁你?”

“這還用問?”花清遠一副理所應當、理直氣壯的模樣。

程蝶衣想著自己也是男兒,就算真的是他嫁,花清遠也不好就這麽堂堂正正地擺出來,正要發作地爭一嘴,卻聽花清遠又說:“當然是我嫁。”

“呵,”本來憋在嘴邊的郁悶快速變成了歡喜,再也忍不住,程蝶衣大聲笑了出來,扔了手裏的粥碗在桌上,反身撲上床,“妞,讓爺瞧瞧,現在嫁得嫁不得!”說完,便上下齊手起來。

花清遠心裏暗嘆,完了,他把他家蝶衣教痞了。

這屋子無論多麽破敗冷清,有了兩個人,有了溫溫暖暖的感情,沒過幾天,便也有了一派家的樣子了。

程蝶衣精神抖擻地指揮著蘿蔔,雇了幾個看著老實可靠的下人,裏外收拾一翻,更顯庭院幽靜、雅然肅美了。

程蝶衣站在中廳堂門口,望了望小院中間,也滿意地點頭,嗯,清遠說得對,狡兔尚有三窟,何況他們人呢,多有幾處房子,果然新意更勝。昨天晚上……,很好!

這麽一住,眼看著十二月份過了一半,程蝶衣也有一個月沒有登戲臺了。除了每日裏,在院子中間拉拉嗓子、練練功,整出的大戲,一場沒唱下來過。

前面院子,菊仙的裁縫鋪如期開業了,生意不慍不火的,但好在沒有什麽費用。房租,花清遠免了。打下手的小徒弟,花清遠後院閑著的下人給幫忙了。除了投入本錢購的布料等存貨,其它的支出很少,做起來並不艱難。

只一點,花清遠最滿意段小樓夫妻,——他們從來沒有踏過中院那道門,更沒有進過他和程蝶衣所居著的後院裏。花清遠是不知道,菊仙不過去是怕討人嫌,而段小樓不過去,那則是怕過去後見到不該見的一幕,——頭疼啊。

程蝶衣和段小樓這回停戲,也有了借口。服裝店兼裁縫鋪開業嘛,消息傳出去,有不少戲迷過來捧場。

依著菊仙的想法,要是程蝶衣和段小樓扮上戲妝,往門口站那麽一時半刻的,估計著她這生意就能火透天去了。

但是,她這想法,只敢和自家爺們念叨一嘴,還被罵了幾句。程蝶衣那裏……,她估計她要是說了,花清遠能用目光活劈了她。

一串的事實證明,有些人,是絕對不能招惹的。

緩了幾天的花清遠,也有精神開始琢磨起,他從挨臭雞蛋到他與程蝶衣事發,這層層裏裏的關系來,最後,他笑了笑,擡手寫了一封信,送去了與他早有相交的朋友周滿華那裏。

聽說周滿華最近看中了一處房產,這處房產附近的幾家煙館的生意都不錯呢。

柳雲芳原訂十二月初,起程去山西,結果卻因為一個意外回來的人,推後了行程。

花家長女花婷愛,在二八年華時,遠嫁去了江蘇。

這一門嫁女,就是所謂的高嫁了。花婷愛的婆家公公,做過晚清的江蘇巡撫,這一門裏的婦人,自是不好混的,何況還是嫡長子的妻子。

花婷愛出嫁多年,都是用書信往來的,這次回花府,卻還是第一次省親。

大女兒回來了,柳雲芳哪還能回山西,自是摟著親近還來不及。當天晚上,娘倆在一個屋裏、同張床上休息的。

這一晚夜話,繞來繞去,就繞到讓柳雲芳不省心的幾個兒子身上了,重點不省心的怎麽也逃不掉小兒子花清遠的。

柳雲芳被兒子折磨得一肚子苦水,終於可以在女兒這裏倒出來了。 那些與花府裏別人不能說的話,在女兒這裏,總算可以傾吐了。

“遠兒喜歡男人?”花婷愛如遭雷劈。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她那個很小的時候,就會調戲後院燒火丫頭的小弟弟,如今竟偏了口味,好了男人了。

“說給誰,誰信啊,外面風言風語傳得那個難聽,說你弟弟霸占了他,其實這內裏的事,娘只和你一個人說了,你弟護著那戲子,護得緊,為了他什麽也不要了。”

花婷愛見不得自己娘抹眼淚,連忙從旁勸道:“娘,你別哭,趕明兒我去勸勸,遠兒小的時候,我沒少抱他,遠兒還是聽我的話的。”

柳雲芳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似的,“嗯嗯,你和清遠說說,這事啊,我都沒敢告訴你大哥和你二弟,哎,說來,我也不想向清遠如何施加壓力的,我怕起不到好作用,他那個倔啊。”

倔到連花盛璋那個親爹都遠遠躲出去了,真要是把那兩個兒子找回來,依著他們行事的手段,把小兒子逼得好歹,後果更不好挽回了。

如今就看她大女兒的了,若是勸不住,哎,也就認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當媽的,多艱難啊,哎哎,我有一天要是有兒子,我兒子要是喜歡男人……,反正放到咱這個年代,應該是沒有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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