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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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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這種東西,據說歷史很悠久,影響很深遠,那一排排擺列出的牌位,高高在上,壘的層數越多,越說明這個家族發跡的光輝。

花家的祠堂在這四九城裏,實在是沒有什麽可驕傲的,花家能擡得出手的祖宗,也就是從花清遠這一代數,往上不出三代,還是說托了清末混亂的福。

花家最早出身商人,還是名聲不太好的販商,說破了,和流民沒有什麽區別,生意走到哪裏做到哪裏,沒有什麽根基。

雖說社會低位擡不上去,但好在跟著一夥盜墓的歹人,發了一筆橫財,家底還是有些的。

到了光緒末年,官這東西,也就不限制著什麽出身了,花家的祖先就是那時,著手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個晚清的五品官,這才開始有了祠堂。

柳雲芳每每提起這事,都忍不住的呲之以鼻,在這方面,花家與柳雲芳的娘家柳家是沒法比的。

花清遠是沒有親眼看過的,但據他母親柳雲芳說,柳家的祖宗牌位,層層疊疊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若從做官的算起,那得往上推到北宋。

在花清遠覺得,不管是北宋也好還是晚清也罷,祠堂存在的意義,就是讓後代子孫跪的,所以,他跪跪這裏,也沒有什麽委屈的。

他三哥前不久剛跪過、他四哥一直不斷地從這裏跪著、他五哥,好吧,他五哥還未及跪呢,就被逐出家門了,如今,他也跪到這裏來了。

——他們兄弟還真是待遇一致。

初冬的深夜,祠堂裏面很是陰冷,放在房屋四角處的長明燈,不及一盞白熾燈的光亮,昏黃幽暗。

空著肚子的花清遠,有些慶幸自己從程蝶衣那裏出來時,是飽餐過一頓的,否則,三天禁食禁水,還是有些難熬的。雖然他前一世有過五天沒吃任何東西的經歷。

花清遠伸手揉揉膝蓋,已經紅腫麻木,這跪了也有七八個小時了,出現不良反應是避免不了的。花清遠無奈地勾了勾唇角,這日子有得熬。

就在花清遠神志有些懶散時,他敏銳地聽到了身後傳來極輕微的聲響,他連忙振作了一下,看看到底是誰先堅持不住了。

但是,等那個人從他的身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探過頭來時,花清遠的心沈了一下,“四哥?”

“是啊是啊,”花清邁的精神很好,一雙眼睛在視線如此昏黃的地方,顯得格外晶亮,“四哥給你帶吃得來了,”說著,花清邁從他的裏懷裏,掏出一個荷葉包。

花清遠沒有去接,他猜不到花清邁到底什麽意思,這畢竟與他不是同一母親的兄長,他是防著的。

花清邁自己打開那個荷葉包,露出裏面兩個雪白的大饅頭,“老六,四哥還偷偷給你帶了一小包臘肉來,就著饅頭,可好吃了。”花清邁又從左邊的衣兜裏掏出一個小臘紙包來。

“四哥,不用了,我不餓,爹罰我三天三夜不許進食的,”

花清遠回來時,正是花盛璋大發雷霆之怒時。嘴裏不停地嚷著‘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柳雲芳坐在一邊不吭一聲,直到花盛璋在秦若然的鼓動下,要對花清遠動家法,行什麽家杖三十。

這下,柳雲芳可不幹了。

柳雲芳一拍桌子,並沒有開口說話,只幹咳了兩聲,花盛璋就把這家杖三十下,變成了罰跪祠堂三天三夜,不許進水食,對著祖宗排位深刻反省。

這個結果,大致與花清遠的猜想差不多。

他是柳雲芳的心頭肉,柳雲芳不會真的置之不理的。

上一次,花家老三花清遲挨了二十下家杖後,半個月沒下來床。那血肉模糊的場景打在別人兒子身上,柳雲芳沒有感覺,這若真是打在她兒子的身上,她想想就肉疼。

柳雲芳對花清遠和程蝶衣在一起的事耿耿於懷,以前為著花清遠和花家還有她自己的臉面,一直忍著,沒有聲張。

如今在臭雞蛋事件發生後,花清遠強占人家男戲子的事,被吵得滿城風雨,不可避免地傳到了花盛璋的耳朵裏。

花盛璋要出手教育花清遠,柳雲芳自然不能阻攔,而且她也希望通過花盛璋的手,讓花清遠斷了那份心思,但誰知道花盛璋出口就要打,柳雲芳哪裏能讓,她的兒子她自己都舍不得下手,哪能讓別人碰一下,哪怕那人是這個家裏的大家長、孩子的爹,也不行。

若是以前,柳雲芳幹咳那幾聲或許不起作用,但現如今,柳雲芳就是皺個眉毛,在這個家裏,都能起到驚天動地的效果。

——誰讓花盛璋正求著柳雲芳,希望柳雲芳在年前,先提前回一趟山西,探探路呢。

打是不用挨了,跪還是要跪的,這一出苦肉計,玩的就是鬥智鬥勇,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最後的贏家。花清遠心知肚明。

“爹罰的東西多了,你還能處處較真,來,吃吧,沒事,四哥來時特意看了,咱們家沒有人,”花清邁盤腿坐在地上,“傍晚時分,我娘陪著祖母去香山拜佛去了,祖母說咱們家最近不太平,不去求求,今晚都睡不著了,我娘走後,你娘就去你三舅家了,咱爹見家裏女主人全都走了,就去外面會情人了。”

花清邁把家裏幾位主事人的情況,都和花清遠說了一遍,最後,花清邁笑嘻嘻地說:“除了三嫂,這家咱們兩個最大了。”

嗯,這麽說,連他三哥花清遲也不在家。

“吃啊,我告訴你啊,我上個月在這裏跪了半個月,要是真聽了咱爹的話,滴水不進,我早就成人幹了,”花清邁見花清遠不吃,他自己先吃了起來。

要說花家這座祠堂,花家所有人都算上,誰也沒有花清邁來得勤。花清遠二十出頭,來跪過的次數都沒有他一個星期來得多。花清邁閉著眼睛都能把這裏摸個遍,他甚至都數過祠堂地面,用了多少塊磚。

除了上一次他三嫂鬧上吊那回,花清遠幾乎沒和花清邁做過什麽交流,既然人家拿著食物上門了,他也不好再端著,隨著花清邁席地而坐,拿起一塊臘肉塞到嘴裏,慢慢地嚼了起來。

“嗯,這個味道不錯,不過,好像不是咱們家廚子的手藝,”

花清遠的嘴刁得很,但凡經他嘴裏溜過一遍的東西,他基本都能記住味道和出處的。

“當然不是咱家廚子做得,他們有那手藝?”花清邁呲之以鼻後又帶著一絲不可掩示的驕傲和喜歡,“這是小雪做得。”

“小雪?小雪是誰?”花清遠又拿了一塊丟到嘴裏。

他不是個喜歡八卦、愛打聽的人,他只是想著以後,等他問出這個小雪是誰後,把這個小雪叫來,他親手學學這份做臘肉的手藝,以後做給他家程蝶衣吃。

“小雪是富滿樓掌櫃的女兒,”花清邁幽幽的口氣,並不瞞著花清遠,好似很信任花清遠,又說:“我有一次鬧學朝,被巡警追得慌不擇路時,剛好翻了她家的墻,那時,她正在院子裏的小竈上做臘肉,香味四溢,真好聞。”

花清遠聽出些苗頭來,“好聞的不只是肉味吧……”

花清邁掰著饅頭的手指頓住,卻不免有些垂頭喪氣,“我娘不會同意的。”

那是,一家小飯館老板的女兒,怎麽可能入秦若然的眼睛。

花清邁伸手拍了拍花清遠的肩頭,“我們都是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了,這一輩子,註定悲劇。”

花清遠毫不猶豫地拔拉掉花清邁的手,“是你,不是我,我和我家蝶衣不會悲劇的。”

說完,花清遠也不席地坐著了,他又保持好挺拔的跪姿,拋棄掉找他來玩‘同命相憐’這種故事的花清邁,繼續面對祖宗牌位。

“你是真喜歡那男人?不是強霸他?”花清邁這是明知故問,花清遠懶得答他,——花清邁若不是信了他自己問的這話,也不會三更半夜,來祠堂了。

見花清遠不理他,花清邁自言自語起來,“他唱戲倒是很好的,我上次參加學朝的時候還攔過他的車,他說我這嗓子適合唱個武生。”

“你攔過蝶衣的車?”花清遠原本閉著的一雙眼,忽然睜開,露出瘆人的光芒來,冷冷的泛出寒氣。

花清邁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哆嗦,訥訥地點頭,“是,是啊,沒,沒別的意思,都是中國人,我們哪裏會難為他的,恰巧那條路是我們游行的主街,不想讓他們這些人攪了隊形。”

“下次你游行再碰到蝶衣時,幫我把他送回家,親自送回去,他膽小,見不了血,”明知現在沒有什麽了,花清遠還是有些後怕。

“行,”花清邁面部糾結了一下,從坐著的地方往花清遠跪著的地方挪了挪,“你也幫我個忙唄?”

“什麽?”花清遠又慢慢閉了眼睛。

“我娘給我看了一門親事,她很滿意,”花清邁郁悶之極,他開始捶擊地面,“但我喜歡的是小雪,我想娶的人也是小雪。”

“你可以在娶完你娘相看的那名女孩子後,再娶你的小雪,憑著她的家世,給你做姨太太也不委屈,”花清遠挺了挺腰背,“這不是兩全其美?”

花清遠剛說完,花清邁就暴燥起來,他幾乎要伸手去掐花清遠的脖子了,“兩全其美個屁,我喜歡的是小雪,我幹嘛要娶別的女人,我還以為這個家裏,你算是比較有人性的呢,我才來找你商量,你就給我出這麽一個狗屁主意,枉我看錯了你,要是換作你,你會讓你心愛的女人做你的姨太太嗎?”

花清遠等著花清邁吼完,才緩緩地睜開眼睛,悠然地搖頭,“自然不會,我永遠不會有姨太太,因為我不喜歡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我忽然間就發現,我竟然有一個炸彈,謝謝數字君,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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