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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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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遠此時正面臨著‘做就是禽獸、不做就是禽獸不如’的兩難之事。

倚在他懷裏已經微微熏醉的程蝶衣嘴裏癡癡念著‘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悅目誰家事……’的戲文,神智已有些不甚清楚了。

“蝶衣,蝶衣……”花清遠輕輕地推了一把倚在他懷中的程蝶衣。程蝶衣不應,頭繼續往花清遠懷中的更深處偏去。

他們兩個都是單獨坐在各自的梨花鏡面的小椅子上,兩把椅子開始時擺得還遠,這酒過三巡之後,就湊得近了,直到程蝶衣把頭栽進花清遠的懷裏,程蝶衣的半個身子幾乎偏離了他的小椅子。怕他摔倒,花清遠不得不伸手去摟他,把他攬在懷裏了。

程蝶衣的身子比他這個年歲的男人軟上許多,畢竟是煉過十幾年功的名角兒,腰肢柔韌、羸弱不豐,花清遠一個環臂剛好摟得滿滿當當、緊緊實實。

“蝶衣啊,你這又是何苦的呢!”花清遠在心裏喟嘆,輕輕搖頭,“我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

真是沒有必要在心未甘情未願時,就想用這種事情栓著他的,他又不是急色鬼,何況這樣的得了,他自己也是心裏不痛快的。

程蝶衣左右是一句正經的話不說的,只閉著眼睛,戲臺上的臺詞一句接著一句的念著,含含糊糊,一場過一場的,大多都是花清遠沒聽過聽不懂的。

在京戲這門領域裏,花清遠自覺對不起程蝶衣,他再修煉幾十年,也不能做程蝶衣的藝術知己了。那位袁四爺倒是這方面的高手,只是他打著什麽樣的主意,花清遠不是不知道,自是不會讓程蝶衣與他深接觸的。

“蝶衣,我抱你去安置了吧!”花清遠的話音落,立時感到懷裏的人身體僵了一下,卻還是挺屍裝死一般地閉著眼睛不言語,花清遠無奈皺眉,卻仍是雙臂一橫就把程蝶衣整個人抱了起來。

春宵帳暖、紅燭搖曳那是形容新婚夫婦的,他們這算什麽呢?這麽背著人的,偷偷摸摸行茍且之事,他覺得委屈程蝶衣了。

他是要光明正大的、人前人後,都與他肩並相攜的,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如何,更不會去理什麽流言飛語,他只要程蝶衣應得的都不少分毫。不像現在這個樣子,自己抱著他時,他是僵的,而自己的心是痛的。

花清遠一步一步地走向床裏,把程蝶衣輕輕地放到床上,程蝶衣身上穿著淡灰色的袍子,在那幾乎是同一色系的床褥裏,有些看不清楚。

淡灰色,不是花清遠喜歡的顏色,他相信一個人常用哪種顏色就能顯示出這人的心情多是什麽樣的。

花清遠的手指慢慢地落到程蝶衣的衣襟上,一粒一粒地打開衣襟處縫著的盤扣,聽著程蝶衣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戲詞也不念了,花清遠竟忽地想笑了。

——他總算是信得過自己的,自己這樣解著他的衣扣,他明明是醒著的,卻並沒有本能地出手來擋。

記事前世看書、看屏幕裏時,他也有過這樣的情景,他都是刻意地躲著的,油彩的遮蓋產生出的幻覺,其實也是一種躲的。

花清遠把程蝶衣的外衫去掉,他裏面素白的內衣有些寬大單薄,罩著他瘦俏的身子,怎麽看都覺得要呼之欲出,真真是透著誘惑的。

花清遠連吞了兩次口水,才算勉強抑制住發熱的身子,做正人君子真是件挺為難的事。

又叫下人端來了溫水,花清遠親自絞了濕帕子給程蝶衣擦了臉和手,一如那次他把程蝶衣從大成監獄外面抱回家一般仔細溫柔,像是精心地對待一件易碎的千年至寶。

給程蝶衣善好後,花清遠自己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掀開程蝶衣躺著的被窩一角,他自己利索地鉆了進去。

別以為他沒有看到,他甩鞋子的時候,程蝶衣的眼睛可以快速地睜開一條縫,偷瞧過他的。那個樣子像是偷了香油的小白鼠,怕得很還要壯著膽子,怪是惹人憐惜的。

花清遠伸手摸了摸程蝶衣的臉,玉嫩細滑,竟是一點青春期發育的痕跡都是沒有的,真是讓人羨慕。當然,他自己的皮子也不差,他們花家的男人,總體來說,長相都過得去,像花清逸那種極俊的,不只是他們花家的異類,也算是大半個中國都少見的。

花清遠挪了挪身子,貼近程蝶衣,抱著他的肩把他攬在臂灣裏,低頭吻了吻他的眼睛。

眼看著他的長睫顫抖了一下,花清遠的吻也從程蝶衣的眼睛落到了鼻梁,卻繞過了程蝶衣的唇,落到了兩側臉頰。

這一晚上,花清遠都是摟著程蝶衣的,那條胳膊麻了又麻,直到後來沒有知覺了,他也不覺得什麽。

這一宿,他沒有睡,程蝶衣也沒有睡。

程蝶衣沒有想到結果會是這個樣子的,他忐忑了一個晚上,他以為花清遠會對他做那些事的,卻只是吻了又吻,親密地抱著他一宿。

這樣的結果,讓他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慶幸與失落交雜,千般萬般的難以品味,好像精心調配了一道上好的名菜,送到人家的嘴邊去了,人家竟沒有碰一下。

那些酒似乎白喝了,那些他做了好多遍的心理準備,好像都是白白的做了。他有了一種被人侮辱了感覺,這種不舒服,比他第一次看到師兄段小樓帶了一個沒穿鞋的女人回來還要難受。

這是怎麽,嫌棄他嗎?還是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逗他玩兒的,他不由得惱怒起來,再也裝不下去了,蹭的一下子坐了起來。

這時,外面的天光微明,曙光初露。

感覺到了程蝶衣的燥動,花清遠連忙睜開眼睛,只是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呢,程蝶衣狠狠地一口已經咬到了花清遠果露在外面的精致鎖骨處。

這一口程蝶衣咬得大發了,恍然嘴裏腥甜的味道漫了他一嘴。

可不是見了血嗎?花清遠吃痛間,只是皺了皺眉,任由程蝶衣咬過後,驚楞地瞪大眼睛望著他。

他被枕了一宿的手臂還有沒有緩過來,還是麻的,他用另一只手撫過程蝶衣的眼眉,還有他唇邊帶出的一絲極淡的血色,溫和地問:“好受些了嗎?”

程蝶衣琉璃雕琢出的眼睛,轉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花清遠這句話,但他不否認他憋屈了一晚上的心,舒服了些,——何止一晚上,好像這一年,就沒怎麽舒服過。

“哎,你又何苦為難自己呢?你師兄下個月初六結婚,今日是這個月的三十,”花清遠籲了一口氣才又說:“我是喜歡你的,到什麽都是喜歡你的。”真沒有必要一定趕著段小樓結婚之前,把自己獻給誰,這樣多不好。

程蝶衣像是被生生洩了一口氣,整個人瞬間就頹廢下去,好像連最後一根支撐著他的東西也塌毀了。

——被花清遠完完全全地看透,不差一絲半毫。

看著剛剛還憤然出口來咬自己的程蝶衣,現下軟泥一樣癱在自己身上,花清遠很是心疼,但該說的話他還是要說的。

他花家六少,不是誰的替身,他付出的是全心全意,他必然要收獲全心全意。哪怕現在不成,他可以等,但他絕不做自欺欺人之事。

花清遠圈了雙臂,把趴在他身上的程蝶衣摟住,慢慢的轉身,把程蝶衣緩緩地從他的身上帶到床上,程蝶衣躺穩妥後,他們相視而臥。

程蝶衣的頭埋在胸裏,怎麽也不肯看花清遠,花清遠也不逼著他,只說:“今兒本是打算帶你去看出電影的,老本子了,譚老的《定軍山》,那家影院四爺是有股份的,我還想,你若是喜歡,我也請人幫你拍一部,就放在那家影院演。”

“什麽?”程蝶衣沒太聽懂,頭卻是快速擡了起來,“把京戲拍成電影?”

“是啊,早三十年前,就有人這麽做了,也不算什麽稀罕事,”花清遠笑笑,“你拍好了,我找人給你拿全國放映去,拿去外國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聲效什麽的差了許多,是不如程蝶衣戲臺上唱的那般好的。

“真的?”程蝶衣從來沒有想過還有這樣的事情,在宏揚京劇藝術方面,他總是有契而不舍的精神的,他的眼睛立時亮了起來,暫時忘記了剛的煩悶失態,又說:“若是能拍,真是極好了。”

“當然是真的,何時騙過你,”花清遠也跟著程蝶衣坐了起來,順手拉過放在床頭衣架子上的室內用的半身披風,披到了程蝶衣的肩上,“你只想想是先拍哪出戲就好了。”

“自然是霸王別姬,”程蝶衣連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說完又怕花清遠會生氣一般,連忙去看花清遠,見花清遠面上無恙,才又說:“畢竟是唱這出戲出名的。”

“嗯,你演哪出戲都好,若是第一部成了,以後都是能拍的,”花清遠還沒有那麽小器,若沒有這出戲,也沒有現在的他啊。

兩個人正說著,只聽著外面吵嚷起來,聲音還很大,隱隱還夾雜著女人的聲音。

花清遠和程蝶衣具是一楞,程蝶衣這院裏,連做飯的夥夫都是男的,斷不會出現女人的動靜的,何況是這麽一大早的,如此吵鬧,花清遠不由得有些動氣。

程蝶衣這裏的人手都是他按排,最是懂得規矩的,都知道他昨晚宿在這裏,應該是更不敢弄出這樣煩人心的事的。

花清遠掀開了被子,正準備披件衣服出去看看,他的房門卻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嘻嘻,我又出現了,扭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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