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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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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氧氣

自從那天跟許林說過以後,這還是第一次讓夏恬產生一種,她真的是外科中流砥柱的感覺。

許林一開始的搭檔醫生,現在也開始自主上臺了,資歷很夠。

從某種方面來說,許林的確是個經驗十分豐富的外科醫生,說是年輕醫生的實戰導師也不為過。

他今年也才不到四十歲。

在車上,夏恬清醒異常,又著急又期待,眼睛時不時在遲希的車速表上瞟。

遲希說不得一點。

被打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她都坦然又慶幸,只是這次還多了點擔憂。

女人不是欲望的產物,和夏恬合租,也根本沒想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

但是會渴望她卻是真的。

從那個荒唐的夜開始,就越來越控制不住了。

像生了病一樣。

可這樣怎麽行?

那跟那些臭男人有什麽區別?

女人也會這樣嗎?

心裏發慌,發癢,想被人觸碰,想取悅別人嗎?

遲希越想越發愁。

她感覺自己變成了欲望的狗。

車到地點,靠邊停,夏恬拍了拍遲希在檔位上放著的手,“快回家吧,我估計今天晚上不會回了。”

遲希看了她一眼,“……哦。”

夏恬眼睛十分亮,簡直像中了彩票要去兌獎一樣興奮。

一點先前被她弄過的神態都看不見。

看著她下車門,越走越遠——

遲希更發愁了。

重新驅動車,她疾馳回家。

到了開門,她一時間沒顧上家裏還有別人,一把把鑰匙扔到了玄關的櫃子上,聲響不算小。

徑直去到夏恬的房間裏,迅速拆掉她的四件套,拿出來扔洗衣機。

洗衣機旁若無人地工作著。

夏恬平常休息的時候,總是會慢悠悠地把家裏衛生給打掃了,遲希就沒見過這個家布滿灰塵的樣子。

靠門站了會。

遲希利落地接水,去涮拖把。

拿著拖把準備拖地的時候,她的房間被打開了。

李麗敏睡眼惺忪地看著埋頭拖地的遲希,揉了揉眼,感覺自己在做夢。

她們家小姑子什麽時候家庭主婦過?

等到遲希拖完陽臺回來,和她撞上。

遲希看了她一眼,楞了楞,隨即耷拉道,輕飄飄地說,“哦,對不起啊,吵到你了。”

無神到像個十足十的女鬼。

李麗敏:“??”

誰懂啊,夢醒時分見鬼了!!

……

這個夜晚不平靜。

*

李麗敏足足住了有三天。

這三天,於越像個工作狂,遲希和鐘語寧都省心了,幹脆一起陪她逛了江清各大家具城,終於是把她想要的東西都補齊了。

這還不夠,周四,她還要去逛商場,買衣服。

而夏恬,也進入十分忙碌的工作日,周末也在忙。

原本說的遲靳南周末會帶著女兒過來,可英國那邊突然刮起了颶風,颶風後又有大雪,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那時候估計都入冬了。

對啊,遲希都沒意識到,已經要冬天了。

有人說,今年的初雪會在十一月降臨。

她還沒有和夏恬一起看過雪。

*

冬天的醫院總是很喧鬧。

夏恬今天往急診跑了四五趟。

丁然和於越是和好了,感情更勝往昔,但蜜月玩的太瘋,回來雙雙感冒發燒,在急診裏掛水。

鐘語寧自告奮勇來照顧老板和老板娘,拿著筆記本電腦,眼神卻一直往忙碌的夏恬身上瞟,偷閑偷的光明正大。

夏恬第六次來急診的時候,看了一個骨折的病人。

她累的在護士站坐著休息。

鐘語寧見縫插針湊上來跟她說話。

“夏恬姐,我知道了一個大消息!!”

夏恬蔫巴道,“什麽?”

“我爸說,今年遲叔叔一家會回來過年!”

“遲叔叔?”夏恬反應了一下,“你說遲希的爸媽?”

“對對對!”

“……哦。”夏恬稍微楞了楞神,“這算什麽大消息?不是很正常嗎?”

“哪裏正常啊?他們一家好幾年沒回來了!我算算啊,”鐘語寧望著天花板思考了一陣,“我高考那年到現在,他們都沒回來過。”

那是六年了。

夏恬笑了下,“那遲希應該會很高興的吧?”

“應該吧?”鐘語寧說,“差點被你帶跑偏!我要跟你說的是!遲家的阿姨脾氣特別古怪難搞!我從小最怕的就是面對她!對誰都不待見。”

那不和高中時候的遲希一樣嗎?

“你怎麽還笑得出來啊?”見夏恬無動於衷,鐘語寧開始腦補了,“你是不是悲極生樂啊?”

“……”

“不過你別擔心,我問遲靳南哥哥給你打聽了個消息,遲家阿姨雖然厲害,但她降不住遲家嫂子,就你家對門那個金毛,你只要拿捏住金毛,就算拿到尚方寶劍了!”

“……”

聽不下去了。

夏恬柔聲道,“語寧啊,我承認你真的是個熱血少女。”

“哈哈哈。還好啦。”

“但你能不能讓我歇幾分鐘?我待會還有手術。”

鐘語寧頓時立正,“好的!夏天使,辛苦了!”

人離開。

夏恬靠在墻上,一點分不出心思去想她剛剛說的話。

沒一會,她手機又響了。

來電人是一串陌生號碼。

夏恬狐疑地接起來,對面發出她印象中的婦人聲音,在喊她,“小恬啊。”

夏恬腦海中馬上浮現出了一個人影。

賓館老板,大波浪。

是劉小慧。

她心中驚喜,連忙應下,“哎,劉姐,是我。你可好幾年沒有給我打電話了。”

自從高考之後,離開北令,夏恬給留下了一串手機號碼。

但她當時的手機已經損壞,後來補了新的,沒有換號碼,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想讓劉小慧需要的時候能聯系上她。

夏恬這前半生,出現過兩個貴人,少了任何一個,她都不會成為現在的夏恬。

一個是傾囊相授的老師郭箬,一個就是曾收留過她的賓館老板劉小慧。

經年之後,劉小慧的聲音變得低沈了很多。按理說,她現在應該也有四十多歲了。

“哈哈,你這小姑娘,還沒忘了姐?”

“哪能呢?”夏恬樂道,“我這些年一直都在等你的電話,一直沒去看你,但我想著你呢。”

劉小慧當時只知道,自己認識的夏家小姑娘是當時的高考狀元,並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上學。

這一通電話,兩人說了有二十分鐘,夏恬把自己最近幾年的境遇大致說了說,也問了問她的近況。

說到末處,劉小慧突然問她要張銀行卡號。說她有個保險需要有第二受益人。

她沒有其餘的親人,夏恬是知道的。

於是在自己的卡裏,夏恬選了大學時為了交學費辦的一張空卡,把照片微信發給了她。

可沒想到,兩天後,這張卡內突然有了二十萬的進項。

這天剛好是周五,夏恬調休的日子。

查到這入賬的來源,她馬上給劉小慧打去電話。

但接的人,卻是一個年輕的男孩。

他說,“前天晚上,劉姐走了。”

“胃癌,晚期。”

——

這一天傍晚。

遲希回到空蕩蕩的家裏,一屁股坐沙發上。

她打開手機,看著那條下午的微信信息發呆。

夏恬發來的,[回北令了,有急事]

北令,能有什麽急事?左不過是她家裏的事。

遲希靠在沙發上閉上眼,年少時在夏家見到的一切似乎都歷歷在目。

那天,鐘語寧去澆醒了她。

讓她從一個美好到不願意離開的夢中驚醒。

然後她就沈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現在回想起來,她當時是真想讓夏恬那個後媽上西天。生平之中,她就沒見過那麽惡毒的女人。

以前傻子一樣,老以為自己經歷過生死,大是大非都拿的清,什麽都不算事兒。

以前是真的不懂。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她是夏恬,家庭被後媽毀掉,被罪魁禍首打罵著長大,親生父親還不理睬……

那她一定會以暴制暴,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可是夏恬卻比誰都明白是非,在頑石之中,都能開出花來。

夏恬。

夏恬。

我對你的了解太少了。

越想,遲希越覺得心裏湧起了一團火,她蹭的一下坐起來。

說好了。

夏恬在哪,她就應該去哪。

*

淩晨。

透著冷氣的墓碑前,一高一矮,兩個一襲黑衣的影子。

都在坐著。

“學姐,”高影子說道,“我還沒來過這種規模的墓地,還挺瘆人的。”

這個人夏恬沒見過,但大前天確實聽劉姐說過,她三年前接濟了一個上不起學的小孩,跟她是同源,叫劉思龍。

今天晚上剛到這,他已經把後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她剛好趕上出殯,一直忙活到現在。

“有什麽好瘆人的。”夏恬淡漠地說道,“就算這個世界上真有亡靈,她也不會附著到親近的人身上。”

她說著說著,劉思龍低下頭,這話戳到了他,沒一會,他肩膀輕輕聳動起來。

夏恬閉上眼,她心裏一片空白,無聲地流著淚水。

“老天真的是太不公平了……”夏恬哽咽嘆道。

中午得知這個消息。

無異於晴天霹靂。

她還沒有榮歸故裏,還沒有報答那份恩情。

劉小慧就不等她了。

為什麽好人總是沒有長壽?

那學醫數年是為了什麽?救一些沒有良心的人嗎?

苦難是可以承受的。

就算所有苦難都是最親近的人帶來的,也是可以承受的。

只要還有溫暖在。

只要有那麽點溫度,她就可以燃燒起來,燃燒精力燃燒靈魂,去做一個正義的人。

可為什麽這點溫度也沒了。

——

“學姐,你去哪裏?”

夏恬無意識地站起來往墓外走。

“去找點氧氣。”

……

十三歲那一年,夏恬第一次躲到山腳的小賓館。

她印象中的老板娘,是個沒什麽表情的人。

打扮的很好看,對人不冷不淡,一盤瓜子一個收音機,就能吊起她的全部精神。

像一座內斂的火山。

你覺得是燙的,可也是你無法靠近的。

直到有一天,她被打的最嚴重,心智被摧殘的最低迷,連續一周沒去上學,幾乎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老板娘沒有收她的錢,反而給她準備了非常溫暖幹凈的一個房間。

晚上,端了熱騰騰一鍋羊肉湯上去跟她說話。

夏恬最記得那天。

那天聊了很多,都是劉小慧在說話。

“常常熬不住的時候,也想找個靠山靠一下,可怎麽找都會發現,有的山長滿荊棘,有的山全是野獸。所以,你應該是自己的那座山。”

……

那天,夏恬收到了久違的一件禮物。

《皮囊》

劉小慧說,這裏有能讓她強大的秘訣。

除了死之外,她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也是從那天起,夏恬全身心都放在讀書上,除了讀書,她什麽都不管。

後來她成了全校,最會讀書的那個人。

又成了全學院,最年輕的見習醫生。

現在成了郭箬的弟子,立下了做一把手術刀的誓言。

沒有人,也許包括夏恬自己。

都不知道劉小慧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麽。

像苦海之中,送到她鼻間的一口氧氣。

不是混濁的空氣,是一口純氧,不僅救了她,也讓她沈醉。

慢慢消化了之後。

她有了足夠的力量。

可以上岸了。

——

四點半。

北令高速路口。

一輛白色的越野車停在路邊,風塵仆仆,裏面的駕駛員穿著一身黑色的皮衣,披肩的長發飄散在背後,開著窗,風呼呼吹著。

有點焦慮地盯著手機,撥出了第七個電話。

幸運,這會兒接起來了。

“餵。”

裏面傳來夏恬虛無縹緲的聲音,還有風聲。

北令的風淩晨尤其大。

“你在哪兒。”遲希沈聲問。

“我在北令,我給你發過信息了。”

“我問你現在在哪兒!”

遲希不自覺地拔高了音量,她聽出了夏恬的不對勁。

對面立馬陷入了安靜。

遲希大口呼吸著,平覆一下心情,“你現在在北令的什麽地方,要麽發個地址,要麽告訴我個準確的點兒,我就在……”

夏恬打斷了她。

“我在涼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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