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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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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散

廣闊的海域上, 突然大霧四起。

少煊和律玦正在船艙裏咬著耳朵,並未迅速察覺異常。

直到船身莫名其妙停了下來,二人才探出頭來查看, 卻已經被團團大霧包圍。

“船夫怎麽不見了?”

少煊踩在船板上,整個船舸裏居然只剩下自己和律玦——二人世界也不是這麽過的吧!

“現在霧太大了,根本辨不清方向,我們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少煊摸了摸耳垂,一臉懊惱。

“太陽神鳥之前在雲溪谷海域本就受了傷, 也不知道這裏會不會吞噬神力,我不好莽撞喊它現身啊。”

“別急阿煊——”

律玦在少煊身邊蹲下身來, 凝視著海面, 呼吸一滯,沈聲道。

“這片海域有問題——它無法映射倒影。”

“什麽?”

少煊也聞聲趴到船邊,的確如律玦所言,他們二人的模樣完全沒有出現在海面上。

“我從未聽聞如此怪事!”

話音剛落,二人的心臟突然同時一陣刺痛,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胸口, 動作就如同照鏡子一般。

他們猛然間擡頭,對上彼此驚懼的眼神,異口同聲道:“獸神神息……”

竟然在回家的途中偶然感應到獸神神息,如此不知是好是壞。

但二人不敢怠慢, 立刻起身打起精神, 自食其力地駛動船舸,循著獸神神息的方向而去, 一路沿著海岸邊, 在一處陸地停留。

這處陸地不同於雲溪谷,迷霧之中赫然屹立著參天古樹, 茂盛而神秘,周遭散發著一股陰冷氣息,而森林深處的力量,吸引著二人,獸神神息的感應越來越強烈。

“或許這一趟能將散落的神息一並吸收完全。”

律玦在少煊的肩頭拍了拍,聲音裏半是戒備,半是雀躍。

“走吧,就當是為我們成親的賀禮。”

少煊不由勾起嘴角,手掌扶著律玦的胸口,微踮起腳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在他耳邊低語道。

“萬事小心啊,郎君。”

說罷,便轉身徑直往森林深處走,楞在原地的律玦反應過來後,也趕快跟上了少煊的腳步。

只是,這森林之中每一處都極其相似,兩人走來走去,卻仿佛是在迷宮之中兜圈圈。

少煊隨身撕下一塊衣服的邊角,系在了樹幹之上,結果答案顯而易見——他們迷路了。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啊!”

少煊抱著胸,不耐煩地一腳踢在了綁著記號的樹幹上,結果樹葉抖落了兩人滿腦袋,本就因著森林裏濕氣和灰塵搞得臟兮兮的,現在看來又更是狼狽。

“好啦,要不要休息一下?總有我們忽略的線索,沈下心來,肯定有所發現。”

律玦站在一旁看發火的少煊,只覺可愛。

他越發覺得他喜歡的就是少煊真性情的模樣——

她不會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更不會扭扭捏捏將所有不滿和委屈埋在心裏,而作為戰神,她卻又許多不得已和不得不克制。

少煊正撇著嘴,突然靈光一現道:“不然我們來爬樹,俗話說,站得高望得遠……”

話還未說完,少煊瞬間變了臉,一把將律玦推到身後,同時右手一擡,精準地接住了從遠處飛來的利箭,箭頭離她的眼球距離僅幾毫米,可她的瞳孔中並沒有任何驚懼,反而是熊熊怒火在燃燒。

“什麽人!”

少煊怒斥著,手中還捏著那支箭矢,盡管它沒直接對少煊和律玦二人造成致命傷害,可它飛來的速度和摩擦仍然傷到了少煊的手心,待律玦回過頭來時,已經滲出了血。

他二話不說地將衣衫撕下一條來,撇了那根殺意騰騰的箭矢,便只顧給少煊包紮。

遠處的樹叢裏,一男人長發披散著緩緩向他們走來,手中還拿著弓箭。

“我當是獵物,沒想到竟是活生生的人啊。”

那人腰間松松垮垮地掛了個酒壺,仔細一看那頭長發裏還有幾縷用紅繩特意編起,搭配著抹額的朱紅,面容也還算俊朗,咧起嘴笑的時候特意揚起的下巴,迎上樹縫間灑落的陽光,照著冒出的胡茬所沾染的酒珠晶瑩剔透。

“實在對不住,年紀漸長,眼神也不大好使了,沒傷著你們吧?”

他說這話時不過是客套,因為他已然清清楚楚地看到,少煊輕而易舉地接住了那飛速又精準的箭矢,而此時它已經染著少煊手心的心,被無情地折斷扔到了一邊。

“你是什麽人?”

律玦不緊不慢地給少煊包紮好後,才擡起頭打量此人,目光寒冽,楞是讓那男人打了個冷顫。

“我?我住在這裏啊,好多年了。”

那人提起酒壺喝了一口,懶洋洋道。

“你們呢?新來的?”

他那上下打量的眼神讓律玦和少煊都覺得很不舒服,二人都沒說話,又聽他自言自語道。

“這又不是什麽風水寶地,新婚小夫妻也興來這裏定居了嗎?真是搞不懂現在年輕人的思想……”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少煊覺得他說話顛三倒四,幹脆直接了當問他。

“喲,原來是迷路了啊。”

那人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嘴角咧開的角度更大了,突然把弓往身後一背,沖他們招了招手道。

“介不介意到我家中小坐一下?為表我剛剛的歉意,或許還可以幫上點忙。”

畢竟這是二人在森林裏兜兜轉轉許久後見到的第一個人,而看他的模樣大概是在森林裏以狩獵為生,想必並不是他們的對手,即便對方心懷不軌,他們也能對付得了。

如此考慮,二人相視一眼,便跟了上去。

“在下風緒,怎麽稱呼二位啊?”

風緒大剌剌地在前方領路,並不回頭看他們,知曉了二人的名字,便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我啊年輕時候就在這裏紮了根,來來往往見過太多人,有中途放棄而離開的,有死於非命與世長辭的,而我,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向你們娓娓道來,全憑了我手裏的這把弓箭啊——”

他正津津樂道著,突然頓了腳步回過頭來,臉色驟變地指著少煊。

“而你,竟然一下就接住我出其不意的箭矢,看來這位姑娘,並不簡單啊。”

少煊卻並不接他的話,面無表情地拍掉他的手指,詢問道。

“那這裏,究竟是有何特別之處?”

風緒直起身子,一手撐著腰,另一只被少煊拍掉的手隨意擺了擺,一臉同情地看向律玦。

“律玦兄弟,你這位小娘子可不好伺候啊。”

少煊抱著胸白了他一眼,正打算他再東拉西扯就直接教訓他一番,沒成想他卻瞬間正經起來,不懷好意地笑道。

“這裏啊,可是棲遲道。”

*

另一邊,湛瑛和熾觴等人的大部隊也發現了不對勁,不知道什麽時候兩艘船被大霧隔開,而漸行漸遠,待迷霧幾乎散去時,早已不見了少煊和律玦的身影。

熾觴當即要求原路返回,追尋二人的蹤跡,可是湛瑛卻遲疑了。

“海域上狀況變幻莫測,若我們再遇大霧,也難以尋到嫂嫂他們,到時t候恐還會連累全船的人,豈非得不償失?”

湛瑛小小的身軀擋在熾觴面前,卻巋然不動,仿佛她下定決心的事情,任憑熾觴如何反應都無法改變。

“我認為,安全起見,還是我們先行回到中都,我需要調度調整鏢局兄弟們的狀態,你也需要去汝川處理方家所牽連產業的後續,嫂嫂那麽厲害,即便有難,也會想辦法向我們傳遞消息,不可能出事的。”

熾觴突然被湛瑛的神態和語氣慌了神,一時間竟然覺得對這個自己從小看大的小丫頭有些不認得了。

二人之間的氣氛沈默許久,熾觴才緩緩開口道。

“你現在,是將少煊的性命之憂,完全拋之腦後了嗎?”

“怎麽會,她還是我最敬重的嫂嫂,她……”

“她不是!湛珩那混蛋風風光光娶進門的,是葉家姑娘,而不是她戰神少煊,那小子就是一個懦夫,他憑什麽擁美人入懷又占著少煊的便宜,玷汙她的名聲,縱容你喊她嫂嫂這麽多年!”

熾觴突然沖著湛瑛怒吼一聲,又盡量平覆著情緒,卻難掩悲哀。

“盛鈞儒那聲嫂子叫得再親,在他心裏排第一位的都是律玦而不是少煊,你也一樣……現如今你在其位、慮其職,我沒有資格責怪你,但有一天若你必須在封陽鏢局和少煊之間做選擇,請直接放棄她,不要讓這樣的困局傷了她的心——”

“無論外人待她如何,我和律玦都永遠堅定她。”

“酒鬼大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湛瑛不明白為什麽熾觴會突然如此動怒,也被他激起了火氣。

“我對嫂嫂純屬私人感情,你不要將其牽扯進封陽鏢局的興衰而玷汙了它!”

“是嗎?你對少煊的私人感情只是建立在對於湛珩愛屋及烏的基礎之上,可你現在不已經認為少煊是害死湛珩的間接兇手了嗎!你明明從心底裏怨她恨她,卻還要惺惺作態一副親近模樣,你對得起少煊對你多年的疼愛與照懷嗎!”

砰——

隨著熾觴的怒吼,船舸已然靠岸,巨大的聲響和他冒火的尾音一同沖撞著湛瑛的大腦,她頓時煩躁不堪,不想再跟熾觴多廢話。

“我會記住你今天的告誡,記住我身為封陽鏢局掌門人的責任。”

湛瑛擡起頭,疏離地望著熾觴。

“現在,我以封陽鏢局掌門人的身份,請你,離開我的船舸!”

因著對少煊的態度發生爭執後,熾觴和湛瑛不歡而散,上了岸後便直接化作鬼影徑直向汝川而去。

他怒氣未消,腳下更是快了許多,比平時更早抵達汝川方家,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碰見了聲稱要留在客棧的盛鈞儒。

“你小子不是惜命的很,現在世道這麽亂,你瞎跑什麽!”

熾觴正愁一肚子火沒地方發,對著盛鈞儒就是一通教訓。

“你這麽胡鬧,是不是還嫌你阿姐管你管得不夠嚴!”

盛鈞儒被罵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誰惹了這位鬼君大人,只好老實巴交地回應著。

“我請了駐守封陽的十三鏢師護送我啊——再說了,我趁著你們前往雲溪谷的功夫,都已經回過一趟西州了!”

說著,盛鈞儒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拋給熾觴,熾觴還沒看清楚是什麽,只是下意識接住,向盛鈞儒投去疑惑的目光。

“阿姐托我帶給你的。”

盛鈞儒端著茶水假裝一本正經地品茶,卻透過茶蓋和茶口的縫隙偷偷觀察著熾觴的表情。

在他打開盒子的瞬間,盛鈞儒便隨之解釋道。

“阿姐見你的耳墜都幾乎失了原本光澤,出游辦事時偶然瞧上了這對耳墜子,覺得與你適配得很,便買下了——你要不要試試?”

在盛鈞儒看不見的角度,熾觴捧著首飾盒的手正在微微顫抖,耳旁的長發蓋住了熾觴的半邊臉,看不見情緒。

猶豫許久,熾觴猛然間將蓋子合上,又迅速揣入自己的懷中,幹咳了幾聲調整好情緒,笑道。

“現在瑣事纏身,整日勞頓顛簸的……這麽好的耳墜子,我得小心收起來,好好珍惜才行啊。”

盛鈞儒望著熾觴眨巴眨巴眼睛,聽得雲裏霧裏,不明白熾觴到底是不是話中有話。

也罷,至少他沒有推脫掉阿姐的禮物——耳墜啊,其心意,不言而喻。

沈默的氣氛二人之間停留許久,熾觴這才坐下來想起還有正事要和盛鈞儒談。

“你從西州回來,怎麽直接跑來汝川了?”

“哦,此事啊,說來話長——”

於是,盛鈞儒便從自己被盛十鳶勒令回家開始講起,滔滔不絕、不分重點的,好不容易講到了同汝川相關的事情上,如此,熾觴坐在那裏都覺得乏了,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理個清楚。

“你把天地大劫的事情也告訴方沁檀了!”

盛鈞儒見熾觴大驚小怪的樣子卻不以為意,悠哉游哉地喝了口茶,不緊不慢道。

“有什麽關系?方沁檀的本事你應該比我清楚啊,再說了,你不相信我,還能不相信阿姐的眼光嗎?”

熾觴覺得近來諸事不順,連盛鈞儒都能噎自己幾句,撐著腦袋微闔著眼睛,頓時沒了力氣。

“啊那——方沁檀怎麽說?”

“由我轉達還不如沁檀姑娘親自告知呢。”

盛鈞儒起身笑著迎上走進來的方沁檀,又沖著身後跟隨的方潛點了點頭。

熾觴感覺到氣息的靠近,才懶洋洋地擡了眼,目光掃光二人,微微示意了一下並沒有太興師動眾。

“怎麽,扯下了盛家少爺貼身護衛這層皮,你是一點禮儀都裝不得啊。”

方沁檀對著熾觴嘲諷一笑,但語氣裏並沒有惡意。

“我本就是一粗人,那幾日在方府實在憋屈得很。”

熾觴回以方沁檀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又轉頭看了看方潛,正想打趣他一下,目光落到他那只空袖,頓時噤了聲。

氣氛頓時有些生硬,幾人似乎都覺察到熾觴的註意力所在何處,卻又不知該如何岔開話題。

而打破這沈默的,卻是方潛自己——他只是淡淡道了聲“無礙”,便如無其事地坐在了方沁檀的身邊。

這樣的情景,熾觴可是一眼就看明白了,迅速轉了話題。

“看來方小姐和方侍衛好事將近啊。”

“檀兒尚在服喪期。”

方潛的視線淡淡地掃過熾觴,轉而落在方沁檀的側臉上,溫柔如水。

“還是談談正事吧。”

方沁檀看著他們眼神間的交鋒不由扶額,直接接過話來道。

“關於天地大劫的事情,盛小少爺自己也說不清楚,不過他相信,你會再次回到汝川,屆時你能夠說明一切。”

“那麽,請吧——”

方沁檀做了一個手勢,請熾觴來說明。

熾觴沒想到盛鈞儒在背後倒是把他賣了個幹凈,不由偏過頭望了盛鈞儒一眼,這小子倒是鎮定,端著茶杯目視前方,絲毫不顧熾觴審視的眼光。

熾觴也不知道將方沁檀牽扯其中是好是壞,但盛鈞儒這個大漏勺既然多多少少交代了個遍,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是這樣的,方小姐。”

熾觴端正了坐姿,清了清嗓子,繼續道。

“想必你多少有聽說第一次天地大劫吧——因為人對自然的肆意破壞使得自然震怒,顛覆天地,而第一次天地大劫的終結靠的是眾神以身與自然締結最後一次契約……”

“但歷經九百萬年,人們重蹈覆轍,再次將自然的饋贈視為理所應當,不斷索取,而促使了第二次天地大劫的降臨——可惜這一次,只有唯一的神明尚存。”

“少煊姐姐……”

“沒錯,正是她。”

熾觴肯定地點了點頭,提起少煊時,他的聲音都輕柔了不少。

“當初人們責難汙蔑少煊,她便隱遁多年……可是那些忘恩負義的人們不知道的是——”

“戰神的魂魄僅由隕落眾神的靈魂碎片拼湊而成,雖然有九百萬年的休養,但仍存在魂魄縫隙,不能完全激發本身的神力,同時還需要在九百萬年間不時驅除濁氣而屢屢受傷,不到萬不得已時,她都不會耗費神力打架,全憑自己赤手空拳,情況稍加危機點,再借助自己鍛造的武器……

“就這樣,雲繪宗那個偽君子還厚著臉皮將所有功勞全部歸功於自己,坐享無知百姓的擁戴!”

熾觴越說越憤恨,一旁的盛鈞儒忙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讓他別被情緒帶著走再跑了題。

熾觴幹咳了幾聲掩飾自t己的失態,繼續道。

“因此,在發現第二次天地大劫的預兆時,少煊需要尋找眾神神息彌補魂魄縫隙——這也就是她會前往雲溪谷的原因,為的便是水神神息。”

“只是,單靠她一個人是無法抵抗第二次天地大劫的侵襲的——這本就不是她個人的責任,也不應是她該有的報應。”

熾觴握緊拳頭錘在桌面上,眼神在方沁檀和方潛面前掃過。

“事情大致如此,你們是能力者,我相信若你們願意,定能助少煊一臂之力……但畢竟事關生死,我們絕不強求,全憑個人意願。”

氣氛凝固在熾觴最後的話音上,四人久久未能開口。

熾觴也可以理解,畢竟方沁檀身上還有方家的擔子,太多利益牽扯和感情糾葛讓她無法像自己全心全意般支持戰神,他全數告知的初衷也並非讓他們能夠傾力相助,只是想將少煊百萬年來毫不在乎的形象重新樹立——

他想讓所有人知道,少煊是怎樣勇敢而堅毅地照拂著這無藥可救的天下。

“你跟戰神,認識多久了?”

熾觴不明白方沁檀這個問題的用意,只是如實答道。

“久到難以用常人認知的時間度量了——百萬年間,我們都是如此孤獨而痛苦地相伴著。”

“為何痛苦?”

“小姑娘——”

熾觴突然無奈一笑,聳了聳肩。

“你眼睜睜看著身邊重要的人一個個死去,已經麻木到對死亡無感,可依然無法從過去反覆的噩夢中解脫,夢醒後只剩孑然一身,那些痛苦只會被難以消磨的時間拉長加重,而並不會為漫長而永恒的生命消融。”

“看來,戰神與我們以往的認知大不相同。”

方沁檀偏過頭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方潛,在他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與支持。

只聽方沁檀清脆的聲音婉轉於耳。

“若他日再見到戰神,我定向她誠懇地表示我的敬重。”

“至於天地大劫的來臨,我們也願意竭盡所能——畢竟若沒有這世間安穩的存在,方家的榮辱興衰也便沒了意義,同樣,這也是我同意歸還雲溪谷的原因之一。”

方沁檀頓了頓繼續道。

“目前我們正在協助姜氏與東方家恢覆雲溪谷的原貌,但願能平息些天地大劫的怒火……除此之外,若還有需要方家出力之處,我們絕不推脫。”

熾觴望著眼前主事的方家小姐,總覺得她與初識的模樣不大一樣。

他倒是沒想到方沁檀居然不是打著太極跟他繞彎子,如此直白的承諾倒是有幾分像少煊。

而一旁對她的發言毫無反對之意的方潛一臉驕傲,那樣子就像是在說,他認識的檀兒從來便是這副菩薩心腸。

熾觴不禁抿了抿嘴角,遞了個眼神給盛鈞儒,讓他接替自己繼續應付下面的場面話。

幾個回合過後,盛鈞儒突然想起自己侃侃而談的嫂子哥哥都沒出現,轉過頭來詢問道。

“姐夫,玦哥和嫂子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說起這件事熾觴就生氣,但為了不顯得自己脾氣暴躁,便省去了同湛瑛爭吵的部分簡略交代了事情經過。

“我正打算處理好牽扯宋家方家多方勢力之事,再回去一探究竟。”

熾觴支著腦袋看二人的反應,似乎並沒有對自己一個外人的幹涉有什麽意見,又看向一旁憂心忡忡的盛鈞儒,寬慰道。

“不過興許這期間少煊便給我傳了什麽消息來也不一定,憑他們倆的本事,倒不至於喪命。”

而此時,一直沈默不言的方潛卻突然開了口。

“你是說,他們在雲溪谷通往中都的那片海域莫名失蹤了?”

只見方潛平日裏面部表情的臉上烏雲密布,語氣裏也有隱隱擔憂。

“莫非被卷入了棲遲道?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而此時他們口中的少煊與律玦已經隨風緒來到了他的家中——

這是一間隱蔽在森林深處的小木屋,若非熟悉森林地形之人,斷不能輕易尋覓,而風緒的話也驗證了這一點。

這座森林裏其實住著許多人,只是相隔甚遠,大家幾乎不來往,但若非主人的邀請,誰也無法憑自己的判斷找到對方所在,饒是風緒在此處居住已久,仍是對這座森林裏的住戶所知甚少。

“隨便坐坐,別客氣。”

風緒大剌剌地將弓箭扔到了床上,自己隨之坐了下來,一只腳也自然而然地搭在床上。

說是隨便坐坐,但其實房間裏除了他自己的床,並無太大的空間讓少煊和律玦選擇。

——二人目光所及之處,整座不大的房間已經被各式各樣的籠子堆滿,唯一的儲物架也放滿了許多形似標本之物,就連墻上都密密麻麻掛了許多類似皮毛的東西,而其上還有一間黑漆漆的閣樓,雖然風緒沒制止,但從他的神態和語氣裏,感覺得到那是他的禁區。

“你這些……都是?”

“棲遲道裏存活著頗多奇珍異獸,但棲遲道本身是個兇險之地,肯來此處冒險之人,自是對奇珍異獸有著濃厚興趣,想要一睹其容,甚至——據為己有,當然,我也並非例外。”

風緒別下腰間的酒壺,很慷慨地遞給他們分享,似乎這便是他對待客人最隆重的待遇,也不管少煊和律玦的表情,得意洋洋地敘述著。

“墻上的皮毛啊都是我親手扒下來晾曬的,有的已經有些年頭了,但你們看看,這棲遲道的異獸就是不同,這色澤、這手感,十年如一日啊……”

“而這些標本,也是我精心制作的,很漂亮吧?籠子嘛,自不用說,他們脾氣秉性倔強得很,我總不能放任他們拆了我的小木屋吧……”

少煊握著酒壺的手已經發青,那些他誇誇而談獵殺到的奇珍異獸,都是百萬年前嘯邈那般疼惜的孩子們啊——

即便是天地大劫來臨之際,嘯邈依然小心安撫著他們,生怕他們受了驚,特意用自己最後的神力在此處守護他們。

而如今,卻被膽大妄為的人類如此殘忍獵殺著,若是嘯邈看到這幅場景,定是要將這些狠毒之人大卸八塊。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耐住了脾氣,大概是律玦那只一直攥著自己的手實在滾燙,讓她冰冷的心有了溫度,不至於大開殺戒。

更何況,他們現在的處境還是未知,眼前之人還有利用價值。

“那我們倒是有些好奇了,究竟怎樣的奇珍異獸,才能入得了你們之眼?”

風緒聽罷卻是哈哈大笑,止了笑聲後,便傾身湊向二人,眼神死死盯著他們,笑容神秘道。

“焰牙麒獸,可有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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