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跟本傑明一個房間。”菲爾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嚴肅一些。

陸靈靠在自己的門邊上, 耷拉著眼皮, 隨口問, “他性騷擾你了嗎？”

“What？Fuck NO!”菲爾的眉毛皺成一團，露出一副很惡心的表情。

“那他偷你東西了？”陸靈打了個哈欠, 繼續問。

菲爾吞了好幾下口水, “老板, 該死的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啊？”

“既然都沒有，回去吧。休息一會兒。我們一個小時後還有個簡短的訓練課。”陸靈懶得跟菲爾廢話, 說著就要關門。

菲爾用腿抵著門, 急急道, “老板，我真的不覺得讓我跟他分享一個房間是個好主意，我認為那會影響我明天的比賽情緒。”

這種借口都能找出來，陸靈瞪向菲爾。菲爾趕忙收回腳, 還心虛的躲開了她的目光。陸靈擺擺頭，“去找提姆, 或者你的隊友們，我沒時間處理這個。也許酒店晚上會突然空出房間，誰知道呢？這只是件小事, 別像個孩子一樣。”

菲爾噢了一聲, 一副很不樂意的模樣。

陸靈趁他還在琢磨, 連忙把門關上了。她打算在去訓練之前打個盹兒, 菲爾來之前她已經因為跟CEO通電話耽誤了一會兒, 現在更要抓緊時間。她快速脫了衣服, 剛想上床，敲門聲又響了。她看了看地上的牛仔褲和椅背上的內衣，低聲罵了句FUCK。“等一下。”她喊道。然後她去浴室拿了件浴袍把自己裹住了。她打開門，氣勢洶洶。“Whaaat？”

本傑明看著面前的撲克臉，緊閉著嘴巴笑了。察覺到她是真的有些生氣，他連忙收起了笑意，有些謹慎地問：“準備淋浴嗎？還是睡覺？”她的浴袍裹的很緊，只露著脖子和下面那一點皮膚在外，以及一點點鎖骨若隱若現。但她裏面什麽都沒穿。他想。

“什麽事？”陸靈皺著眉又問了一遍，沒掩飾自己的不耐。

“噢——”本傑明低了下頭，浴袍的長度差不多到她的膝蓋。光滑的小腿露在外面。她光著的腳也很可愛。他想，她裏面真的什麽都沒穿。他抿抿嘴，擡起頭，“菲爾……”

“我確定他不會偷你東西也不會半夜爬到你床上去，如果你還是不放心去找達裏爾，找提姆，找你的隊友，別再因為這個來找我了，你是想讓我把我的房間讓出來還是如何？”陸靈飛快打斷了本傑明的話。

“我可以現在就去把Jake的東西拿過來。”本傑明看著她生氣的眸子，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我想他會更願意一個人睡。”

“什麽？”陸靈不再怒氣騰騰，她冷下臉，語速也變慢，“我不喜歡這個玩笑，非常不喜歡。別再這麽幹。對了，為什麽是Jake？”

“其實我是來告訴你菲爾強占了Jake的房間，Jake不想跟菲爾睡一張床，所以現在我和Jake分享一個房間。”

陸靈松了口氣，“好的，我知道了。”她又看向他，強調，“你沒必要專門過來告訴我。一會兒訓練見。”她說著準備關門。

“你的脖子帶個項鏈會很漂亮。”本傑明再次看了一眼她的頸線，快速輕聲說道。他本以來她會把門直接關上，但她沒有，反倒重新拉開了。

“本——”她盯著他叫道。

本傑明退了退，露出禮貌的笑容，“訓練的時間見。”他又沖她點了下頭，轉過了身。他打定主意不再喊她老板，但也不會叫她“緹娜”。身後，她的聲音繼續傳來，沒有溫度。

“我們得談談，這場比賽以後或者周末從曼徹斯特回來。”

本傑明沒有回頭。

晚些時候，陸靈還是被手機震動的聲音吵醒了，她拿起來看了看，派特發了條信息過來。

【緹娜，我一直有個疑問。上賽季你為什麽去看了本的兩場比賽？不用著急回答我，我告訴過你，我會等。我會等你想明白一切。】

她沒有回。現在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她看了看時間，的確該起床了，也許球員們都已經去到了酒店大廳，甚至上了大巴。

訓練回來的路上大家都知道雅各布最終還是跟菲爾換房間了。

雅各布很無奈，自己作為一個東北硬漢居然被菲爾這個東倫敦人“欺負”，這他媽如果讓那幫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紐卡哥們們知道，得多丟人。但是菲爾是個無賴啊。“Jake，我們可以睡一張床，我不介意的，我只要不跟本傑明睡一間房就行。”而菲爾說這話時禮貌極了。紐卡斯爾人可以被東倫敦人欺負，但他雅各布他媽的絕對不跟一個男人睡一張床。

而對於本傑明而言，也許跟菲爾分享一個房間並沒有那麽糟，考慮到原來雅各布比他了解的還要健談。

房間裏，雅各布的電腦裏正在放那些時下最熱的英文單曲。雅各布唱歌很難聽，但他一直在跟著哼。他先是跟女友FaceTime了一會兒，本傑明在此期間還被迫出鏡。等雅各布Facetime完，他就開始說他和他的這位最新約會對象的相遇。所以到此本傑明其實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女友，但他確定自己沒有興趣知道。

“……差不多就是這些。對了，本，露絲見到你好像特別興奮……該死的，早知道就不讓你進鏡頭了。天啊，幸虧派特沒過來。”雅各布自己咕噥完，朝本傑明看了過去。

本傑明靠在床上拿手機在看什麽。

“你在看什麽？”雅各布湊過去問。

本傑明鎖定了屏幕，把手機放到了一邊。他看向雅各布，平和道：“我需要在聖誕假期到來之前交一篇1500詞的論文和一篇2000詞的研究報告。”

“所以你剛才在查資料？”雅各布想說你真是個書呆子，但是本看上去實在不像書呆子。

“不，我只是規劃一下時間。”本傑明笑了笑，“可能有點緊張，但我應該能完成。沒什麽大不了的。”這些其實是小事，真正比較麻煩的是他會錯過一場考試。不過他也已經跟學院協調好了，會在明年五月，賽季結束之後再考。

雅各布瞟了一眼本傑明暗屏的手機，突然問：“你是利物浦球迷，對嗎？”

“算是吧，我祖父是，小時候跟他一起去安菲爾德看過一兩個賽季的球。”

雅各布又問，“那你討厭埃弗頓和曼聯嗎？”這是利物浦最大的兩個死敵。

本傑明搖頭。他沒那麽濃烈的球迷愛恨。他小時候聽過KOP看臺傳出的不少辱罵那兩支死敵球隊的歌曲，除了充滿FUCK和SHIT這樣的詞匯，還有各種粗俗的性/器/官詞匯。因為調子都熟，他很快就學會了。但當他回去跟著哼，從祖父到母親都會制止他並教育他。久而久之他也沒了興趣。等他長大，他也覺得沒格調。更重要的是，大部分歌詞沒有邏輯。

雅各布料想也是。紐卡斯爾人眼珠一轉，問了旁的。“屁股還是胸？”

本傑明皺了下眉，“都喜歡。”

“必須選一個。”

“屁股。”

雅各布嘿嘿樂著拖長了音，“我記得更衣室裏我問過的人只有三個選了胸。猜猜？”

“肯定沒有漢斯。”本傑明淡淡笑著道。

雅各布從床上騰地蹦了起來，“Oh fuck你他媽也會開這種玩笑啦！”他極其興奮。“噢……大家都知道LL女士有個誘人的臀部。”他說完有些後悔。盡管私下裏大家對派特和主帥的關系一直有所調侃，也無惡意，但一般不會這麽直接，經常是點到為止。尤其派特在場的時候，更是給足面子。至於漢斯，大家同樣是點到即止，反正誰也不想被德國人扔進垃圾桶。也就菲爾成天不怕死的“屁股屁股”。不過說起來，菲爾已經很久沒開那個玩笑了。

本傑明拿過自己的iPad，點進推特，隨意說道，“我猜不出來，Jake。”

雅各布於是說了是哪三個人。但本一副沒什麽興趣的模樣。“你前陣子經常去找老板……”雅各布想起點什麽。

本傑明沒擡眼，依舊隨意接著話，“所以？”

雅各布覺得自己想多了。他拿過本傑明的iPad，一邊問他是否介意一邊已經退出推特，點進了YouTube。雅各布在搜索框裏輸入克裏斯汀-陸的名字。他輸入到一半名字就出來了。

“本，老板她有很多epic fail，球迷做過集錦，亨克那個蠢蛋還在推特上點讚過一個。你看這個，是著名的青蛙舞蹈……這個，是她在比賽的時候蹲在場邊，我的天，她那時究竟在想什麽……這個，是她擰不開水瓶蓋……”

雅各布一邊說一邊看本傑明，本似乎毫無興趣，他便也沒了興致，雅各布於是把iPad還給了本傑明。“我去找伊恩。”雅各布說。他得去蘇格蘭人面前解釋一下自己這個紐卡斯爾人並不是被東倫敦人欺負到跟本一個房間的，而是自己讓給菲爾那個混蛋的。無論如何雅各布-哈丁可是QPR的第二隊長。“你去嗎？”雅各布走了兩步回頭問本傑明。

本傑明笑著搖頭。“我可能一會兒就睡了。”

雅各布便自己出去了。還早得很呢，紐卡斯爾人想。

本傑明翻到YouTube的歷史記錄，他的手指從下往上輕輕劃了一下。都是她。

****

周三晚。

巴黎聖日耳曼在王子公園的進攻，如同深藍色的巨浪，一次次重重砸在崖壁之上。

陸靈抱臂站在邊線。她看著對手猛烈轟擊自己的陣地，盧卡庫和埃迪瓦爾多兩個巨獸如撞城錘一樣，不斷叩擊著QPR的城門。

目前為止，比賽過了十五分鐘，比分是0:0。

這是預想中的困難時間段。陸靈這場比賽再次放棄了球權，讓巴黎壓上。

雖然持續的進攻讓QPR有些疲於應付，好在並無差錯。兩位PSG高大前鋒的沖擊幾乎讓格倫、JT和薩迪奧組成的三中衛難以應付，但由於外圍球員出色的襲擾，加上派崔克始終擁有反擊中的威脅，PSG的邊後衛套上機會不多，送出的傳中球質量也不高——因此PSG在門前，大多數時候，沒有造成威脅。即便如此，漢斯依然做出了兩次傑出的撲救。

或許是客場氣氛使然，QPR退得比預想的要深了，對手有些肆無忌憚。

陸靈大聲呼喊著，要求JT和薩迪奧-巴巴卡兩人註意積極前壓，保持後防線的層次。

她需要贏球，而且至少要打入兩球。由於現在確定小組第一的球隊包括了皇馬、拜仁、AC米蘭和巴薩等球隊，QPR拿到小組第二的話，遭遇一個艱難的十六強對手是不劃算的。另外，她需要彌補第一回合輸球帶來的不良影響。

“覆仇”可以作為更衣室裏的強心劑，可以制造輿論上的積極氛圍。而在事實上，如果QPR在小組中面對巴黎聖日耳曼——本賽季的歐冠奪冠熱門之一不能拿到一場勝利的話，後面淘汰賽中，球員們的心態會受到影響。

第15分鐘開始，派崔克開始高度回撤。

這一場的3412陣型下，她只留了三個純正攻擊手在前場，也就是萊昂、菲爾和派崔克。亨克作為後手留在了板凳之上。派崔克可以隨時撤回中場形成352，也可以隨時壓上形成343，給了QPR很好的戰術靈活度。

她當然知道如何使用派崔克。

巴黎聖日耳曼因為持續的圍攻未果，也出現了一絲倦怠。派崔克此時回撤到自家禁區前。他和本傑明、伊恩靠得很近。

本傑明長於以優雅的技術、高超的柔韌性和協調性來控制中場，可具體到狹窄的空間裏處理皮球，他的敏捷性還不夠用——他的腳處理第二落點不夠快。伊恩好一些，但派崔克是更好的人選。

第27分鐘，巴黎的攻勢繼續著。盧卡庫起跳，幾乎完全壓住了格倫-米契爾，但格倫在身位處於劣勢的情況下，胳膊肘和肩膀發力撞上比利時前鋒的腰部。盧卡庫的頭球動作馬上受到影響，格倫盡最大可能解圍，可惜自己也在對抗下摔倒。

QPR的禁區裏人仰馬翻，球落到弧頂，馬上至少有三雙腳過來搶球。

派崔克從兩個PSG球員之間先一步接到了球，把彈跳的皮球一觸即控制在腳下。

這依然是個非常困難的情境。

此刻派崔克處於自家禁區弧頂，面朝自己的球門，彎著腰用身體頂著拉比奧和桑謝斯兩位身體素質非常出色的球員。向左轉身或向右轉身，球都有可能被奪走。

其他隊友都處於無法接球的位置。禁區裏非常密集，他如果回傳給門將漢斯，等於給自家門將制造危險。

陸靈在這一刻的第一反應，其實是希望派特在對手推搡下順勢倒地，制造一個死球，暫時緩解壓力。

派崔克有時的確會這樣做——制造對手犯規，從而把球權保護下來。這是每名職業球員都會的伎倆。

但這一次，他的想法不同。

派崔克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旁邊的本傑明，然後突然向本方禁區帶了一步球。

這一下讓拉比奧和桑謝斯都有些措手不及，派崔克主動向自己家球門方向帶球，基本等於帶到人堆裏，很可能釀成大錯。

不過，派崔克只帶了一步，下一步邁出的時候，已經轉過身來，從背對兩名PSG中場，變成了正面面對他們。動作非常簡單，但快得難以想象。

拉比奧馬上撲上來，桑謝斯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派崔克也許只有一點縫隙，而且他身後還有其他的PSG球員撲上來。

這時，本傑明突然向前啟動了。

派崔克的身體因急劇轉身而失衡，但在身體向後傾斜的一瞬間，他把球用左腳腳尖一挑。

球從拉比奧和桑謝斯之間的縫隙鉆過。

這是唯一的通道。

因此，球並不能完美匹配本傑明的前插路線。

然而，當兩名巴黎中場一起撲向派崔克時，已經註定了，巴黎其他位置留的空間太大了。

所以，即使這個球稍有差池，本傑明也有時間追上。

QPR的10號拿到了球。派崔克踉蹌幾步，在桑謝斯的推搡下倒地。裁判示意攻方有利。

節奏驟然提升。本傑明毫不猶豫，帶球向前，萊昂、菲爾兩人登時沖向對面半場，而兩翼岡薩洛和約翰也以最快的速度跟上。五名QPR球員展開反擊。

本傑明盡最大可能吸引了PSG中衛林德洛夫過來上搶，然後把球給到左邊的岡薩洛。這個傳球不起眼，但極力撕扯了對手的防守線。

岡薩洛帶球繼續向前。菲爾和萊昂則在前場進行一個交叉走位，速度不減。

岡薩洛把球交給萊昂。

烏拉圭人沖入禁區，拔右腳怒射！門柱的下端阻擋了這個進球，彈回之後，右翼衛約翰-奧康納馬上禁區外再來一腳爆射！

PSG的門將阿雷奧拉出色地封住了約翰的射門，但他重心已經丟掉，菲爾已經沖到落點處準備補射。

萊昂在中間向他招手，那裏可以打空門……

菲爾選擇自己左腳射門——

皮球在即將越過門線的一刻，打在跑回來的後衛馬爾基尼奧斯的身上，然後被巴西人一腳踢飛出邊線！

QPR上半場的第一次進攻威脅，最後只制造了個邊線球。

萊昂氣得攤開手質問自己的前鋒搭檔。菲爾狠狠拍了一下草皮。比分依然是0:0。

這個球很可惜。QPR主帥在場邊的肢體語言呈現了她的心理。

然而人們不會知道她更深層的一些思考。

派特的那個選擇……

他很信賴本，很信賴。至少在場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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