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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慕尼黑啤酒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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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慕尼黑啤酒節

做為世界最具盛名的三大啤酒節之一的慕尼黑啤酒節,是慕尼黑一年中將持續兩周的盛大活動。

來自德國各州的人們同身著巴伐利亞州傳統連衣裙Dirndl或皮褲的巡游表演者歡呼雀躍,與那裝飾精美的花車隨歡快的音樂浩浩蕩蕩穿過慕尼黑市中心的馬克西米利安大街(Maximilian Strae),最後來到啤酒節的現場特蕾西婭草坪(Theresienwiese)。

這是啤酒節獻給游客的一道“開胃菜”。待入場儀式開始,也就正式拉開慕尼黑啤酒節的序曲,而身為慕尼黑的市長也會坐在花車中同大家打招呼。

慕尼黑的八大啤酒廠早在節前就於特蕾西婭草坪上搭建有容納三千到一萬人、富有特色而舒適的啤酒帳篷Bierzelten,這種啤酒棚外部的裝修標新立異,內部倒是大都一個格局——

可坐多人的長條木桌椅排排擺開,會場中心是被鮮花和燈光裝扮一新的臨時表演舞臺,由民間樂隊吹拉彈唱,演奏歡樂的民間樂曲,

棚頂裝飾有巨幅的綢緞和編織的花環,有的啤酒棚還設兩層,樓上便是“雅座”。各個帳篷裏都是由身著巴伐利亞州傳統服飾的服務員給顧客們送酒。

為了啤酒節,當地的啤酒商們還專門釀制了一種顏色更深,酒勁更大、更烈、更醉的小麥啤酒(Wiesenbier),上酒時則是用容量為一升的大酒杯“Masskrug”,酒客們也會在狂歡中消耗掉大量的食物,其中多是些傳統的家常小吃如香腸、烤小雞和烤牛尾等。

來這裏之前清令稍微做了一些功課,還順便花了一百歐買了算是合身的Dirndl——

白色的露肩襯衫搭配了一條薄荷綠的波點過膝緊身連衣裙,腰間的蝴蝶結被有意系在右前方。

歡聲笑語的場地上,人們大都三五成群的相伴而行,獨自一人的清令,長發盤起,心情愉悅的漫步在明媚的陽光下,她東逛逛西看看,偶爾還會伸手摸幾下被牽住的馬匹。

甚至為了體驗了一次速度超快的摩天輪,她還排了好一會兒的隊伍。

如果說上一次來到這裏,心中還帶有無盡的迷茫,現如今的她,更多的便是滿懷歡欣盡情體會節日帶給心靈的歡愉。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逛的也有些累了,清令張望著隨便進入一個帳篷中,在裏頭找了好一會兒,才尋到一個空位和其他人擠在一起,她先是要了一份德國有名的豬肘墊了墊肚子,酒量尚可的她隨即點了杯啤酒,然後舉起有一升容量的大酒杯和素昧平生的人們幹杯暢飲。

口中的液體有更重的麥芽香味,平實的辛辣口感充滿烘烤面包和餅幹的芬芳,酒勁兒更是比平日裏的啤酒大。

和周圍的人胡亂的交談著,杯中酒也在頃刻間少了大半,突然樂隊開始演奏那首幹杯吧,周邊幾乎所有的人都站起來,清令也跟著放下手中的酒杯跟著一起歡呼,有人唱歌,有人跳舞,氛圍在這一刻達到頂點。

喝了兩杯啤酒後,清令也不敢一次性喝太多,她跟著音樂搖頭晃腦了一會兒,起身走出熱鬧的啤酒帳篷,在外面瞎逛了一會兒,她打開手機發送了一條短信出去,隨即停在一家小吃攤前買了份薯條,邊走邊吃。

此時胃裏裝了不少東西,清令也不太敢去玩大擺錘、空中飛車那些刺激的游樂設施,也就只能聽聽那些從空中傳來的尖叫聲,勉強當作是自己玩過了。

不過像是射擊、碰碰車一類比較溫和的娛樂設施還是可以玩上一玩的。

分別在幾個攤子前玩了幾個項目後,清令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又鉆進一個啤酒帳篷裏,找了半天才尋到一個空位擠下,等啤酒送來的時候,她掏出手機確認了一眼,繼而收起了手機,不過很顯然,她臉上的笑意肉眼可見的又濃上幾分。

一大杯啤酒清令是一口接著一口的往腹中灌入,好在喝完後頭腦還蠻清醒的,清令在樂隊聲中擡腳離開了帳篷。

她逆著人群往外走去,一直走到一個行人比較少的地鐵站口前才停下步子,然後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餵,你在哪啊?”

因為攝入了酒精的緣故,已有幾分醉意的她聲音比平日軟上不少。

“我在你後面。”話筒和身後同時傳來有些無奈的聲音。

腳尖輕旋,清令對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趕過來的某位擡手笑道:“嗨,訓練結束啦?”

往前走了幾步,身穿訓練服的手塚站在清令面前,自然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酒氣。

“喝酒了?”手塚不禁皺眉。

“你這話說的,當然啊,來參加啤酒節當然得喝啤酒啦,”清令嘻嘻笑了幾聲,展開雙臂,原地轉了幾圈,“我新買的裙子好看吧。”

姣好的身體在緊身連衣裙的包裹下更顯凹凸有致,手塚白凈的臉上不禁飄上些許緋紅,他動作有些僵硬地把手中的外套披在女孩兒身上。

順手攏了攏肩上的外套,清令歪著脖子笑問:“你怎麽知道我冷了?”

“車裏開了空調,先進去吧,免得著涼。”

“好。”或許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清令主動伸手和手塚十指相扣。

裙子上的蝴蝶結打在右前方表示已婚或有戀愛對象。

手塚面上看不出來什麽,心中卻是暗暗高興的。

“砰!”

鉆進黑色的轎車裏,清令將外套搭在腿上,順手抽出發間的木簪,靠在座椅上任長發披散,她愉悅的哼著從帳篷裏學來的曲調,肉眼可見的開心。

車裏很是整潔,也沒有擺放裝飾品,隱隱間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又能令人心安的味道。

“收到短信的時候是不是很驚訝?”

“嗯,很意外你今天會來。”

伸手在手塚面前打了個響指,清令笑語盈盈:“surprise!”

側目看向清令,手塚問:“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咦?這麽久沒見你都不想多見我幾眼?”清令撇著嘴,故作委屈狀,“唉,男人啊……”

說不慌是假的,向來淡定的手塚急忙否定道:“不是,我只是……”

“你就放心好啦,”清令笑著拍了拍手塚的胳膊,“我沒喝那麽多,不至於這麽容易就醉掉了。”

面對一個喝了酒的人,手塚是不大相信這話的。

“吶,國光,”望向車外一點點變暗的天色,清令偏過頭看向車窗外的綠化帶,“說起來,我們兩個可算是姐弟戀呦。”

“……”

“我猜你現在一定以為這是一個醉鬼的胡話吧,”清令轉頭,無比認真的看向手塚,“在你的認知裏,十月出生的你怎麽也要比同年十一月出生的我大些,對吧?”

“嗯。”手塚老實的點點頭。

清令沒有急著說話,心中好像還有什麽疑慮,過了半晌,她似乎終於下定決心,松開腿上攥緊的拳頭,說:“喜歡聽故事嗎?不過先提個醒,這個故事還蠻無聊的。”

手塚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等待她講述這個故事。

“嗯嗯,”清了清嗓子,清令正過頭,再次看向前方擋風玻璃外的天空,她長舒一口氣,緩緩用中文講述道:“在一個不算很久以前的以前,有一戶頗為殷實的家庭,有一個小女孩在父母與哥哥姐姐的祝福下誕生了,雖然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就生了病,但好在治療及時,她被救了回來,然後她在家人的愛中慢慢的長大了。”

“因為這場病,小女孩的父母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地長大,所以原先定好的名字被改了一個字,於是她叫清安,謝清安。”

“可伴隨年歲的增長,她日漸討厭消毒水的味道,因為少量的運動都會讓心臟不適,但無論去過多少家醫院,都查不出任何的問題。”

“沒有選擇的選擇當然是痛苦的。年幼好玩的孩子,沒辦法和同齡的孩子們嬉戲打鬧。文靜,是她不得已貼在身上的標簽。被迫接受這一切的她,在內心深處對於奔跑的渴望、對於運動的渴望,是沒有任何人懂的,正如沒有人能理解她眼中的羨艷。”

“約莫在她六七歲的時候吧,隔壁搬來了一戶新鄰居,其中就包括了一個大她幾個月、叫宋雲柯的男孩子,他經常會主動陪著清安,和玩她安靜的游戲,陪她看書,陪她看電視,陪她做很多事情,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一個很體貼、很善良的好人。”

“時間總會逝去,沒有誰能停在原地,所有人都在慢慢的長大,很多事情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成為別人眼中的理所當然。比如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他們。”

“不管是雙方的父母,還是周圍的朋友,都認為清安和宋雲柯會在一起,然後結婚,然後孕育下一代,然後白頭。”

“在慢慢的成長中,清安漸漸感受到自己的心裏似乎空缺了什麽,就好像是一幅完整的拼圖,偏生少了那麽一塊,那麽重要的一塊,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份缺失,她沒有辦法回應宋雲柯對她的好,對她的愛,於是大一那年,她落荒而逃,拒絕了宋雲柯的告白,因為她沒有辦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宋雲柯對她的愛。”

“可後來,她又想要試試,萬一呢?萬一在和他的戀愛中填補了那塊空缺呢?然後,她失敗了。深思熟慮後,她選擇分手,並決定出去走走。”

“或許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填上那塊空缺呢?她是這麽想的。”

“可是啊,”女孩兒眼尾不自知的染上淡淡的紅色,她偏過頭目光望向手塚,語氣裏不自禁流露出幾分委屈,“她找不到,她走了好多好多地方,見過許多許多的人,可是那塊遺失的拼圖,她找不到,甚至沒有一絲頭緒。”

清令忽而擡手,想要觸碰手塚,可終究她還是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重新正過臉繼續看向前方,繼續講述這個故事:“應該是三十歲或者是三十一歲的年紀吧,同樣是在慕尼黑的啤酒節上,很荒唐的,她借著酒精生出了一個念頭,於是那晚,她借著醉意隨便找了個男人做了。”

“是錯覺?還是因為醉了?高.潮那剎,好像□□的歡愉能勉強填補一點點空缺,可這微不足道的丁點滿足也是稍縱即逝的,那片空缺隨之恢覆如初。”

“為什麽?為什麽?只瞬間驚喜於自己或許有了點眉目,旋即就陷入更為巨大的痛苦中去:這不是她想要的方式。於是失望,她心中充滿更為巨大的失望。”

“我不需要這種方式,我當然不需要,她是這麽想的,從始至終她堅信,因為愛,所以才會去做,如果為了做而做,人會淪落為欲望的奴隸,再也逃不開那片深淵。”

“之後不到¥半年的時間裏,她一邊被傳°統&道德觀與個人%價值觀¥的雙重+壓力下撕/扯,一邊尋@歡的頻~率越來越高。可每當睜開眼,看見枕~邊躺了一個她※根本不記得名字的陌+生男&人時,她就越發討厭這樣墮﹃落的自己,越發的厭¢惡,越發的憤怒。”

“對於一個瀕£臨∨渴死的人而言,即便是一杯劇¥毒的鴆¤酒也會毫不猶豫地飲下,所求也不過是入﹃口一瞬的濕¤潤。”

“在這樣的渾渾¢噩中,她繼續旅行,然而她已經陷在沼£澤裏,越陷越深,她不停地行走,不停地求⊕歡。直至她看見一個人,那是一個赤¤身裸¢體、眼角+眉.梢都帶了淫¤靡¤的鏡中人。”

“你是誰?”

“她認不出鏡中的人了,那是一個孤獨的、掙紮的、可悲的、不.堪的人,肌膚上大片或新或舊的紅痕刺痛了她的眼睛。”

“要和多少人做過才會留下這麽多的印記?數月中,她頭一次問自己。”

“妄圖用性來忘記痛苦,只會陷入更深的痛苦,她甚至已經無法分辨,那份歡愉帶來的微末滿足,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出於自我的欺騙,又或許,從最開始的那晚,就是由酒精產生的幻覺,這一切,也許從頭到尾就是錯的。”

“那天早上醒來時雲層很黑很厚,壓得人喘不過氣,看見鏡中的人時,窗外有一束金色的陽光穿過無數雲層,直直地落在地上,然後是第二束、第三束、第四束,無數陽光紛紛穿過雲層將世界從黑暗中拉出,很漂亮,那天的天空真的很美。想來,或許連上蒼都看不下去她這般頹廢,那面鏡子便成為一束光,將她從深淵中拽出,讓她從混亂不堪中清醒。”

“之後她選擇放棄,停止了這趟旅行,然後悄悄回到自己從小生活的城市裏買了間小小的房子,把自己關在裏頭,關於這段經歷她緘默其口,至於剩下的人生她打算就這麽漫無目的荒廢下去。”

“她的人生就該這樣慢慢枯萎下去,直至了無生機,然而天不遂人願,某日她出門時,恰好馬路上有一輛往前歪斜猛沖的汽車,為了推開路中間被嚇住的孩子,她的身體受到猛烈撞擊,重重落在地上。”

“至此,清安的故事結束了,”極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淡,她沒有看手塚,心中既不緊張,也不從容,她不知道手塚會怎麽看待這個沒什麽意思的故事,甚至這後段連她也無法釋懷的、不堪入耳的故事,“那麽在你眼中她是什麽模樣的?是不是很……”

惡.心?下.賤?放.蕩?

猶豫再三,她說不出口。

很疼嗎?被車撞到一定是很疼的。手塚想著,沒有著急開口,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女孩兒搭在腿上的手,然後十指交叉握在一起:“現在找到了嗎?那塊缺失的拼圖。”

手塚的手掌有層久經鍛煉生出的繭,有種粗糲的手感,而他的掌心很暖,暖的像是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

透過掌心她感受到手塚傳遞給她的溫暖,清令抿唇,繼而轉過頭看向手塚。在那雙茶褐色的眼睛裏,她沒有看到厭惡、沒有看到嫌棄,看到的是他滿心滿眼的疼惜。

“我看見的是一顆惶惶不安的心,和一個想要尋求完整而不得的人,幾近絕望中只能貪求□□片刻的歡愉,然而欲望如同深淵,只要人還活著就永遠無法滿足,何況是從未被滿足的人。但請不要在繼續痛苦,既然無法對過去釋懷,就請不要再回憶,未來我們的時間還很長,長到足夠讓我陪著你,將那些你不喜歡的曾經一點一點通通忘掉。”

“……”

清令無言,怔怔地看著手塚,心裏只覺發酸。她很清楚,自己本可以不袒露那些過往,可在她看來,若是不能接納她的曾經,又怎能和她共赴未來,與其浪費彼此的時間,倒不如就在此刻結束這段關系,也算的上是體面的別離。

再三考慮中,她選擇在這個啤酒節,再次借著酒精,做出自己的選擇,選擇向對方袒露自己的過往。

她原以為,即便是手塚,作為一個男性,也會因為這段經歷對自己心懷芥蒂,然後選擇分手,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認,她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了解手塚:

他完全不在乎那些在別人看來不檢點的事,他在理解她的苦痛,甚至是……

該說些什麽呢?清令一時語塞,楞楞的註視著面前的人。

“等睜開眼,她莫名其妙成為一個五歲的孩童,”許久,清令開口,這次她換日語開始繼續講述,“睜開眼,她聽不懂周圍人在說什麽,後來她才了解到,這孩子走樓梯時一腳踩空,醫生當時在她的反應下懷疑是失憶,也是啊,有誰會想到,一個意外,無緣無故的讓裏面的人換了芯?”

“從此以後,她不在和自己的母親姓謝,她不在叫清安,她在陌生的世界成為了粟花落音桓。”

正過頭,清令繼續遙望漆黑的遠方:“好在,這個陌生的新家很好,她也很努力的的適應著這裏的生活,體會到什麽身體健康的她更是肆意地享受著運動帶來的歡愉,一切似乎再慢慢地往好的方向走。”

“可是意外總是來得那麽突然,來這的第二年,她昏倒了,”清令不禁闔上雙眼,往事歷歷在目,如同昨日才發生一般,“無比熟悉的痛苦讓她連絕望都是那麽的無力,又要被迫做‘乖孩子’嗎?無法與人言說的恐懼讓她不知所措,但很快她意識到,這場噩夢換了一種形式來折磨她。”

“每月的某一天,意識清醒地忍受心臟持續十幾分鐘的疼痛,吶,說起來,你還記得國二那年在清徽齋的學習大會嗎?”

“所以當時你……”手塚恍然大悟。

“該怎麽稱呼它呢?”清令苦笑著,眼中透出深深的疲憊,“病嗎?無數的檢查都未曾尋到它半分蹤跡;災嗎?這樣的遭遇好像又不是完全不幸。不過,我對於它的稱呼,總歸是消極的,然而這樣的不定時炸彈直到某一天忽然有所改變。”

“還有印象嗎?國二那年你們關東大會後,我們兩的那個秘密?”

“嗯。”

“自那以後,它開始定期到來,於是每個無雨的滿月夜都成為我的錐心之日,讓我狼狽不堪,於是我開始不喜歡、甚至是討厭月圓夜了。”

“手塚。”清令扭頭看向手塚。

“嗯。”

“當我察覺到對你的心意後,我只想遠遠的望著你,不願和你有半分交集,因為我的喜歡與你無關,我的病你也無須知曉。然而你的堅持,你的執著讓我貪心的萌生了想要嘗試的欲望——

既然互相鐘意於對方,不如嘗試著一起往前走。”

“我曾執著尋求的那塊拼圖,不知何時被悄悄填補,否則那晚我怎會回應你的心意?又或者說,我怎會對你動心?”

“你眼前的這個人,身體有著和你一樣二十歲的年紀,內裏卻是一個四十九,明年將要五十歲的靈魂。”

“你是第一個、也只會是唯一一個知道我過去的人,面對這樣一個比你大了近三十歲,別說做姐姐,做你姨都綽綽有餘的人,”抽出和手塚交握的手,找他疑惑的目光下,清令將手擡起放在手塚面前,神情嚴肅認真,“手塚國光,你還願意和她在一起嗎?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現在離開我,還為時不晚,手塚國光。”

耳朵攀上紅色的他毫不猶疑的握住清令停在半空的手,手塚直視心上人的目光,眼中閃爍有暖意的光,一字一句,向面前的愛人表明自己的決心:“13歲那年,在青川田花火大會上,我看見煙花下你眼中流露出懷念與悲傷之色,那是我第一次迫切有了想要了解你的念頭,時至今日,那個少年時的願望終於在此刻達成。”

“過往,我看不懂你眼中流露的情緒,但如今我很慶幸,慶幸你願意將目光投射在我身上,清令,”手塚擡起交握的手,身體向前微傾,柔軟的嘴唇輕輕觸碰女孩兒輕顫的指尖,“遇見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該說些什麽呢?

該做些什麽呢?

楞楞的盯著親吻她指尖的男人,她重重跌落在那雙深情真摯的眸中,就像是被熾熱又溫柔的火包裹,萬語千言一時間湧出心頭,臨到喉頭又不知該從何處說起,過了半晌,她眼尾泛紅,朱唇輕啟:“謝謝。”

夜色降臨下的世界,濃稠的黑色席卷整個天地,車內的燈光略顯昏暗,只剛剛好能看見對方的模樣。

車內的暖氣開的很足,足到些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體內的酒精在作祟,清令鬼使神差的伸出空著的另一只手:“國光,先前說的小老虎呢?”

“我明天給你吧。”

“為什麽?”

“今天太晚了。”

眨了幾下有點發重的眼睛,清令繼續問:“為什麽?”

手塚無奈地說:“我放在家裏了,沒帶出來。”

“沒關系,我住的酒店離你住的地方不遠,拿完就走,”清令朝手塚重重的點了下頭,“而且,我相信你。”

見清令執意今天要拿走,對此手塚也只得嘆了一聲,松開和她交握的手,扭動鑰匙,踩下油門,往自己的住處開去。

運氣很是不錯,一路上甚至沒遇到一個紅燈,直接一路綠燈順暢的開到了門口。

開到一半的時候手塚就註意到副駕駛上的清令已經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等到了家門口,他輕輕搖了搖清令的胳膊,柔聲道:“清令,到了。”

醉了酒女孩兒砸砸嘴,“嗯嗯,好、好”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幾句,一副暫時完全醒不過來的樣子。

手塚根本不知道清令住的哪家酒店,見她沒有帶包,身上的裙子看上去似乎也沒有口袋,他猶豫了許久,只得將車子停進房子一旁的車庫裏。

先將自家屋子的大門打開,手塚返回車庫,拉開副駕駛一邊的車門,伸出雙臂,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清令。

有點輕。

手塚有些意外,好幾年過去了,懷中這個比他要高一點的人,在重量上仍是比他想象中要輕些。

有意識的放緩腳步,手塚平穩的走上樓梯,進入臥室,緩緩將女孩兒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後慢慢的脫下她腳上的鞋子,為她蓋上被子以防著涼。

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灑在女孩恬靜的睡顏上,像是一層極薄的面紗輕輕覆在她的上,手塚順著床沿輕輕坐在地上,看著熟睡的女孩兒,有些出神。

國二遠足那次,他還是個只能偷瞧女孩兒的睡顏的少年,如今的他,已經可以正大光明的註視心上人酣睡的模樣。

睫羽輕輕撲閃似是一只振翅待飛的蝴蝶,白凈的臉蛋因為酒精染上一抹如初夏櫻桃般的酡紅色,讓人忍不住想要親吻,唇角微微揚起,似乎昭示著她好像在做什麽美夢。

“你是第一個、也只會是唯一一個知道我過去的人。”

想到清令的這句話,說不高興肯定是假的,只是今晚的這個故事,是他完全無法想象的漫長與曲折,他心疼清令的不甘與自棄,也心疼她被病折磨的痛苦,他無法想象,一個被命運反覆磨折的人,內心該是多麽的堅韌。

謝清安,粟花落音桓,謝清令,於他而言,這都只是一個稱呼,真正讓他心動的,讓他愛的從來都是她本身,真正吸引他的從來都是她的靈魂,這個堅韌又強大的美麗靈魂。

許久,他悄然站起,一只手伸進被裏,輕輕握住女孩的手,在如水的月光中,他彎下腰,輕輕吻向女孩兒光潔的額頭,在月亮的見證下,他許下了自己的誓言……

又坐在床邊盯了女孩兒好一會,手塚借著月光輕手輕腳的拿了套換洗的衣服和一塊毯子,然後緩緩拉上窗邊的簾子將月色隔絕在外,站在門口他回眸又看了一眼,這才悄悄關上門,到浴室洗漱去了。

摘下眼鏡,手塚蓋著毯子,躺在樓下的沙發上,眼前不甚黑暗的模糊景象莫名讓他想到清令先前在車上說的那句“我相信你”,心想:

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我怎麽可能完全沒有一丁點想法,你真是太信任我了。

無奈中又帶著一絲幸福笑了笑,手塚側臥在沙發上,靜靜睡去。

不大的覆式小樓裏,很安靜,只有湊近才能聽到的綿長呼吸聲,高高掛在天上的月亮,默默地見證世間一切的發生,不言亦不語。

時間一點一點悄然過去,月亮緊隨其後,慢慢向前邁步,飄在上空的雲兒三三兩兩的散落在各處,讓濃黑的夜幕多了一絲色彩。

平躺在床上的清令翻了個身,睫羽微動,慢悠悠的擡起眼皮。

映入眼簾的陳設完全陌生,嚇得清令瞬間驚醒,直接一個彈射坐了起來。

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身上完好的衣服,而宿醉後帶來的輕微頭痛讓她不禁揉了揉太陽穴意圖緩解不適,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好像是自己非要之前提的小老虎。

想到這,清令下床“唰”的一下拉開窗簾,整個房間頓時亮了些,借著月光大致能看得清室內的布置。

清令環視一圈——臥室並不算很大,但看得出手塚收拾的很幹凈整潔,數量不多的陳設被擺放齊整,桌上擺有幾只形態各異的小老虎,床頭對面的墻上掛了一副被精心裝裱過的油畫。

看著好眼熟啊。

思索了半天,清令終於想起來這是她國二送給手塚的那副日照金山。

清令沒有想到,自己送的這幅畫被手塚這般精心保存,一時感慨萬分,伸手輕輕撫摸木質的裱框,然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睡在了臥室,那他人呢?

想到這,清令也忘了穿鞋,她小心翼翼按下門把手,光腳踩在冰涼的木地板上,順著樓梯走到一樓去。

借傾瀉進來的清輝,女孩兒一眼就找到了躺在沙發上的手塚,她擡腿,躡手躡腳挪到沙發前,悄聲坐下。

白皙的肌膚在月光的觸碰下,像泛著淡淡光澤的上等羊脂玉般溫潤,平日臉上硬朗的線條此刻也柔和了不少,一頭柔軟的發絲此刻乖順的垂下,遮住了一部分額頭與眼睛,他呼吸均勻,胸膛有節奏地一起一伏。

想要觸碰的手停在半空,猶豫片刻,她收回手,將自己的長發攏在一起,握於掌中,然後擡起上身,向前稍傾,在手塚的臉頰上落下淺淺一吻。

他身上有一股極淡的香氣,冰冰涼涼的似是薄荷抑或是檸檬,又有種像是檀香般能讓人感到安心的味道,好聞到只要聞過一次就足以讓人淪陷。

著迷的盯著自己的愛人,以至於連時間都被拋卻在腦後,甚至手腳被凍的冰涼都不自知。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麽,睡夢中的手塚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女孩子正淺笑著看自己。

“醒了?”

“嗯。”手塚坐起身來,隨即立刻就註意到清令正光腳坐在地上,他不禁皺起眉頭,“地上冷,坐沙發上吧。”

“哦,好。”被手塚這麽一提醒,清令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寒意,隨即打了個寒顫。

碰到清令冰涼的手,手塚心疼的趕緊離開沙發,橫抱起還沒反應過來的女孩兒,將她平放在沙發上,然後把還帶有餘溫的毯子蓋在她身上:“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又不禁打了個哆嗦,清令自知理虧,訕訕的避過手塚的目光,接過熱水,喝了幾大口:“好了啦,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手塚不說話,只是坐在她腳邊,準備給她按摩按摩腳。

剛被手塚碰到,清令的小腿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別,我、我怕癢。”

“隔層毯子呢?”

最後手塚隔著一層毯子默默的給清令按摩腳。

熱水下肚,加上按摩,清令自覺身體有些暖和起來,她偷偷瞄了眼正冷臉的手塚,喊了幾聲國光他又沒應,於是清令在腹內拼命搜尋半天找了個辦法。

暗自在心裏頭給自己打打氣,她把杯子放在茶幾上,然後往前挪了一挪,將兩條小腿搭在手塚大腿上,在手塚錯愕地眼神中,她張開雙臂,環住手塚的身體,頭搭在他肩上,放軟聲音:“別生氣了,我下次不會這樣了,哥哥,我的小哥哥,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按身體的年計算他的確是比我大一點點,不過現在要是把燈打開,我的耳朵絕對比番茄還紅。

清令羞紅了臉,暗自心道。

“我沒有生氣。”手塚擁緊女孩兒,嘆了一聲。

“那你?”

他聲音低落:“我只是覺得,如果自己早些醒過來就好了。”

“你……”清令意外的擡起頭,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抱歉。”

“不,”清令搖搖頭,微笑道,“國光,這是我自己選的,你沒必要自責,不過我也保證,不會有下次了,而且,我很高興,可以認識你。”

手塚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擁住面前的人兒,他迷醉於清令發間的馨香,也貪戀清令的存在,他想要一直這樣和她相擁在一起,直至時間的盡頭也不分開。

“過去的那個世界和這個世界真的很像很像,如果不是一些地方對不上,連我自己都要恍惚了,但我真的很高興很高興,高興我可以在這個世界遇見你。手塚國光,能和你相遇相愛,我真的很幸福……”

沈醉在他溫暖的懷中,不舍於他令人安心的氣息,清令緊緊與他相擁,在這一刻,她想要流逝的時間在此刻停止,想要讓他們一直這樣緊緊的相擁在一起。

兩人如同一尊被精心雕琢的塑像,在朦朧月色下披上一層純潔的輕紗,為不知所起的情,兩顆心為彼此躍動,這是來自靈魂深處愛的共鳴,幹凈、純粹,不摻雜一絲情欲,如同是一塊沒有雜質的水晶,晶瑩剔透,純凈無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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