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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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含笑看了她一眼, 上前在軟塌上坐了下來。
陶嬤嬤瞧著外頭的天色，心裏頭覺著有些奇怪，兩位新人今日進宮, 禮部該張羅的還是張羅了，雖不是側妃, 殿下總要換身大紅色的衣裳的。
可瞧瞧殿下這全然不將新人進宮放在心上的態度，陶嬤嬤覺著真有這個可能今晚殿下不管是薛良媛那裏還是周昭訓那裏都不會去。
倘若殿下依舊宿在娘娘這裏，傳出去沒得叫人覺著娘娘霸道善妒, 大喜的日子也要將殿下給霸占著。
日後薛良媛和周昭訓總要在東宮住著, 雖和娘娘不是一處院子，可同在東宮總要相處的，總不好做這種太過得罪人的事情。
陶嬤嬤心中這般想著，就有些發愁起來。
她的目光朝坐在軟塌上的謝姌身上看了看，眼底帶出幾分擔憂來。
娘娘方才問的那一句話她便知道娘娘心裏頭是不喜兩位新人進宮的。這也難怪, 娘娘和殿下相處的這般好，自然不願意叫旁人橫插一腳，分了娘娘的恩寵。
再則，娘娘有了身孕，心思定是敏感細膩些的。要不然，依著娘娘往日裏的性子，即便心中有些不大舒坦, 也萬萬不會宣之於口, 將那句滿是醋意的話說出來的。
陶嬤嬤正想著，就聽蕭衍吩咐道：“傳膳吧，孤陪側妃一塊兒用膳。”
聽著蕭衍這般吩咐, 如意和青黛心中一喜，這個時候殿下留下來用膳, 是不是今晚就宿在他們濯纓殿，不去薛良媛或是周昭訓那裏了？
她們不如陶嬤嬤想得多，只想著若是如此，也是件極好的事情，可以證明娘娘在殿下心裏頭的份量是哪個都比不過的。
心中這般想著，青黛便出去傳膳了。
過了一會兒功夫，膳房的人送來了飯菜。
蕭衍陪著謝姌用了膳，輕輕拍了拍謝姌的手背，溫聲道：“今晚你自己歇著，叫如意或是青黛給你守夜，孤還有些公務要處理，今夜就歇在書房了。”
謝姌聽著他這話，不知怎麽心裏頭就覺著有些酸酸的。
她是有些介意薛瀾依和周昭訓進宮，可也不想借著有孕這件事情叫蕭衍這個太子不寵幸旁人。
她覺著自己方才那句話實在是滿是醋意，一點兒都不像是她說出來了。
若是蕭衍是為著這個，那......
許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蕭衍笑了笑，道：“與你無關，當日生辰宴上父皇雖應下了東宮進新人，如了裴太後的意，可皇祖母卻是沒問問孤的意思，她強塞進東宮的女子，甭管是個什麽身份地位，是何姿容，孤都不會如她所願寵幸的。”
“更何況，繼後將周家大姑娘送進宮，又打的是個什麽主意，當孤不知她的心思呢。”
說這話時，蕭衍眼底露出幾分嘲諷，眉眼間也帶上了幾分冷意，儼然又成了謝姌當日在福安寺見到的那個太子殿下。
謝姌見著他這般神色，不知怎麽就抓住了他的手，想了想，只說了句：“雖是夏日，可夜裏天涼，殿下可別著涼了。”
蕭衍嗯了一聲，起身就徑直往外頭走去。
他這一離開，陶嬤嬤才輕輕嘆了一口氣：“原來殿下當日生辰宴上由著太後，定下新人要進宮的事情，殿下嘴上雖不說，心裏頭便已存了這心思了。”
“如此一來，這薛良媛和周昭訓倒是白白入這一趟宮了。”
可皇後懿旨，二人即便註定不得寵，也只怪她們福薄了，別說是東宮了，後宮裏多的是入宮多年都不得見皇上的女子，不也只能在這宮中一日日熬著。
一入宮門深似海，得寵還好，不得寵境地還不如在外頭嫁個尋常人家。可雖知道這個道理，卻也多的是人家想要將自家的姑娘送進宮來，只能說，既進了宮，便一些都只能靠自己了。
當日自家娘娘進宮，若非能夠緩解太子殿下頭疾，又私下裏和殿下相處過，多少有了幾分情分，娘娘的處境也未必不和今日進宮的薛良媛和周昭訓一般。
娘娘如今得的這份兒體面，不也是娘娘自己努力爭取來的。
別的不說，薛良媛或是周昭訓哪個敢在進宮的第二日便去坤寧宮外頭磕那個頭，叫繼後褚氏顏面掃地，剛進宮就徹底得罪了繼後？
陶嬤嬤覺著，薛良媛和周昭訓肯定是不敢的。
也不知娘娘當日怎就有那般大的膽子，她怎就一點兒都不害怕呢？
陶嬤嬤想著，又對著謝姌道：“看看這會兒的天色，薛良媛和周昭訓的轎子快到東宮了，要不奴婢去那邊露個面兒？不然，倒顯得娘娘這個側妃不管不問，心裏頭對於新人入宮有多大意見似的。”
謝姌想了想，點了點頭：“嬤嬤帶著青黛去吧，這裏有如意一個人伺候就好了。”
陶嬤嬤想了想，點了點頭帶著青黛過去了。
陶嬤嬤走後，謝姌帶著如意去了院子裏散了會兒步，聽著不遠處的宮殿中熱熱鬧鬧吹吹打打的聲音，不由得朝那邊那過去。
如意瞧了瞧自家娘娘的臉色，怕她覺著這一幕刺眼，連忙道：“娘娘不必在意，左右殿下又不寵著她們，全當是東宮裏多了兩個人了。”
謝姌點了點頭，對著如意道：“回去吧。”
如意嗯了一聲，便扶著謝姌回了殿內。
和韻殿
薛瀾依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嫁衣，頭上蓋了紅色的蓋頭，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著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有個小太監進來道：“奴才見過良媛，殿下今日有宮務要忙，今個兒就歇在書房了，良媛早些安置吧，不必等著了。”
薛瀾依聽著這話一楞，下意識就攥緊了大紅色繡著金線紋路的裙擺，她好不同意才平覆下心情，溫聲道：“自然是殿下忙正事要緊，勞煩公公過來這一趟了。”
薛瀾依說著，給身邊的宮女雪嫣使了個眼色，雪嫣連忙拿了個荷包塞進小太監的手中。
那太監拱了拱手道：“那奴才便先告退了，奴才還要去趟夕晨殿給周昭訓傳個話呢。”
說完這話，太監便後退幾步，轉身走出了殿外，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殿內寂靜的厲害，新房內紅燭搖曳，一派喜氣，此時因著太子不來竟覺著有些空落落的，叫人心裏頭格外的壓抑。
雪嫣小心翼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忍不住道：“早聽說殿下平日隨性慣了，凡事都由著自己的性子，可今個兒這樣大喜的日子，殿下怎麽也這樣一點兒都不顧及主子您。主子可是昭陽長公主親自選進東宮的，哪怕是看在昭陽長公主的面兒上，殿下也不該如此啊？”
“主子，莫不是殿下忙於公務是假，實際上這會兒還在濯纓殿陪著那謝側妃呢？若是如此，那謝側妃也太霸道了些，這樣大喜的日子，她怎麽就敢將殿下留在她那邊，獨占著殿下呢？”
薛瀾依心裏頭也很是難受，可她到底是將這些難受全都按捺下來，帶著幾分責備對著雪嫣道：“莫要如此揣測殿下，殿下品行高潔，既派了人過來知會，豈會欺騙於我？殿下定是有公務要忙，今日才不便過來。”
“殿下不也同樣沒去周昭訓那裏？周昭訓可是安國公夫人周氏的親侄女，這周氏和先皇後是手帕交，殿下多少會給她幾分體面的。既連她那裏都不去，不來我這裏也算不得奇怪了。”
雪嫣聽自家主子這般說，不讚同道：“主子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她姑母是周夫人，主子您還是昭陽長公主選進宮的，而且，位分也比她高。”
“待日後見了面，她也是要給主子這個良媛福身請安的。”
雪嫣說著，朝外頭看了看，見著天色已深，才開口道：“既然殿下今晚不過來，奴婢便伺候主子梳洗安置吧，明日肯定還有好些事情要忙呢。”
薛瀾依聽著她的話，點了點頭，她知道即便太子殿下今晚不過來，她明日也要去濯纓殿給謝氏這個太子嬪請安的。
說不定，除了謝氏那裏，還要去慈寧宮和景陽宮請安。
若不早些歇息，明日精神不濟犯了什麽錯處就不好了。
這般想著，薛瀾依便站起身來，到屏風後換了衣裳，洗漱過後歇下了。
只是今晚到底是洞房花燭夜，蕭衍這個太子沒過來，她心裏頭多少是覺著有些委屈的，輾轉反側直到後半夜才慢慢睡著了。
夕晨殿
周妙容看著倚湘送走前來傳話的太監折返回來，終是忍不住眼圈一紅，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倚湘如何不知她心裏頭的委屈，上前寬慰道：“主子莫要太難受了，殿下忙著公務，不也沒去薛良媛那裏嗎？”
其實，依著主子這昭訓的身份，今晚本就等不來殿下的。
殿下即便要去，多半也是去薛良媛那裏。
周妙容擦了擦眼淚，帶著幾分茫然和委屈看向了倚湘，哽咽問道：“為何老天要這樣待我？我想留在安國公府，魏老夫人和姑母都不情願，覺著我配不上緒表哥。如今好不容易一道懿旨叫我進了宮，祖母一下子就看重起我來，就連卞氏和妹妹這幾日也是羨慕我，不敢和之前那樣欺負怠慢我了。可這一進宮，便被潑了一盆冷水，將我的心給澆透了。”
“若是往後殿下一直不來我這夕晨殿，我如何在這東宮裏一日日熬下去？”
周妙容想著，心裏頭就是一陣恐懼和不安。
那日姑母回了平遠侯府，私下裏和她說一入宮門深似海，若她不願意進宮，或是害怕，不妨裝病，或是叫身上起了疹子。沖著她當年和先皇後的那些情分，不管是皇上還是太子殿下都不會怪罪的。
等過些日子，姑母親自替她挑門婚事。
她當時聽到姑母那些話，又看著姑母眼底的擔心和憂愁，覺著姑母是多心了。她到底也是平遠侯府的大姑娘，這些年養在姑母身邊琴棋書畫樣樣都懂，相貌也不錯，姑母怎就這般擔心她？她甚至覺著，姑母心裏頭是有些瞧不上她這個喪母長女的，許是在姑母眼裏，她就不配進東宮侍奉太子殿下，而是該尋個普通人家，操持家務，孝敬公婆，整日裏忙活著婆媳妯娌間的那些事情。
在姑母心裏，別說是太子殿下了，怕是覺著她連緒之表哥都配不上吧？
當時她心裏頭便覺著很是難受，也生出一種叛逆和氣憤來，便搖了搖頭拒絕了姑母的提議。
直到姑母離開，她都覺著姑母是看低了她，心裏好幾日都有著委屈。
如今進了宮，頭一日殿下便不過來，她突然就覺著有些害怕了，想著自己那日是不是應該告訴姑母她不願意進宮，那樣她還有姑母能護著她。
如今進了宮，又有哪個能庇護她？
倚湘聽著她這話，心裏頭也是咯噔一下，卻是很快出聲寬慰道：“怎麽會？主子容貌才情都好，又出自周家，殿下怎會一直不來主子這裏？興許過幾日殿下就過來了呢？主子先莫要瞎想。”
話雖如此說，倚湘心裏頭也實在是有些不踏實。
她想了想，壓低了聲音道：“主子莫要太過擔心，主子到底要叫姌姑娘一聲表姐的，她如今當了太子嬪，總有不方便服侍太子殿下的時候。到時候，與其擡舉旁人，不如擡舉主子您這個表妹。如今東宮還有個薛良媛，姌姑娘難保不會生出危機感來，到時候，您只要表露自己的態度，姌姑娘多半還是會在太子面前替您多說一些好話的。”
周妙容聽著倚湘這話，心裏頭有些刺痛，當日謝姌和傅瓊華進京，在她眼裏不過是個上門打秋風的表姑娘。謝姌又不得傅瓊華喜歡，當時，她是看低了她的。哪怕她自己被人說是個喪母長女，不得平遠侯府老夫人和夫人喜歡，她也覺著自己再如何也比謝姌這個謝家女要強上許多的。
她怎麽也想不到，如今尊卑顛倒，她倒要靠著謝姌這個她一向瞧不上的表姐替她在殿下面前說好話，要靠著她才能夠承寵了？
周妙容心中覺著別扭，有些沒好氣道：“她想著獨占殿下的恩寵，豈會幫我？”
倚湘聽出她話中的不滿，小聲道：“主子低聲些，小心隔墻有耳。”
周妙容臉色微微一變，沒有再說什麽。
倚湘開口道：“主子先別多想了，奴婢服侍主子洗漱，早些歇下吧。”
“說不得明日早起去濯纓院給姌姑娘請安，在濯纓殿能夠遇到太子殿下呢？到時候主子氣色好些，也能叫殿下註意到主子。”
周妙容想著，嗯了一聲，便跟著倚湘到了屏風後洗漱了。
......
翌日一早
謝姌才用過早膳，便聽到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有宮女進來回稟道：“回稟娘娘，薛良媛和周昭訓來給娘娘請安了，娘娘可要這會兒見見？”
謝姌知道宮裏頭的規矩，也不想擺架子叫二人多等立規矩，便點了點頭，道：“請進來吧。”
宮女應了聲是，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很快就領著薛瀾依和周妙容一前一後從殿外進來。
二人俱是打扮精致，薛瀾依穿著件煙霞色繡紫玉蘭宮裝，梳著流雲髻，發上簪了一支羊脂玉嵌紅寶石簪子並兩朵珍珠珠花。
周妙容則是一身妃紅色繡芙蓉花宮裝，一頭烏發挽起，簪了一支攢珠梅花琉璃簪。
二人緩步上前，對著謝姌福身行禮：“嬪妾見過側妃娘娘。”
謝姌打量了二人一眼，含笑道：“起來吧，兩位妹妹不必客氣。”
謝姌說著，就給二人賜了座。
薛瀾依和周妙容謝過，上前落座。
短短進來片刻，她們將這殿內的擺設全都收入眼中，心裏頭也是暗暗咋舌，這濯纓殿不管是外頭的景致還是這正殿內的擺設，都是極為上乘的。怕是連宮裏頭的妃位所住的宮殿中，也不至於如此吧？
薛瀾依將這一切收入眼中，心中對謝姌卻是看低了幾分，謝姌到底是出身小門小戶，當了這個太子嬪，仗著太子殿下的恩寵竟是一點兒顧忌都沒有了。這些東西便是殿下賞賜給她用，她也該拒絕了，不敢收下才是。
這般想著，薛瀾依便含笑開口道：“娘娘這屋子裏的擺設可真是奢華，一應器具更是貴重極了，尤其是地上鋪著的這張盤金銀線四季花開地毯，實在是叫妾身想都想不到，怕是太後和皇後宮中也便是如此了吧？”
“妾身記著，先皇後當年提倡節儉，如今先皇後去了多年，這宮裏頭怕是都忘了先皇後當年是如何推行節儉的了。”
薛瀾依說著，好似自知失言，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請罪道：“嬪妾一時失言，還望姐姐莫怪，實在是妾身進了宮侍奉太子殿下，便不由得想起已故的先皇後來。”
薛瀾依這話落下，殿內一時寂靜。
謝姌看了薛瀾依一眼，心中覺著有些好笑，薛瀾依這是想借著先皇後當年推行節儉的事情說她這個太子嬪太過奢華了？
她若認了，就落入了她的圈套。
若是不認，就是不敬先皇後，瞧不上當年先皇後推行節儉之事。
她當日在坤寧宮外頭磕那個頭便是對先皇後的敬重，如今人前人後兩副態度，怕是傳出去會惹來一些非議。若蕭衍是個小心眼兒的，肯定也會對她生出幾分不滿來。
謝姌看了看屋子鋪著的厚厚的地毯，這地毯是她有身孕後蕭衍特意叫崔公公派人過來換了的，地毯踩上去比原來的厚實，即便是光腳踩上去也不覺著有絲毫涼意。
她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開口問道：“良媛既知道先皇後當年推行節儉，定是佩服先皇後如此行事，可本宮瞧著，良媛發上簪著的這支羊脂玉嵌紅寶石簪子也是極為貴重的，良媛今日戴出來，莫不是這是良媛手裏最不貴重的簪子？早聽聞國子監祭酒薛大人兩袖清風，卻不知薛家竟這般有底蘊嗎？”
謝姌這話一出口，跪在地上的薛良媛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她本想叫謝姌進退兩難，誰能想到謝姌竟會這般狡辯，甚至將薛家和父親攪合到其中。
她臉色有幾分發白，死死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後悔來。
她想著謝姌出身小門小戶，哪怕進了東宮當了這個太子嬪，被太子殿下恩寵了一些日子，可沒個顯赫的娘家，心裏頭肯定是沒什麽底氣的。她這國子監祭酒的女兒借著先皇後推行節儉的事情暗指謝氏這個太子嬪太過奢華，肯定會叫謝氏羞惱，下不來臺又辯解不得。
她哪裏知道，謝姌竟這般厲害，幾句話就將她給噎回去了，且還這般不給她留顏面。
她雖位分比謝氏低，可到底是太子良媛，也只比謝氏這太子嬪差了一些。
謝氏竟就叫她這般跪著？
薛瀾依心中著實感到羞辱，見著謝氏這般強硬的性子，到底還是出聲請罪道：“嬪妾只是欽佩先皇後，並未有別的意思，還請側妃娘娘饒過嬪妾這一回。”
謝姌只是不想叫薛瀾依覺著自己出身謝家便在她這個國子監祭酒之女的面前覺著低了一等，倒也沒想著如何羞辱作踐她，顯得太過跋扈霸道，聽見她請罪便點了點頭，道：“行了，不提此事了，起來坐吧。”
薛瀾依應了聲是，這才起身，上前落座。
周妙容緊緊握著手中的茶盞，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麽感覺。平日裏在宴席上她遇到薛瀾依時，薛瀾依從未將她這個平遠侯府先夫人所出的大姑娘放在眼中。如今，薛瀾依這個太子良媛卻是在謝姌面前不得不低頭請罪。
想起當日謝姌跟著傅瓊華進了安國公府情景，周妙容不著痕跡朝坐在軟塌上的謝姌身上看了一眼，只見她滿身貴氣，容貌依舊叫人移不開眼，可眉眼間卻是多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威儀。
這樣的謝姌，叫她覺著好陌生，竟是有些緊張心虛起來。
她進宮便是為著分了謝姌的恩寵的，謝姌心裏頭會不會怪她？還會念著表姐妹之間的情分嗎？
周妙容壓下心裏頭的種種想法，拿起手中的茶盞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
因著這段插曲，殿內的氣氛有些尷尬。
正當這時，外頭有宮女進來回稟，說是皇後娘娘派人傳話，叫側妃娘娘莫要忘了帶著薛良媛和周昭訓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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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含笑看了她一眼, 上前在軟塌上坐了下來。
陶嬤嬤瞧著外頭的天色，心裏頭覺著有些奇怪，兩位新人今日進宮, 禮部該張羅的還是張羅了，雖不是側妃, 殿下總要換身大紅色的衣裳的。
可瞧瞧殿下這全然不將新人進宮放在心上的態度，陶嬤嬤覺著真有這個可能今晚殿下不管是薛良媛那裏還是周昭訓那裏都不會去。
倘若殿下依舊宿在娘娘這裏，傳出去沒得叫人覺著娘娘霸道善妒, 大喜的日子也要將殿下給霸占著。
日後薛良媛和周昭訓總要在東宮住著, 雖和娘娘不是一處院子，可同在東宮總要相處的，總不好做這種太過得罪人的事情。
陶嬤嬤心中這般想著，就有些發愁起來。
她的目光朝坐在軟塌上的謝姌身上看了看，眼底帶出幾分擔憂來。
娘娘方才問的那一句話她便知道娘娘心裏頭是不喜兩位新人進宮的。這也難怪, 娘娘和殿下相處的這般好，自然不願意叫旁人橫插一腳，分了娘娘的恩寵。
再則，娘娘有了身孕，心思定是敏感細膩些的。要不然，依著娘娘往日裏的性子，即便心中有些不大舒坦, 也萬萬不會宣之於口, 將那句滿是醋意的話說出來的。
陶嬤嬤正想著，就聽蕭衍吩咐道：“傳膳吧，孤陪側妃一塊兒用膳。”
聽著蕭衍這般吩咐, 如意和青黛心中一喜，這個時候殿下留下來用膳, 是不是今晚就宿在他們濯纓殿，不去薛良媛或是周昭訓那裏了？
她們不如陶嬤嬤想得多，只想著若是如此，也是件極好的事情，可以證明娘娘在殿下心裏頭的份量是哪個都比不過的。
心中這般想著，青黛便出去傳膳了。
過了一會兒功夫，膳房的人送來了飯菜。
蕭衍陪著謝姌用了膳，輕輕拍了拍謝姌的手背，溫聲道：“今晚你自己歇著，叫如意或是青黛給你守夜，孤還有些公務要處理，今夜就歇在書房了。”
謝姌聽著他這話，不知怎麽心裏頭就覺著有些酸酸的。
她是有些介意薛瀾依和周昭訓進宮，可也不想借著有孕這件事情叫蕭衍這個太子不寵幸旁人。
她覺著自己方才那句話實在是滿是醋意，一點兒都不像是她說出來了。
若是蕭衍是為著這個，那......
許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蕭衍笑了笑，道：“與你無關，當日生辰宴上父皇雖應下了東宮進新人，如了裴太後的意，可皇祖母卻是沒問問孤的意思，她強塞進東宮的女子，甭管是個什麽身份地位，是何姿容，孤都不會如她所願寵幸的。”
“更何況，繼後將周家大姑娘送進宮，又打的是個什麽主意，當孤不知她的心思呢。”
說這話時，蕭衍眼底露出幾分嘲諷，眉眼間也帶上了幾分冷意，儼然又成了謝姌當日在福安寺見到的那個太子殿下。
謝姌見著他這般神色，不知怎麽就抓住了他的手，想了想，只說了句：“雖是夏日，可夜裏天涼，殿下可別著涼了。”
蕭衍嗯了一聲，起身就徑直往外頭走去。
他這一離開，陶嬤嬤才輕輕嘆了一口氣：“原來殿下當日生辰宴上由著太後，定下新人要進宮的事情，殿下嘴上雖不說，心裏頭便已存了這心思了。”
“如此一來，這薛良媛和周昭訓倒是白白入這一趟宮了。”
可皇後懿旨，二人即便註定不得寵，也只怪她們福薄了，別說是東宮了，後宮裏多的是入宮多年都不得見皇上的女子，不也只能在這宮中一日日熬著。
一入宮門深似海，得寵還好，不得寵境地還不如在外頭嫁個尋常人家。可雖知道這個道理，卻也多的是人家想要將自家的姑娘送進宮來，只能說，既進了宮，便一些都只能靠自己了。
當日自家娘娘進宮，若非能夠緩解太子殿下頭疾，又私下裏和殿下相處過，多少有了幾分情分，娘娘的處境也未必不和今日進宮的薛良媛和周昭訓一般。
娘娘如今得的這份兒體面，不也是娘娘自己努力爭取來的。
別的不說，薛良媛或是周昭訓哪個敢在進宮的第二日便去坤寧宮外頭磕那個頭，叫繼後褚氏顏面掃地，剛進宮就徹底得罪了繼後？
陶嬤嬤覺著，薛良媛和周昭訓肯定是不敢的。
也不知娘娘當日怎就有那般大的膽子，她怎就一點兒都不害怕呢？
陶嬤嬤想著，又對著謝姌道：“看看這會兒的天色，薛良媛和周昭訓的轎子快到東宮了，要不奴婢去那邊露個面兒？不然，倒顯得娘娘這個側妃不管不問，心裏頭對於新人入宮有多大意見似的。”
謝姌想了想，點了點頭：“嬤嬤帶著青黛去吧，這裏有如意一個人伺候就好了。”
陶嬤嬤想了想，點了點頭帶著青黛過去了。
陶嬤嬤走後，謝姌帶著如意去了院子裏散了會兒步，聽著不遠處的宮殿中熱熱鬧鬧吹吹打打的聲音，不由得朝那邊那過去。
如意瞧了瞧自家娘娘的臉色，怕她覺著這一幕刺眼，連忙道：“娘娘不必在意，左右殿下又不寵著她們，全當是東宮裏多了兩個人了。”
謝姌點了點頭，對著如意道：“回去吧。”
如意嗯了一聲，便扶著謝姌回了殿內。
和韻殿
薛瀾依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嫁衣，頭上蓋了紅色的蓋頭，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著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有個小太監進來道：“奴才見過良媛，殿下今日有宮務要忙，今個兒就歇在書房了，良媛早些安置吧，不必等著了。”
薛瀾依聽著這話一楞，下意識就攥緊了大紅色繡著金線紋路的裙擺，她好不同意才平覆下心情，溫聲道：“自然是殿下忙正事要緊，勞煩公公過來這一趟了。”
薛瀾依說著，給身邊的宮女雪嫣使了個眼色，雪嫣連忙拿了個荷包塞進小太監的手中。
那太監拱了拱手道：“那奴才便先告退了，奴才還要去趟夕晨殿給周昭訓傳個話呢。”
說完這話，太監便後退幾步，轉身走出了殿外，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殿內寂靜的厲害，新房內紅燭搖曳，一派喜氣，此時因著太子不來竟覺著有些空落落的，叫人心裏頭格外的壓抑。
雪嫣小心翼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忍不住道：“早聽說殿下平日隨性慣了，凡事都由著自己的性子，可今個兒這樣大喜的日子，殿下怎麽也這樣一點兒都不顧及主子您。主子可是昭陽長公主親自選進東宮的，哪怕是看在昭陽長公主的面兒上，殿下也不該如此啊？”
“主子，莫不是殿下忙於公務是假，實際上這會兒還在濯纓殿陪著那謝側妃呢？若是如此，那謝側妃也太霸道了些，這樣大喜的日子，她怎麽就敢將殿下留在她那邊，獨占著殿下呢？”
薛瀾依心裏頭也很是難受，可她到底是將這些難受全都按捺下來，帶著幾分責備對著雪嫣道：“莫要如此揣測殿下，殿下品行高潔，既派了人過來知會，豈會欺騙於我？殿下定是有公務要忙，今日才不便過來。”
“殿下不也同樣沒去周昭訓那裏？周昭訓可是安國公夫人周氏的親侄女，這周氏和先皇後是手帕交，殿下多少會給她幾分體面的。既連她那裏都不去，不來我這裏也算不得奇怪了。”
雪嫣聽自家主子這般說，不讚同道：“主子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她姑母是周夫人，主子您還是昭陽長公主選進宮的，而且，位分也比她高。”
“待日後見了面，她也是要給主子這個良媛福身請安的。”
雪嫣說著，朝外頭看了看，見著天色已深，才開口道：“既然殿下今晚不過來，奴婢便伺候主子梳洗安置吧，明日肯定還有好些事情要忙呢。”
薛瀾依聽著她的話，點了點頭，她知道即便太子殿下今晚不過來，她明日也要去濯纓殿給謝氏這個太子嬪請安的。
說不定，除了謝氏那裏，還要去慈寧宮和景陽宮請安。
若不早些歇息，明日精神不濟犯了什麽錯處就不好了。
這般想著，薛瀾依便站起身來，到屏風後換了衣裳，洗漱過後歇下了。
只是今晚到底是洞房花燭夜，蕭衍這個太子沒過來，她心裏頭多少是覺著有些委屈的，輾轉反側直到後半夜才慢慢睡著了。
夕晨殿
周妙容看著倚湘送走前來傳話的太監折返回來，終是忍不住眼圈一紅，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倚湘如何不知她心裏頭的委屈，上前寬慰道：“主子莫要太難受了，殿下忙著公務，不也沒去薛良媛那裏嗎？”
其實，依著主子這昭訓的身份，今晚本就等不來殿下的。
殿下即便要去，多半也是去薛良媛那裏。
周妙容擦了擦眼淚，帶著幾分茫然和委屈看向了倚湘，哽咽問道：“為何老天要這樣待我？我想留在安國公府，魏老夫人和姑母都不情願，覺著我配不上緒表哥。如今好不容易一道懿旨叫我進了宮，祖母一下子就看重起我來，就連卞氏和妹妹這幾日也是羨慕我，不敢和之前那樣欺負怠慢我了。可這一進宮，便被潑了一盆冷水，將我的心給澆透了。”
“若是往後殿下一直不來我這夕晨殿，我如何在這東宮裏一日日熬下去？”
周妙容想著，心裏頭就是一陣恐懼和不安。
那日姑母回了平遠侯府，私下裏和她說一入宮門深似海，若她不願意進宮，或是害怕，不妨裝病，或是叫身上起了疹子。沖著她當年和先皇後的那些情分，不管是皇上還是太子殿下都不會怪罪的。
等過些日子，姑母親自替她挑門婚事。
她當時聽到姑母那些話，又看著姑母眼底的擔心和憂愁，覺著姑母是多心了。她到底也是平遠侯府的大姑娘，這些年養在姑母身邊琴棋書畫樣樣都懂，相貌也不錯，姑母怎就這般擔心她？她甚至覺著，姑母心裏頭是有些瞧不上她這個喪母長女的，許是在姑母眼裏，她就不配進東宮侍奉太子殿下，而是該尋個普通人家，操持家務，孝敬公婆，整日裏忙活著婆媳妯娌間的那些事情。
在姑母心裏，別說是太子殿下了，怕是覺著她連緒之表哥都配不上吧？
當時她心裏頭便覺著很是難受，也生出一種叛逆和氣憤來，便搖了搖頭拒絕了姑母的提議。
直到姑母離開，她都覺著姑母是看低了她，心裏好幾日都有著委屈。
如今進了宮，頭一日殿下便不過來，她突然就覺著有些害怕了，想著自己那日是不是應該告訴姑母她不願意進宮，那樣她還有姑母能護著她。
如今進了宮，又有哪個能庇護她？
倚湘聽著她這話，心裏頭也是咯噔一下，卻是很快出聲寬慰道：“怎麽會？主子容貌才情都好，又出自周家，殿下怎會一直不來主子這裏？興許過幾日殿下就過來了呢？主子先莫要瞎想。”
話雖如此說，倚湘心裏頭也實在是有些不踏實。
她想了想，壓低了聲音道：“主子莫要太過擔心，主子到底要叫姌姑娘一聲表姐的，她如今當了太子嬪，總有不方便服侍太子殿下的時候。到時候，與其擡舉旁人，不如擡舉主子您這個表妹。如今東宮還有個薛良媛，姌姑娘難保不會生出危機感來，到時候，您只要表露自己的態度，姌姑娘多半還是會在太子面前替您多說一些好話的。”
周妙容聽著倚湘這話，心裏頭有些刺痛，當日謝姌和傅瓊華進京，在她眼裏不過是個上門打秋風的表姑娘。謝姌又不得傅瓊華喜歡，當時，她是看低了她的。哪怕她自己被人說是個喪母長女，不得平遠侯府老夫人和夫人喜歡，她也覺著自己再如何也比謝姌這個謝家女要強上許多的。
她怎麽也想不到，如今尊卑顛倒，她倒要靠著謝姌這個她一向瞧不上的表姐替她在殿下面前說好話，要靠著她才能夠承寵了？
周妙容心中覺著別扭，有些沒好氣道：“她想著獨占殿下的恩寵，豈會幫我？”
倚湘聽出她話中的不滿，小聲道：“主子低聲些，小心隔墻有耳。”
周妙容臉色微微一變，沒有再說什麽。
倚湘開口道：“主子先別多想了，奴婢服侍主子洗漱，早些歇下吧。”
“說不得明日早起去濯纓院給姌姑娘請安，在濯纓殿能夠遇到太子殿下呢？到時候主子氣色好些，也能叫殿下註意到主子。”
周妙容想著，嗯了一聲，便跟著倚湘到了屏風後洗漱了。
......
翌日一早
謝姌才用過早膳，便聽到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有宮女進來回稟道：“回稟娘娘，薛良媛和周昭訓來給娘娘請安了，娘娘可要這會兒見見？”
謝姌知道宮裏頭的規矩，也不想擺架子叫二人多等立規矩，便點了點頭，道：“請進來吧。”
宮女應了聲是，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很快就領著薛瀾依和周妙容一前一後從殿外進來。
二人俱是打扮精致，薛瀾依穿著件煙霞色繡紫玉蘭宮裝，梳著流雲髻，發上簪了一支羊脂玉嵌紅寶石簪子並兩朵珍珠珠花。
周妙容則是一身妃紅色繡芙蓉花宮裝，一頭烏發挽起，簪了一支攢珠梅花琉璃簪。
二人緩步上前，對著謝姌福身行禮：“嬪妾見過側妃娘娘。”
謝姌打量了二人一眼，含笑道：“起來吧，兩位妹妹不必客氣。”
謝姌說著，就給二人賜了座。
薛瀾依和周妙容謝過，上前落座。
短短進來片刻，她們將這殿內的擺設全都收入眼中，心裏頭也是暗暗咋舌，這濯纓殿不管是外頭的景致還是這正殿內的擺設，都是極為上乘的。怕是連宮裏頭的妃位所住的宮殿中，也不至於如此吧？
薛瀾依將這一切收入眼中，心中對謝姌卻是看低了幾分，謝姌到底是出身小門小戶，當了這個太子嬪，仗著太子殿下的恩寵竟是一點兒顧忌都沒有了。這些東西便是殿下賞賜給她用，她也該拒絕了，不敢收下才是。
這般想著，薛瀾依便含笑開口道：“娘娘這屋子裏的擺設可真是奢華，一應器具更是貴重極了，尤其是地上鋪著的這張盤金銀線四季花開地毯，實在是叫妾身想都想不到，怕是太後和皇後宮中也便是如此了吧？”
“妾身記著，先皇後當年提倡節儉，如今先皇後去了多年，這宮裏頭怕是都忘了先皇後當年是如何推行節儉的了。”
薛瀾依說著，好似自知失言，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請罪道：“嬪妾一時失言，還望姐姐莫怪，實在是妾身進了宮侍奉太子殿下，便不由得想起已故的先皇後來。”
薛瀾依這話落下，殿內一時寂靜。
謝姌看了薛瀾依一眼，心中覺著有些好笑，薛瀾依這是想借著先皇後當年推行節儉的事情說她這個太子嬪太過奢華了？
她若認了，就落入了她的圈套。
若是不認，就是不敬先皇後，瞧不上當年先皇後推行節儉之事。
她當日在坤寧宮外頭磕那個頭便是對先皇後的敬重，如今人前人後兩副態度，怕是傳出去會惹來一些非議。若蕭衍是個小心眼兒的，肯定也會對她生出幾分不滿來。
謝姌看了看屋子鋪著的厚厚的地毯，這地毯是她有身孕後蕭衍特意叫崔公公派人過來換了的，地毯踩上去比原來的厚實，即便是光腳踩上去也不覺著有絲毫涼意。
她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開口問道：“良媛既知道先皇後當年推行節儉，定是佩服先皇後如此行事，可本宮瞧著，良媛發上簪著的這支羊脂玉嵌紅寶石簪子也是極為貴重的，良媛今日戴出來，莫不是這是良媛手裏最不貴重的簪子？早聽聞國子監祭酒薛大人兩袖清風，卻不知薛家竟這般有底蘊嗎？”
謝姌這話一出口，跪在地上的薛良媛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她本想叫謝姌進退兩難，誰能想到謝姌竟會這般狡辯，甚至將薛家和父親攪合到其中。
她臉色有幾分發白，死死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後悔來。
她想著謝姌出身小門小戶，哪怕進了東宮當了這個太子嬪，被太子殿下恩寵了一些日子，可沒個顯赫的娘家，心裏頭肯定是沒什麽底氣的。她這國子監祭酒的女兒借著先皇後推行節儉的事情暗指謝氏這個太子嬪太過奢華，肯定會叫謝氏羞惱，下不來臺又辯解不得。
她哪裏知道，謝姌竟這般厲害，幾句話就將她給噎回去了，且還這般不給她留顏面。
她雖位分比謝氏低，可到底是太子良媛，也只比謝氏這太子嬪差了一些。
謝氏竟就叫她這般跪著？
薛瀾依心中著實感到羞辱，見著謝氏這般強硬的性子，到底還是出聲請罪道：“嬪妾只是欽佩先皇後，並未有別的意思，還請側妃娘娘饒過嬪妾這一回。”
謝姌只是不想叫薛瀾依覺著自己出身謝家便在她這個國子監祭酒之女的面前覺著低了一等，倒也沒想著如何羞辱作踐她，顯得太過跋扈霸道，聽見她請罪便點了點頭，道：“行了，不提此事了，起來坐吧。”
薛瀾依應了聲是，這才起身，上前落座。
周妙容緊緊握著手中的茶盞，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麽感覺。平日裏在宴席上她遇到薛瀾依時，薛瀾依從未將她這個平遠侯府先夫人所出的大姑娘放在眼中。如今，薛瀾依這個太子良媛卻是在謝姌面前不得不低頭請罪。
想起當日謝姌跟著傅瓊華進了安國公府情景，周妙容不著痕跡朝坐在軟塌上的謝姌身上看了一眼，只見她滿身貴氣，容貌依舊叫人移不開眼，可眉眼間卻是多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威儀。
這樣的謝姌，叫她覺著好陌生，竟是有些緊張心虛起來。
她進宮便是為著分了謝姌的恩寵的，謝姌心裏頭會不會怪她？還會念著表姐妹之間的情分嗎？
周妙容壓下心裏頭的種種想法，拿起手中的茶盞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
因著這段插曲，殿內的氣氛有些尷尬。
正當這時，外頭有宮女進來回稟，說是皇後娘娘派人傳話，叫側妃娘娘莫要忘了帶著薛良媛和周昭訓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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