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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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庇護

宮門口, 傅瓊華帶著女兒謝嬿等了好一會兒,才見著身著一身碧綠色宮裝的青黛。

青黛和守門的侍衛說了幾句話,這才對著傅瓊華福了福身子, 恭敬地道:“夫人和大姑娘隨奴婢進宮吧。”

傅瓊華的視線落在青黛的身上,這丫鬟自小便在謝姌身邊, 一向也是個膽小怕事的,可她此刻卻是發現青黛進宮才不過一些個時日,見著她這個當家夫人竟是一點兒都不發怵, 再也沒有以前的謹小慎微, 甚至都沒了幾分奴婢的樣子,她這話雖透著恭敬,可心底不見得當真敬重她這個當家夫人。

畢竟,她和嬿姐兒被老夫人趕出安國公府的事情這奴婢定也知道了,既如此, 她心裏頭不定怎麽笑話她們母女呢。

這般想著,傅瓊華心裏就一股怒氣上來,可這是在宮門口,青黛此時的穿著打扮瞧著也和在謝府時不同,她便是想發作,也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到底是顧忌許多, 只能將心中的不快忍了下來。

她嗯了一聲, 帶著謝嬿跟在青黛的身後進了宮,走在長長的宮道上,看著宮中的威嚴和肅穆, 一時也覺著有些壓抑。

見著無人路過,傅瓊華才帶著幾分不滿開口道:“怎的只你一人來了?我可是姌丫頭的母親, 我和她姐姐進宮來看她,她哪怕不親自過來,怎不派陶嬤嬤前來迎接?我可是聽說,陶嬤嬤如今可都待在她身邊伺候,她若是連個嬤嬤都差遣不動,當這太子嬪還不叫人笑話?難不成,就因著陶嬤嬤原先伺候過先皇後,就身份尊貴,連奴婢們該做的事情都做不得了?”

謝嬿聽著母親這話,也跟著附和道:“就是,妹妹在安國公府時倒是個聰明的,想著法子討外祖母喜歡,可別如今進了宮當了太子嬪,卻被一個嬤嬤給拿捏住了。這若傳到外頭去,沒得叫人說妹妹只會難為自家人。”

謝嬿就差說謝姌這個謝家女只會欺負她們母女二人了,青黛聽著她們母女這番話,在心裏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虧得娘娘入了宮當了這個太子嬪,要不然,就夫人和大姑娘這性子,日日見著都要添堵的。

明明最親的血緣,可夫人和大姑娘怎就這般看不上娘娘,這會兒說這些話當她聽不出來,這是羨慕嫉妒娘娘有今日的福分,又恨不得做些什麽給娘娘添堵呢。她在謝家待了那麽多年,最是知道這母女二人的難纏和下作,心中少不得又心疼起自家娘娘來。

娘娘那般品性,怎就攤上了這麽個母親和這麽個姐姐,娘娘真不該生在謝家。

這般想著,青黛只恭敬地回道:“夫人說笑了,就連太子殿下對陶嬤嬤都敬重幾分,更何況是娘娘呢。”

“娘娘派奴婢過來接夫人和大姑娘,也是因著奴婢是謝家出來的,和夫人和大姑娘更熟悉些,要不然,便派了如意過來了。”

傅瓊華聽著青黛一口一個娘娘,還搬出太子蕭衍來壓她,心中只覺著一陣惱怒,可她都這樣說了,她難不成還嚷嚷著叫陶嬤嬤過來。

若是傳出去,她和嬿丫頭都討不了好。

至於如意,如意原是老夫人房裏的人,如今她和嬿姐兒被老夫人趕出了安國公府,她見著如意這丫鬟只會更氣悶。

如此想著,倒是青黛更合適些。

傅瓊華嗯了一聲,道:“行了,你也別在我面前一口一個娘娘的,她即便入了東宮成了太子嬪,也要叫我一聲母親的,難不成,待會兒還要我這個當母親的給她行禮?”

青黛知道夫人心裏頭不痛快,也是,娘娘是她最不喜的一個女兒,如今有了這般體面,她能高興才怪?更何況,之前殿下陪著娘娘回門,也是因著夫人難為了娘娘,又恰好被殿下跟前兒的崔公公聽了個正著,老夫人怕惹得殿下不快,才狠下心將夫人和大姑娘趕出府去,叫她們住回了謝宅。

青黛笑了笑,道:“怎麽會,娘娘最是孝順了,在謝家時更是日日過去請安,旁人不知道,夫人和大姑娘最該知道娘娘的孝順才是。”

青黛說完這話,就住了嘴不再說了。

謝嬿臉色微變,剛想開口,就見著不遠處有幾個宮女過來,便沒好再說,只一路跟著青黛往東宮去。

進了東宮,又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謝姌這個太子嬪所住的濯纓院。

雖說傅瓊華和謝嬿是知道謝姌如今得了太子的恩寵的,畢竟要是不得寵,那日太子殿下怎麽會陪她回安國公府,甚至她們聽說殿下離開安國公府後還帶著謝姌這個側妃去了昭陽長公主府給長公主請安了。

可哪怕她們心中有準備,此時進了濯纓院,一路往正殿走,見著這濯纓院寬敞至此,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竟比江南富貴人家一整套的園子還要大,還要精致貴氣,心底也是暗暗乍舌。

這便是謝姌如今所住的地方嗎?是屬於她一人的地方?

傅瓊華越看越是心驚,越看心裏頭越不得勁兒,明明她將謝姌和緒之掉包了,將她在謝家養了那麽多年,可怎麽才進京多久,謝姌竟然就成了太子嬪,還住進了這樣一步一景充滿了貴氣和生機的地方?

想起自己和嬿姐兒搬回謝宅,整個謝宅竟比不上這濯纓院一片兒的地方,更別說裏頭的景致和擺設了。傅瓊華心裏一陣難受,難受之後更是後悔當初聽了婆母梁老夫人的話將謝姌一塊兒帶進京城來,要不然,謝姌就是翻了天也不至於有這般造化?

傅瓊華心中嫉妒,謝嬿更是恨得眼圈都紅了。

憑什麽,明明她才是謝家最得寵的那個,可她過的是什麽日子,謝姌這個太子嬪過的是什麽日子?

她被老夫人趕出了安國公府,隨母親住回了謝宅,那樣小的宅子,她連走動都覺著不方便,平日裏無處可去,連散步都只是小小一個花園。可謝姌住的這濯纓院,卻是這般氣派,叫她恨得眼睛都紅了起來。

這一路走一路看,過了一會兒功夫青黛就帶著二人到了正殿。

青黛停下了腳步,回頭對著傅瓊華和謝嬿道:“夫人和大姑娘在這裏等一等,奴婢進去通傳一聲,看看殿下這會兒在不在,若是殿下這會兒在屋裏,夫人和大姑娘倒是不好直接進去了,沒得壞了規矩,惹得殿下不喜。”

青黛也是在路上才想到了這個法子,她替自家娘娘委屈,也很是瞧不上夫人和大姑娘,可她偏偏只是一個奴婢,即便心裏惱怒也不能拿傅瓊華和謝嬿如何。想來想去便想了這個法子,雖說也不能傷了傅瓊華和謝嬿分毫,可叫她們在外頭等上一等,對於最要臉面的二人來說,也是一種難堪吧。

當日娘娘費心討好傅瓊華和謝嬿,如今尊卑顛倒,她二人要見娘娘,竟也要先進去通傳,看看娘娘方便還是不方便了。

青黛瞧著傅瓊華和謝嬿臉色都有幾分不好,心中更是覺著解氣,她福了福身子,就拾階而上,打起簾子進了殿內。

過了一會兒,青黛才從殿內出來,含笑對著傅瓊華和謝嬿道:“夫人和大姑娘進來吧,殿下方才過來坐了坐,這會兒去了書房,娘娘正好得空見夫人和大姑娘。”

青黛的話音剛落,身後身著一身粉藍色緙絲繡玉蘭花宮裝,通身盡顯貴氣的謝姌就含笑走到了門口,見著傅瓊華和謝嬿,微微福了福身子,叫了聲:“母親,大姐姐。”

這是在宮中,她雖知道蕭衍禦下極嚴,可也不想給人落了口舌,便含笑對著二人道:“快進來吧,母親和姐姐今日怎麽進宮了?宮中的規矩可是不好叫後宮妃嬪經常見娘家人,一回兩回還可,若是次數多了,傳到殿下的耳朵裏,怕是殿下要怪罪下來了。”

傅瓊華跟在她的身後進了屋,見著屋子裏的擺設,更是心緒難平,此時聽著謝姌這話,少不得開口道:“怎麽,你可是我的親閨女兒,難不成入宮當了這個太子嬪,就連娘家人都瞧不上了?”

傅瓊華說著,便要往軟塌前坐去。

陶嬤嬤此時卻是攔在了她的前頭,開口道:“夫人還是坐下頭的椅子吧,這位置,可是太子殿下的,尊卑有別,夫人莫要對殿下不敬。”

陶嬤嬤說著,就吩咐如意上了茶水和點心。

謝姌含笑走到軟塌前坐下,見著坐在下頭椅子上的傅瓊華和謝嬿,開口道:“宮中處處都是規矩,母親和姐姐不常進宮是不知道這些。走了這麽遠的路,快喝杯茶解解渴吧。”

傅瓊華和謝嬿心裏都不得勁兒,謝姌雖沒表現出得意和炫耀來,可她平平常常幾句話,卻是叫母女二人都覺著低人一等。

就像此刻,謝姌這個太子嬪坐在軟塌上,她們母女坐在下頭,論身份就是矮了她一截。

再看著謝姌手裏端著的茶盞和這屋子裏的一應擺設,隨便哪一個怕是都夠買下整個謝宅了,謝嬿忍不住道:“妹妹如今過的日子可真是叫人羨慕。”

“妹妹一人過這樣的好日子,可曾想過搬回謝宅的母親和我這個姐姐?”謝嬿心中太嫉妒了,說話也少了幾分顧忌。

謝姌笑了笑,開口道:“這可是在宮裏,我好歹是殿下的側妃,姐姐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心裏要明白才是,要不然又恰好被人聽見了,可不單單是趕出宮中這般簡單了。”

謝姌這話是在警告謝嬿,謝嬿想起這是在東宮,謝姌又是太子嬪,是個東宮的半個主子,她若是想要羞辱她和母親,興許真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謝姌往日裏看著沈穩低調,可如今謝嬿卻是不再這般看這個妹妹了,她若鐵了心執意要羞辱她和母親怕是連太子殿下那裏的印象都不顧了。

一時間,謝嬿沒敢再說什麽了。

再則,今個兒母親和她進宮也是有正事的。

傅瓊華心中也惱謝姌這般做派,拿太子殿下來壓她們,可今日進宮她是有正事的,所以只能將心中的火氣壓了下來,開口道:“今個兒進宮是有件事和你說,你父親寫信進京,說是你祖母還有梁府的老夫人、夫人都上京了,過幾日就到了。”

“如今謝宅小,怕是住不下這麽些人。你進宮時我給了你那幾千兩銀子,如今你成了太子嬪,又得太子殿下寵愛,想來手裏頭不缺銀子使,不如替謝家再置辦個大些的宅院,也免得你祖母和梁家老夫人,夫人她們來了擠在一個小宅子裏,難受是一回事,咱們謝家臉面上不好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如今好歹是太子嬪,身份貴重,總要替家裏想想才是,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謝姌聽著傅瓊華這話,差點兒就給氣笑了。

聽聽,這可真是傅瓊華能說出來的話。不,前世傅瓊華沒有被老夫人趕出安國公府,一直都是那個任性妄為的安國公府的姑奶奶,是從未說過這樣的話的。如今重活一世,很多事情改變了,傅瓊華這個安國公府的姑奶奶,今日竟也說出了這等她往日裏最是瞧不上眼,覺著如那市井婦人一般的話了。

且那些嫁妝都是她該得的?這世上哪裏有送出去的嫁妝再往回要的道理?謝姌覺著傅瓊華是當她好欺負呢還是當她是個傻子呢?

這般想著,謝姌就冷下臉來,將手中的茶盞擱在了桌上。

她動作不輕,茶盞發出清脆的響聲,叫殿內一時寂靜下來。

謝姌視線落在了傅瓊華的身上,帶著幾分嘲諷和冷意道:“母親是有多大的臉面,打起自己女兒嫁妝的主意了?怎麽,謝家連這點兒銀子都拿不出來了?若是拿不出來,就在謝宅住下來就好,哪裏有為著排場和面子難為自己女兒的?母親若是心裏頭怕被梁家人看低了,大可回安國公府去求外祖母,畢竟外祖母一直都是疼母親的,如今將母親趕了出來,心裏頭說不定都有些擔心,怕母親吃了苦頭呢。母親回去好好求一求外祖母,別的不說,一些個銀子大抵還是能拿到的。只要母親這個當姑奶奶的不怕大舅母和二舅母還有府裏姑娘少爺們私下裏議論就好。母親不怕人恥笑,什麽事情辦不成呢?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謝姌話說的實在是不客氣,她這番話說下來,當下傅瓊華就是一陣難堪,臉都給漲紅了,她動了動嘴唇開口想要訓斥幾句,可話還未說出口,就聽謝姌繼續道:“行了,母親和姐姐若是單單為著這事兒,就回去吧,我可沒有銀子,若母親膽子大,大可鬧到太子殿下那裏,看看殿下有沒有多餘的銀子,肯不肯給謝家重新置辦個大一些的宅子?”

說這話時,謝姌看著傅瓊華的目光裏滿是嘲諷。

傅瓊華忍不住道:“你,你哪怕是為著你祖母呢?這些年在府裏,你祖母可是庇護著你的。”

她這話剛出口,就聽得謝姌一聲冷笑:“那母親可知道祖母為何要庇護著我?”

傅瓊華自然知道是她這個當母親的偏心,可哪怕如此,她還是強撐著開口道:“我知道過去我有些地方偏心了,可你祖母卻是護著你的,這回若沒有你祖母要求,我也不會帶著你進京,你若不進京,哪裏能當得上這個太子嬪,怎會住在這個濯纓院裏?”

“你就一點兒都不為你祖母著想,為你祖母盡孝嗎?你梁表哥因著太子殿下被流放嶺南,哪怕能保全性命,也要六年才能回來,回來後想也知道落得一身的病痛,梁家為著此事定是要和你祖母鬧騰的,你如今成了太子嬪,此時不出些力給你祖母撐腰,難道還看著梁家不依不饒,借著此事踩在咱們謝家頭上嗎?”

謝姌聽著她這話,心中滿是嘲諷。她知道傅瓊華這話的用意,她這樣說無非是想用梁老夫人來拿捏她。

可這些年梁老夫人雖庇護過她,可她當孫女兒的該盡的孝也都盡了,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是謝家人,而是周氏的女兒,本該好好的活在安國公府的,若不是當年被傅瓊華給掉包了,哪裏需要在謝家謹小慎微,活得那般艱難,哪裏需要梁老夫人的庇護?

謝姌對謝家只有怨恨,哪怕對梁老夫人,也覺著該盡的孝道都盡了,沒有什麽地方欠了老夫人的。

畢竟,老夫人庇護她,也只是庇護而已,老夫人只是拿她來給傅瓊華這個兒媳添堵,何曾真心疼愛過她。

她臉色一沈,開口道:“祖母和梁家是覺著這一切都是殿下害得嗎?若是如此,我倒要將這話告訴殿下,問問殿下是不是可以寬宏大量,叫人將那梁恒放回來。”

她這話一出,傅瓊華的臉色就變了。

謝嬿也是一臉不敢置信看向了她,開口道:“你,都是咱們謝家的事情,你縱是不想出銀子,也不至於鬧到殿下面前。”

“你就不怕惹得殿下不快?以為殿下寵著你,你就什麽都不顧忌了?你別忘了你只是側妃,並非是殿下的正妃?”

謝姌笑了笑,意味深長道:“是啊,我只是太子嬪,並非是太子妃,難為姐姐還記著呢,那怎麽就不攔著些母親,叫她進宮和我說了這些個不恰當的話。”

“她是怕這些混賬話傳不到殿下耳中,怕我失不了恩寵嗎?還是覺著謝家的日子太過太平了,想要落得個不敬殿下的罪過?”

“梁恒當日所言,母親和姐姐可都聽到的,怎麽,想一塊兒去嶺南陪著梁恒不成?若真有這個心思,我倒不介意大義滅親,說不得還能叫殿下更恩寵我幾分。至於孝道親情,母親和姐姐不敬殿下,世人只會說我做得好,又豈會責怪於我?”

謝姌的眸子裏滿是冷意,傅瓊華對上她的視線竟是後背一陣發寒,心裏頭咯噔一下連臉色都白了幾分。

這,這個白眼狼,她叫了她這麽些年的母親,哪怕她這當母親的偏心,她這當女兒的也不該如此一點兒孝道都不顧才是。

不愧是周氏的女兒,骨子裏和周氏一個樣子,實在是叫人討厭。

傅瓊華鐵青著臉起身,帶著謝嬿便離開了濯纓院。

從濯纓院出來不久,卻是在宮道上迎面遇著一行人,走在最前頭的正是淑慧長公主。

淑慧長公主身邊的嬤嬤上前低語了幾句,長公主的臉色一時就沈了下來。

她還以為是誰呢,竟是謝氏這個太子嬪的娘家人。

不等長公主開口,身邊的嬤嬤便冷聲斥道:“放肆,見著長公主竟敢不行禮問安,真是一點兒規矩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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