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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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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竅

蕭衍把玩著指尖的佛塔沒有說話, 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若是換了旁人,昭陽長公主早就惱了, 可自己這侄子的性子昭陽長公主最是清楚不過的,既是沒直接開口拒絕, 便是心裏頭有些想法的。

一時間,昭陽長公主也給震驚到了。怎生侄子去了一趟崇法寺,這心思就松動了, 莫不是崇法寺裏還發生了什麽她這當姑母的不知道的事情?

昭陽長公主想著, 伸手奪過他手中的佛塔,滿臉好奇問道:“衍兒你和姑母說說,是不是你和姌丫頭在崇法寺還發生了什麽?是你替姌丫頭解了圍,責罰了曹氏,姌丫頭心裏頭感激, 待你這位太子也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昭陽長公主盯著蕭衍臉上的神色,直盯得蕭衍實在是拿她沒辦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無奈道:“她那樣的性子,姑母以為她會當著眾人的面攀扯上我?安國公府是有人謝我,可並非她,而是她那大表姐,安國公府嫡出的大姑娘。”

蕭衍眸子微微冷了冷, 緩緩又道:“緒之那樣的性子, 我以為安國公府的姑娘哪怕有些心思,品性也不會差上多少,不曾想, 這回卻是叫我都開眼界了。她這當堂姐的算計起自己的表妹來,竟是眼睛都不眨的, 當我這個太子是那等沒腦子的蠢貨,任由她糊弄算計呢!”

蕭衍眼底露出幾分嘲諷來,一雙極為好看的眸子裏滿是冷意,還有股掩飾不住的壓抑著的陰郁,昭陽長公主楞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了先皇後褚鳶和繼後褚蓁來。

她看了蕭衍半晌,知道這安國公府的大姑娘是犯到蕭衍這個太子的忌諱了,她輕輕嘆了口氣,道:“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姐妹都能算計,想著借著自己的姐姐入主中宮,更何況是對甚少見面的表妹呢?不過聽你這麽說,這安國公府出來的也並不都如傅二公子那樣性子的。”

昭陽長公主說著,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看了自家侄子一眼,帶著幾分試探問道:“你說這安國公府的大姑娘在你面前算計姌丫頭,這是為何?”

見著蕭衍眼底露出幾分疏離和不屑來,昭陽長公主意識到一個她疏忽了的事情,侄子身份貴重生得又這般好,因著傅緒之是他伴讀的緣故時不時還會去安國公府的,這安國公府的大姑娘......

昭陽長公主有些驚愕,直接便問了出來:“這傅大姑娘可是愛慕衍兒你?怕你被姌丫頭的好顏色給迷惑住了,所以才失了分寸當著你的面兒便算計起姌丫頭來了?”

若是這般那就對了,她就說嘛,這傅大姑娘得有多蠢,在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道:“女兒家生了情愫有些時候是會做一些不妥當的事情,她這事做得不妥,氣量也小,縱是出身世家,也是配不上衍兒你的。”

“倒是姌丫頭,身份雖差一些,可模樣好,人又聰慧,關鍵能緩解你的頭疾,你不如趁著這個機會,給姌丫頭一個名分,叫她進了東宮去,也順便堵了繼後那些人的嘴,看她往後還怎麽拿你沒有身邊人的事情壞你這個太子的名聲!”

蕭衍擡了擡眉,面色辨不出喜怒,淡淡道:“我如今這樣就挺好,不習慣東宮有女子進來。”

昭陽長公主被他的話噎了一下,瞧了瞧他的臉色,沒好氣道:“你若是沒這想法,當日在崇法寺就不該替姌丫頭解圍,如今外頭流言蜚語這般多,連褚蓁這繼後都要傳姌丫頭進宮說話了,你這會兒說沒那心思,別說旁人了,我這當姑姑的都不信。”

蕭衍淡淡看著她,開口道:“我還不是為著姑母才責罰了曹氏,曹氏自稱是姑母的婆母,我這當侄子的聽到了不該出手管,而是該當作沒聽到轉身就離開?姑母覺著,這樣更好?”

昭陽長公主被侄子這般問話,一時就覺著有些心虛和慚愧,又覺著侄子這性子可真是一點兒都不討人喜歡,平日裏那個敬重體貼她這個姑母的侄子呢?這樣的性子,別說他不喜有女子在東宮了,便是有哪個被皇兄指進了東宮,怕也是畏懼害怕蕭衍這個太子殿下的。

昭陽長公主將話題轉移開來,道:“不管你是不是為著我這姑母,如今外頭流言蜚語都在姌丫頭身上呢?你若是不管,由著她叫人議論,哪裏像個男人。不為別的,就為著她能替你緩解頭疾,你也該護著她才是。”

昭陽長公主以為蕭衍會反思自己,沒曾想她話音剛落就聽到蕭衍道:“姑母都說了我是替她解了圍,她該謝我才是,如今這場面,縱是旁人不議論她和我,也會議論她搶了汝陽伯大姑娘該有的體面,叫姑母不疼那孫婉月,反倒擡舉起她這個謝家二姑娘來。”

“左右都要被人議論,她自小在謝家那樣的環境裏長大,哪裏連這點兒事情都受不住。再說,還有周氏這個大舅母護著她呢。”

昭陽長公主簡直被他這話給氣笑了,忍不住道:“好,好,你既沒這心思,也不想護著姌丫頭,那不如姑母將姌丫頭認作養女,給她挑個好的夫君,將她給嫁出去?往後你有頭疾,就正經傳召她進東宮,和醫女一樣,這樣對姌丫頭來說,也算是一種體面了。”

蕭衍把玩著佛塔的動作微微頓了頓,神情有些遲疑。

昭陽長公主突然心裏頭就明白了,這是要開竅不開竅的,既不想叫謝姌入了東宮打破了原先的生活,又覺著謝姌嫁給了旁人,心裏頭有些不大自在。

明白了這些,昭陽長公主也不由得替自己這侄子著急。衍哥兒這性子也太清冷無/欲了些,也不知衍哥兒平日裏......

昭陽長公主心中想著,下意識就往下看去,才遲疑了一會兒想要壓低了聲音開口問,就見著蕭衍眉頭微蹙,從椅子上起身,徑直往外頭走去。

“姑母也有幾日沒給父皇請安了,不如明日進宮一趟,想來父皇見著姑母會高興的。”

蕭衍留下一句話,就徑直走出了殿外,很快就沒了身影。

昭陽長公主一楞,隨即輕笑出聲,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對著身邊的陸嬤嬤道:“你瞧瞧,他呀,就是嘴硬呢,心裏頭說不定早就對姌丫頭有了那點兒心思。縱是他自己還沒想明白,給他些時間他也總會想明白的。”

陸嬤嬤也知道太子和長公主的情分,平日裏姑侄相處就是這樣的,聽自家主子這般說,陸嬤嬤也笑著道:“有這苗頭就好,謝二姑娘那般貌美,人又聰慧懂事,殿下也是個正常男人,見著這般美人一日兩日不動心,見得次數多了,豈能不動心呢?主子替殿下操心,也是關心殿下呢。”

昭陽長公主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道:“可惜皇嫂早早就去了,要不然,哪裏輪得到本宮這個當姑母的操這些心。”

“衍哥兒也是因著當年那些事情心裏頭有了疙瘩,才不近女/色,這些年,不管是本宮還是皇兄,都沒敢往東宮送女子,便是送了,多半也會被衍哥兒趕出來,所以這事上,總要他自己瞧中了哪個,不排斥了才是。本宮還擔心這輩子都等不到呢,不曾想,謝姌這一出現,不僅能緩解了衍哥兒的頭疾,竟叫他這性子都松動了些,實在是件好事呢。”

“你說,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緣分?”昭陽長公主忍不住出聲感慨道。

陸嬤嬤點了點頭:“自然是的,要不然,怎就偏偏是謝二姑娘呢?殿下若是一點兒都不上心,就不會叫長公主您明日進宮了,說是給皇上請安,實際上是想叫主子您護著謝二姑娘一些呢。”

“左右如今京城裏人人都知道主子看重謝二姑娘,明日進宮倒也不突兀。”

昭陽長公主點了點頭,還未開口,就聽著外頭一陣腳步聲,有丫鬟進來回稟道:“長公主,汝陽伯老夫人曹氏帶著孫女兒孫婉月跪在長公主府門口,說是要親自給長公主磕頭賠罪,求見長公主一面呢。”

昭陽長公主聽著這話,眉眼就冷了下來。

好個曹氏,真以為她還是當年那個顧忌著皇兄和賢妃,在汝陽侯府受了委屈,也一點兒不敢聲張的公主了嗎?

昭陽長公主冷哼一聲,淡淡道:“她想跪就叫她跪著吧,本宮倒想看看,她這般歲數了道歉的心有多誠,能在這長公主府的門前跪上多久?”

“她若能跪上一日,本宮就給她體面叫她進來。”

對於當初的汝陽侯府如今的汝陽伯府的人,不管是曹老夫人還是二房的姑娘孫婉月,昭陽長公主心裏頭都是不喜歡的,甚至是厭惡的。

當初賢妃根本就是受不住女兒淑慧長公主的央求,才給她指了這樣一門婚事,叫她嫁過去受盡了委屈。如今想想那些年在汝陽侯府的日子,她真是覺著惡心和屈辱,哪裏還會願意見曹氏這個當初的婆母呢?

想著當初的那些日子,昭陽長公主還是有些壓抑不住的微微顫抖著。

陸嬤嬤瞧著自家主子這樣,連忙對著丫鬟吩咐道:“也別任由曹氏在外頭跪著了,當咱們長公主府是什麽地方,是她想跪就跪的嗎?叫人將她們祖孫趕出長公主府這條巷子,若是不願意走,就叫人堵了嘴巴,扭上馬車直接送去汝陽伯府,告訴汝陽伯,若是管不住自己的母親和女兒,他這汝陽伯就不要當了,一家子就等著被趕出京城吧。”

丫鬟楞了楞,她甚少見到長公主跟前兒的陸嬤嬤發這樣大的火,陸嬤嬤一向脾氣溫和,她驟然這般發作,丫鬟竟然沒等昭陽長公主這個主子的示下,就應了一聲是下去吩咐了。

待她離開後,陸嬤嬤用力抓住昭陽長公主的手,認真道:“都過了這些年,長公主還沒走出來嗎?要不然,您進宮去求皇上,叫皇上尋個借口將這一家子給趕出京城去,依著皇上對公主您的恩寵,別說是趕出京城了,就是要了他們一家子的性命也未嘗不可!當初他們豈止是侍上不周,根本就是作踐羞辱公主,如此罪名,叫他一家子性命都不為過。”

昭陽長公主顫抖的身子微微平穩下來,垂著眉眼不知在想什麽。

陸嬤嬤瞧著自家主子這樣子,心裏頭也想不通,按說公主是恨透了汝陽伯府,也不是那等優柔寡斷的性子,豈會可憐汝陽伯府一家子的性命呢?可偏偏,這些年長公主沒叫皇上處置了汝陽伯府,公主難道不知道,她這樣子,皇上心裏頭也要替她這個妹妹擔心的嗎?

在她看來,長公主該親自求了皇上,叫皇上處置了汝陽伯府,縱是不要了性命,也要將這一家子趕出京城去,叫他們一輩子都不得再入京。這樣,長公主才能徹底和過去那段婚姻有個了斷。

不管是像如今這般自己在長公主府住著,還是再選個駙馬,都是新的開始了。

還有鎮國將軍章戎,這些年將軍對長公主的心思她們這些身邊人全都看了出來,長公主又如何能不懂,可一直都沒給章將軍一個回應,偏偏章戎一點兒都不介意,只默默陪在長公主身邊。

陸嬤嬤實在不知,長公主到底為何不願意走出來,也好叫宮裏頭的皇上放心。

陸嬤嬤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勸,可話到嘴邊又全都咽了下去,只走到桌前倒了盞溫茶遞了過去。

昭陽長公主喝了幾口茶,對著陸嬤嬤道:“嬤嬤出去吧,本宮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

陸嬤嬤在心裏頭輕輕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關上了殿門。

殿內

昭陽長公主又喝了幾口茶,將手放在茶盞側,溫熱的水溫叫她平靜下來,眉眼微微垂著,眼睛裏卻是慢慢泛出了水霧來。

她哪裏不懂陸嬤嬤的心思,只是她不能而已。

不是她不忍處置了汝陽伯府那些人,而是這樣一來,皇兄心裏頭就不記掛著她了。若是她嫁給章戎,和皇兄願意見著的那般過上美滿幸福的日子,有體貼自己的夫君,有承歡膝下的兒女,皇兄就更放心了吧。

若蕭衍這個太子再迎了太子妃,有了兒女,皇兄在世上最在乎的兩個人都有了著落,身邊有人陪伴,皇兄心裏頭那口氣怕是就散了。

若是那樣,她真不敢想還有什麽東西能牽絆到皇兄。

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皇兄,那些年在賢妃手底下受罪的又何止是她這個妹妹,皇兄受的罪不知有多少,只是從未對她這個妹妹說過罷了。

他們兄妹都想保護對方,可實際上,自己已是那個千瘡百孔的人了。

尤其是皇兄,這些年當她這個當妹妹的不知道皇兄即便翻了牌子,也從不碰後宮的那些女人了嗎?甚至,皇兄所用的龍涎香裏還摻雜了一些底也伽,用來緩解頭疾,底也伽雖是眾草合成之藥,又是西域那邊過來的,分外貴重,可長久用下去,對身子又哪裏有好處。說不得,就如那五石散一般。

皇兄沒將底也伽賞賜給太子,她心裏頭是清楚皇兄知道其中的厲害的,不然也不會摻雜在龍涎香裏當熏香用,而不是服食,可饒是如此,也足以叫昭陽長公主心中不安了,再加上這些年皇兄對於裴家對於奉恩公府根本就是慢刀子割肉,這哪裏是在折磨裴太後,分明是連皇兄自己都有塊兒折磨呢。她勸過不知多少次,叫皇兄早些將裴家處置了,也能重新開始,可皇兄卻是每每嘴上應承了,之後又是將裴家玩弄在股掌之中,也不知是在折騰誰,她心裏頭實在是怕。

她怕有一日,她和衍哥兒都無需皇兄擔心了,皇兄便沈溺在底也伽的迷幻中,甚至,連這皇位都不想要了。

想著這些,昭陽長公主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擡起頭來拭了拭眼淚,喃喃道:“拂兒幫皇兄照顧好衍哥兒,皇兄只要照顧好自己就行了,皇兄千萬不能離開拂兒,要一輩子陪著拂兒才是。”

......

翌日一早

謝姌用過早膳便去了樨瀾院給魏老夫人請了安,魏老夫人又囑咐了周氏和她幾句,又瞧了一眼分明是好生打扮過了的謝嬿,想說什麽到底是沒說,只點了點頭便叫她們早些進宮了。

謝姌隨著周氏去了二門處乘了安國公府的馬車,馬車徐徐駛出安國公府的巷子,一路往皇宮方向去了。

約莫半個時辰功夫,馬車就在宮門口停了下來。

謝姌扶著如意的手下了馬車,又親自扶了周氏下來,謝嬿最後才下了馬車。

周氏笑著拍了拍謝姌的手背,帶著她和謝嬿走到了宮門口,早有景陽宮的太監在宮門口等著,見著安國公府大夫人周氏和謝姌她們下了馬車,迎上前來,恭敬地道:“安國公夫人和姑娘隨奴才走吧,娘娘一早就等著了。”

那太監說這話時,瞅了一眼多出來的謝嬿,隨即視線移開,又不著痕跡往跟在周氏身後的謝姌臉上看了看,眼底露出一絲驚艷的神色來,很快就掩飾了下去,只在心裏頭想,自家娘娘猜測的未必不可能,畢竟謝二姑娘生得這般貌美,連他一個閹人見了都被這美貌給震懾了,更何況是太子殿下呢?

心中這般想著,太監收回了視線,領著周氏和謝姌她們一路往景陽宮的方向去了。

這並非是謝姌頭一回入宮,前世她嫁給傅緒之當了世子夫人後,宮中宴席她也是時常進宮的,只是那時候,她驟然當了世子夫人,又落得那樣一個不好的名聲,每每參加宴席,心情都格外郁結,這皇宮的威嚴和肅穆,只叫她心裏頭覺著愈發的沈悶。

而且,前世她最後一次進宮,去的是慈寧宮,一杯毒酒下去,她再也沒能走出這皇宮。

重生回來,再一次踏上這皇宮長長的宮道,踩著腳下的青磚,謝姌覺著,自己依舊不喜這皇宮。因為這宮裏頭的人和事,她都不喜歡,哪怕重活一回也依舊如此。

這般想著,她的視線卻是看到了遠處一片片青色的琉璃瓦,那片宮殿便是東宮,蕭衍這個太子所住之處了。

前世她被裴太後毒死後,魂魄寄居在蕭衍手腕上戴著的紫檀佛珠上,對於東宮這個蕭衍的住處,謝姌其實是極為熟悉的,東宮的宮殿,一草一木,只要是蕭衍走過的地方,她都見到過的。

若說這皇宮裏哪裏叫她覺著親近熟悉,便是這一片青色琉璃瓦的宮殿了。

謝姌想著這些,又想起了之前崇法寺凈慈大師贈給她的那串紫檀佛珠,那佛珠本該是蕭衍的東西,若是下回去昭陽長公主府,她便將拆下來的佛珠還給蕭衍吧,上頭那顆最大的佛塔,蕭衍雖說了叫她留著,可蕭衍身份貴重,又有頭疾,這佛珠凈慈大師戴著誦經多年,有了佛法加持肯定對蕭衍的頭疾有用,謝姌是打算將這佛塔也還給蕭衍的。

重活一世,謝姌很是敬重佛祖,下意識便覺著這佛塔該還給蕭衍。

謝姌想著這些,不知不覺就到了繼後所住的景陽宮。

她跟在周氏的身後跟著太監進了宮門,廊下站著的宮女見著周氏和謝姌她們進來,連忙打起簾子朝裏頭通傳了。

只過了片刻,就有大宮女如霜出來,福了福身子見了禮,便含笑引著幾人往裏頭走。

“娘娘一早就等著了,還說安國公夫人是稀客,叫奴婢們備了好茶呢。”

周氏聽出了這宮女話中的深意,臉上卻是沒有流露出絲毫不安來,她身為外命婦,對於褚蓁這個繼後敬了該敬的禮數就好,無需討好她,自然也不在意這些個話。

再說,緒之身為太子的伴讀,他們安國公府早就站在太子這邊了,還是皇上替他們安國公府選的這條路。繼後在宮中多年,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是因著她當年和先皇後交好,如今怠慢了她這個繼後,心裏頭不痛快呢。

周氏對繼後無所求,自然也不怕她心中對她不滿。聽著宮女這話,也只當沒聽到,跟著宮女往裏頭走去。

宮女如霜瞧著周氏這個態度,心裏頭也是替自家娘娘生氣,怪不得娘娘不喜這安國公夫人周氏呢,周氏這態度,分明是沒將娘娘放在眼裏。

若是旁的命婦聽見她這話,哪怕心裏不以為然,嘴上也要辯解幾句,告個罪什麽的,哪裏會像是周氏這般,竟裝作什麽都沒聽到。

當年周氏待先皇後也是這般態度嗎?

如霜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心裏頭覺著好生難受,盼著娘娘什麽時候能搬進坤寧宮,而不是住在這景陽宮,到那時候,看這周氏還敢不敢這般怠慢娘娘。

如霜心中這般想著,打起簾子領著幾人進了殿內。

殿內一應擺設都透著奢華貴氣,謝姌剛一進去,就見到了身著一身明黃色繡牡丹花宮裝,坐在軟塌上通身透著雍容華貴的繼後褚氏。

她跟在周氏身後,對著褚氏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請安:“臣女給皇後娘娘請安。”

褚氏目光直直地落在謝姌的臉上,也被謝姌這般好模樣給驚艷了,好一陣才開口道:“起來吧。”

她說著,就對著站在那裏的周氏道:“本宮早就聽聞安國公府來了位表姑娘,生得十分貌美又抄的一手好佛經,參加了一回賞花宴就入了昭陽長公主的眼,叫長公主頗為喜歡呢。還想著這世上最美的女子大多在宮中,再好看能好看到哪裏去,如今親眼見著,倒是本宮想差了,果然江南那地方最是養人,才能養出謝二姑娘這般模樣的女子,連本宮這個女子瞧著都移不開眼去呢。”

褚氏說著,淡淡看了眼同樣站在那裏的謝嬿,聽周氏回稟說是謝姌的姐姐,也沒流露出不快的表情來,只吩咐宮女道:“快給安國公夫人和謝家兩位姑娘賜座,本宮這裏沒那麽多規矩,幾位不要拘束才是。”

褚氏態度雖然客氣,可語氣中卻是帶著幾分高高在上。

周氏之前和先皇後交好,此時見著她這做派心裏頭就覺著她這個繼後再如何也是比不過先皇後這個長姐的。怪不得皇上雖封了這位為繼後,卻是遲遲不叫人搬進坤寧宮去。有先皇後在前,皇上怕是覺著繼後根本就不配住進坤寧宮吧?

心中想著這些,周氏卻是謹遵本分謝過褚氏,這才上前欠身入座。

謝姌也福了福身子,挨著周氏坐了下來。

謝嬿被繼後無視,心裏頭分外覺著難堪,卻也只能上前坐了下來。

有宮女上了茶水和點心。

褚氏瞧了謝姌一眼,直接便問道:“本宮聽聞之前在崇法寺,太子殿下為著替謝二姑娘解圍,竟是責罰了汝陽伯老夫人曹氏,叫曹氏和她孫女兒孫婉月在崇法寺跪了兩個時辰呢,可有這事兒?”

謝姌聽褚氏直接就問起了這個,心裏頭如何還能不明白她的心思,起身規規矩矩回道:“回稟皇後娘娘,殿下是聽到汝陽伯老夫人曹氏自稱是昭陽長公主的婆母,震怒之下這才責罰了曹氏和孫婉月,叫二人跪兩個時辰小懲大誡,並非因著臣女的緣故。若非要如此說,也是臣女沾了昭陽長公主的光,不然,臣女這般身份,又哪裏能勞煩殿下替臣女解圍呢?”

謝姌說得這般滴水不漏,沒有一點兒想要含糊,攀扯上蕭衍這個太子的意思,倒叫繼後褚氏有些楞住。

褚氏故作疑惑道:“哦,是這樣嗎?本宮還以為,昭陽長公主派人接你去長公主府,你在長公主府私下裏就見過太子殿下了,所以殿下在崇法寺才替你解了圍?”

“太子最是親近昭陽長公主這個姑母,自打長公主回京便時常去長公主府,你在府裏沒碰到太子嗎?”

褚氏這話,就問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謝姌哪裏會怕她,只回道:“殿下身份貴重,便是來了長公主府也不是臣女這等身份的人能夠輕易見到的。再說,男女有別,莫說是臣女沒見到殿下,便是殿下正好來給長公主請安,臣女在屋裏,也要避開的,不然,豈不是於理不合,臣女自幼讀女則女戒,不敢逾拒,還望皇後娘娘明鑒。”

謝姌這話一出來,就堵住了褚氏的嘴。且褚氏覺著臉上有些掛不住,謝姌提起這女則女戒來,還說不敢逾拒,莫不是在暗嘲她這個繼後,在長姐病逝後就入了宮中,當了這繼後?

褚氏臉色一沈,卻是見著謝姌一副規規矩矩的樣子,又覺著是自己多想了。

畢竟,謝姌還未出閣,又打小在謝家長大,來京城也才多少日子,給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出言諷刺她這個皇後娘娘吧?

這般想著,褚氏的臉色緩了緩,開口道:“你倒是個規矩的,太子這般身份,若是換了旁的女子,說不得要借機和太子多說會兒話的。”

褚氏說著,又道:“本宮是太子的親姨母,見著太子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心裏頭自然是著急的,還想著謝二姑娘若是能入了東宮,侍奉在太子身邊,也能叫本宮少操些心,原來,竟是本宮這個當姨母的誤會了。”

聽著褚氏這話,謝姌只低著頭,並不做聲。

褚氏見著她這般規矩又有些木訥的樣子,心想生得這般好,竟是個木頭美人,美則美矣,卻是少了幾分靈動,也不知謝家如何教導的,莫不是自小就看著那些女則女戒長大的,才養成了這般性子。

這樣的女子不管再如何好看,怕是蕭衍也瞧不上吧?

如此想著,褚氏倒是心裏頭松了一口氣,這樣就好,她還怕蕭衍一改往日的性子,將這謝二姑娘接入東宮,叫她伺候在身邊呢。

她是巴不得蕭衍一輩子不娶妻,不納妾,最好他的遲哥兒都有兒子了,他還是這樣一副性子。這樣一來,滿朝文武哪裏會滿意他這個太子。

褚氏正想著,就聽著外頭一陣腳步聲,有宮女進來回稟道:“娘娘,大公主和永安縣主裴大姑娘來給娘娘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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