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裏門外

“小姐，我去買菜。您看有什麽想吃的就往單子上添。”李姨從廚房出來，已經把圍裙口袋裏的清單掏出來。

“我想吃徐記的桃酥。”舀著碗裏的白粥，梁熙補充了句，“上回您買的那家。”

“城東徐記啊……坐電車去個來回怕是會耽擱，這樣……”李姨重新把清單接回來裝好，“今天織廠的人會過來，要是人來了我還沒回來，您不用開門，隔著柵欄把這個遞給送東西的小工就行啊。”

“哦，好。”面色無異，梁熙輕輕點頭應下。

她觀察了很久，李姨會接些針織的活兒，每周這兩天總會有人上門取之前做好的織品，再送些新毛線。

這個為數不多可以和外界直接聯系的機會來之不易，梁熙已經籌劃了一周。

這個家裏梁富成、梁思齊，乃至李姨都還拿她當作不懂事的小孩子，不管怎麽樣都不會對她說實話的，但她確實出不去，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又求告無門。

唯一的機會，唯一的機會就是這個時候。

門鈴響起時，墻上的石英鐘顯示剛過了九點一刻。

隔著院子大門的縫隙，隱約能看到一輛老式的自行車和一閃而過的人影。

梁熙站在榕樹的陰影下沒再往前，聲音放大了些：“您哪位？”

“我是織廠的，來送線。”門外是清朗的女聲，“你家接活兒的人不在？”

“您稍等。”梁熙回屋拿了李姨放在條櫃上的油紙包，再出來時門口已經沒動靜了。

心裏一慌，梁熙快步走到門邊輕輕拍了兩下，“你還在嗎？沒走吧”

“我不把貨帶回去的話老板是要扣工資的。”門外的人語氣裏帶了笑，有些安慰的意思，“你別著急，慢慢來。”

梁熙吸了口氣，走向那扇大門，但剛修理過的門嚴絲合縫，那個厚厚的油紙包根本塞不出去。

“要是從門縫塞不出來，你從門上拋出來出也行。”門外的聲音又響起來，設法替她解決問題。

梁熙心裏的迫切催促著她快些動作，於是她擡手，一個用力把紙包拋過門框，越過那蓬黃木蘭。

挑了下眉，門外人吹了聲口哨，彎腰去撿——門裏人聲音聽著軟乎乎的，力氣還挺大。

“拿到了，線和錢給你放門口牛奶箱裏，晚些時候家裏人回來了記得讓她拿。”門外人交代了兩句。

自行車腳架蹬開，清脆的“哢噠”聲響了一下，像打開了某種開關，梁熙重重拍了下門：“等一下，你先別走。方……方便問下怎麽稱呼嗎？”

“我雖然不像你這樣家裏沒人還要鎖上門，但也被交代過，可不能什麽人搭話都告訴她名字吧。”

“我……我知道有些冒昧，但我真的有原因……我叫梁熙，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附近的水果攤問問。”梁熙想起什麽，從口袋裏掏出剛到禾巷那天梁思齊給她的幾張紙幣，“這個給你，我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絕對不是壞事。”

安靜了不知道多久，呼嘯而過的風帶著薔薇的香氣和門外人的聲音吹進耳膜：

“我叫宋殃，宋朝的宋，禍國殃民的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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