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是我們的這對伉儷在學校裏最喜歡去的地方。不僅僅局限於學校，市立圖書館、省中心圖書館、大學的圖書館等等，只要是圖書館就總能吸引目歲和淩霄。

圖書館有一種氣質。好的圖書館靜謐、柔和、輕松、恬淡，依循索引找到一本詩集，或是一本小說、一期雜志，喝著一杯淡茶，在圖書館南面的明凈窗邊，在木制的桌邊，靜靜地翻著書頁。累了，就看看窗外的一團團胖胖的雲在陽光中白得可愛。默然中，文字符號被解讀，一個個故事在腦海中上演，仿佛書也成了一面窗戶，讀者是不經意的目擊者，看見了世界。

目歲尤其享受這種愜意的生活。

可是淩霄不以為然，對目歲的這種“圖書館下午茶”的情節不置可否。我們的淩霄同學，語文是他最弱的科目，長著一張文學作品主角的臉，卻毫無文藝氣質。圖書館於他不過是數據庫，時常回來找找資料啊什麽的，一疊一疊的資料堆在桌前，然後一頭紮進去。以後一定是個工作起來廢寢忘食目中無人忘乎所以的拼命三郎式的科學院研究人員。而沒事的時候，閑散下來的時候，就開始放空放空放空……

目歲特別喜歡淩霄放空時的樣子。靜靜地坐在自己對面或者身邊，撐著頭或者趴在桌子上，眼睛盯著一個虛無的點一動不動。用原話來講就是“淩霄你要是不說話，簡直就是完美”。對此淩霄不置可否，他早就習慣了目歲莫名其妙的挑剔和“不滿”。

但是，自從情人節之後，目歲開始進入了備戰狀態，為了應對六月份的高校自主招生考試開足馬力學習，化身“風一般的女子”來去匆匆，這讓我們的淩霄同學有了點被忽視的感覺。

淩霄收拾書包的動作無預兆地停了下來。

今天是周五下午三點三十二分。半個月放一次假的今天，大多的學生已經在一點之前離開學園回到朝思暮想的家裏，回到有智能手機、電腦、iPad和wifi的世界。可是……淩霄現在都完成學生會的一大堆陳年舊賬了，目歲卻沒有在約好的地點等他。

淩霄皺了皺眉頭，繼續手上的動作。背上包，他駕輕就熟地穿過教學樓和操場，繞道幽靜的人造湖邊，默默地看著湖邊唯一的建築物。這座圖書館只能算是小型的校立圖書館，只不過兩層的白色校舍建築，占地面積也不大。而且忙忙碌碌的高中生也沒有幾個會定期來圖書館。淩霄嘆了一口氣，為什麽就我遇到了奇葩的學霸女友呢……

雖然這麽想著，淩霄還是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目歲不在她習慣的那個位子上。淩霄倒是在一個小角落裏發現了她的書包。時間雖然不早了，但是淩霄一點也不急，他在這個位子坐下，拿起目歲新買的圓珠筆。

她怎麽就不像普通女孩子一樣，喜歡一些可愛的東西呢？——淩霄看著手中的簡潔實用經濟實惠裝的大眾臉圓珠筆，挑了挑眉。

然後他又翻了翻目歲的書包。還好圖書館沒什麽人，不然還以為他是順手牽羊的啊。

不過，目歲真是艱苦樸素的人。書包裏只有草稿紙、作業本、筆袋、雨傘和課本課本課本課本……和姨媽巾——淩霄淡定地瞄了一眼就放回原位了。

他總結了一下，這次偵察，獲取的情報為零。還是完全不知道目歲的品味。想起她平時規規矩矩地一絲不茍地穿著校服，僅有的假期也是清爽的夏裝或者嚴謹的冬裝。除了那次寶藍色的長裙——這下，淩霄連目歲的定位都不懂了。

這樣讓他怎麽送她生日禮物啊？

女朋友好難懂，目歲這樣的女朋友好難好難懂……於是，“懶惰”的淩霄起身去找目歲，還是直接問來得方便。

淩霄在一排一排地書架間游走搜索著，氣定神閑。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離開這個夜色漸漸籠罩的靜室，但是淩霄和他們逆向而行。一排一排地尋找那個身影，慢慢地探向圖書館的深處。

朦朦朧朧的光線裏，女生勉強看得清書上的字句。她微微皺著眉，全神貫註。短發毛茸茸的視覺效果讓她遠遠地看起來就像一只幼貓。淩霄潛到她的身後，伸出手遮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轉過她的頭，迅速地吻上她的唇。

目歲一開始驚慌失色，但很快就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雖然姿勢是有點別扭，但還是耐心回應淩霄。

終於，淩霄放開手。目歲背靠著書架，看著淩霄。

“不要在這麽暗的光線下看書。”淩霄不容置疑地說。

“哦。”目歲還有一點局促。

光在短短的幾秒鐘裏迅速消退，目歲看不清淩霄的神情。以她仰望的視角，只能看見他刀刻般的俊朗輪廓和亮晶晶的眼眸。

就這麽靜靜地對視就很好很滿足。淡淡的脈脈的柔柔的目光拉長了時間，書卷的氣息在黃昏的溫度中充盈整個空間。

目歲突然就把所有看過的書的內容都忘了，突然就覺得這樣一直一直下去也不錯。

但是，淩霄卻完全不覺得。他上前一步，俯下身摟緊目歲，把她困在書架和自己的懷抱之間，含著笑意在她耳邊輕輕說：

“目歲，不要這樣直勾勾地看我……你這是在邀請我。”

邀請個你大爺啊！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哈哈，好多個月了，回來填坑。

☆、小番外

番外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跟我結婚嗎？

這是兩人和好後，淩霄去澳大利亞家庭聚會時發生的事情。

目歲扔下手中的書本，打開電腦，查看e-mail，不出所料，果然有未讀郵件。目歲抿嘴一笑，心裏有點小甜蜜。雖然不打電話，可是淩霄每天還是會給目歲發e-mail，有時是一封信，有時是一組照片，有時是一段視頻，今天會是什麽呢？

目歲有點期待地點開郵件，郵件內容竟然是空白的。

“怎麽回事？”目歲有些疑惑，於是將純文本模式轉換成HTML模式看了一下，還是空白。於是快速在回覆框裏輸入“怎麽了？”發給了淩霄。可是靜靜地等了半天，仍舊沒有回覆。目歲看了看表，快到九點了，心想著“要不再看會兒書”。但對於空白郵件實在有些放不下。

“是不是有什麽想說又不敢說？”目歲難得揣摩了一下別人的心思，“淩霄不像是那種扭扭捏捏的人啊……”目歲突然莫名覺得很煩躁。

“我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啊！！我在亂想什麽！”目歲為自己的莫名其妙感到氣憤。

自從那次“感情危機”之後，目歲也覺得自己遠沒有過去那般的幹脆果決、瀟灑大氣了，凡是有關淩霄的事都會多想幾分多猶豫幾分。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擔心什麽憂郁什麽，但就是覺得不能隨隨便便地對待，不想再因為什麽而造成前段時間那樣的不愉快。

這時，目歲接到了一個電話。一看來電提示上的“霄”字的時候，目歲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一邊想聽到淩霄的聲音，一邊擔憂自己的話費，目歲心情覆雜地接起電話。

“不是說國際長途很貴，不要打電話給我嗎？！”

對方聽到目歲這聲控訴，一句話都沒說。從聽筒裏只能聽見沈重的呼吸聲。

“你說話啊，你不說，我就掛了……”目歲嘴上雖是這麽冷淡，但心臟卻撲騰撲騰狂跳著等待著淩霄的回應。

對方又沈默了一會，接著話筒中傳來了一陣雜音。半晌之後才恢覆原來的穩定。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淩霄？”目歲覺得不對勁，莫名其妙地覺得慎得慌。

“餵，歲……我是淩霄。”

終於聽到淩霄的聲音，目歲長舒了一口氣。

“剛剛是怎麽回事啊？”

“歲……”淩霄欲言又止，頗為難堪地說，“我現在……在你家樓下。”

“什麽？”目歲大吃一驚，“那……剛才……”

“剛才，其實是伯父打的電話……”

“伯父？”其實目歲心中隱隱已經知道了答案，背後冒出了一層細汗。

“就是目伯父……呃，你爸爸。”

目歲可以想象，淩霄在老爸的密切註視下，手足無措心驚膽戰地打電話的樣子，莫名想笑。接著聽見電梯的鈴音和雜沓的腳步聲。

“我們現在，在你家門口。”淩霄一直沒掛斷，一路沈默著，幾分鐘後才開口繼續說，“伯父叫你開門……”

擡眼望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已經是夜間九點半。目歲真想仰天長嘯，淚流滿面。可還是披上外套，一個翻身滾下床，灰溜溜地跑去開門。

門剛開一個小縫，一只手就伸了進來，把住門邊，一用勁，大門洞開。目歲識相地退到一邊，拿來了兩雙棉拖鞋。目爸爸身材高大，膚色健康，短發幹凈清爽，看面容依舊很年輕，可是神情卻有一絲成人所特有的滄桑與智慧。

眼光從爸爸身上移到爸爸身後的男生身上，淩霄尷尬地撓撓頭，頗為無奈地望著目歲。而目歲則把他從頭到腳看了個遍。去了趟澳大利亞，好像有點曬黑了，頭發也長長了。誒好像還長高了一點。目歲正在為自己的發現驚嘆著，突然聽見一聲刻意的咳嗽。

目歲轉過頭，看向爸爸，只見他依舊板著一張臉，說話聲平靜如水：“丫頭，去倒兩杯茶。”

“得令！”目歲一溜煙跑去泡茶，又留下淩霄獨自面對目爸爸。

“小夥子，你是叫淩霄吧。”最後還是長輩掀開的口。

“是。”

“今年多大了？”

“十八歲。”

“周歲？”

“今年七月就十八周歲了。”

“哦，那還只十七歲啊……”目爸爸如有所思的低下頭。

淩霄心裏直發毛，這是查戶口還是審犯人。

“你跟我女兒是什麽關系？”驀地，木爸爸拋出一個□□裸的問題。淩霄震驚地張大嘴巴。

這讓他如何回答？在不了解狀況的情況下，還是說真話最明智。

“我……我們，我們是戀人關系。”淩霄硬著頭皮說出口。

“什麽時候開始的？”木爸爸面不改色心不跳，繼續刨根問底。

“從高二下學期開始。”

“啊，這樣啊，大概五個月。”木爸爸瞇起眼睛，仔細打量了淩霄一邊，然後輕描淡寫地拋出下一個問題：

“你接近我女兒有什麽目的？”

啊？目的？目的……真是審犯人啊，還問作案動機？

目的什麽的，淩霄還真沒想過。前一段時間，兩人的關系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未來還不明朗，少年少女又是這麽不谙世事，不夠堅強，不夠聰明，不夠好運，一點隔閡就造成了一條傷口。淩霄不敢想以後。可是，淩霄卻怎麽也不願意放棄。這麽堅信能夠在一起，這麽堅信不會錯過，這麽堅信她是獨一無二的。這種毫無緣由的感情，淩霄無法解釋，何談目的。

可是，也許這也是某種意義上的解釋。

“你接近我女兒，什麽目的？”目爸爸見眼前的少年不說話，又耐心地問了一遍。

淩霄撓了撓頭，心裏突然樂了，回答道：“和她結婚。”

化繁為簡，一吐為快。

聽見這句話，目爸爸也是很驚訝，良久沒有再問。安靜的客廳只能聽見掛鐘的走秒聲。

“哈哈哈，哈哈哈……”目爸爸突然大笑了起來，邊笑邊問，“小夥子，你確定是我女兒嗎？結婚可是大事，我女兒長相一般，身材一般，思維怪異，神經糾結，愛好獨特，反應遲鈍。你確定你的結婚對象是她？你現在才十七，中國合法的結婚年齡，女方20，男方可是22歲，五年呢，你確定是我女兒？我看你不像個低能兒，怎麽看上我女兒……”

淩霄眼看著目爸爸從一個嚴肅的大家長變成一個狂笑的老爹，口無遮攔，不停地埋汰自己的女兒。

“年輕人，你還是放棄吧。我女兒可不是好老婆人選。”

淩霄已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老爸！！！”一聲怒吼。終於泡好了一壺花茶的目歲，剛進客廳就聽見了自己老爸的誇張作態，真是把自己的女兒貶得一無是處。任人都覺得難堪，更何況是小女生的自尊心超強的目歲。

“這有什麽，跑了這一個，還有下一個。實在沒人娶你，爸爸養你一輩子。”目爸爸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臉賴皮地笑著，聲音都懶洋洋的。

“老爸，你別鬧了，好不好？”目歲擦擦額頭上的汗。

可是目爸爸依舊沒有放棄賣乖的姿態，目歲攥緊拳頭，額頭爆出青筋，嚴肅地說：“你要是再沒有個當爸爸的樣子，我就做那件事了。”

目爸爸這麽一聽，動作一頓，臉也繃緊了。可隨即就又放肆起來，叫囂道：“你不敢！！你絕對不敢！！”

“好！你看我敢不敢！”目歲也甩下一句狠話，轉過身不再看老爸。

“什麽？”淩霄此時稀裏糊塗的不了解情況，看著現在面向自己的目歲，尋求解釋。

目歲擡頭望了淩霄一眼，又快速低下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頗為難為的樣子。

“怎麽了，歲？”淩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歲沒回答他，只是做了個深呼吸，突然捉住他的手，拉著他向自己的房間沖去。

“淩霄你只要配合我就好。”

瀟灑地關上門，動作利落地鎖上，靠在門板上長籲一口氣。緊接著就聽見急促的敲門聲。

“乖女兒，乖女兒，你不能這麽對我，我可是你爸爸。”

“你還知道你是我爸爸？你還知道自己是個大人啊？你就不能正常點？不要這麽女兒控好不好？你工作的時候，抓犯人的時候的冷靜呢？”

“這不一樣啊，在家裏就不用那麽裝酷了嘛。”好像這位老爸受了多大委屈一樣，“而且那小子明顯就是對你有企圖，他跟老爸說想娶你耶，他的作案動機很明顯，爸爸怎麽能不管……”

他跟老爸說想娶你耶，

想娶你耶，

想娶你。

結婚？不是很遙遠的事嗎？

目歲轉過頭看向身邊的淩霄。眼神閃躲。

“歲，你難道從來沒想過跟我結婚嗎？”反倒是淩霄突然心裏不舒服了。

“我……”

看來是真沒想過啊。

看來要給點教訓。

淩霄伸手一把將目歲拉到身前，腳步一代，輕柔地把她推倒在一邊的公主床上，順勢壓到她上方。

“我覺得應該給你一些啟示，不然我求婚的時候，你可能會覺得意外，從而降低我求婚的成功率，這種事情不可以發生。”說著，趁目歲沒聽懂之前，深深一吻，將她的掙紮堵住，一只手也向上扶住她的腰際，就在淩霄覺得身邊的人兒漸漸乖巧下來，準備再進一步之時。

“哐當”房間的門被一腳踹開。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

最終在目歲的掩護下，淩霄成功逃回了家。

——“好可惜。”——淩霄的短信提示音。

——“可惜什麽？”——目歲氣鼓鼓。

——“差一點我就得手了，差一點你就完全是我的了。”

——“流氓！”

——“嗯，就是想對你流氓啊。哎……好可惜……”

——“嗯，淩霄，我會認真考慮的。”考慮跟你結婚的事情。

很長一段時間淩霄都沒再回覆。

——“好（笑。”沒關系，你慢慢考慮，到時候不答應也得答應。（笑。

作者有話要說： 嗯，我只是想把這個故事寫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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