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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見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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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見張生

夕陽盡褪, 華燈初上。

入夜之後的京城暄明依舊,食客茶客穿行在掛滿燈籠的屋檐下,年輕男女到了晚上仍興致勃勃, 攜手同行四處賞燈游玩。

一輛鋪陳華麗的馬車在城中名為“登雲樓”的酒肆門前停下,阿洛掀開簾子, 仲玉一身墨色長袍, 倦眸冷唇, 從車上下來。守在酒肆門前及四周許久的便衣官兵們見仲玉前來, 紛紛行以註目之禮,為首的捕頭走過來,低頭在郎君面前悄聲道:“稟大人,他還在裏面,尚未離開。要等的人也還沒來。”

“知道了。你們帶人守好。”

面前人應聲退下後, 仲玉長身玉立, 只帶著阿洛走進登雲樓。

這家酒肆是鳳陽城中出了名的逍遙地, 除一樓大堂外, 上面三層借各單設包房, 樓裏養著舞姬、伶人無數,可隨時被喚去房內單獨陪客。仲玉一路穿過大堂直接上到三樓, 在一間站著兩名護衛的房間門口停下,輕咳一聲道:“張大人。”

門內先是沈默, 仲玉也不惱, 反而帶著淡然的笑意。片刻後門內渾厚的嗓音響起。

“讓他進來。”

護衛得令讓開一步,仲玉推門而入, 與面前正端坐桌邊獨酌的張弈對上目光。

“許久不見, 張大人還是老當益壯。”

不到五十的年紀,或許他這句話也帶著幾分諷刺。張弈一杯酒下肚, 怒氣與酒氣都湧上來,說起話來語氣不甚友善。

“仲大人不請自來,當真是不客氣。”

仲玉掀起袍子一隅在桌邊坐下,餘光掃過房間其他角落,並不見其他人。

“仲某此番前來,是好心提醒張大人,地方官員無詔進京,可是大罪。”

“呵,”見他這麽直接,張弈擱筷,怒視著眼前黑衣墨發的郎君,“不勞仲大人費心,張某此番前來是遞了請詔,上京拜祭先祖。”

“哦?”

仲玉挑眉,隨即低頭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打開來直直的放到張弈面前,上面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字跡。

“既是祭祖,為何張大人還要寫信邀景松大將軍在城中一見?他又是張大人哪門子祖先?”

“你!”張弈被這句話激怒,一拳打在桌子上,震的碗盤聲音脆響,他張大鼻孔,臉上憋著怒氣。

景松此前被他在宮中當場閹割,皇帝留他一命已是天恩,但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閹割之恥不共戴天,景松其人心裏必定懷抱著對仲玉深深的仇恨。張弈此時借祭祖之名上京欲與景松一見,居心叵測。所以當阿洛的人攔截到這份書信的的一瞬間,便被阿洛帶進公主府,讓仲玉趕在張弈尚未察覺之時進到酒肆與他相見。

“我若說只是故人敘舊,仲大人怕是不會相信。”

但尚未發生之事,他如何說都可以。

仲玉目的已經達到,伸手將信收回放入信封之中,起身勸誡道:“張大人已經年邁,為人行事比仲某自然謹慎許多,可以你如今的處境,再想要在這京城之中,更甚者整個大袁朝掀起什麽風浪,已然沒有可能,倒不如安分守己,早些帶著妻女頤養天年才是正事。”

末了,他餘光掃過臉脹成豬肝色,但仍舊只是坐在原地不動的張弈,開門離去之前又補充一句。

“完全不必為了一個閹人,如此大費周章。”

說完,仲玉轉身便走,卻不料身後張弈“噌”的站起身,拔出隨身佩劍朝仲玉刺來,淩厲的劍風擦刮著郎君側面而過,仲玉沒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一彎腰靈巧躲過,與他在房中周旋起來。

張弈臉色大變,持劍惡狠狠的亂刺,好像那句最後那句話帶著對他極大的侮辱一般。阿洛和門外的護衛聽見門內花瓶碎落之聲,沖進來將兩人隔開。阿洛拔劍正對張弈,趁他刺過來時反手從下面一劍刺中張弈的手肘,佩劍應聲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大人,你沒事吧?”

仲玉搖頭,反觀張弈,仍是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他明知道如今兩人身份地位懸殊,他又只是進京祭祖,甘冒如此大的風險公然對自己拔劍,絕非小事。

只是不知道哪句話惹怒了他。

阿洛轉身,朝張弈大聲呵斥道:“大膽張弈,竟敢妄圖刺殺宰相大人!”

伸手攔住他,仲玉目光一閃,看向張弈的眼神變得覆雜。

“無妨,只是誤會。”

他行事如何,不是最要緊。要將這京城之後他所有的餘黨都一一鏟除才更重要。

轉身下樓,仲玉心裏疑雲密布,他將懷中書信掏出來再三看過,回想起當初調查張弈家中情況,才恍然想起他家中除了一個正妻十七年前生下一女,如今已經嫁人,和另兩房妾室以外,多年來再無一所出,竟連第二個孩子都沒有。結合方才他因為自己最後那句話突然大怒,仲玉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難道當年他渾身是血被擡出宮那日,身上的血是因為……

走到大堂,仲玉並未打算離開,而是讓阿洛將酒肆掌櫃喚到面前,拿出一碇金子遞給他後,俯身在掌櫃耳邊說了什麽。

房間裏,張弈氣得七竅生煙,站在原地許久才緩過來,又坐回桌邊喝起悶酒。

難怪他今日在這酒肆中等待許久都沒能等到景松,原來是自己的信件被人截胡,竟從未傳至景松手裏。盛怒之中,桌上的飯菜再吃不下去,他見酒壺空空,讓門口護衛叫人再送酒進來。

一名柳腰玉面的花娘端著白瓷酒壺敲門進來,將酒壺放下也不出去,而是順勢坐下,想替張弈布菜。急急地喝下兩杯,只覺渾身燥熱難耐,眼神開始迷離。花娘見藥酒起效,按照掌櫃的吩咐立刻起身靠上去,邊輕聲安撫張弈邊伸手向下探去。

閱人無數的花娘在觸摸到面前男人腰間衣裳的一瞬間幾乎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轉過身另倒了一杯茶水,趁張弈不備將手指伸進茶水,待指甲裏的解藥溶於水,餵給張弈之後,退身離開。

**

翌日,冬日清寒,青鸞縮在被子裏不肯起床,仲玉便端了熱粥坐到床邊餵她。

甘甜的碧梗粥冒著熱氣,青鸞一口口吃下去又開始犯困,見仲玉起身拉住他衣袖,軟著嗓子說道:“就回來了一晚上,現在又要出去?”

許是她怕冷的緣故,最近總是日夜不分的纏著他,仲玉看在眼裏,恨不得就幹脆做個無權無勢的廢物駙馬,日日被她纏著粘著。

“朝堂上的事,臨至年關總是忙不過來,等除歲前夕諸事皆休,臣多抽些時間陪你。”

這個回答顯然並不合少女心意,她仍將仲玉衣袍攥緊,不打算放他走。

“下個月周太妃出宮去慈光寺為民祈福七日,要本宮跟著一起去,本宮不想去怎麽辦?”

原來是為這個。

看著她賭氣撒嬌的臉,仲玉將空碗擱置一旁,坐到床邊將少女手捉住,溫聲問道:“為何?”

“天寒地凍,吃食上肯定也比不上府裏,再者本宮十年前陪太妃去過,那幾日誦經坐禪,連好幾個時辰不能休息,”青鸞湊上前,下巴擱在仲玉肩頭,伸手摸摸他的臉,一副嬌憨的小女兒姿態,“褚修,你幫本宮想個主意,將此事躲過去罷。”

十年前吃的苦還記得?

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仲玉嘴角勾笑。

“不想去就不去,最多就是被其他妃嬪、公主效仿,被太妃說上一頓,再讓老百姓們覺得皇室人員雕零,抑或是將將做戲……”

他聽上去是在順著她的話說,實則其中的告誡和後果,她聽來也知道不能一味躲懶,伸手環住仲玉的腰,把臉埋在他衣袍裏:“別說了,本宮去就是了……”

青鸞十八歲生辰剛過,仲玉愈發覺得她比從前懂事了許多,揉揉少女額前碎發,仲玉舍不得抽身。

“去了慈光寺,有不適應的地方差人來報,臣還有事,晚點回府親自盯著竹之她們替姩姩收拾行裝。”

**

異常寒冷的城郊,阿洛跟在仲玉身邊一路駕馬車繞小道去了方府,剛跨步進來,就見方冷和此前在登雲樓裏有過一面之緣的花娘正低頭小聲說著什麽。雖是白日,門窗緊閉光線暗淡非常,室內點了燭火仍透著清寒,白晃晃的燭火照亮仲玉肅冷清俊的面容,花娘擡頭瞧他一眼,懂事地躬身低頭退出去。

“如何?”

仲玉對於此前的猜想放心不下,安撫好青鸞,他還是打算來將事情問個清楚。方冷瞧一眼離去花娘的背影,眼裏透著讚賞。

“仲兄猜的不錯————”他一口熱茶喝下去,霧氣在兩人面前的空氣中散開。

“————張弈是個閹人。或者說,他此刻是個閹人。”

說完,他又拿起桌上拆開的書信遞給仲玉,愉悅的神色躍然面上。

“他家裏的夫人和妾室也找人查過,都是那年在宮中滿身是血的被送出來之前娶的,此後他既沒有再納妾也沒有再生子。”

那一夜,宮女被罰,張弈被閹割,兩件事同時發生,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兩個年輕的郎君視線相對,都能看出對方所想。

“那張弈所作所為,便不單單只是覬覦朝廷的權勢,還有一味覆仇之心夾雜其中。”

“既然張弈當初處以閹割這樣的極刑,那麽他和那名宮女卻又都還活著,我料想沒有這麽簡單,便托宮裏信得過的太監又去了趟尚食局。”順著方冷的眼神,仲玉瞧見桌上還另有一封書信。

方冷做事一向極為細致,此書信進了這個門,就只會消失在那抹冒著寒氣的燭火之下,絕出不了這個屋子。

仲玉展信看來,尚食局裏資歷最老的一個尚宮嬤嬤曾在醉酒之後無意間與小輩份的宮女提起,當初從先皇後身邊調到尚食局來的景春與大臣有私情,還犯了一項犯了殺頭的大罪。只因她曾救過先皇後一名,這個殺頭的大罪當時也只有先皇後知道,所以便隱瞞下來,將她送到尚食局。而當時先帝以為景春僅僅只是和張弈生了私情,並無實錯,才沒有鬧出人命。

“所以,當初並不僅僅是生私情這麽簡單。”

方冷擱下茶碗,將兩封書信放置於火上燒掉。

“景春到尚食局不久後,尚宮嬤嬤便察覺出她懷孕了。算起來,她與先皇後幾乎是同時有孕。”

有孕?

可當初在先皇後誕下現在的皇帝那夜,處死景春時分明只有她一個人。

“那個孩子……”

方冷目光灼灼,眼裏閃動著跳躍的燭火。

“不見了。而且皇帝誕生那夜,處死景春的侍衛之間曾傳言,景春當時衣衫不整,下身全是血水,如果沒有猜錯,應該也是剛誕下孩子就馬上跑到先皇後寢殿去了。”

如此說來,實在太蹊蹺了。景春生下孩子以後,為何又會突然出現在先皇後生產的寢殿?她不惜丟掉性命,一定要去的理由是什麽?那個孩子又去了哪裏?張弈是否知曉那個孩子的存在?

見仲玉眉頭緊鎖,方冷知道他已經明白這其中諸多秘密還帶著更深的陰謀,此刻謎底尚未揭曉,他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嘆一口氣又開口問道:“說起來,皇上最近對仲大人似乎有些不滿。”

這些時日以來,青玄有意無意將仲玉一些實權或是以各種借口收回,或是以讓他多陪陪青鸞為由移交給其他大臣,明眼人自然知道皇帝此舉意味著什麽,往日對仲玉一味獻殷勤的人也少了許多。

對於皇帝的“過河拆橋”,仲玉不以為然,撩開袍子坐下,神色自若。

“清閑些也沒什麽不好,有功夫盯著賊人,才能叫他們沒機會再做惡。”

方冷看著仲玉毫不在乎的樣子,又看見他堂堂當朝宰輔,衣著配飾皆是精貴無比,腰間玉扇的相思子穗子卻紮得十分粗糙,一看就是手藝不大精湛的女娘所致,不禁嗤笑道:“閑賦在家是假,醉臥溫柔鄉是真,仲兄好福氣。”

難得能聽到方冷口中說出朝事以外的調笑話,仲玉腦子裏浮現出青鸞睡眼惺忪的模樣,眼裏是化不開的寵溺。

**

翌日清晨,下了一整夜的大雪剛停,青鸞就被竹之和琉璃敲起來洗漱穿戴,準備進宮陪周太妃去到慈光寺。她一路昏昏沈沈,瞌睡未醒,周太妃也習以為常,任她靠在自己肩上閉眼小憩。

“成了親的人怎麽還跟個小孩子似的,以後做了娘親可怎麽辦才好?”

馬車內溫暖如春,青鸞困意上湧,心裏又帶著幾分不情願,縮在周太妃懷裏撒嬌。

“有駙馬和太妃娘娘幫著教導,姩姩一點也不擔心。”

“你呀。”

帶著指環的手指關節輕輕刮在少女鼻梁,周太妃笑得慈愛,順著話題催她和仲玉趕緊生子,好讓皇室族人繁榮興盛起來。

自那次在窺鏡山人的幫助下,讓她看清前世仲玉占卦的真相之後,要她就此安下心來和仲玉就這樣過完此生,倒也不算太壞。可是她心裏到底愛不愛那個枕邊人?枕邊人對她好,其中幾分責任幾分真心,她始終察覺不到,又不敢去問,青鸞閉著眼睛,幹脆將這些事情都拋在腦後。

“太妃娘娘還是催皇帝多生幾個罷,他那一屋子妃嬪呢。”

一出城門,連天的大雪又開始下起來。眾人見狀加快步伐,趕在大雪禁錮住隊伍前進的腳步之前到達山腳,數十個侍衛和太監帶頭在前面掃雪,青鸞和周太妃從最前面的馬車走下來,帶著一眾面含抱怨的妃嬪上山。

此行出宮祈福,除身體不適、有孕在身的妃子和皇後以外,其他妃嬪多數都跟著來了,許多不顧嚴寒,只想著來湊湊熱鬧的百姓不惜頂著大雪站在山腳下,隔著官兵層層的阻攔往裏瞧。

“皇上最近不是召了很多道士進宮嗎?怎麽這會子宮裏人又到佛寺裏來了?”

“天下人誰都想長生不老,道觀裏那些人不行,就來求佛祖唄,總之這些個延年益壽的好事都輪不到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就對了。”

“小聲些,待會兒把你抓進宮去煉丹。”

“人家專門挑童男童女,咱們這身臭皮囊想去都沒人要。”

煉丹?

青鸞聽到百姓們議論,心裏升起一個不好的念頭。扶著周太妃邊走邊小聲問來。

“太妃娘娘,皇帝最近召了很多道士進宮?”

周太妃步履蹣跚,瞧著雪景心情十分不錯的模樣,笑言道:“聽玄兒說,那些道士的師祖從南海尋得鮫人,以鮫人油煉出的紫金丹有延年益壽的奇效,但此物難得,煉制三年左不過得了三枚,他特意送了一枚來金烏殿,老身服下,覺得身體是較以往寒冬暖有勁不少,便也沒管著他又召了許多道士進來,若再得紫金丹,我讓玄兒給你也送一枚去。”

鮫人、仙丹,青鸞聽著這些詞只覺得須臾飄渺,心裏萬般滋味說不上來,只下意識問道:“那煉丹還需要用童男童女嗎?”

周太妃看向山頂,不遠處慈光寺正殿屋頂的金光已經隱隱若現。“貧民百姓以訛傳訛的話你也信。”

但願真的只是謠言罷,少女內心忐忑,不再開口。

正如十年前她第一次陪周太妃來慈光寺祈福時的光景,眾僧尼早就候在寺廟門口,接著便是一系列反覆的禮節規矩,進香點燈,參禪念經。

趕上大雪,連偶一外出,到禪室外的林子裏一賞冬景都不能,青鸞待了兩日,感覺日子無趣到快要被風雪掩住口鼻無法呼吸了,漆黑的眼珠一轉,將竹之喚到身前。

“研墨。”

**

青鸞不在的日子,公主府寂靜非常,落針可聞。

仲玉沒有將自己被奪權一事告訴青鸞,閑賦在家,查張弈的同時又不免有些思念自己遠在城外的夫人。陸明找上門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仲玉在書房裏四處翻找。

“仲兄好興致,別的大臣被奪權、受排擠,都憤憤不平巴不得天天守在禦書房門口替自己鳴不平,你倒好,躲在府裏樂得閑散不說,這會兒還有心思整理書房?”

仲玉埋頭,在木箱子裏翻找一圈,將其中一卷畫軸抽出來打開,青鸞艷麗無雙,巧笑倩兮的面容出現在兩人眼前。色彩明亮,筆意順達,一眼便能看出是商辭墨所畫。

陸明湊過來看清畫上的人,一臉壞笑。

“原來仲兄是睹物思人。”

他有意取笑,仲玉卻只顧著瞧畫中人的眉眼,他也沒有料到,自己會如此想她。

“陸兄沒有嘗過與夫人暫別,不會明白。”

陸明正打算回嘴,書房的門突然被敲響。阿洛應聲邁步進來,將漫天風雪關在門外。

“何事?”

“回大人,有長公主差人從慈光寺送來的信。”阿洛躬身朝陸明略行禮,面容訕訕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上來。仲玉接過來,信封上娟秀的小字立刻讓他眼神一亮,放下畫卷專心拆起信來。

薄薄一頁紙,仲玉的臉色卻越看越不對勁,陸明看著他的臉逐漸赤瑕,最後跟滴血似的脹紅起來,不禁好奇伸過臉去。

“寫啥了給你看成這樣……”

下一瞬,仲玉條件反射將信箋收起來,在手中揉成一團,想了想又十分小心地展開來重新抻平折好,說起話來突然有些磕巴。

“沒……沒什麽,我如今做事諸多束縛,外頭無數人盯著挑錯,調查張弈一事還勞煩陸兄在外面多費心。今日就先到這裏,改日我再登門拜訪。”

他突然開口趕客,陸明心裏疑惑更甚。

“外頭還下著大雪,飯都不留我吃了?”

仲玉此刻的心早就不在這裏,他將信箋放進懷中揣好,打開門往臥房走去。

阿洛自然看出仲玉這般反常都是為何,點頭不疊地引陸明出去。

滿臉通紅的仲玉回到臥房,渾身說不出的不適,略踟躕後將懷中書信又掏出來,之間雪白的信箋上,娟秀小字分明寫著:

“春意未至,不聞鶯啼,蹙眉掩面,待見紅衣。禪室孤冷,夜寐難息,著妾素手,捂妾癡心。”

最後還有四個字,落在仲玉眼裏,簡直令他羞於窺見:

“盼見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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