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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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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商大人?”

自從知道透月對商辭墨心存愛慕之後, 她就不再去尋商辭墨學畫,平日裏也有意無意躲著他。此刻禦花園中只有他們二人,見他叫住自己, 自然也沒辦法躲開,青鸞硬著頭皮走上前, 嘴角帶笑。

“大人今日怎會在此, 來給後宮娘娘作畫嗎?”

“是, 但也不全是。”

商辭墨眼眸晦澀不明, 低頭將手上的畫卷展開。

潔白的畫紙上,皇後賀氏淡掃蛾眉,朱唇皓齒,她端坐在長春閣滿植繁花的藤椅之中,粉面含春宛若仙人。只是這畫上卻未落款, 右上方的空白處也是只字未寫。

“商大人畫的真好, 皇後這身衣裳穿得也應景。”

“連殿下也知道, 這畫只有衣裳畫得好, 可見皇後娘娘不滿意, 也在理。”

往日瀟灑自如的商辭墨將畫軸卷起,竟也會說出如此傷感之言。青鸞還未開口安慰, 聽他又喃喃道:“臣游歷山河大川,自認為已經領略天地間最極致的美景。群山秀水、草木鳥雀, 信手拈來, 不在話下。唯獨在繪制人物這一項上,臣苦尋多年, 磨練畫技畫工, 仍是只能將人的皮相容貌繪制出來,無法展現其神采。所以皇後娘娘方才說臣這幅畫空有技巧, 無甚靈魂。”

“可大人給本宮繪制的那幅畫像就十分傳神,可見作畫講究當時的意境,境界不常有,一時出神,也無可厚非。”

這句安慰的話似乎不起作用,青鸞見他仍是神色懨懨,又補充道:“畫皮畫骨難畫魂,商大人有超人一等的技藝,觀人畫魂也只是時間問題,遲早會在畫人一事上如魚得水。”

“非也。”

商辭墨輕斂眼皮,神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臣曾在江南遇到一位畫師,他筆下所繪女娘或是嬌俏動人,或是端莊大方,細瞧畫上其眉眼,只覺活靈活現,逼真的有些瘆人。”

“他可有傳授大人,畫人的精髓?”

“情。”

情?

將青鸞眼中的迷惑盡收眼底,商辭墨笑嘆道:“原來那畫師所畫之人,無論貪嗔癡笑,還是傷懷哀愁,都是他心中所愛之人。動情至性,下筆自然有神。所以臣給殿下所畫之像,之所以傳神,也並非偶然,而是情之使然也。”

他他……他這算是在想自己表訴情意?

青鸞措手不及,呆楞在原處不知該作何反應。無意間對上商辭墨多情的眸子,更是心跳如狂。

**

仲玉在天文院找過嚴若林出來,心裏惦記青鸞,也不知道她這幾日在宮中備嫁是否還算規矩。

雖說外臣無召不得進入後宮,他從天文院出來在宮中多停留片刻也無甚大礙。彎彎繞繞到了禦花園,剛想拐彎去往玉藻宮,忽然瞧見那抹熟悉的倩影與一男子站在垂絲海棠下,仲玉霎時變了臉色。

紫粉色的花海之中,芳菲四溢,青鸞面對商辭墨的突然表白,驚詫不已,身體略微後仰下意識想要躲開。

也許是女娘臉上的錯愕太過明顯,商辭墨有些受傷,往日風流不羈的臉垮下來,默默將皇後的畫卷起後,低頭不語。青鸞心裏惦記著透月,又不願意把話說得太絕,傷了和氣,打算馬馬虎虎敷衍過去。

“大人與本宮相識多年,還有透月和映山,自然都是情誼深厚,相信大人今後也能為其他有情之人畫出合大人心意的畫作。”

商辭墨搖搖頭,雖然聽懂了她的閃躲,卻沒打算接下這一句。

“不說這個了。殿下婚期將近,可有覺得約束和不悅的時候?得空不如一同游春、賞春去?”

“別提了……忙得很,萬不得閑……”

青鸞嘴上雖然抱怨,這份苦惱聽著卻一絲舒服力也沒有,倒像是樂在其中,商辭墨緊了緊手中畫軸,失落之色更甚。

“能嫁給仲大人,雖說只是因為一紙卦簽,說到底,殿下應該也是高興的吧?畢竟你們二人如此親近……可他畢竟做過殿下的授課先生,年齡又大殿下整整九歲,老師娶學生,於禮不合……”

青鸞越聽越想跑,目光左右瞧著,腳步不住的往後退。

“啊,蒙仲大人不棄,在他手上學了幾日詩詞罷,倒也沒有如此嚴重……”

倏然,青鸞後背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她擡頭回望,剛好和仲玉岑寂的目光對上。

“先生?”

仲玉雖然怒火中燒,表面上仍是極力表現得一副好事將近模樣,他一把扶住青鸞,大手緊緊握住女娘臂膀,讓她靠在自己懷中。

“再過幾日,殿下這稱呼就該改一改了。”

改?喚駙馬?還是夫君?

他擺明是故意,說這話時眼神從青鸞臉上挪移到商辭墨身上,溫柔的神情變得肅清。青鸞擡頭,看見他臉上之前被她指甲刮傷的血痕還在,不算長的一條疤痕從臉頰下側延伸到嘴角,在仲玉清透玉白的肌膚上十分顯眼。清俊美少年的臉就這樣掛了彩,青鸞自知理虧,也忘了還有外人在,手不自覺就觸到那條血痕上去。

“怎麽還沒好?楊太醫配的藥膏,先生沒有按時擦嗎?”

此言正中郎君下懷,仲玉順手將青鸞手掌握住,向商辭墨一並展示了他右手食指外側的牙印。

這個牙印比臉上的血痕深得多,褐色的傷疤剛結痂,像一個半月牙形狀刺青處現在手上,仲玉盯著那個牙印,聲音低沈,笑得暧昧。

“都有擦……這才被殿下抓傷幾天,哪能好得這麽快?”

“也不能全怪學生,先生那日實在太氣人……”

“那便罰臣再被殿下多咬幾口。”

“啊?”

他這話說得古怪,青鸞擡頭,這才發現商辭墨還在旁邊。他顯然誤解了這段對話,一張俊臉漲成豬肝色,擡腳就準備離開。

“啊,商大人切莫誤會,本宮與仲大人身上這傷……”

“殿下無須多言……臣還想起在翰林院尚有要事,先、先告辭。”

看著那抹僵直的背影跌跌撞撞走出禦花園,青鸞回過頭,餘光掃過禦花園右邊四角亭一眼,好似有人影閃動,細看卻只有花草和葉片在微風中搖曳。等到商辭墨身影完全消失,仲玉立刻收斂笑意,得意的眼神一閃而過,轉身拂袖而去。

他這人,到底什麽意思?

青鸞追上去,拉住他衣袖不放。

“不是要學生多咬傷幾口嗎?這下又走如此急。”

仲玉劍眉豎起,凜冽的眼神掃過嬌俏少女,一把將她拉到身前,抵在墻邊,語氣冷淡。

“臣只是在提醒殿下,殿下已經是有婚約之人,如此大庭廣眾之下接受其他郎君的表白,於臣而言簡直就是紅杏出墻。”

“這世間喜歡學生的郎君多了去,又不是學生逼著他們來表白的,怎麽還能怪到學生頭上?再說,學生也沒有接受啊,之前在商大人和透月之間,學生已經做出選擇。君子坦蕩蕩,學生也不是那種兩面三刀,出爾反爾之人。”

“沒有接受……那殿下也不能出言拒絕嗎?”

“如何拒絕?眾人都知道學生與先生成親不過是因天生異象,難道學生還要到處去說,其實學生早就對先生情根深種,至死不渝嗎?”

“你……”

仲玉面帶慍怒,好像比方才更生氣,青鸞也跟著生氣,踮起腳尖,叉著腰把臉伸到他面前。

“是先生非要娶學生的,自然就該知道學生身上諸多毛病,還請早些習慣為好。哼!”

少女跺腳,再不管他,轉身走出去。

剛出禦花園,還未到玉藻宮門口,就看見廊檐下一個身形與透月極為相似的背影坐在那裏,她低頭背對著自己,瘦弱的肩膀不時聳動,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透月?”

少女走上前去,輕拍那個瘦弱的身影,不正是她又是誰?她瞧見青鸞,立刻擡起袖子胡亂擦掉眼角的淚水,狼狽轉身有意避開青鸞的眼神道:“殿下……殿下不在玉藻宮裏跟著教習嬤嬤學規矩,在這裏做甚?”

“這話該本宮問姐姐吧,你獨自一人坐在這裏垂淚做甚?是不是映山又欺負你了?”

“啊,”她慌張應答,眼神不住的往右上角天空看去,“是啊,大兄……大兄又拋下我出去圍獵,這大好的春光我獨自留在宮裏,有些感傷。”

說起來,自從自己與仲玉訂下婚約,映山也跟消失了似的,甚少在宮中見他。

青鸞不信,狐疑的坐下看她:“當真?”

雖然疑心剛才在禦花園裏一閃而過的身影會是她,但青鸞真心不希望方才商辭墨的一番話被她聽見。

比起自己這個做姐妹的明確表示對商辭墨無意,還是商辭墨此番的執意表白來得更為傷人。

透月整理好情緒,重拾一個笑容轉過身來看她。

“嗯,自然不會騙殿下。”

“那區區小事,哪裏值得姐姐落淚?本宮現在就有空,走,我們去圍場看他們賽馬狩獵去。”

**

五月初八,長公主大婚。

紅綢金絲帳的送親隊伍綿延數十裏,直叫滿城春色黯然無光。一頂鑲滿彩綢,艷粉浮金的轎輦上繡滿喜字和如意的花紋,寶塔頂上四角綴滿彩球,金色流蘇從彩球下方一直垂墜到底。

這轎輦不同於一般花轎,乃是皇室族人專乘的步輦改制而來,轎輦兩側只有層層的彩紗和紅綢布遮蓋,偶一春風吹過,簾動幔舞,露出新娘華麗衣裙的一角。

仲玉一襲紅袍端坐馬上,走在隊伍最前方。他身姿挺拔,韶光流轉,出塵俊逸的面容引得眾人驚呼不已。早就在宮門外等候多時的老百姓們一擁而上,都想見一見這位絕色傾城,卻又因為被兇星飼身,變成了禍害的大袁長公主。

“快看!長公主的轎輦來了!”

青鸞不到天明就被敲起來,木偶似的坐著,任宮女和嬤嬤們給自己梳妝打扮。

一層層的嫁衣穿在身上,她還只身未動,額頭便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好在她膚色雪白無暇,眉目不畫而媚,朱唇不點而嬌,用不著上多厚的粉,只口抿胭紙,螺黛畫眉,眉心那一點還未完全消失的紅印用半珍珠貼面,再綴以胭脂。眼波流轉,不用開口,只一個眼神就叫人酥了骨頭。

此刻盛裝出嫁,轎輦擡出宮門,隔著微透的紅紗,她瞧見隊伍兩側鋪天蓋地的人群,忽然有些慌神,加上鳳冠太重,壓得她脖子酸疼,當紅綢被風吹起,露出青鸞絕美面容時,她略顯焦灼的臉色立刻被圍觀的百姓收入眼中,引起議論紛紛。

“美!真是美得跟仙女似的!”

“駙馬爺也俊!這兩人站一起跟觀音廟裏的神像一樣!真是般配!”

“只是這長公主怎麽愁眉苦臉的?之前不說她先喜歡上駙馬爺的嗎?”

“你知道什麽,長公主是喜歡駙馬爺,又不是只喜歡駙馬爺一個,那嫁了人,以後身邊就不能再有其他美男子環繞身側了,她能不愁嗎?”

“長公主又不是皇上,難道還能後宮三千,日夜笙歌?”

“怎麽不能?你瞧以前那些個陰山公主一類人,不都是男寵環繞,養得水水嫩嫩的。”

“那真是可惜了駙馬爺,翩翩君子,以後指不定吃多少啞巴虧。”

“能娶到長公主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他不娶,多的是人上趕著娶。”

“也是這個理。”

仲玉默默聽著,眼神不時落在那些嘴碎的娘子們身上,冷如寒冰。隊伍一路上官道進了城,貼著宮墻外,鳴鼓吹奏之聲不絕於耳,引眾人一點點朝公主府而去。

青鸞的公主府離原本的仲府不遠,仲玉也只進過公主府兩次,想起自己的娘親未能親眼見到自己娶親,心裏一陣失落。

從訂下婚約到今日舉行成親禮,只有短短一月,公主府是早在青鸞及第之時就提前建造好,暫且不表,她的娘親因為照顧妹妹和繈褓之中的外甥女時不慎將腰扭傷,現在尚臥床休養不得起身。皇家娶親,他不過是個駙馬,哪裏能因為他的親眷無法到場就更改日子,想到這裏,讓仲玉原本就覆雜難辨的心又蒙上一層薄灰。

青鸞對這一切準備和安排都從未放在心上,只跟著禮部司的禮官指引,讓她做甚她便做甚,對於仲玉的失落,一無所知。

因著青鸞雙親也不在,兩人便以周太妃為尊,皇帝為主婚首位,拜天地、敬茶。

青鸞出轎,綴滿米粒兒大小南珠的喜帕將她容姿冠絕的面容遮蓋,還沒站穩,便被仲玉遞過來的手攙扶住。

不知怎的,她感覺往日溫熱有勁的大手今日稍顯涼意,她還沒來得及用力將他回握住,那只手便又匆匆抽回,隔著蓋頭,將一條紅綢帶塞到她手裏。

兩人牽著紅綢帶,中間隔了一朵紅綢布攢成的大紅花,一步步邁上紅毯往喜堂走去。

此吉時已到,禮官開口引青鸞與仲玉行拜天地之禮。

“一拜天地。”

這一拜,青鸞在心中默默向爹娘祈禱,不求夫妻和順美滿,但求自己與仲玉相敬如賓,各自安好。

“二拜高堂。”

這一拜,看著周太妃身邊原本給自己娘親準備之位,仲玉收斂起目光中的失落,默默在心中對娘親和爹爹說了聲“抱歉”。

“夫妻對拜。”

青鸞轉身,身上翡翠玉石、流蘇嵌寶,叮當響個不停。她透過蓋頭的一隅,只能瞧見仲玉鹿皮靴子的鞋面和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此刻正微微抱拳,面向自己。

那拳頭上褐色的牙印結痂,露出裏面新長的皮肉,正如此刻兩人就此揭去過往,邁向新生。

**

一切繁雜禮緒後已是夜幕低垂。

青鸞習慣睡懶覺,最近連著幾日早起,每每入夜也不能早睡,此刻一個人蓋著喜帕坐在喜房裏,困意席卷而來,壓得她直不起腰。

好幾次準備靠在床幃邊的欄桿準備睡一會兒,身側嬤嬤苦口婆心的聲音必定響起。

“殿下可千萬睡不得,待會兒這喜帕得由駙馬爺用喜稱挑起來才算稱心如意。”

“哎呀本宮不會弄掉的,嬤嬤你別在這幹站著了,出去吃點東西罷,該守的規矩,本宮心裏有數。”

仲玉在前廳被方冷拉著喝酒,他知道自己的酒量,早早向楊太醫要了順酒的藥方煎成湯藥服下,但是一杯接著一杯,總也喝不完,他頭昏腦脹,又私下悄悄讓阿洛去煮了醒酒的茶來。

非是什麽春宵苦短,只是不想再在她面前失態。

酒盡席散,公主府歸於寧靜。仲玉在大堂靜坐,經不住嬤嬤和阿洛一再勸,一步一頓地來到喜房門口。

她在做什麽?可否有用膳?此刻醒著還是睡了?今夜……該如何度過?

推門進來,堂前的兩支大紅燭才燃到一半,房中香爐裏點著好聞的檀香,茉莉花香繚繞纏人,又勾起仲玉的醉意。

沒想到房中如此安靜,他側目看去,雙眼倏然睜大。

喜榻上,身著紅衣的新娘側身躺倒在床,頭上喜帕沒揭,看不出面容。換做尋常人,若是渴睡,小憩前為了防止氣不順,肯定是要將喜帕摘掉,她此刻躺倒卻還蓋著蓋頭。

莫不是餓暈過去了?

仲玉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邊,伸手將她抱在懷裏,一把揭掉喜帕。

久不見光的青鸞睡得正香,睡夢中隱約見光,也只是柳眉蹙起,皺了皺鼻,又繼續睡去。看她酣睡的乖巧模樣,應該是沒什麽大礙,仲玉松一口氣,開始細細瞧他的新娘。

往日囂張跋扈的臉,只要一安靜下來,就跟美人懷中貪懶的貓兒一般恬靜,一靜一動完全判若兩人。只有那一抹嬌憨的女兒姿態,時刻展現在他眼前。她今日的裝扮更勝從前,美艷動人不可方物,流雲紗蘇繡鳳凰的腰帶,恰到好處的勾勒出她玲瓏巧致的□□和不堪一握的細腰,此刻她躺在自己腿上,後臀軟肉貼在大腿膝蓋上,好似一團火焰將他燒得滾燙。

從前只覺得這張臉美,自玉清宮那段時日以來,他倒也用手,用眼,用胸膛接觸到了她其他的“美”。

這樣特殊的夜晚,她卻毫無防備,睡得如此香,一想到她對自己完全不設防,好似打定主意自己不會碰她一樣,仲玉眸色幽深,喉頭滾動了一下。

指腹在青鸞柔軟的雙唇上劃過,仲玉低下頭,語氣帶著委屈。

“你明明已經是我的夫人了……”

倒叫她好好記住,日後也該提防著他才好。

燭火搖曳,喜房裏暗香襲人,青鸞睡得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落入一個滾燙的懷抱。接著,兩瓣薄唇帶著酒氣落在她眉間、鼻頭,卻總是繞開她的雙唇,又落在頸上。

五月的天氣,已經日漸炎熱,她睡得出汗,被摟得太緊渾身不適,在睡夢中掙紮幾下,想把那個薄唇的主人推開。下一瞬,她剛被抱離那個懷抱,平躺在榻上,還沒找到一個更舒服的睡姿,又被翻過來。

仲玉親了她幾下,原本是不想趁人之危,打算將她喚醒,沒想到女娘沒心沒肺,完全沒把這洞房花燭夜放在心上,翻來覆去就是不願醒。

要弄醒她嗎?

青鸞在床上扭動幾下,後背硌到灑在床上的桂圓。平日裏嬌生玉養的女娘何曾睡過如此不舒服的床榻,她下意識裏弓起腰背,帶著幾分床氣睜開眼。

“啊!”

仲玉近在咫尺的面容將她嚇一跳,青鸞擡起手就準備給身前人一巴掌,仲玉眼疾手快,將她扇過來的手抓住,面露不悅。

“做甚?”

“打你。”

“為何打我?”

“趁本宮不備,欲輕薄本宮,還不該打?”

她在說什麽?明媒正娶的夫人,親一下也算輕薄?

看見仲玉眼裏的不快,青鸞又清醒幾分,她順著郎君的面容往下,瞧見了自己與他身上的喜袍。再側目看去,這不是喜房是哪裏?

對啊,她今日與仲玉成親,如今是他的夫人了。

這一覺睡得迷糊,青鸞略顯懊惱,收回目光柔柔道:“本宮睡糊塗了。”

聽她聲音柔柔糯糯,仲玉臉色緩和,松開她的手,雙手撐在她面前,口吻親昵。

“睡覺都不知道摘蓋頭,不睡成傻子才怪。”

“可嬤嬤不讓摘,”少女委屈,指著放在床頭的喜稱桿抱怨道,“她說蓋頭要先生親自用喜稱挑起來,以後的日子才會稱心如意。”

她煞有其事的模樣將仲玉逗笑,郎君輕笑一聲坐起身來,替她將床上這些桂圓紅棗都揀走。

“光靠一桿秤就想日子過得稱心如意,未免招人笑話。”

“本宮怕以後你我爭吵,先生要說是學生沒有將這喜帕摘得好,惹出事端,學生可反駁不了。”

“這時候又開始怕了?”

不等她回答,仲玉又沈聲開口道:“再者,殿下這稱呼是不是該改一改了?”

仲玉一本正經,倒讓青鸞又起了逗他的心思,便也坐起身,湊到他面前,芬芳的香氣幾乎就要貼到他臉上。

“改喚什麽呢?夫君、駙馬?還是孩兒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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