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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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說出這話時, 仲玉心中忐忑。
其中幾分真情，幾分只為解決他心頭關於那個夢的疑惑，自己尚未掂量。回過神來, 這已經是他今日第三次說出要名分的話。
屋外風雪交加，屋內落針可聞。
青鸞伏在仲玉肩頭, 遲遲沒有回應, 等她手中酒杯落了地, 發出清脆的聲響, 郎君側目而視，才瞧見她已經睡著。
略帶酒氣的鼻息噴灑在仲玉臉上，他看著青鸞近在咫尺的眉眼，目光最終停留在了她微微張開的唇瓣上，眸色變得幽深。
第二日, 雪頓風停。少女從床上睜眼, 瞧見頭頂熟悉的青紗帳幔。
竹之領侍女端著熱水、浣巾、分別用於漱口和醒酒的茶水魚貫而入, 掀開簾帳, 伺候她起床梳洗。
依稀之間, 青鸞分明記得自己昨晚是去了仲玉的房中喝酒。
“本宮怎麽在這裏？”
竹之擰幹熱浣巾，遞到青鸞面前, 笑得促狹。
“昨夜是仲大人將殿下抱回寢殿，還吩咐奴婢不要驚動其他人。”
是嗎？
昨夜她喝醉之前, 兩人說些什麽來著？
“那仲大人呢？”
“仲大人趕著上朝, 天不亮就起身洗漱，早早的走了。”
心裏空嘮嘮的, 又說不清缺了什麽, 青鸞鴉睫閃動，好幾次想開口詢問又閉上嘴, 竹之等待片刻，她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
除夕守歲，待春將至。
因周太妃尚在病中，皇帝將往日除夕宮宴取消，就讓王公大臣們各自在家陪伴親眷，他則帶著青鸞與後宮諸人，去到金烏殿問候過周太妃後，就與眾人在禦花園內的長春閣吃酒賞燈，辭舊迎新。
臺上的表演一個接一個，百戲剛下去，歌姬又登臺。
容衣也在其中，靠坐在臺子右側，隨宮廷樂師一同演奏仙呂調十五的其中一支《金步搖》，曲調明快動人，奈何郎君眼神幽怨。青鸞對上他的眼眸，只覺渾身不自在。
宮燈四懸，明亮如白晝，時不時有宮人奔走在園中。青鸞擡頭，看著天上難得朗月，柔和而安靜地俯視這人間的歡樂。
同樣的盛景，不知道它已經見過多少次，才能做到如此平靜安寧。
沒了太妃的管束，青鸞低頭飲酒，正礙於臺上容衣炙熱的眼神不敢擡頭，身後一只手伸過來點了點她的肩膀。
“透月？”
透月粲然一笑，轉過頭示意青鸞看向身後。不遠處司樂樓的欄桿邊，映山一手拎著宮燈，一手攥了一把炮仗，正朝二人擠眉弄眼。
“殿下，跟我們放燈、玩炮仗去罷。”
瞥眼瞧見臺上青玄正在逗弄自己繈褓裏的孩子，嬪妃和老嬤嬤們無人在意青鸞，她欣然點頭，後退幾步跟著透月出了長春閣。
屋外清冷，雪還沒化。少女招來宮人在花園中點了爐子，就圍在火爐子邊上放煙花。
映山膽子最大，手裏攥緊煙花筒點燃引信，“砰！砰、劈啪——”幾聲，尖銳的爆響聲不絕於耳，五彩煙花一朵朵應聲沖上漆黑的夜空，如同一道道閃電將這黑暗劃破，絢麗的綻放後散落點點星光，好似暗夜裏悠然的精靈於夜空之上翩翩起舞，它們帶著熱烈而斑斕的色彩，璀璨奪目而生，洋洋灑灑而落。
“好看！太好看了！”
曾幾何時，她也與爹爹、娘親一同放煙火，還是個孩童的青玄把鞭炮扔在嬤嬤腳邊，嚇得他們四散逃開的時候，她也曾笑得比誰都大聲。
沒有了爹爹和娘親，煙火卻依舊絢爛。
“這麽美，真是無情。”
“殿下在說什麽？”
映山打斷少女思緒，揚起開朗灑脫的一張臉瞧著她：“今日守歲，我遵循你們漢人的習俗，特地穿了紅色的褂子，殿下瞧我可嚇人？能不能把年嚇跑？”
他故意耍寶的模樣將女娘們逗笑，想起如此除夕夜晚，他們二人卻遠離家鄉，在舉目無親的皇宮之中陪她這個外人，青鸞不禁有些淚目。
“映山，你可會想家？”
突然的一問，讓面前手舞足蹈的兩人沈默下來，透月眼裏閃著淚花不做聲，映山頓首，片刻後仍是爽朗一笑。
“想又怎樣？橫豎回不去，不如開心些。阿爹阿姆知道我與阿妹開心，心裏也高興。”
他倒是想的開。
“你們家鄉是如何過年的？”
一說到這個，透月抹抹眼淚，露出笑容。
“小時候我們跟阿爹阿姆一起吃魚和米飯，還有薄餅、水果和羊奶糕，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摔跤、射箭、賽馬。阿姆騎馬比阿爹還厲害，能在馬背上站起來跳舞，阿爹駕車帶著我們跟在阿姆身後，一直到太陽落下，都還沒有跑到草原盡頭。立春以後，不管我們騎馬跑多遠，隨時回望，身後永遠是綠色的。”
“草原真有這麽好嗎？”
“當然。”
映山激動地點頭，隨後又滔滔不絕的講起他們小時候在草原上的趣事，青鸞靠坐在欄桿上，望著爐子裏劈啪作響的火焰發呆。
“這樣想來，嫁到草原上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她隨口一說，方才還激昂陳詞的映山陡然噤聲，一張俊臉由黑轉紅。他收起揮舞的雙臂，眼神突然變得局促起來。
“殿、殿下方才說要嫁到草原上，可是真心話？”
“啊，”意識到自己心裏的話無意脫口而出，青鸞趕緊直起腰身擺擺手，“只是隨口一說，若我們大袁的女娘嫁到你們草原上去，想必也會喜歡那裏。”
“是嗎？”映山的情緒低落下去，不一會兒又帶著篤定的語氣開口道：“旁的女子我不敢說，殿下若是嫁到草原上，我必定將草原上最好的一切都奉上與你，策馬揚鞭、追雲逐月，與殿下一同做草原上飛得最高、最自在逍遙的雄鷹！”
話音未落，除歲的宮漏聲響起，禮部司鐘鼓一聲聲傳遍闔宮上下。
“新年到！新春到！”
緊接著，又是無數煙火升空之聲，絢爛的煙火將整個皇宮上空照耀得通明，青鸞順著透月手指的方向看去，宮內宮外皆繁華熱鬧一片，一朵朵煙火在空中燃盡了最後一絲艷光浮態，在下一朵煙花登雲升空之時歸於寂靜。
透月看著滿目絢麗，心情也不自覺轉好，轉過頭去誇讚自己的哥哥。
“策馬揚鞭、追雲逐月，這兩個詞用得真好，大兄今日這話要是讓仲先生聽見，一定會誇讚大兄學有進步的。”
說起來，仲玉此刻又在做什麽？也在擡頭與她同賞這一片盛世煙花嗎？
映山嘿嘿一笑，轉而又垂下手來，眉間帶上些許擔憂。
“仲先生沒有家人陪著守歲，今日興許十分寂寥，還是別去叨擾他的好。”
沒有家裏人陪？他家中不是娘親尚在世嗎？
青鸞擡頭，抓住映山的手腕語氣急切。
“怎會如此？”
“我也是聽皇上說……原本仲先生的娘親是要帶著先生一母同胞的妹妹、妹婿一同上京過年，卻不料妹妹臨盆生子，一家人都走不開，而仲先生收到信已經是年關將至，大雪封山趕不回去，所以只能獨自一人在京中過年，待時日回暖些再行上京相見。”
“原來是這樣。”
想了想，仲玉那樣的人，應該也是喜靜不喜鬧的，青鸞搖搖頭，將那個清瘦的身影從腦子摘出去，起身和映山一起放起了煙花。
**
陸府，燈火通明。
仲玉應邀與陸明一家辭舊守歲，看著他們一家人大大小小，追逐嬉鬧，原本還不覺得孤寂的心空嘮嘮的缺了一隅。新歲一到，他立刻向眾人告辭，讓阿洛備馬車回了仲府。
眼看著快到自己家門口，掀開簾子看著不遠處家門牌匾上掛著的大紅燈籠，心裏又是揪得一疼。
他原不是喜歡熱鬧的人，但早前因為知道娘親和妹妹一家要來，早早的將府上內外裝飾一新，客房裏著添許多被褥衣帽，又多買了幾個仆人回來。
爹娘供他讀書多年，便是爹爹去世後，娘親也從未提過要他放棄科舉。妹妹與妹婿更是體貼仔細，自己進京入仕，除了郵寄錢銀，無心照拂家中，他們便將娘親照顧的極好。
此次過年，原本是打算好好招待他們，並極力報答娘親。
如今自己只身一人，瞧見著喜慶的門頭，心裏不是滋味。
車軲轆聲一直從巷頭來至巷尾，守門的小廝五福聽見聲響，開門迎出來。
“大人回來了。”
仲玉邁步進來，卻看見大堂燈火明亮，似有異聲。
這麽晚了，又是除夕，誰會來？
“誰來了？”
五福是個十四來歲的小子，跟著管家老尤剛來仲府不久，看什麽都覺得新奇。他擡頭剛想回答，就看見屋內大門打開，霞飛色裙擺的一角從臺階掃過，留下一抹幽香。
“殿下？”
青鸞雙手捧著一對兔兒爺，快步迎上前來，沖仲玉笑道：“先生家裏怎麽會有如此精巧的一對兔兒爺？可以送給學生嗎？”
仲玉瞧著她神采飛揚的模樣，失落的心稍稍收斂。再看向那對精雕細刻，刷了紅漆又帶了面具的兔兒爺，原本他買來打算送給自己懷有身孕的妹妹，將來給自己外甥、外甥女的。
除夕守歲，她不應該在宮裏嗎？
“殿下怎會在此？”
放下兔兒爺，妍麗無雙的少女嫣然一笑，一旁管家、五福等一眾家仆立刻被這抹比煙火更明麗的笑容驚艷，楞在一旁。
只聽少女嬌憨媚態，緩緩開口。
“學生見不得先生孤單，特意來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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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這話時, 仲玉心中忐忑。
其中幾分真情，幾分只為解決他心頭關於那個夢的疑惑，自己尚未掂量。回過神來, 這已經是他今日第三次說出要名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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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伏在仲玉肩頭, 遲遲沒有回應, 等她手中酒杯落了地, 發出清脆的聲響, 郎君側目而視，才瞧見她已經睡著。
略帶酒氣的鼻息噴灑在仲玉臉上，他看著青鸞近在咫尺的眉眼，目光最終停留在了她微微張開的唇瓣上，眸色變得幽深。
第二日, 雪頓風停。少女從床上睜眼, 瞧見頭頂熟悉的青紗帳幔。
竹之領侍女端著熱水、浣巾、分別用於漱口和醒酒的茶水魚貫而入, 掀開簾帳, 伺候她起床梳洗。
依稀之間, 青鸞分明記得自己昨晚是去了仲玉的房中喝酒。
“本宮怎麽在這裏？”
竹之擰幹熱浣巾，遞到青鸞面前, 笑得促狹。
“昨夜是仲大人將殿下抱回寢殿，還吩咐奴婢不要驚動其他人。”
是嗎？
昨夜她喝醉之前, 兩人說些什麽來著？
“那仲大人呢？”
“仲大人趕著上朝, 天不亮就起身洗漱，早早的走了。”
心裏空嘮嘮的, 又說不清缺了什麽, 青鸞鴉睫閃動，好幾次想開口詢問又閉上嘴, 竹之等待片刻，她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
除夕守歲，待春將至。
因周太妃尚在病中，皇帝將往日除夕宮宴取消，就讓王公大臣們各自在家陪伴親眷，他則帶著青鸞與後宮諸人，去到金烏殿問候過周太妃後，就與眾人在禦花園內的長春閣吃酒賞燈，辭舊迎新。
臺上的表演一個接一個，百戲剛下去，歌姬又登臺。
容衣也在其中，靠坐在臺子右側，隨宮廷樂師一同演奏仙呂調十五的其中一支《金步搖》，曲調明快動人，奈何郎君眼神幽怨。青鸞對上他的眼眸，只覺渾身不自在。
宮燈四懸，明亮如白晝，時不時有宮人奔走在園中。青鸞擡頭，看著天上難得朗月，柔和而安靜地俯視這人間的歡樂。
同樣的盛景，不知道它已經見過多少次，才能做到如此平靜安寧。
沒了太妃的管束，青鸞低頭飲酒，正礙於臺上容衣炙熱的眼神不敢擡頭，身後一只手伸過來點了點她的肩膀。
“透月？”
透月粲然一笑，轉過頭示意青鸞看向身後。不遠處司樂樓的欄桿邊，映山一手拎著宮燈，一手攥了一把炮仗，正朝二人擠眉弄眼。
“殿下，跟我們放燈、玩炮仗去罷。”
瞥眼瞧見臺上青玄正在逗弄自己繈褓裏的孩子，嬪妃和老嬤嬤們無人在意青鸞，她欣然點頭，後退幾步跟著透月出了長春閣。
屋外清冷，雪還沒化。少女招來宮人在花園中點了爐子，就圍在火爐子邊上放煙花。
映山膽子最大，手裏攥緊煙花筒點燃引信，“砰！砰、劈啪——”幾聲，尖銳的爆響聲不絕於耳，五彩煙花一朵朵應聲沖上漆黑的夜空，如同一道道閃電將這黑暗劃破，絢麗的綻放後散落點點星光，好似暗夜裏悠然的精靈於夜空之上翩翩起舞，它們帶著熱烈而斑斕的色彩，璀璨奪目而生，洋洋灑灑而落。
“好看！太好看了！”
曾幾何時，她也與爹爹、娘親一同放煙火，還是個孩童的青玄把鞭炮扔在嬤嬤腳邊，嚇得他們四散逃開的時候，她也曾笑得比誰都大聲。
沒有了爹爹和娘親，煙火卻依舊絢爛。
“這麽美，真是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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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耍寶的模樣將女娘們逗笑，想起如此除夕夜晚，他們二人卻遠離家鄉，在舉目無親的皇宮之中陪她這個外人，青鸞不禁有些淚目。
“映山，你可會想家？”
突然的一問，讓面前手舞足蹈的兩人沈默下來，透月眼裏閃著淚花不做聲，映山頓首，片刻後仍是爽朗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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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們跟阿爹阿姆一起吃魚和米飯，還有薄餅、水果和羊奶糕，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摔跤、射箭、賽馬。阿姆騎馬比阿爹還厲害，能在馬背上站起來跳舞，阿爹駕車帶著我們跟在阿姆身後，一直到太陽落下，都還沒有跑到草原盡頭。立春以後，不管我們騎馬跑多遠，隨時回望，身後永遠是綠色的。”
“草原真有這麽好嗎？”
“當然。”
映山激動地點頭，隨後又滔滔不絕的講起他們小時候在草原上的趣事，青鸞靠坐在欄桿上，望著爐子裏劈啪作響的火焰發呆。
“這樣想來，嫁到草原上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她隨口一說，方才還激昂陳詞的映山陡然噤聲，一張俊臉由黑轉紅。他收起揮舞的雙臂，眼神突然變得局促起來。
“殿、殿下方才說要嫁到草原上，可是真心話？”
“啊，”意識到自己心裏的話無意脫口而出，青鸞趕緊直起腰身擺擺手，“只是隨口一說，若我們大袁的女娘嫁到你們草原上去，想必也會喜歡那裏。”
“是嗎？”映山的情緒低落下去，不一會兒又帶著篤定的語氣開口道：“旁的女子我不敢說，殿下若是嫁到草原上，我必定將草原上最好的一切都奉上與你，策馬揚鞭、追雲逐月，與殿下一同做草原上飛得最高、最自在逍遙的雄鷹！”
話音未落，除歲的宮漏聲響起，禮部司鐘鼓一聲聲傳遍闔宮上下。
“新年到！新春到！”
緊接著，又是無數煙火升空之聲，絢爛的煙火將整個皇宮上空照耀得通明，青鸞順著透月手指的方向看去，宮內宮外皆繁華熱鬧一片，一朵朵煙火在空中燃盡了最後一絲艷光浮態，在下一朵煙花登雲升空之時歸於寂靜。
透月看著滿目絢麗，心情也不自覺轉好，轉過頭去誇讚自己的哥哥。
“策馬揚鞭、追雲逐月，這兩個詞用得真好，大兄今日這話要是讓仲先生聽見，一定會誇讚大兄學有進步的。”
說起來，仲玉此刻又在做什麽？也在擡頭與她同賞這一片盛世煙花嗎？
映山嘿嘿一笑，轉而又垂下手來，眉間帶上些許擔憂。
“仲先生沒有家人陪著守歲，今日興許十分寂寥，還是別去叨擾他的好。”
沒有家裏人陪？他家中不是娘親尚在世嗎？
青鸞擡頭，抓住映山的手腕語氣急切。
“怎會如此？”
“我也是聽皇上說……原本仲先生的娘親是要帶著先生一母同胞的妹妹、妹婿一同上京過年，卻不料妹妹臨盆生子，一家人都走不開，而仲先生收到信已經是年關將至，大雪封山趕不回去，所以只能獨自一人在京中過年，待時日回暖些再行上京相見。”
“原來是這樣。”
想了想，仲玉那樣的人，應該也是喜靜不喜鬧的，青鸞搖搖頭，將那個清瘦的身影從腦子摘出去，起身和映山一起放起了煙花。
**
陸府，燈火通明。
仲玉應邀與陸明一家辭舊守歲，看著他們一家人大大小小，追逐嬉鬧，原本還不覺得孤寂的心空嘮嘮的缺了一隅。新歲一到，他立刻向眾人告辭，讓阿洛備馬車回了仲府。
眼看著快到自己家門口，掀開簾子看著不遠處家門牌匾上掛著的大紅燈籠，心裏又是揪得一疼。
他原不是喜歡熱鬧的人，但早前因為知道娘親和妹妹一家要來，早早的將府上內外裝飾一新，客房裏著添許多被褥衣帽，又多買了幾個仆人回來。
爹娘供他讀書多年，便是爹爹去世後，娘親也從未提過要他放棄科舉。妹妹與妹婿更是體貼仔細，自己進京入仕，除了郵寄錢銀，無心照拂家中，他們便將娘親照顧的極好。
此次過年，原本是打算好好招待他們，並極力報答娘親。
如今自己只身一人，瞧見著喜慶的門頭，心裏不是滋味。
車軲轆聲一直從巷頭來至巷尾，守門的小廝五福聽見聲響，開門迎出來。
“大人回來了。”
仲玉邁步進來，卻看見大堂燈火明亮，似有異聲。
這麽晚了，又是除夕，誰會來？
“誰來了？”
五福是個十四來歲的小子，跟著管家老尤剛來仲府不久，看什麽都覺得新奇。他擡頭剛想回答，就看見屋內大門打開，霞飛色裙擺的一角從臺階掃過，留下一抹幽香。
“殿下？”
青鸞雙手捧著一對兔兒爺，快步迎上前來，沖仲玉笑道：“先生家裏怎麽會有如此精巧的一對兔兒爺？可以送給學生嗎？”
仲玉瞧著她神采飛揚的模樣，失落的心稍稍收斂。再看向那對精雕細刻，刷了紅漆又帶了面具的兔兒爺，原本他買來打算送給自己懷有身孕的妹妹，將來給自己外甥、外甥女的。
除夕守歲，她不應該在宮裏嗎？
“殿下怎會在此？”
放下兔兒爺，妍麗無雙的少女嫣然一笑，一旁管家、五福等一眾家仆立刻被這抹比煙火更明麗的笑容驚艷，楞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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