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瓣

關燈
第二瓣

“所以,解釋一下昨晚的事。”許久,齊禮還是開口。

男人用一本正經的臉說出一個世紀大笑話:“你中毒了,我幫你解毒。”

齊禮歪頭:“用你的勾八解毒?”

男人沈默了。

兩人的孽緣就是這麽開始的,他們的關系就這麽展開的。那時齊禮剛剛結束一段漫長又酸澀的暗戀。那場感情讓齊禮第一次想到了死。

冷風混著雪帶來的濕氣打在臉上,帶著淚水,思念,日光漸沈,她在班級聚會上,喝了太多酒。

那時,齊禮逃離般的抓住突然出現她生命的萬逸群。

是為什麽呢?

是因為孤單嗎?

是她急需一個人替代那個她愛了十年的人嗎?

是她需要陷入混亂才能尋找安寧嗎?

是她想要有人陪伴,而萬逸群放縱了她嗎?讓她沈迷在放逐自我的情緒裏嗎?

齊禮沒想著要和萬逸群的生活有什麽交集,兩人只打炮不幹擾彼此生活。她上錯了車,但也沒有遇到對的人,而那天在她身邊的女人才是萬逸群真正應該接走的人。

“她是你女朋友嗎?”齊禮問。

萬逸群思考了一下。

齊禮真的覺得離了個大譜,女朋友要麽是,要麽不是。

“炮友?”忽然,齊禮想到一種可能。

萬逸群露出一個更奇怪的表情,齊禮當是猜對了。

齊禮時常覺得萬逸群的腦回路異於常人,陰差陽錯把她接上了車,知道錯了後面不改色直接把醉酒後神志不清的她帶到了酒店。

他知道他是在犯罪嗎?

他並不知道。

一次萬逸群拿槍抵在她額頭的時候,齊禮忽然意識到她招惹了不該惹的人。

齊禮郁悶的回憶他們的種種。

餐桌的另一頭,萬綺慢條斯理的吃午餐。

——他們真的就是這樣的關系,僅此而已,萬逸群卻說什麽,非她不娶,他的父親還大老遠跑來興師問罪。

晨光明媚,天空一碧如洗,靜謐的院落裏,桃花瓣瓣落,陽光鉆入鏤花雕空的窗戶撒到地板上。

屋子裏很靜,不時傳來棋子落下的聲音,讓這屋子顯得更加靜了。

“我輸了。”齊禮棄子,放棄掙紮,再早幾步,她就輸了,萬綺讓她到現在,而早就看穿她所有步數的男人笑瞇瞇:“齊禮小姐進步很快呢。”

他把她殺的片甲不留,又鼓勵他。

這算什麽?幼兒園老師帶小孩嗎?

門外站著戴著墨鏡,西裝革履,面無表情的侍從。幾天前,她在那些人的嚴密監視下上了車,窗外風景迅速倒退,城市的喧囂逐漸消失在地平線。

車在茂密的林間小道上平穩的行駛。

齊禮歪頭倚在靠椅上,看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出神。

而萬綺在前排,全程笑瞇瞇的。

齊禮尷尬地躲開男人的笑容。

為了判明她是否有資格做萬家兒媳婦的新娘修行……幾天下來,齊禮不由得感慨,這哪是什麽修行,這是萬綺的才藝表演大會吧?

他的書法和他的古琴一樣,行雲流水,他溫和地贏了每一盤棋,他的書架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齊禮一本也沒看過的古籍。而她,不會毛筆字,不會彈琴,又輸了棋,看不慣文言文,即使如此,萬綺還是給她沏了杯茶,介紹:“這是上好的……”是什麽?忘了,齊禮甚至想不起來她喝的是什麽茶。

萬家兒媳婦這個職位如果是場考試的話,她妥妥零分。

可是萬綺依舊是溫和的模樣,似乎教她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男人一舉一動帶超脫凡塵的飄渺氣,雖是父子,性格卻差異巨大,萬逸群是驕傲的青年才俊,剛毅中帶著些冷漠,刀槍不入的堅硬下,又帶著一絲脆弱。萬綺溫和神秘,十分柔和沈穩,又帶著水一樣的淡漠。

齊禮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中年人都是這樣,還是只有萬綺是這樣。

萬綺讓齊禮想起歷史老師,而萬綺也是一個完美的老師,於是這場新娘修行,也可以當作一場夏令營。

只是想到他是萬逸群的父親,以及她和萬逸群的關系……

齊禮頭痛地揉了揉腦袋。

齊禮害怕兩人再相處下去,她的謊言就會不攻自破,她並不了解萬逸群,只知道萬逸群是畢業後創業,開藥企,她吹萬逸群的詞句要用完了,於是只好轉移話題,做起了哥吹:“說來也巧,我哥也是制藥的,我哥特厲害,還沒畢業,就直接被萬成醫藥挖走了,你知道萬成醫藥嗎?”

萬綺順著她的話語問:“萬成醫藥?”

齊禮點了頭,“萬成是全國最厲害的醫藥公司,也是全球最強的醫藥集團之一,特別難進。”而他哥哥還沒畢業就進去了,萬逸群確實牛逼,但群峰的規模比起萬成?不值一提。

“哦?”萬綺露出一個很有意思的表情。“那還真是巧,我也在萬成。”

齊禮驚訝:“您也在萬成?”萬逸群父親也在醫藥產業?所以他畢業後才會成立醫藥公司?

對她的驚訝,萬綺點點頭,微笑,說:“嗯,我是萬成的董事。”

齊禮腦子斷線:“誒?”

百度是個好東西。

萬綺的照片和簡介詳細的刊登在百科上。

萬成藥業的董事,萬綺。

企業家,慈善家,年度經濟人物,國內最具商業影響力的人物之一。

齊禮關掉手機,像是被抽空力量般,倒在床上。

臉埋在枕頭裏,房間裏沒有一絲聲音,只有她呼吸聲。

齊禮能聽到——她真的能聽到,皮膚下的流淌的血液在叫囂。

身體傳來一陣疼痛,她咬住下唇,蜷縮身體。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疾病仿佛要從身體裏破出。

沒關系——只要她醒來,疼痛就會消失不見,就像黑夜會消散。

也許是白天和萬綺鬥智鬥勇太久,齊禮很快就睡著了。

齊禮第一次睡得那麽沈,在天鵝絨的包裹下,在溫和不刺眼的燈光下,她喜歡開著昏暗的燈入睡,她喜歡看著那些燈光漸漸失焦,慢慢沈於黑暗。

於齊禮而言,最美好的事情的莫過於一覺睡到天亮。

齊禮貪戀睡眠。

幼時的齊禮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在黑暗中醒來。

曾有一次夜深驚醒,反覆按下電燈開關卻發現電量已盡。

她處在一片不見邊際的黑暗中,耳邊是冷風陣陣,像是幽靈飄蕩。

齊禮在一片黑暗中,把頭埋在雙臂間,蜷縮著身子。

和哥哥斷聯後很長一段時間,齊禮都難以安眠。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

淅淅瀝瀝,好像下了。

齊禮在深夜猛地醒來。

樓上傳來聲響,什麽東西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

“齊禮小姐?”萬綺叫道,卻沒人回應。

萬綺露出一個笑容。

他似乎在等待什麽。

齊禮喜歡從閣樓的玻璃看月亮,就住在此。

萬綺上了閣樓,敲門,語氣中帶著些不放心,“齊禮小姐,你怎麽了?”

窗外電閃雷鳴。

門沒有上鎖,萬綺輕輕地推開了門。

突然劈下的閃電照的黑暗的房間煞白。

齊禮倒在地上。

萬綺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不急不慢地走過去,看著倒在地上的人,開口:“齊禮小姐?”

齊禮身體很燙,燙的可怕。

昏昏沈沈,似夢非夢。

她扭動著身子,好像要掙脫某種束縛。

可眼睛無法睜開,身體也無法睡去,只能不停地掙紮。

忽然,一陣冰涼落在她的額頭。

齊禮漸漸停下了掙紮,輕輕喘息。

身體像一會兒行走在火山之口,一會兒又像迷失在風雪之間,細密的冷汗布滿了額頭。

是她安逸日子過得太久了,這次病發的太突然,以至於完全沒有任何準備。

冰火交織間,齊禮隱約聽到有人在她耳邊喊他的名字。

“萬逸群?”

是他吧。

上次病發,就是他陪在她身邊。

齊禮握住男人的手,好像找到了救星。

冰涼的手掌碰上她熾熱無比的脖頸。

齊禮的皮膚絲滑如綢,溫度卻熱的不正常。

好像觸碰了火源,好像坐在壁爐前一樣。萬綺微笑:“齊禮小姐……你的身體,為什麽這麽熱?”

萬綺一直沒有將手拿開。

齊禮抓住他的手,親吻他的手掌,“萬逸群……”疾病發作使齊禮已經失去了理智,黑色的眸子籠著層霧。

隱隱約約,看到身邊人黑發黑眼,一如往日。

齊禮嘴唇微張,黑色眸子迷亂,輕輕開口,渴求的聲音在黑暗的房間裏清晰無比。

雨淅淅瀝瀝,聲音遙遠又悠長。

齊禮被人抱起。

她倚在那人身上,好似沈入水中,冰涼感浸滿全身。

沒那麽熱了,但是又突然好冷,仿佛赤身墜入冰窟。

齊禮止不住的顫抖。

熾熱的吻落在她身上。

她感受到溫暖,本能地將男人抱得緊緊的。

對方的身體溫暖無比。

齊禮做了一個噩夢。

齊禮夢見幼時,父母死去,淅淅瀝瀝的雨帶著血蜿蜒到她腳下,她站在那裏,看著父母的屍體。

雨打在脖子上。

忽然,雨停了。

齊禮擡頭,看倒有人給她撐起了一片黑色的天空。

那是傘。

執傘的人黑色半長的頭發披在肩上,眼睛像是墨。

他笑意溫柔,半蹲下身,撫摸她的腦袋,櫻一樣的薄唇輕啟:“你說,我是應該殺了你,還是把你養大再慢慢折磨你呢?”

齊禮幼時父母車禍去世,她被叔叔收養,叔叔家有一個比她大三歲的兒子,叫齊晟。

在養父母的悉心照料下,齊禮在父母去世的陰影上,又增添了諸多成年後都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

養父母不靠譜,好在齊晟是一個完美的哥哥,給她零花錢給她買玩具,小大人似的帶著她。

“高考完,帶你去旅行。”

齊晟的這句話支撐她度過了晦暗的學生時代。

她知道她會離開這個家庭,離開這個閉塞的小城市,就像哥哥一樣。她可以做到的,因為哥哥做到了。命運對哥哥更殘忍他都做到了。

小時候,叔叔喝多揮舞拳頭的時候,是他把她護在身下,阿姨生病的時候,是他安慰她沒事的,會好起來的。晚上她看不清東西的時候,是他抱住她,說,哥哥在呢。她生日的時候,叔叔阿姨從不記得,是他省下錢,給她買蛋糕,給她帶上紙做的王冠,為她點上五彩繽紛的蠟燭。

他關掉燈,陰暗的房間裏,燭光後,他給她唱起生日快樂歌。

在她陰郁的年少時代,哥哥就是快樂,光芒,與愛。

那時齊禮最喜歡哥哥。

作業再多也阻擋不住校園裏的求偶氛圍,齊禮穿行小樹林,路過親熱的情侶。

她十七歲,戀愛經歷為零。

很多男孩子喜歡齊禮,但齊禮都不喜歡他們。

對於那些人的告白,齊禮只說,心思在學習上,不想談戀愛。但齊禮的目光早就被哥哥穿白大褂忙碌的樣子引去。

只要看著哥哥,心裏就會很平靜。

有時也會做一些夢,醒來時紅了臉。齊禮最喜歡齊晟,可也不知怎麽定義這份感情。是自幼一起長大的親密習慣還是對他的憧憬?還是……愛呢?她把這份不知道如何定義的感情放在心底,也許她無需弄懂,畢竟歲月長長久久,齊晟是她的哥哥,血緣的紐帶維系著他們,他們還有好多年月。

直到後來齊晟不再聯系她,遠走美國,獨自光芒萬丈。

於是在多年的愛之後,齊禮第一次感受到恨。

她逃離齊晟,救命稻草般抓住萬逸群。

齊禮一直都不知道萬逸群是什麽人。他來自哪裏?做什麽工作?萬逸群從未告訴他,就算齊禮提及,萬逸群也有意避開不談。齊禮也不知道萬逸群怎麽受的傷,怎麽知道她的住所,他突然出現在她家裏,黑發白膚,胳膊上的血猩紅,就像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帶著股邪惡與戰敗的脆弱。

見她回家,萬逸群對著她,舉起槍:“你如果敢報警,我立馬殺了你。”

齊禮買了繃帶和消炎藥。

陰歷嚴肅的男人拿刀抵在她的脖子上,齊禮瑟瑟發抖,嚇得臉色蒼白:“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別,別殺我……”

萬逸群在她家住下養傷,齊禮一邊上學,一邊照看萬逸群。

除去脾氣偶爾有些暴躁,不會做飯,口味又挑,還經常拿刀槍抵著她腦袋之外,萬逸群也沒什麽缺點。齊禮每天定時回家,朋友的邀約也推脫,別人都以為她交了男朋友,“敢報警我殺了你。”萬逸群的聲音在腦海回蕩。——齊禮有苦說不出。

兩人認識時間久了,萬逸群也詢問起她的感情狀態:“都上大學了,你不交個男朋友?”

齊禮想起了哥哥,很難過,說:“斷情絕愛了。”又對眼前這個男人好奇,問:“你呢?不交個女朋友?”

萬逸群沈默了會兒,說:“太忙了。”

大學四年快過去還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的齊禮遠遠的落後了同齡人,齊禮在和齊晟斷聯後專註學業,生活唯一的意外就是萬逸群。

齊禮一直都在想萬逸群是什麽人。

一開始以為是個在逃的犯罪分子,但警方的通緝令更新到現在,沒有一張是他。

他時不時出現,又突然消失。周五放學的時候,他又在校門口等她。看到萬逸群的時候齊禮不知所措,而他依舊冷冰冰的,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讓她和他一起散步。

萬逸群白襯衫黑西褲,齊禮穿了條花裙子,兩人並肩而行,街上遇到同學,向她打招呼,看到她身邊的男人,楞了一下,擡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該不會,被誤以為男朋友了吧?

齊禮有些尷尬,萬逸群倒是禮貌地把招呼打了回去。

萬逸群是個標標準準的年輕帥哥。學生時代能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倒是能成為他人羨慕的對象。齊禮升起一絲虛榮心,但這種虛榮與她對齊晟的感情面前,又微不足道。

齊禮在自動販售機買水,順便給萬逸群帶了一份。

萬逸群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閉上眼睛,仰起頭。他附近的氣息停止了,他身上有股孤獨落寞,好像世界只剩他一個人。

也許是那種孤單,讓他們兩人產生了聯系。

“萬逸群。”齊禮喚到。

萬逸群睜開眼睛,撇過頭,黑曜石似的眼睛看著她。

“禮禮。”他喊道。

風吹草地,她坐在他旁邊,把水遞給他,而他的手觸碰她的手指,他與她對視,眼睛冷冰冰的。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更深入的吻,就要換一個場合。酒店裏,天花板的燈給他的黑發打上了一層光。他的手探進她的襯衣,他比她嫻熟的多。

齊禮的初吻是萬逸群,初戀卻不是。至於萬逸群的初吻和初戀?肯定比她要早得多,萬逸群豐富的經驗在他熟練的吻中,他的舌頭伸進來,和她的纏繞在一起,水乳交融,齊禮被吻得暈頭轉向。

齊禮第一次知道原來接吻也可以這麽的,勾魂攝魄。

而對被吻得手足無措的她,他露出一個些許擔憂的神色,說:“你一點經驗都沒有,以後可是會很幸苦啊。”

幸苦?

她辛苦什麽?辛苦的不應該是他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