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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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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陳侍郎的表現太過有恃無恐。

意識到事情不對, 褚晏第二天一早便去見了褚瑤。

當時,褚瑤正守在靈堂內,穿著一身孝衣, 不施粉黛,素發銀簪地在為七皇子眷抄祈福經文, 看見褚晏突然造訪,因擔憂而變得蒼白的臉色立馬浮出了些許笑意。

“哥哥。”

跪坐的姿勢坐久了腿有些麻,褚瑤剛起身時沒站穩還踉蹌了一下,可褚晏明明站得更近, 卻沒有絲毫要伸手扶的意思, 要不是婢女反應快沖過來扶住了她,她說不定已經以頭搶地了

褚瑤甫一站定回過神來便不可置信極了, 滿腔的疑問與委屈剛要訴諸於口。

“哥——”

可當她擡眸對上褚晏的視線時,剩下的話卻自動地消了音。

褚瑤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即便是之前罰她跪祠堂, 哥哥也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

那感覺, 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褚瑤瞳孔微顫, 心跳驀地開始慌亂了起來。

難道是小喜落到了別人手裏?還是哥哥找到小喜後, 那賤婢跟哥哥說了什麽?

兩者無論是哪一個, 對褚瑤來說都不是好事。

只是若是後者, 她或許還有解釋轉圜的餘地, 只要沒有死證,她有把握讓哥哥相信她。

可若是前者, 謀害皇子是誅九族的重罪,一個不慎, 她和哥哥或許就都要……

褚瑤深呼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憑今日來的是哥哥, 而不是捉拿罪犯的官兵,就說明事情還遠沒有發展到最壞的那一步。

“哥哥為何這般看我?”褚瑤試探地問道,目光怯怯卻緊盯著褚晏不敢放松,想要從其臉上看出些什麽,好做出相應的反應。

但褚晏卻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跟我過來。”

說罷,褚晏便先行轉身走了。

褚瑤咬了咬唇,做了一番心理準備這才跟了上去。

主殿被燒成了一片廢墟,剩下的都是些焦黑的斷壁殘垣,因著火勢實在太大,連帶著與主殿相連的那一片都被燒得沒幾處好地,因此,七皇子的靈堂便設在了偏遠一些的偏殿。

原本偏僻的地方因為靈堂設在這邊,除卻主持法會的僧人還有不少太常寺和禮部的官員,人員構成頗為覆雜,而主殿那邊又聚集了大量清理廢墟的雜役,想要在這七皇子府找一處清靜無人的地方,倒還真是有點難度。

最後,褚瑤跟著褚晏走到了湖心亭才停下。

此處位於湖的正中央,距離岸邊很是有些距離,只要不是扯著嗓子喊話,就算有人從岸邊經過也斷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再加之視野開闊,通往亭中的浮橋無遮無擋,除了這橋,其餘三面都是水,又天然地絕了人於近處偷聽的可能性。

褚晏最後選定了這個地方,思慮上可謂是煞費苦心。

只是,當他看向褚瑤是,目光卻又不由得沈了沈。

“七皇子當真是死於意外?”他冷聲問道,眸中的鋒芒銳利如鷹隼。

褚瑤掩在袖中的手指甲無聲的紮進掌心,再擡眸時,眸中便已是蓄上了兩框清淚。

“哥哥不相信我?”褚瑤說話的聲音有些哽咽,看向褚晏時,眼淚將落未落,像極了一副被冤枉了的委屈模樣。

褚晏眸中銳利不由得收斂了一些,比起外人,他當然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妹妹,但……此事幹系重大,稍有不慎,不僅是瑤兒,還有他和虞秋秋都會身首異處,他不得不謹慎。

他如今雖已被冊封為了攝政王,但卻遠遠沒有到達可以一手遮天的程度,遠的不說,就是屈居在他之下的寧王就已經虎視眈眈了。

“小喜被抓進了慎刑司,慎刑司的手段你應當是聽說過的。”

褚晏石破天驚的一句,瞬間讓褚瑤如墜冰窖。

含在眼眶裏淚珠失控落下,其整個人更是肉眼可見地六神無主了起來。

慎刑司……

小喜明明是從七皇子府跑出去的,怎麽會去了宮裏的慎刑司?

那地方隸屬於內廷,是懲罰宮內犯錯宮女太監的地方,為了殺雞儆猴樹立宮中主子的威信,據說用的手段都極為陰損,要想豎著進去躺著出來都得是所犯之錯較輕的才行,但凡嚴重些,那都是沒命出來的。

不是京兆尹也不是廷尉司,而是宮裏的慎刑司,這分別就是在特意防著哥哥伸手,這是不是意味著,宮裏已經有人開始懷疑了?那……

褚瑤突地後背發涼,她平日裏待小喜本就是不算和善,她可不相信小喜會替她守口如瓶。

她甚至都不知道小喜那日究竟看到了多少,但可以確定的是,她用剩下的那半包藥粉的確是不見了。

那藥粉只要沾在人的皮膚上,就會使人感覺奇癢無比,七皇子那日醉酒,肢體本就不聽使喚,再用上這藥粉,自然無法安睡,神思不清的情況下起身,打翻燭臺便成了一件很有可能的事情。

事情本該是無懈可擊的,她也會擁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但……褚瑤咬牙,袖中雙拳攥緊,偏偏她用剩的那半包藥粉不見了,這也就罷了,偏偏小喜又在那個時候叛逃了。

那藥粉又不是憑空變出來的,若真是被小喜拿走了的話……順藤摸瓜查到她身上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她不能賭,也賭不起。

事情若是真的敗露了,她費盡心機得到的一切後悔化作烏有。

這樣的認知令褚瑤絕望,心仿佛沈到了海底,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不!她不要!

褚瑤掙紮搖擺了許久,可心內的害怕卻如同江河匯流入海一般越積越多,終是將她的心理防線徹底地擊潰了。

她突地雙膝跪了下去,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雙手緊緊抓住了褚晏的袖擺,雙目泛紅,連聲線都是透著股難以忽略的顫意。

“哥哥救我。”褚瑤哀求道。

她知道,哥哥向來都不屑於用這種陰損的手段,他想要光明磊落,想要贏得光明正大,可光明正大四個字談何容易?

她只是想替哥哥走一條捷徑,推哥哥一把而已,事實也證明她做到了不是麽?

這本該是萬無一失的,可……

褚瑤現在也顧不上隱瞞了,關系冷淡了可以日後再修覆,可若是命沒了,那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我知道錯了,我只是一時沖動……”

褚瑤將自己做的事情交代得幹幹凈凈,說道最後,聲音都帶上了哭腔,看向褚晏的眼神極盡哀求。

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了。

害怕事情敗露,害怕哥哥堅持所謂的原則不救她,害怕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哥哥救我。”

褚瑤眼淚連連,如同拽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攥著褚晏的袖擺不肯松手。

可即便如此,褚晏卻始終未置一詞,甚至都沒有看她。

這令褚瑤更慌了。

“爹娘已經不在了,瑤兒在這世上,就只有哥哥一個親人了,哥哥不要拋下瑤兒不管好不好,瑤兒害怕,我真的知道錯了……”

褚晏怔怔盯著湖面,湖中游魚吐了個泡泡,浮至湖面後,泡泡接觸到空氣便碎裂了。

泡泡破裂都沒有再湖面驚起半點波瀾,可他卻總覺著他身體的某個部分,好像也隨之坍塌掉了,坍塌的聲音震耳欲聾,久久不能平息。

褚晏用力抽出了自己的袖擺,離開的腳步如有千鈞重。

瑤兒只有他一個親人,他又何嘗不是只有瑤兒一個血脈至親呢。

“小喜不在慎刑司。”

在踏出湖心亭時,褚晏頓了頓,留下了他此行的最後一句話。

小喜不在慎刑司……

褚瑤已經停止思考的大腦只能機械地重覆著。

良久之後,她才猛然反應了過來。

褚瑤整個人都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小喜不在慎刑司,那剛剛……

哥哥是在詐她。

褚瑤忽地垂首肩膀聳動了起來,湖面映照出了她的臉,只見她的臉上表情似喜似悲,似哭似笑,褚瑤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連她自己都分辨不清她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

褚晏回府後連午膳也沒吃,便將自己關進了書房。

他手肘撐在桌面,手掌扶著額頭,維持著這個姿勢,動也不動,仿佛成了個化石。

隨從敲門走了進來,將一個拜帖放到了褚晏的眼底。

“陳侍郎送來的。”隨從道。

聽到陳侍郎這三個字,褚晏空洞沒有聚焦的眸光,驟然凜冽了起來。

“讓他滾!”褚晏怒喝道。

隨從默了默,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盯著褚晏的怒氣,添補道:“不是要拜訪我們府上的拜帖。”

“是、是要拜訪寧王府的拜帖。”

隨從對此很是無語,你說著那陳侍郎要拜訪寧王,把這拜帖送到他們府上來做什麽,他接的時候還確認了好幾遍,送拜帖的人還非說沒有送錯。

不得已,他只好把這帖子遞給郎君看了。

褚晏聽到隨從的話,當即便將帖子給打開看了,果不其然落款寫的是寧王府。

褚晏看完就將帖子給扔了出去,後槽牙咬的發緊,眸光更是沈得嚇人。

那姓陳的,分明是在威脅他!

他當然不想容忍這樣的威脅,可……

褚晏眼前又浮現起了瑤兒苦苦哀求的畫面。

暴怒之後,他再度坐回了椅中,驟然安靜了下來,只會眸光卻再度失去了焦點。

隨從侍立在一旁,不知為何,突地便想起了郎君當年扶著陸小將軍靈柩歸來時的模樣。

那時郎君整個人都頹廢極了,仿佛被絕望侵蝕了一般,用了許久才走出了傷痛。

隨從靜靜的看著褚晏,神思怔怔,這一次,郎君為的又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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