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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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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覆

小公主出生後, 鄭湘進入漫長而難熬的產後恢覆期。

在踏出蓬萊殿的那一刻,一股花葉清香洗滌了肺腑,鄭湘仿佛重新活過來。

她身著一件青綠色繡金竹的廣袖紗裙, 沿著鵝卵石鋪就的道路,隨意漫步, 穿過巖石疊嶂的假山, 路過繞堤綠柳,經過謝了的芍藥圃牡丹園, 映入眼簾的如瀑布一樣的紫藤蘿花架, 她坐在花架下一會兒, 又起身往前,拾級而上, 站在觀月亭上, 發現墻外一叢開得絢爛的粉薔薇花。

天朗氣清,春風和煦,鄭湘足足在皇宮裏逛了兩個時辰才回來, 往日只覺得尋常的景色, 現在看著多了幾分顏色。

鄭湘沒有回蓬萊殿,而是來到宣政殿和姜榕一起用膳。姜榕正坐在殿內批閱奏疏, 看見鄭湘款款而來, 笑問:“你去禦花園了。”語氣肯定,仿佛是未蔔先知。

“你怎麽知道?”鄭湘奇道。

姜榕招手, 鄭湘走過去, 只見他起身從鄭湘的發髻上拈了一片柳葉。鄭湘接過來, 笑道:“還是陛下眼尖。”

“哎呀, 這些日子可把我悶壞了,我足足將皇宮逛了兩遍。剛才不覺得, 現在腿腳酸軟。”她倒在椅子上捶腿。

姜榕道:“你做榻上,我給你揉揉。”鄭湘聽了,立刻收回腿,忙搖頭拒絕:“不礙事,等晚上泡泡熱水就好了。”

姜榕力氣大揉得疼,而且這些日子鄭湘對“揉”“按”“推”等字眼十分畏懼。

姜榕仔細瞧了她的面色,白裏透紅,與初生產的蒼白虛弱截然不同,大為高興:“你這是全好了?”

鄭湘聞言卻是臉一頹,腿也不捶了,起身走到姜榕身前,伸展手臂,嬌聲道:“你量量我的腰是不是比之前粗了?”

姜榕聽了,雙手一扣,一口否認道:“沒有,還是和以前一樣細。”確實比之前粗了那麽一點點,不過湘湘之前是纖腰一束,現在肉肉的也可愛。

鄭湘不相信,身子轉了大半圈,從姜榕的手裏掙脫,青色的裙擺如同波浪一般。她急了一聲:“哎呀,就是粗了。”

姜榕若有所思地看著鄭湘,一臉認真,但說出的話卻輕佻:“許是隔著衣服不好測,等……”

鄭湘橫了姜榕一眼。姜榕住了嘴,又笑問:“午膳吃不吃?”

“吃!”鄭湘咬牙道。人一頓不吃,就餓得慌。

兩人在宣政殿用完膳,說了一會子話。鄭湘想要回蓬萊殿午睡,只見姜榕拉住她的手,低頭湊上來,熾熱的氣息在肌膚上回旋,“陪我睡午覺好不好?”

鄭湘這一覺幾乎睡到了傍晚,醒來時紅通通的落日一點一點落入重重宮殿後面。

她重新洗漱後,來到書房坐在喝茶,埋怨道:“你怎麽不叫醒我?晚上走了困,就一夜睡不好了。”

姜榕一臉暢快愜意,猶如春風拂面,聽了笑道:“你晚上睡不著,就醒來幫我看奏疏。”

鄭湘聽了起身,手裏端茶湊過去看,嘴上卻道:“不行。誰讓你下午……哼,這瞧著是孫伯昭的筆跡?他在罵誰?”

姜榕轉頭看向鄭湘,四目相對,隱隱有一絲委屈,道:“罵咱倆。”

罵她?

鄭湘奇了,將茶放下,把奏表拿起,道:“罵你正常,哪個明君沒有挨過罵?但是罵我做什麽?”

姜榕:“……”

姜榕:“你自己看吧。”

鄭湘看完卻是笑起來:“隨他罵吧。”鄭湘恢覆身體時,窮極無聊,批了幾本奏疏,裏面恰好有孫伯昭的。想必字跡不同,被他發現了。

“說起來還要感謝他等我出月子了才上奏表,這人還怪好哩。”鄭湘開玩笑似的補充了一句。

姜榕無奈地搖頭,將奏表接過來,在下面寫了一段讚賞的話。孫伯昭說得好,但是姜榕並不打算改。

“我要走了,回去看他們兄妹。”鄭湘道。

姜榕留她道:“小花去了仙居殿,估計貴妃要留飯,晚上才回來。剛才新柳過來通稟說,小魚已經吃過奶睡下。”

鄭湘聽了,不知想到什麽,瞪了一眼姜榕,然後悠悠坐下,繼續吃茶。

姜榕指了指桌上的一摞奏疏,示意梁忠送到鄭湘面前。只他說:“不是什麽大事,你看著解悶。”

鄭湘臉上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雖然她看膩了話本子上的套路,但是奏疏怎麽可以作為消遣之用。

不過,奏疏確實消磨時間。鄭湘看了幾本發現,全部是勸諫和請安的奏疏。

挑出勸諫之中寫得好的,讓梁忠轉給姜榕“學習”,剩下的則在日期的末尾補全一個“日”字。

孫伯昭那篇奏表,鄭湘本想自己添一筆,但一想這人是國之棟梁,而且姜榕年富力強,自己又無攬權的想法,何必撩撥他的神經?

鄭湘看完奏疏,正要和姜榕說,一擡頭看見他伏案執筆,全神貫註,細細思索後那墨跡才落到紙上。

鄭湘見過認真練功的姜榕,但好像沒怎麽留意認真批閱奏疏的姜榕,今日一見,發現一動一靜皆給人沈穩如山的感覺。

殿外從橘紅色變成了深藍色,姜榕放下筆,往椅子一靠,仰頭嘆了一聲,道:“收工。用膳。”

鄭湘走到姜榕的後頭為按揉頭部穴位,關切問:“陛下,累不累?”

她有一次看得久了,頭暈腦脹,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也不知姜榕天天是如何忍受這些奏疏的。

姜榕抓住她的手,笑道:“累什麽?不累。”兩人用了膳,看過小花與小魚才去休息。

小嬰兒幾乎是迎風漸長,鄭湘發現小花與小魚成長出現了不同。

就好像玉,璞玉時乍看幾乎沒有多大的區別,但隨著時光的打磨,小魚越來越可愛精致,而不是如兄長那樣像父親。

“這就是長開了嗎?”鄭湘抱著四個月的女兒,看著她圓嘟嘟的臉,忍不住感慨。

姜榕圍著小魚左看右看,不敢相信自家的姑娘竟然會這麽好看,嘖嘖嘆道:“要是白些,就更像你了。”

鄭湘瞪了姜榕一眼,忙哄似乎要撇嘴哭的女兒,道:“你別亂說,我們小魚很好看,大眼睛,小翹鼻,小嘴巴,再也沒比小魚更好看的女娘了。”

姜榕聽了,連連向母女倆道歉,接過女兒抱在懷裏,一手撫摸著她的後背,一手對鄭湘感慨道:“小魚長得像你,真好。”

鄭湘拿著團扇為兩人扇風,聞言道:“不管好與不好,她都是公主。你當初可應了,給咱們小魚封最豐饒的湯沐邑,蓋最華麗的公主府。”

“我怎麽會忘記?”姜榕認真道。

天氣炎熱,姜榕率文武大臣並後妃皇子公主,來到麗陽苑避暑。

朝陽宮臨山靠水,周圍有古木交柯,夏風從水面吹來帶有一絲涼意。

“後殿院裏海棠玉蘭長得低,松柏細了些,白日暑氣重,不如前殿涼爽。”鄭湘道。

因著小魚,鄭湘不敢十分用冰。“幸好有周姐姐時不時出手幫忙看著小花,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辦是好。”鄭湘感嘆了一句。

姜榕坐在榻上,將小魚抱在懷中,伸出手逗弄,小魚的眼睛跟著咕嚕嚕轉,時不時發出笑聲。

“小魚有奶娘、嬤嬤和宮女,你事多,不必時時盯著。”姜榕說了一聲。

鄭湘道:“誰說不是這樣?但這小魚格外惹人心疼,讓人恨得常常抱在懷中。”

“這話,你可不要讓小花聽見了。他若聽見了,必定要鬧的。”姜榕笑著道。

鄭湘嘆了一聲,發出感慨:“幸好小花是個皇子。”這要是公主,她都懷疑是不是要搶個俊俏的駙馬了。

說起小花,鄭湘問姜榕:“小花已經三歲,什麽時候開始學武?我想著他要像你有一副健碩的身板。”

早兩年,姜榕就想過皇子公主的教育問題,結合前朝皇子的教育,琢磨出一套自己的章程。

今日見鄭湘提到小花的教育,便說出自己的想法:“小花現在骨骼柔弱,等他五六歲時再說。我想著皇子公主六歲,就從後宮中移出來,獨居一院。”

說完,姜榕面帶擔憂地看向鄭湘,怕她將來舍不得小花和小魚。

誰知鄭湘臉色如常,點頭道:“世家男女七歲不同席,也是大約七歲時自己獨居一個院子。六歲早了一點,但也有六歲移出去的。”

“是過了年移,還是過了生日移?”鄭湘問。

姜榕想了想,堅持道:“過了年移院子。”雖然年首與年末出生會差幾乎一年時間,但時人都算年齡,不算周歲。

這麽一說,鄭湘想起了三皇子明年就到要移院的年齡,便問起如何安排:“三皇子明年要住哪裏?宮殿需不需要提前修繕?”

姜榕詫異地看向鄭湘,然後笑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鄭湘哼了一聲,道:“算你識相。我又不是冷心冷肺,東哥他不僅是小花小魚的兄長,還是你的孩子,不為其他,就為你們,我也不能對東哥差了。”

“你是皇帝,日理萬機,後宮的事務你一概不放在心上。你若是有心就知道,這宮裏但凡小花有的,東哥必然有。”

鄭湘下意識自賣自誇,雖然宮中日常事務都是周貴妃處理的,但她是做決策的,但凡她不同意,周貴妃未必能堅持。

所以,鄭湘理直氣壯地將這事的功勞算在自己身上。

姜榕聽了,果然高興,又悄悄到:“小花的住處我也想好了。東哥住在宣明殿東邊的院落,前後三進。小花在裏面暫住一段時間,然後再挪出去。”

鄭湘眉頭一挑,心領神會,給姜榕倒了一盞茶,道:“那我這就吩咐人把那幾處院落好好捯飭捯飭,花草樹木,簾帳帷幔、珍奇古玩都要備好。”

姜榕笑道:“你來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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