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升起，蘇飛雪一個人走在黑夜裏，月色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他緊緊閉著嘴唇，懷揣這三枚銅錢，走進了一座低矮殘破的茅屋。

“雪兒嗎，你回來了？”

屋中傳出虛弱男人聲音。

“爹爹，今日我湊夠了最後的三文錢，明日就可去武館報名，到時武館放飯了，我就留下一半給你，讓你也嘗嘗米飯的味道。”

蘇飛雪的聲音變了，不在低沈，而是屬於少女的稚嫩清脆。

“哎！”男人輕嘆：“你娘走的早，爹爹這些年拖累了你，為了養活爹爹，你舍棄女兒身，穿上了男裝，豈能再要你為我受苦。”

“聽爹爹說，城西的張員外家的小兒子前幾日上門提親，你就嫁了吧，無需擔心爹爹，只要你過的好，爹爹九泉之下，也放下心來，也對得起你那死去的娘親。”

“我不嫁。”少女的聲音很堅決，接著屋裏有傳出水聲，似她正準備洗漱歇息。

男人有時一嘆，沒有在言語。

第二日清晨，少女推著一輛板車，推著病入膏方的父親，走出了東城門，向著郊區的武館而去。

蓬萊島上，蘇無淚睜開了眼，掌中出現了幹坤鏡，青光閃過之時，黑鷹的身影出現身前。

“主人。”黑鷹一如既往的尊敬。

“有些事，需要你去做。”蘇無淚淡淡開口：“三百萬裏外，有座凡人小城，城名東來，東來向東，此刻正有一間武館收徒，我要你驅散那間武館，在旁邊開設一間書畫店，招收學徒。”

“主人的用意？”黑鷹疑惑。

“無需多問，照做就是。”蘇無淚又閉上了眼：“只需五十年，五十年後，你就回來吧，記得斬斷所有凡塵因果。”

“謹遵法懿！”

黑鷹恭敬一拜，走出洞府之後，瞬間化為本體，剎那遠去。

洞府中，蘇無淚又睜開了眼：“我要的是你的凡人一世，而不是讓你踏上修者道路，早日墜入輪回，大道修成之日，就是我找回親人之時。”

她再次閉上眼，面上又恢覆了冰冷無情。

……

蘇飛雪緊緊閉著嘴唇，一次一次的揮舞掌中木劍，臉上的汗水順著額前滴落，她沒有伸手擦拭。

她的身後，站著一群少年，其中有那大眼少年，也有那王大寶，此刻全部盯著她的動作，一樣的每人手裏都拿著木劍，歪歪扭扭的學習。

“你們看好了，飛雪的動作很標準，都快趕上本教頭……咳咳……若能將來修為有成，能在二十歲前就突破先天境界，此生，甚至能成為那飛天遁地的修者。”

一位矮胖的武師，站在高臺之上，來回渡著步子。

“修者……？”蘇飛雪掌中的劍術一頓，擡頭迷茫的望著教頭，冥冥中有種感覺，她很想成為教頭口中的修者。

“對，就是修者，他們無所不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若是修煉高深，飛天遁地，移山倒海，甚至能長生不死。”

教頭越說越激動，目中出現向往，臉色漸漸發紅。

“教頭，成為了修者，就能娶到怡紅院的桂花了嗎？”大眼少年問道。

提到修者，教頭似乎也沒有那麽嚴厲了，深深望了眼前的蘇飛雪一眼，又將目光轉向大眼少年。

“成為了修者，莫說一個桂花，就算你要了整個怡紅院，你也可以搬回家。”教頭想了想，最後補充道：“並且，還能不給錢！”

說道最後幾個字，教頭咬的特別重，目中的向往之意，也更深。

“不給錢嗎？”大眼少年眼睛眨了眨，嘴裏嘟囔一聲。

蘇飛雪沈默，掌中的木劍握的更緊，骨節都有些發白。

她沒有問什麽，她的內心裏，已經下了決定，若果成為了修者，那麽就能讓爹爹吃上飽飯。

她不求長生不死，也不求大富大貴，如果能讓這世界，她唯一的親人過上好的日子，亦為所願！

大眼少年眼睛眨了眨，似為了那桂花，拼了這條命，也要成為一位偉大的修者。

教頭在臺上喋喋不休，下方的少年們一個個眼睛一眨不眨，聽著他吐沫橫飛的話語，臉上也都出現向往。

轉眼間三個月過去了，蘇飛雪似也長高了一些。

就在這一日，突然有人傳來消息，那教頭帶著所有學費，將房屋變賣，他跑了。

這一日，很多少年們，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顏，他們不在乎那些學費，在乎的，是教頭跑了，他們就能理所當然的回到東來城裏，就能理所當然的做回家裏的二世祖。

蘇飛雪悄悄的哭了，教頭的房屋被變賣，她與父親沒有了住處，多年的積蓄，多年的希望，也在這一刻化為飛灰。

本想，就算不成修者，起碼，也能學得一身武藝。

哪怕將來給富人看家護院，或許開設一間武館，也能憑借自己的能力，讓父親過上幾天的好日子。

因她知曉，父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有生之年，她想要父親過上一天體面的日子，哪怕是一天，她也算盡了孝道。

推上她那輛破舊的板著，板車上坐著她的父親，艱難的行走在郊區的土路上，蘇飛雪紅著眼，心中滿是淒涼。

在她這個年紀，本應當在家裏擺弄一些胭脂水粉，擺弄一些琴棋書畫，針線刺繡，哪怕是生在貧苦人家，起碼也能得到父母兄長的關愛，也無需為了生計發愁。

可她卻穿上一身男裝，一個人挑起重任，為了父親的醫藥，為了養活父親，不惜做一個狠辣的惡人。

蘇飛雪記得，父親病倒的那一年，她只有九歲，第一次出門就被人當成小乞丐，被別的孩童欺淩，由於她的倔強，被打的滿身血痕之時，她撿到了一柄銹跡斑斑的斷劍。

那一日，她追著一群城裏最兇惡的不良少年，滿城逃命，就算對方的父母出現，她也不依不饒，大人們也不能當真打死她。

最終那一次，賠給她幾枚銅錢，才算了事。

從此，她懂得了，這個世界唯有你兇狠，比別人更兇，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從此，她的名聲傳遍了小城，成為了孩子中的第一惡霸。

從此，她有了醫藥費，可以為父親買藥醫病，能保住唯一的親人不死，也能勉強填飽肚子。

回憶著過往，蘇飛雪突然看見前方有一個人，站在泥路的中央，正等著她。

“蘇少爺，前方，有一個書畫店，正招收學徒，我想去試試，你去不去。” 大眼少年笑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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