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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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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淘金

秋東在心裏給侄女鼓掌, 晨陽的表現沒讓他失望。但這還不夠,他又添把火:

“那小夥子在咱這一片名聲挺好的,人的名樹的影, 咱也不能憑空汙蔑人家,從小我沒教過你們隨意揣測旁人吧?”

晨陽一噎, 這還真是。

雖然她沒實質性證據能證明賀京是個面甜心狠野心勃勃的小人,可正是因此, 她才更加憋屈了,不再和四叔告狀, 轉頭拉住開陽的手, 苦口婆心道:

“我媽說過,女孩子家結婚,就跟第二次投胎似的,結對了人,一輩子笑口常開,結錯了人,那是泡進苦水裏的苦瓜命, 傷人的很,能去了半條命。

聽姐的話, 一定不能輕易和誰走進婚姻, 你得好好考察對方的人品!賀京那樣的, 會討你歡心, 和他談對象行, 結婚, 不行!”

秋東暗暗點頭, 晨陽侄女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原劇情中,開陽和賀京能快速走到一起, 一來家裏人沒提前見過賀京那小,等他投其所好,把開陽哄的暈頭轉向,家裏再反對也晚了。

二來,開陽或許是見爸爸自奶奶去了就一直病著,想盡快成家,從爸爸肩上接過家庭重擔。

畢竟,在她看來,一直接受二叔三叔的幫扶,並非好事。

可這會兒,秋東給開陽夾了好大一塊兒紅燒肉,開陽塞嘴裏,幸福的眼睛都快瞇起來了,聽了她姐的話,納悶兒的很:

“咋扯賀京身上了?我和他都不熟,也就前幾天我們一起在街上幫人抓賊,碰巧才說了兩句話。”

晨陽眼珠子一轉,好奇道:

“那今兒下班,我還看見他跟你一道兒從學校出來呢!”

開陽更無語了:

“他爸爸是我們教研組的老師,他去給他爸送鑰匙,碰巧遇見了。”

晨陽心說,在你看來是碰巧,可從賀京那頭看,怕是蓄謀已久吧。否則按你說的,你們就見了兩面,能滿大院的傳出人家正在拍你的話來?

還不是從賀京那頭傳出去的!為的就是宣告主權,讓那些對你動了心思之人知道你是有主的,該怎麽辦掂量著來!

晨陽最看不上這些小伎倆,合著在那些男人眼裏,漂亮女人就該是他們所有物似的,他們看上了,他們要追,就不許旁人染指,都不需要問一下女人意見?

都是什麽玩意兒啊!

他們馬家可從沒出過如此沒品的男人,開陽從小在爸爸和三叔四叔的熏陶下長大,家裏男性哪個放出去不是品行良好的紳士?吃多了山珍海味,應該不會看上外面的腌鹹菜吧?

晨陽眼珠子滴溜溜轉,一碗面條下肚,又有了主意,便不在四叔面前多言。

秋東不動聲色,面上露出欣慰表情:

“看來是我們誤會了,既然開陽你沒有那個意思,改天見了人小夥子,把話說清楚,免得傳來傳去不好聽。”

說著就從兜裏掏出五塊錢,笑瞇瞇道:

“你如今是大姑娘了,遇到喜歡的人,爸爸支持你談戀愛,這是爸爸給你的談戀愛經費,每月都有。這談戀愛嘛,就得你來我往,不能一方只付出,一方只接受,那樣長久不了的。

別看爸爸至今單身,可當年爸爸追你們阿姨的時候,積攢了許多寶貴經驗,改天咱們可以專門抽時間交流。”

開陽被爸爸說的不好意思,忙把錢推回去:

“爸爸,我真沒談!我就是想找賀京打聽打聽附近有沒有打零工的地方,想下班周末打零工補貼家用來著!”

秋東立馬嚴肅道:

“有爸爸在,你做好教師的本職工作就就好,哪裏需要你去打零工補貼家用?”

開陽委屈道:

“可是您都生病了呀!”

爸爸一月兩月不上班,廠裏照樣發工資,但時間長了,廠裏肯定要上門勸爸爸提前退休,沒到年齡退休的話,退休金還不到工資的四分之一。

關鍵爸爸退休了,如今住的家屬樓就得讓給做出更大貢獻的職工,誰叫如今住房緊張呢。

他們一家得搬去後面更擠條件更差的小平房,冬天沒暖氣,沒自來水,自己取暖燒水,麻煩不說,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來陽都是十四了,還要和兩姐姐擠在二十來平的房子,不方便也就罷了,將來怎麽說媳婦兒?

何況也不安全,去年冬天後面小平房就有一家,因為晚上凍得實在受不了,沒熄爐子,結果全家一氧化碳中毒,六口人只活了個上年紀的老太太,誰見了不說可憐?

爸爸都這把年紀了,她怎麽能讓爸爸過那種日子?

開陽這一委屈,秋東立馬知道她心底在害怕什麽。

想來她選擇和賀京結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單身教師只能在小學那邊分到十來平單間,還是兩人合住的那種。而成了家的則能申請四十平左右住房,依靠賀京的人脈,必定能批下來。

她想著她搬出去,將來還能接爸爸去那邊養老,是給家裏留條後路。

秋東溫暖的大手替閨女把額前掉落的碎發別到耳後:

“傻孩子,有爸爸呢,別怕!爸爸已經好了,明兒就準備上班。”

開陽被老馬教的過分正直了,遇著問題從沒想著尋求哪個長輩幫助,她總覺得自己能解決,就不要去麻煩別人,覺得她該像個大人一樣,扛起這個家。

其實這種想法是不對的,因為她的閱歷和見識,讓她只能想到這種解決辦法。但凡她開口問問家裏長輩,不論是她二叔還是三叔,哪個能眼睜睜瞧著自家日子過不下去,以至於去犧牲孩子的婚姻?

開陽憂心忡忡:

“昨兒還下不了地呢,明兒就能上班了?啥病好轉都得有個過程,爸爸您可千萬別逞強,修養好身體要緊,家裏有我看著呢!”

秋東不再解釋,又把錢推過去:

“不想談戀愛就拿去買雪花膏,買鵝肝兒,不是喜歡吃那個嘛!”

開陽見爸爸堅持,也就收下了。但收起來肯定是存著將來應急,勢必不會拿出去揮霍。

秋東就對晨陽提議:

“周末帶你妹妹去滑冰,去看音樂劇,去老莫餐廳吃蛋糕,吃西餐,長長見識,錢四叔出。不是說家裏鼓勵你們超前消費,就是得讓你們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麽樣兒的,免得回頭有臭小子領你們去一趟,你們就覺得人家帶你們見識了新世界,迫不及待奔著人走了。”

晨陽眼睛一亮:

“行,喊上繼陽和俊陽,我們姐妹一起去!”

秋東知道晨陽和俊陽對那些地方不陌生,畢竟老二老三家裏不缺錢,又只一個孩子,不可能給孩子養成花錢小氣巴巴的性子。有這兩人領著,他且放心。

來陽自告奮勇,舉手道:

“我,我做護花使者,保護我美麗的姐姐們!”

開陽有些著急,她不想浪費錢,可話沒出口,就聽她爸爸用輕快的語氣問:

“現在進行舉手表決環節,對我的提議讚同的,請舉手!”

好吧,只開陽手沒舉起來。

秋東一錘定音:

“少數服從多數,就這麽定了,北海那邊湖面結冰,正是滑冰好時節,明兒你們就去,別磨蹭!”

晨陽對四叔的提議佩服的不行,等開陽見識過京市小年輕能見到的所有大場面,賀京又算得了什麽?

這麽會兒功夫,她已經在心底琢磨起來,賀京想和我妹妹談對象,無非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他能帶開陽去的地方我能帶她去,他不能去的我也能帶開陽去見識。

至於剩下的,怕兩人湊一起談談詩詞歌賦人生理想?這也好解決,我今晚回去就約同學朋友老師出來一起聚會。

甭管是斯文俊秀,還是風流倜儻,亦或者老實本分,滿腹才學,還是紳士溫柔,英朗俊挺。下到十八歲,上到八十歲,各色各樣的她晨陽都得想辦法給找來。

就不信見識過了那些人後,開陽還能被賀京那點小伎倆給騙了!

秋東任由幾個孩子折騰,笑而不語。

俗話說,錢是人的膽,這話擱開陽身上其實沒毛病,若家裏經濟條件好,她的選擇自然會變得更從容。

所以,目前面臨的主要問題,還是得想辦法掙錢。

然後,秋東就在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情況下,找廠領導去辦理停薪留職。

馮主任對秋東的選擇十分吃驚,如今社會上普遍停薪留職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是主動,想下海撈金。第二是被動,廠裏效益不好,給員工發不出工資,一家子等著吃飯,只能去外面想辦法掙錢。

秋東瞧著哪頭都不沾呀!

馮主任親自給秋東泡了茶,茶葉在搪瓷缸子裏沈浮,他兩指夾著煙,給秋東也遞了一根,兩人吧嗒吧嗒抽了好一陣兒,氣氛到這兒,馮主任主動關心:

“是不是遇上什麽困難了?老馬呀,有困難你直接言語,咱們工人以廠為家,有問題大家夥兒幫著想辦法解決,千萬別一個人悶在心裏!”

煙霧從秋東鼻孔噴出,讓他那張臉更添三分愁苦:

“主任哪,咱老兄弟,我跟你說實話,我媽一去,我心裏頭不得勁兒,憋得慌。整天擱家裏,不單孩子們瞧著憂心,我哥嫂也跟著懸心,搞得誰都沒法兒好好過日子。

這不,我一南邊兒的老戰友,幾十年交情了,打電話叫我上那邊散散心去。去多久我也說不好,聽說如今南邊兒發展的不錯,就當瞧新鮮了,要是能再給我三個孩子攢點家底,這輩子也就圓滿了。”

馮主任聽秋東話裏話外的意思,竟也起了下海撈金的想法,真真是驚的不輕。他倒沒覺得秋東是眼饞報紙上那些“萬元戶”,想錢想瘋了,秋東壓根兒不是那種人!

而是想到了另一個更加可怕的猜測:

“老馬呀,你跟我說實話,你身體究竟咋樣了?”

聽著像是快不行了,拼著最後一口氣給孩子掙家業呢。

秋東一噎,心道還挺會想,腦洞挺大,但我不能認:

“你瞧見了,挺好的,扛百來斤糧食不是問題。”

秋東越不承認,越發做實馮主任心底的猜測,他輕聲細語安撫道:

“停薪留職的事兒先不急,你是咱廠裏的功臣,回頭組織開會,給你半年時間想清楚,若到時候你還堅持,再辦手續不遲。”

有個單位,最起碼生病住院的花銷,單位包了。

秋東琢磨著等他好端端的,健健康康的從南邊兒回來,馮主任的腦補自然迎刃而解。

可馮主任琢磨的是,這事得和馬家那邊透個口風,要不然以老馬的為人,是不會主動告訴家裏的。回頭馬家聽聞噩耗,得人仰馬翻。

就這樣,秋東出了馮主任辦公室,轉頭去火車站,乘火車一路南下。

等開陽姐弟在北海滑完冰回家,見到爸爸留在桌上的紙條,只稍微有點詫異,更多的是擔憂。

因為以前爸爸也經常留紙條外出,去各地探望戰友的家眷,開陽她們都習慣了。唯一不同的是,這回爸爸的身體還沒徹底好,可能吃不消長路跋涉。

而另一頭,馮主任假借喝酒胃不舒服的名義,去醫院檢查,偶遇了代表單位去醫院探望戰友的周平。

周平,秋東三嫂,因傷退離一線後,在裝備部負責管理器械一塊兒,大小是個科長。以前去啤酒廠家屬院接送俊陽的時候,和馮主任打過幾次照面。

這不,馮主任見著周平,站在走廊很客氣的寒暄了幾句,話題自然的扯到了秋東身上:

“我們單位也沒條件組織職工年年體檢,都是身上不舒服了自個兒往醫院來。老馬那人倔得很,身上不舒服,小問題就靠忍,不到實在忍不住,堅決不上醫院來。”

周平心道,其實她們這代從戰場下來的人,很多都是這種想法。不給國家添負擔,不給組織添麻煩,犧牲小家成全大家,或許現在的人覺得他們迂腐,可國家也正是因為有無數他們這樣迂腐的人,才有了今天的和平。

馮主任又道:

“老馬前幾天和我談停薪留職的事,說是要去南邊兒散心。我是知道他的,最不可能任性妄為,也不知這回究竟是咋想的。”

等人走了,周平越琢磨越不對味兒,心下一咯噔,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否則馮主任好端端的,幹嘛說些有的沒的?

轉頭就借用醫院的電話給丈夫打過去,把方才的事細細說了。

老三聽的眼皮子直跳,他可比向來粗疏的妻子精明多了,一聽就明白人家在暗示什麽。當下便感覺不好了,捂著胸口道:

“四弟上一回體檢是啥時候?他身體已經差到那種程度了?好好的人怎麽說不行就不行了?”

可轉念想想,他們這代人,戰場上沒少受傷,一到天陰下雨,就跟刀子刮似的,又有幾個長壽的?哪天睡下去起不來都是常事。

只不過從沒想過這種事會落在老四身上。

老三叮囑妻子:

“這事先瞞著孩子,別在孩子跟前漏了口風,晚上我去二哥家一趟。”

周平掛了電話,心酸的厲害。好人不長命哪,賊老天不長眼!老四要真沒了,開陽姐弟得多可憐?

秋東完全不知道馮主任好心辦壞事。

他在老戰友的陪同下,於南邊兒見識了正在成長的特區,又去黃河路瞧了被那位盛恩頤公子一夜之間豪賭輸掉的,黃河路上百□□堂。

聽人說,那位由慈禧太後親自起名,宋家三姐妹母親做家庭教師,在萬千寵愛中長大的盛公子,晚年餓死在自家祠堂,還跟戰友一起唏噓兩句。

轉道兒前往粵省,那是上到每個市,下到每個鎮,都有烈士墓園的英雄省,當年“粵軍盡,川軍出”,到後期九十萬粵軍僅回去三千人,何等慘烈。

秋東挑了個好天氣,帶上好酒,挨個兒去祭奠了幾位老戰友。

隨後,才帶著他南下淘到的寶貝,乘火車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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