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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子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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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子化形

“我接觸鑄造術的時候才十幾歲, 那時候老師已經是高級鑄造師了,他在機械城中擁有專屬於自己的鑄造區域,無數人對他推崇至極。”

盧明冶摩挲著茶杯, 笑了下:“老師是世間第一個高級鑄造師,【高級】這個等級就是為了他所劃分出來的, 他在一星天,不,在整個雲荒大陸裏,都是獨一無二的。”

顧半緣張了張嘴, 最終還是沒有問, 或許盧明冶需要的只是一個傾聽者。

“老師他不收弟子, 但會指導鑄造師,無論誰向他討教,老師都會傾囊相授, 大家都說他的脾氣有點怪, 但是最好的鑄造師,如果他收徒, 肯定也會是最好的老師。”

說到這裏,盧明冶停頓了一下, 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我很幸運, 成為了老師的徒弟, 和大家說的一樣,他是最好的老師。”

金石開教了他鑄造術,可以說是傾囊相授, 毫無保留。

“後來我也成為了高級鑄造師。”盧明冶輕嘆一聲, 茶水中倒影出他的臉,他和杯中的自己對視, 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陷入迷茫的自己,“成為高級鑄造師之後,我越來越發現自己的不足,那種感覺就像是,你身處在井底,覺得自己擁有了一方天地,但跳出去後才知道,這天地之大,並非你所看到的那樣。”

盧明冶為他自己做了個毫不客氣的總結:“我就是井底之蛙。”

“盧大師,你太妄自菲薄了,如果知道你是這麽想的,那樓下正忙著鑄造的年輕鑄造師們該多麽難過?”顧半緣認真道,“盧大師,你已經很厲害了,在我看來,這機械城中的每一位鑄造師都很厲害。”

盧明冶搖搖頭,他的牛角尖鉆了很多年,並非三言兩語可以化解的。

“天地有多大,老師在鑄造上的造詣就有多大,他的想法很多,很跳脫,但總能讓人眼前一亮,老師他就是鑄造界的神明。”

盧明冶滿是崇敬,對於金石開,他羨慕其天賦,但是從未嫉妒過:“在神明身邊,所有人都會被比下去,大家的目光會不自覺被神明吸引。”

那些普通人,存在還有什麽意義呢?

對此,顧半緣有不同的想法:“就算是神明,也不會遮擋其他人的光輝。”

他可是見過真正的神明,還和神明是朋友,絕對有發言權。

“或許大家第一眼會註意的是神明,但只要能夠綻放出自己的光芒,遲早會被人看到的。燭火無法與日月爭輝,那燭火的存在就毫無意義嗎?”

顧半緣釋放出自己的靈相,金色的藥爐散發出古樸的厚重感:“我覺得鑄造術和靈相差不多,我的靈相只能算是第二等,但我的師門視我為傳承人,傾盡幾代弟子的氣運來為我鋪路。我並不是想要炫耀什麽,只是想說一件事,就算是二等靈相的擁有者,也有將他視作一等珍寶的人。”

世間有蕓蕓眾生,不是所有人的衡量標準都一樣。

“盧大師你只看到了鑄造術,為什麽不看看其他的方面,這機械城的大小事務都是你處理的,你說這巨型機械獸是金大師設計並主持鑄造的,你只不過是做了完善工作,可若是沒有你拍板決定機械城的事情,沒有你檢查完善,這機械城能像現在這樣護下一星天的百姓,做到滴水不漏的程度嗎?”

盧明冶渾身一震,喃喃道:“難道我錯了嗎?”

顧半緣搖搖頭:“你沒有錯,盧大師,你只是太認真了,什麽都想追求完美。”

這種事情只能靠自己想清楚,顧半緣怕打擾他,很快就離開了。

盧明冶放下茶杯,閉了閉眼睛,心中思緒萬千。

-

如果問一個鑄造師,什麽是鑄造術的奇跡,一千個人或許會給出一千個不同的答案。

對於金石開而言,鑄造術的奇跡就是化腐朽為神奇,令死物“活”過來。

他取了攬星河的血,滴在珠子上,蘊含的少部分靈促使珠子發生變化,有瑰麗的光芒閃爍不停。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金石開拿起珠子就扔進了鑄造爐裏,伴隨著攬星河的驚叫聲,鑄造爐裏的火“滋啦”一下吞沒了珠子。

攬星河目眥盡裂:“你這是在幹什麽?!”

攬星河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小珍珠的骸骨受到烈火煆燒,就算金石開是想讓珠子化形也不行。

如果只有這樣才能化形,那他寧願珠子還是珠子,不發生任何變化。

攬星河想也沒想就要去鑄造爐裏扒拉珠子,玄海和無塵連忙攔住他,書墨又驚又怒,咆哮道:“攬星河,你有火中取栗的癖好嗎?”

之前那個小鑄造爐好歹停了靈火,現在這個大鑄造爐裏火燒得正旺,裏面的星石是不間斷添加的,別說燒死一個人了,就連骨頭都能當場燒成灰。

“珠子,珠子……”

遇到和相知槐相關的事情,攬星河永遠也保持不了冷靜。

玄海和無塵死死抱住他,終於阻止了攬星河的瘋狂舉動,書墨心有餘悸,當即瞪向金石開。

金石開不明所以:“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

金石開的精力或許都用在了鑄造上,除了和鑄造相關的事情,他的反應遲鈍得過分。

書墨磨了磨後槽牙:“我只是好奇,什麽時候才能看到成果。”

金石開大大咧咧道:“別著急,很快就可以了。”

書墨:“……”

怎麽可能不著急,你沒看到攬星河都快急瘋了嗎?

好在金石開沒有說謊,被放進鑄造爐的珠子很快就發生了變化,一種湛藍色的光芒蓋過了爐火,緊接著,從鑄造爐裏甩出來一條藍色的魚尾。

魚尾流光熠熠,每一塊鱗片都閃爍著光澤。

幾人不禁倒吸一口氣,目光裏滿是驚艷,玄海和無塵下意識松開了拉著攬星河的手,攬星河向前走了幾步,堪堪停在魚尾旁邊。

爐火“呼啦”一下滅了,鑄造爐裏的星石還沒燃燒完,黑黢黢的往下滴著水。

就像是天外來雨,下在鑄造爐裏,澆滅了爐火。

魚尾甩了甩,在湛藍色的光芒裏,一張和攬星河五官相似的臉露了出來。

人身魚尾,是為鮫人。

攬星河一個箭步沖上前,擋在鮫人身前,剛化形的鮫人渾身□□,未著一物,漂亮的魚尾連接著白皙的上半身,胸膛上的兩點顏色鮮艷,異常明顯。

“衣服。”

玄海一下子反應過來,連忙從儲物法器中拿出備用的衣服:“衣服來了,給。”

攬星河用衣服將鮫人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才將他從鑄造爐上抱下來。

和他記憶中的小鮫人一樣,只不過體型小很多,就像是……五六歲的小孩子。

好消息:珠子化形了!是他的小鮫人!

壞消息:是縮水版的小鮫人。

攬星河沒見過這麽小的小鮫人,小鮫人是成年後被他帶去了不動天,心智或許還不成熟,但身體外貌完全是青年人了。

接受了隕星樹的祝福之後,小鮫人才長這個樣子,或許是因為珠子由骸骨化成,故而化形後是真正的鮫人相貌。

但是,為什麽會是幼年形態?

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令在場所有人都啞然失語。

之前七步殺還說攬星河和蘭吟長得像,他要是見到這個小鮫人,就會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像了。

顧半緣回來就撞見這茬,大吃一驚:“攬星河,你什麽時候生的兒子?!”

“……這不是我兒子。”

是我的童養夫。

攬星河默默腹誹,到底沒敢把這句話說出口,他還不想成為大家心目中的禽獸。

“他和你長得也太像了,不能說是毫無關系,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能不一樣嗎,根本就是同一張臉。

攬星河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的名字他的臉都是小鮫人的,解釋起來勢必要從第三次神魔大戰說起。

太麻煩了。

“把他當成我兒子也行,反正是我養大的。”攬星河小聲嘀咕,抱起裹得嚴嚴實實的小鮫人,“我去找盧大師。”

遠山族天生喜愛鮫人,玄海一看那漂亮的魚尾就直了眼:“師弟啊,用不用我幫你先看著他?”

攬星河俊美,幼年版的攬星河還有嬰兒肥,俊美不足,反倒很可愛。

想捏他的臉。

書墨手癢:“沒錯,我可以和師兄一起照顧他。”

攬星河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將小鮫人的臉按到自己懷裏:“我帶他一起去。”

小鮫人是他的,他才不要把小鮫人交給別人!

面對相知槐的時候,他都想爭做相知槐最好的朋友,更不必說對小鮫人了。

攬星河跟金石開商議了幾句,抱著小鮫人去找盧明冶了。

玄海和書墨連連嘆息:“太小氣了,不讓抱,連看都不讓看。”

突然,顧半緣大喊出聲:“那個小孩有尾巴!”

他就說有哪裏不太對勁,那小孩沒有腿,只有一條藍色魚尾。

無塵表情覆雜:“他是鮫人,要是沒有尾巴就怪了,顧半緣你的腦子呢?”

“……”

顧半緣不服氣,毫不客氣道:“我的腦子和我的良心一起,都被你給吃了。”

“嘔。”無塵裝得真情實感,“我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顧半緣:“……”

過了一會兒,顧半緣又大喊出聲:“鮫人,鮫人!那小孩是珠子變化而來的?!”

“你剛想到這一點嗎?”書墨同情道,“看來你的腦子真的被無塵給吃了。”

這次書墨的腦瓜受到了一前一後兩個巴掌,顧半緣和無塵目光幽幽,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書墨:“……”

這個該死的世界還能不能好了,說真話都要挨揍,是欺負他年紀小又聰明嗎?!

另一件,攬星河抱著小鮫人找到盧明冶,對方見到小鮫人也大吃一驚,不過轉瞬就恢覆了平靜。

“老師的辦法成功了。”

攬星河表情扭曲了一瞬,儼然是想起了金石開燒珠子的操作:“過程比較……慘烈。”

盧明冶被他的用詞逗笑了:“老師就是這樣,想法大膽,過程也大膽,沒嚇到你吧?”

嚇到了,嚇得我差點投身鑄造爐。

攬星河尷尬一笑,換了個話題:“盧大師,關於鑄造武器一事,你是怎麽想的?”

“你沒來之前我一直在想,由老師來幫你鑄造,會不會比我鑄造的武器好。”

“那有答案了嗎?”

盧明冶搖搖頭:“沒有答案,或許今後的很長時間我都找不到答案,但我不想讓這個答案影響我接下來的人生。”

攬星河從善如流地問道:“所以?”

盧明冶堅定道:“所以我會和老師合作,爭取用最少的時間為你打造一把最好的武器。”

那一刻,攬星河看到他仍舊處於迷茫之中,也看到了他眼底閃爍的光芒,那束光,有帶他穿過迷茫困局的力量。

與此同時,不動天。

魔王支著額角,漫不經心地看著魔族與祭司們廝殺,截然不同的力量交織在一起,碰撞出瑰麗的色彩。

“你們不動天裏的天空有這麽豐富過嗎?”

不動天神宮上空常年漂浮著祥雲,大多數時候都是被譽為祥瑞的五色霞光,不見一絲汙濁。

而今,這裏被魔氣浸染,呈現出令人驚心動魄的強烈色澤對比。

天狩臉色難看,他僅僅是守在浮屠塔前,就已經耗費了大半心力。

“聽聞覆水間的天空更為奇異,魔王大人何不回自己家去欣賞。”

“想趕我走?”魔王嗤了聲,“別做夢了,在我要等的人回來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誅魔刀停在他後腦處,魔王懶洋洋地笑著:“九歌,你該不會以為能傷到我吧?”

“不試一試怎麽知道。”

九歌臉上的墨跡被天狩加持過,沒有躁動的跡象。

魔王偏了偏頭,誅魔刀猛地一顫,原路飛了回去。

九歌控住刀,冷冷地看著他。

“想和我試,你還沒有資格,就連你守著的假神明都沒資格。”魔王冷笑,擡眼看向遠處,唇邊勾起一點笑,“但我可以給你個機會。”

白衣環視四周,落在浮屠塔前,他的目光從塔內掃過,落在饒有興致盯著他的魔王大人臉上。

“見過大人。”

魔王沒理,兀自指了指白衣:“作為一把刀最重要的就是幫主人鏟除眼中釘,九歌,你能勝了他,我就給你挑戰我的資格。”

他倒要看看神明大人的刀和他座下的狗相比,究竟是刀更鋒利,還是狗更兇狠。

九歌和白衣遙遙對上視線,氣氛劍拔弩張。

沒有人註意到,在浮屠塔內昏死過去的神明指尖動了動,身上蕩起一圈又一圈的金色光芒,漸漸的,那些光芒凝聚起來,組成了一個高大的人影,從背後抱住了傷痕累累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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