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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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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後手

的確很像, 五官起碼有七八分相似。

不必七步殺提醒,攬星河自己就能看出來,他屏住了呼吸, 大腦裏一陣眩暈,蘭吟的臉就像一道驚雷, 陡然劈下來,將攬星河平靜的心情擊得粉碎。

“好看的人都長得差不多,你們看羅依依,我覺得她和皇貴妃也長得很像。”書墨搓了搓臉, 故作驕傲道, “可見長得太好看也不是件好事, 總能平白無故多幾個兄弟姐妹,還是像我這樣好,長得很有辨識度。”

說著, 他還往七步殺那邊歪了歪身子:“前輩你看我, 是不是很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玉樹臨風?”

“……你?”七步殺給了他一個大白眼,“你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吧。”

經過書墨的一通插科打諢, 七步殺沒有繼續關註攬星河和蘭吟長得是否相似, 玄海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 和顧半緣、無塵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已經知道百花掌櫃就是星啟的皇貴妃蘭吟,她曾在港九城救下攬星河,還幫他們和七步殺搭橋牽線, 可見蘭吟與攬星河是故交一事不假。

兩人相貌相似, 更為蘭吟的說辭添了一份佐證。

可到了闕都之後,攬星河頻頻引起他人的註意, 可以確定和蘭吟脫不了幹系。

攬星河和蘭吟之間或許不僅僅是故交。

可惜攬星河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在無法確定他們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是什麽關系之前,最好不要讓人將他們聯系起來。

為防攬星河心理負擔太重,幾人心照不宣地溝通好,當即就換了話題,將此事揭了過去。

宮宴的主角自然是君書徽,但他向來寵愛蘭吟,一切都聽她的,就連宮宴都一並交給她打理。對於陛下和皇貴妃不分場合秀恩愛的操作,宮中上下人盡皆知,早已經習慣。

是以君書徽將開宴一事交給蘭吟,都沒有人提出異議。

“時值除夕前夜,眾卿齊聚,陛下與本宮特地準備了這一場宴會,與諸位同賀新禧。”

詠蝶島沒有過年的傳統,蘭吟第一次過年就是在王宮中,到今日已經過了十六個年了,原本不會說的官話如今也是信口拈來。

她倒了一杯酒,親昵地餵到君書徽嘴邊:“陛下。”

君書徽眉眼帶笑,攬著她的腰將蘭吟抱在腿上,兩人分著用完了一杯酒,他把酒杯隨手一扔,一雙鷹目掃向眾人:“都楞著幹什麽,蘭兒已經開宴,那便動筷吧。”

琴聲奏響,來自百花臺的舞姬進入大殿,跟隨著樂聲翩然起舞。

隔著影影綽綽的人群,書墨拽了拽攬星河的衣角:“你看站在蘭吟身邊那人眼不眼熟?”

方才被蘭吟的相貌震住了,沒仔細看,如今仔細看看,那一身粉色長衫的似乎並不是個宮女。

尤其是他臉上還戴著熟悉的狐貍面具。

花折枝每次出現都會戴面具,次次不同,只有攬星河和書墨曾在桑落城的黃泉客棧裏見過戴狐貍臉面具的花折枝。

攬星河收斂了心情,遙望著王座的方向:“是他,幻夢殺人花折枝。”

“黃泉也被牽扯進來了。”書墨憂心忡忡,猶豫不決。

顧半緣同黃泉有滅門之仇,若是再見花折枝,定然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可此時事態緊急,誰也不清楚會發生什麽,不能拖了。

書墨糾結了一會兒,咬咬牙:“不行,得快點將這件事告訴師兄。”

大局為重,相信顧半緣也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果不其然,一聽說黃泉出沒,玄海的表情陡然變了:“此話當真?”

書墨朝花折枝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千真萬確,我和攬星河都確定過了,定然是花折枝無疑。”

“黃泉怎麽也摻和進來了。”無塵眉心緊蹙。

原本這場宴會只會在星啟王朝內部引起影響,黃泉的加入,必定會擴大影響的範圍。

“來得好。”顧半緣眼底怒意橫生,他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他敢來,那我便叫他有來無回!”

花折枝的第七閣是滅九霄觀的罪魁禍首,此間諸多仇怨,在今日或可了結一二。

“其實黃泉會來也不算突然。”攬星河突然開口,將所有人的註意力拉了過去,“此前在一星天,黃泉就曾和羅依依合作過。”

書墨楞了下,看看坐在獨孤世家席位上的羅依依,又看看蘭吟:“我就說她倆長得像吧!”

“黃泉看不上一個不受寵的孤女,搭上羅依依,或許也是想踩著她這塊跳板去和更高處的人合作。”

所以獨孤世家不夠格。

攬星河瞇了瞇眼睛,低聲道:“黃泉選的合作者是蘭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世間最貴的客在宮裏,地位最高的合作者,自然也得從這皇城宮闕裏挑。

無塵頷首:“如果星河猜得沒錯,那獨孤世家應當不會獨善其身。”

兒媳與黃泉勾結,兒子身上的毒都是黃泉最新的合作者幫忙解的,獨孤墨推辭不掉,他必須幫蘭吟。

“這位皇貴妃究竟想做什麽?”書墨低聲吼道。

迄今為止,皇室、世家、黃泉、百花臺、十二星宮、藥殺谷,甚至於祭神殿,都被卷進了今夜這場迷局之中。

蘭吟端坐在高位之上,俯視著他們,像肆意撥弄棋子一樣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

“她要做什麽,不是現在的我們應該考慮的。”

玄海與黃泉的交集不多,方才一直在聽他們分析,他是徹頭徹尾的旁觀者,可以看到最關鍵的問題。

他沈聲道:“花折枝是黃泉第七閣的閣主,我曾聽過有關於他的傳聞。”

“粉衣奪命索魂腰,幻夢殺人花折枝,他擅長殺人,在不知不覺中鋪下幻夢,以鬼魅之法取人性命。”

書墨連忙道:“我見過!我和攬星河剛到桑落城的時候,就差點被他暗算了。”

他將黃泉客棧的事仔細說了一遍,對於那張人皮描繪得尤其細致。

無塵一聽就皺緊了眉頭,他有點潔癖,最討厭鬼,只是聽著這些事就想吐。

玄海倒是聽得津津有味,連忙問道:“所以你們當初是靠棺材破了花折枝的殺人幻夢?”

“對。”

“那就好了,我原本還在擔心無法應對花折枝,沒想到你們竟然有破解之法,那萬一他對我們出手,也可保大家安全了。”

玄海一口氣沒松完,攬星河就伸出了手:“棺材沒了。”

殿內燭火通明,昏黃的燭光將四周照得透亮,光芒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顆被金絲包裹起來的珠子格外耀眼。

自從變成珠子後,就變不回棺材了。

玄海嘴角抽搐,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沒有棺材,意味著沒有破除幻夢的辦法,萬一陷入花折枝的險境,後果不堪設想。

書墨扶額,強行安慰道:“珠子也不錯,珠子不是爆出過渡生靈嗎?興許槐槐那幾件武器——”

話音戛然而止。

熟悉的名字吐出來的瞬間,像是打破了這半個多月來的禁忌,眾人呼吸一緊,不約而同地看向攬星河。

相知槐,槐槐……是大家不敢提的名字,不敢碰的傷疤。

攬星河收回手,留戀的眸光落在珠子上:“渡生靈出現過,或許槐槐的武器都會一一出現,或許槐槐也會出現。”

他的聲音很輕,像在描述一個美好的夢。

當攬星河再次提起相知槐,大家就知道,這個心照不宣的禁忌被徹底打破了。

凝固的悲傷重新開始流動,強行捂住的傷疤又被揭開,陽光照亮了傷痕,照出了悔恨與自責……

但在悲傷之後,勢必會迎來新生。

玄海撚了撚指腹,猶豫了一會兒,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我覺得相師弟從珠子裏出現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自從攬星河醒過來之後,絕口不提相知槐,玄海一直沒能將當時發生的事告訴他。

“在和四海萬佛宗一戰後,相師弟自己走進了棺材裏,我看到……”

他仍然不能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在此時,玄海能夠確定一件事:為了攬星河,就算是錯覺也必須說出來。

“我看到相師弟和棺材融合了。”

“什麽?!”

攬星河滿臉錯愕,他一把擼下手串,捏著中央那枚金絲纏繞的珠子:“槐槐,槐槐他……”

“師兄,是真的嗎?”

“槐槐真的和棺材融合了嗎?”

“師兄,你說句話啊,你給個準信,槐槐他沒有消失,他沒有死,對不對?”

……

不止是攬星河,顧半緣、無塵和書墨都激動起來。

在此時此刻,玄海真切地體會到了他們之間的友誼,深厚而真誠的情誼。

“槐槐沒有死,他一定沒有死。”攬星河喃喃低語,他捧著珠子貼在臉上,鼻尖一陣酸澀。

如果不是渡生靈的出現,玄海這一番話都會被當成安慰的托詞。

攬星河心尖發顫,總覺得能從那珠子上嗅到相知槐的味道:“他一直和我們在一起。”

雖然現在的局勢很微妙,但不影響大家因為一點虛無縹緲的希望而欣喜。

七步殺晃了晃杯中的酒,不解地看著旁邊席位上又哭又笑的幾人:“嘖,難不成世間已經有了能讓人撒癔癥的毒?”

管弦聲樂緩緩停下,殿中的舞姬們也跳完了舞,她們保持著舞蹈結束時的動作,背靠背圍簇在一起。

舞姬手上拿著扇子,扇子上垂下長長的流蘇,連在一起,好似一扇柔軟的,可以舞動的屏風。

“百花臺賀陛下,賀娘娘,千秋萬代!”

話音落下,那扇子組成的屏風便碎開了,銀光閃過,一身勁裝的藍念北從舞姬中央飛出,沖向了軒轅世家的席位。

長劍挑過,不過指尖粗細的劍鋒對準了軒轅長河的命門。

“父親!”軒轅明華臉色大變。

宴會開始之前,軒轅長河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軒轅明華心知不妙,但萬萬沒想到會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刺世家家主。

琴瑟和諧,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了祥和熱鬧的氣氛。

官員們大驚失色,邊跑邊呼喊:“來人,快來人!有刺客!”

皇宮是守衛最森嚴的地方,比金甲衛更厲害的精銳守護在宮殿四周,稍有風吹草動便會傾巢而出。

可此時官員們的呼喊聲那麽大,卻遲遲沒有人來支援。

軒轅長河兩指夾住劍尖,臉色沈得可怕:“不知陛下這是何意?”

“與陛下無關,這是本宮準備的賀禮。”蘭吟揚著笑,給君書徽倒滿酒,“不知這份賀禮,陛下可還滿意?”

君書徽目光深沈:“蘭兒準備的,自然是好的,只不過現在看來,似乎還不到拆賀禮的時候。”

蘭吟柔柔一笑:“馬上就到了。”

隨著她一聲令下,在軒轅世家席位旁邊的獨孤世家動了。

獨孤信與拔出刀,平日裏吊兒郎當的作風全都收斂起來,透出一股肅殺氣:“軒轅伯父,許久未見,就由小侄送你一程吧!”

他的佩刀精美華麗,看著很符合紈絝公子哥兒的個性,但鮮少有人知道,那把刀同微生禦的流雲一樣,也出自鑄造大師不留塵之手。

刀鋒淩冽,一出鞘便削出一片寒光。

軒轅明華又驚又怒,旋身擋住他:獨孤信與,你放肆!”

“陛下和娘娘都沒開口,明華兄卻來指責我,是覺得你們軒轅世家比皇室更尊貴嗎?”

不能帶武器進宮是鐵律,軒轅明華只能祭出靈相來阻擋。

獨孤信與有刀在身,今日之事必定是早就謀劃好的。

軒轅明華轉瞬便想明白了:“世家一榮俱榮,獨孤信與,獨孤墨,你們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獨孤墨還在飲酒,自從變故發生之後,他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冷靜得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明華侄兒,對待長輩還是得尊敬一些。”獨孤墨拂了拂衣袖,擡起頭,渾濁的雙眼突然爆發出一陣精光。

“信與吾兒,你曾說過要刺破這闕都的迷霧,如今刀已出鞘,便要說到做到。”

大殿之中一片寂靜,所有的大臣都不敢出聲。

不是刺殺,這只是一場甕中捉鱉,是陛下要對軒轅世家開刀。

獨孤墨高聲道:“獨孤信與,你是我獨孤世家獻給陛下的刀,今日你須替陛下肅清這群亂臣賊子,以全我獨孤一族的忠心!”

“兒子謹遵父命,願為陛下手中刃,願為娘娘麾下卒,替星啟鏟除謀逆之臣!”

“謀逆?!”

“軒轅世家要造反嗎?”

“從未聽到過動靜,可獨孤家主這樣說,不知是在栽贓陷害還是……”

“怎麽沒有動靜,你們沒有發現嗎,近些年來港九城越發不安分了。”

……

躲在一起的官員們竊竊私語,議論不停。

獨孤信與振臂一呼,彎刀嗡鳴,他召出靈相,竟然比軒轅明華還要高,是五品境界。

此等天賦,已經足夠與微生禦媲美。

靈相的光暈籠罩住大殿,玄海想也沒想,在變故發生的第一時間就帶著一眾師弟躲到了遠處。

書墨倒吸一口涼氣:“我的天吶,所以皇貴妃的目標是軒轅世家,她想拔除盤踞在港九城的地頭蛇。”

那位於九幽城的百花鋪子定然也不是巧合了。

“聯合百花臺和獨孤世家,在宮宴上突然發難,打了軒轅世家一個措手不及。”

攬星河嘆了口氣:“太魯莽了,任誰都想不到她會這麽做,就連軒轅長河都沒有想到。”

“所以她賭贏了。”無塵不無讚賞道,“看來皇貴妃不僅僅是長得漂亮,還很聰明,有勇有謀。”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們反而沒有被牽扯進去。

玄海不由得感嘆,慶幸道:“看來我們只是被請來湊數的,等他們分出個高下後,咱們就離開。”

攬星河沒作聲,不著痕跡地往旁邊瞄了眼,顧半緣眉心緊蹙,目光一直在花折枝身上。

他心中暗嘆,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哪有那等美事,你當鏟除一個世家那麽容易?”七步殺嗤笑一聲,語氣嘲弄,“軒轅長河雖被圍攻,但並未表露出半分慌亂,這種情況只有兩個解釋:一,他坦然赴死,破罐子破摔。二,他還留有後手。”

“後手?!”

“能執掌港九城的家主,心思深沈,又怎會讓自己置身於險境。且不說其他準備,他到現在都還沒有用靈相。”

攬星河揉了揉眉頭,昨晚沒睡好,今天又折騰了一天,頭有些疼。

書墨一拍腦門:“我知道了,軒轅長河有救兵!等時間一到,他的人見他沒有出來,就會攻進來。”

“……你話本子看多了吧?”七步殺一臉嫌棄,“要是等那勞什子的時間,這位軒轅家主早就死透了。”

無塵朝外面看了一眼:“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與此同時,皇城之外,隸屬於軒轅世家的護衛們列隊,朝著皇宮進發。

“該不會有一場大戰吧?”書墨捧住了自己的小心臟,“那種會把整座城毀了的大戰,百姓流離失所,城池化作一片廢墟。”

“不會,如果真想毀了城,就不必策劃刺殺了。”攬星河語氣篤定,“軒轅世家留了後手,這位敢謀劃刺殺的皇貴妃娘娘也留了,而且不止留了一個。”

“什麽?!”

顧半緣眼睛發紅,啞聲道:“他還沒出手。”

無塵點點頭:“沒錯,黃泉就是其中一個後手。”

黃泉行事不計代價,想要攀上蘭吟這根高枝,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

這一次針對軒轅世家的行動,就是證明。

無塵嘆了口氣,捧著佛珠一連念了半天佛經,終於忍不住了,罵道:“咱們為什麽那麽倒黴?!”

無緣無故被牽扯進這件事,還好死不死的,被動和黃泉站在同一陣營裏。

書墨撓撓頭:“大概是因為,我們太厲害了?”

無塵:“……”

“那第二個後手呢?”七步殺不知何時混到了他們中間,饒有興致地問道。

攬星河看了他一眼,平靜道:“第二個後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們?十二星宮?”

“不。”

攬星河攥緊了手串,眸光閃爍:“是我。”

“……你?!”七步殺不敢置信,上下打量著他,“我承認你的靈相很特殊,但你現在可用不了靈相,扔出去就跟個易碎的瓷器一樣。”

“正因如此,我才能成為第二個後手。”攬星河冷笑一聲,語氣不悅,“一個易碎的瓷器,上面貼著【十二星宮】和【祭神殿】兩道護身符,試問這天下有誰敢和我硬碰硬?”

蘭吟在利用他。

或者說,她在利用他身後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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